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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六爷     大灵主之巫神降世txt下载     大灵主之巫神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惊马

    “轰隆隆——”

    夜空中电闪雷鸣,一阵滚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片刻间雨雾接天,水蒙蒙连成一片。

    由北向南的官路上,一辆破旧的马车冒雨驶来。赶车的人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蓑衣,扬起手中的马鞭抽打在马臀上,马儿吃痛,仰头嘶鸣了一声,迈开四蹄奋力奔跑了起来。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车帘,随后一名女子从车厢中探出头,对赶车的男子道:“穆哥哥,雨势这么大,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赶车的那名男子正是方宸穆,他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眼底遍布着血丝,青色的胡茬自下巴上冒出,神色略显疲惫。听了女子的话后,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除了戈壁就是荒草,根本没有避雨的地方。

    “昭儿,是雷声把你吵醒了吗?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庙宇,我们去那里避雨吧。”

    方昭轻咬着下唇,她心里担忧方宸穆,怎么可能睡得着,从那处驿站出来后,他们日夜兼程地赶路,一刻也没有休息过,皇都已经近在咫尺了,可就算到了皇都又能怎么样呢?

    穆哥哥只是不想停下来而已,因为只要一停下来,他就要面对父母双双亡故的残酷现实……

    这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对于那一晚发生的灭门惨案只字不提,方昭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受伤的男人,干脆沉默不语。

    可此刻看着方宸穆落寞的背影,方昭十分心痛。

    “穆哥哥……”

    方昭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话,她的话音却被一阵“唏聿聿”的马鸣声淹没了,空寂的道路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那匹马高抬前蹄,发出一阵长鸣,疾驰的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方昭一头撞到了方宸穆的后背上,还不待她做出反应,那匹受惊的马便开始撒蹄狂奔,拖着马车窜出了二三里地,任凭方宸穆如何拉缰绳都不肯停下来,直奔一处山岩撞去。

    方宸穆转身抱住方昭,低声道:“这马发狂了,我们要跳下车,你抱紧我。”

    方昭二话不说抱住方宸穆,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放心,不会有事的。”温润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方昭想说她不害怕,只要跟穆哥哥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方宸穆抱紧方昭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在泥泞的雨水中打了几个滚,身上沾满了泥浆。

    那辆疾驰的马车并未停下来,径直撞在了一旁的山岩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厢都碎裂开了,幸亏他们两个人跳下来得及时。

    “穆哥哥,你没事吧?”

    方昭身上穿的细纱襦裙被雨水淋湿了,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形,雨珠沿着她的面颊向下滑落,隐没在她细白的脖颈间。

    方宸穆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视线无法从方昭身上移开,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昭儿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父母的离世太突然了,方宸穆一直紧绷着心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此刻一放松下来,心头一阵凄楚,忍不住便要放声大哭。

    “穆哥哥,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方昭轻轻拍了拍方宸穆的后背,柔声宽慰。

    方宸穆将头埋在方昭的肩膀上,双肩耸动,两行湿咸的泪水从他的眼尾滑落下来,很快就跟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在滂沱的大雨中相拥而泣,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稍歇,乌云退散,淡淡的月光从云层中洒落下来,在两个人的身上铺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光。

    方宸穆感觉怀中的人身躯在微微颤抖,牙齿也在咯咯打颤,才意识到两人在雨中站立了良久,衣裳全都湿透了,昭儿怕是要冻坏了。

    “昭儿,都是我不好……”

    方昭伸出手指放在方宸穆唇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目光中泛着柔情,只要穆哥哥的心结打开了,她淋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方宸穆除去蓑衣,将自己的氅衣解下来披在方昭身上,他的衣裳也湿了,但尚可御寒。

    那辆马车被撞毁了,马儿不知去向,两个人只好借着月色向那座神庙走去。

    当两人抵达那座神庙的时候,方昭双颊泛红,浑身发烫,身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她拥有巫灵之力,可她这具身体太弱了,只是一名一品司巫,淋了雨还是会生病。

    方宸穆在神庙里转了一圈,找来一捆干柴,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火堆,将方昭抱在怀中烤火。

    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看清殿内的神龛中供奉着一座人首蛇身的半神族人雕像。那个雕像通体洁白如玉,是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他神态庄严,低头俯瞰着芸芸众生,面露微笑。

    香案上一尘不染,香炉里还插着几支未烧完的供香。

    这座神庙距离皇都很近,香火鼎盛,不过,在这样的雨夜也有人前来祭拜吗?要是真有那么灵验,他倒是希望昭儿能尽快好起来。

    一阵倦意袭来,方宸穆的眼皮向下沉了沉,他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三更半夜的,住在神庙里比露宿荒野还可怕。在荒野中就算遇到一些野兽毒虫,驱走便是了,夜宿神庙却不知会碰上什么人。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看不见,摸不着,琢磨不透,可若是做起恶来,却比毒蛇猛兽还要凶狠残忍。

    怀中的方昭翻了个身,露出一张瓷白素净的脸,尖尖的下巴,纤长的睫毛,丰润的双唇,在火光的映衬下,更增秀丽之色。

    方宸穆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心有些出汗,要是偷偷亲她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心底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就再也压制不住了,竟然真鬼使神差地对着方昭的唇亲了下去。昭儿的双唇很柔软,方宸穆不敢流连,只是浅浅触碰一下就分开了。

    他抬起头,一张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幸好没有人瞧见,只有那尊神像对他怒目而视。

    咦?

    方宸穆不禁在心底打了个突儿,这尊神像刚刚就是这副表情吗?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凝目看过去的时候,那尊神像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方宸穆暗暗摇头,大概是自己太过疲倦眼花了吧。

第五章 劫持

    不知何时,神庙的大殿内飘进来一股轻烟,夹杂着一丝奇异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

    方宸穆感觉四肢酸软无力,身躯连动都不能动,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看来他们是被什么人盯上了。方宸穆将舌尖咬出血也挡不住这股困倦之意,全凭一股定力支撑着不敢入睡。

    不大一会功夫,神殿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三四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为首的那个人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的眉心中间有一颗红痣。

    那名女子看到方宸穆竟然没有昏睡过去,隐隐有些惊讶,她的迷魂香是那个人亲手调配的,就算是九品武师也会瞬间被迷晕,这个小子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破庙里黑灯瞎火的,自己又蒙着面,下次见面这小子应该认不出自己吧?

    若不是长公主特意交代了不要误伤此人,她就直接将这个小子灭口了。罢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办正事要紧。

    那名女子犹豫了片刻,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了,对身后那几个蒙面人挥了挥手,那几名黑衣人匆匆走上前,将昏迷不醒的方昭扛在肩上带走了。

    不!不可以!把昭儿还给他!

    方宸穆双目充血,心底愤怒地咆哮着,可他实在抵不过这股强劲的药效,两眼一黑,沉沉昏睡了过去。

    那名女子微微一笑,带着那几名黑衣人迅速离开了。

    翌日。

    方宸穆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他头痛欲裂,双手扶额站起身,到处寻找方昭,将整座神庙搜了个遍也没有看到方昭的身影。

    原来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是梦,他的昭儿被那伙儿蒙面人劫走了!

    “昭儿!昭儿——”

    方宸穆低吼了几声,神色近乎癫狂,他冲出了这座神庙,向周围望去,四野茫茫,寂静无声。

    “昭儿,他们把你带到哪里去了……”方宸穆缓缓跪坐了下来,捶胸顿足。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他刚刚失去了双亲,现在连昭儿都不见了。

    等一等,这里距离皇都还有一段距离,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那些人是如何离开的呢?

    方宸穆瞪大眼睛,拨开草丛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水坑中发现了一处明显的车辙印,的确是朝着皇都的方向去的。

    “昭儿,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方宸穆握紧拳头,沿着深深浅浅的车辙印飞奔而去。

    大夏国的皇都建安城十分热闹繁华,街道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茶楼酒肆林立,招幌牌匾随处可见。这座城池被一条东西贯穿的河流划分成两个部分,北部是森严的皇宫、园囿、官署和王侯将相的私人宅邸,南部则是市井百姓生活和居住的地方。

    由于大夏国人人尚武、民风开放,在建安城内经常能看到一些长相奇特的异族人穿梭在街头巷尾,偶尔也有女子做男子打扮行走在大街上。

    河道两侧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聚集着众多秦楼楚馆,时不时飘出一阵靡靡之音。

    这些妓坊中最负盛名的当属怡春楼了。怡春楼里的姑娘不仅姿色绝伦,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个身怀绝技,不仅能弹琴唱曲,还可以吟诗作赋,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客。

    此时烈日当头,还没过晌午,怡春楼尚未开张营业,门前已经车水马龙,花船如织了。

    一架漆黑的马车穿过闹市,拐进了一条窄巷,在怡春楼的后门跟前停了下来。几名彪形大汉跃下马车,将一名昏迷的女子扛了下来,这群人正是在神庙中劫持方昭的那伙人。

    眉心有痣的那名女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的那块楠木匾额,陷入了沉思。

    那块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怡春楼”三个大字,进了这怡春楼,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她比谁都清楚这儿的规矩。

    要怪只能怪这个小姑娘的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那名女子目光中透着一丝狠戾,对那几名壮汉吩咐道:“把她关进柴房,先饿上几日再说。你们几个轮流把守,把人给我看住了,千万不能有失。”

    “是。”

    那几名壮汉应了一声,扛着方昭进了怡春楼的后门,那名女子也抬脚跟了上去。

    与怡春楼相隔两条街的一家食肆内,端坐着一名白衣男子,他头上带着幂篱,将整张脸都遮住了。这名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身高不足三尺,长得獐头鼠目的仆从。那仆从身穿灰色长褂,头上缠着布条,一直神色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提灯,无需这样紧张,坐下来喝口茶吧。”

    提灯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一双小眼睛转来转去,“少主,我们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究竟要等什么人?”

    “等的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白衣男子抬起银灰色的眸子向门外瞟了一眼,轻笑道:“她来了。”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一名娉婷袅娜的女子就闪身走进了门。她穿了一条绛色石榴裙,肩上披着一条金色绣花披帛,略施朱粉,浅画双眉,两鬓上贴着细金花钿。虽然蒙着面纱,仍然可以看出是一位花颜月貌的美人。

    那名女子未语先笑,走到那名白衣男子身后,伸出藕节般的玉臂揽住他的肩头,娇滴滴地道:“什么风把公子给吹来了?不要说公子是来看望奴家的,奴家可不相信。”

    白衣男子呵呵一笑,抓住那名女子的手臂,顺势一拉,就将她带进了自己怀中。

    “啊呀——”

    那名女子娇呼一声,用粉拳捶打着白衣男子的胸膛,红着脸嗔道:“公子好生无礼,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调戏奴家。”

    白衣男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捏起那名女子的下巴,目光格外幽深,“瑶姬,听说你在皇都混得还不错,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瑶姬把头缩在白衣男子怀中,害羞地道:“公子,你是明白奴家的心意的,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一百件,奴家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在瑶姬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瑶姬眯起眼睛笑了笑,道:“这有何难?这件事交给奴家去办,算是找对人了,公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第六章 灵符

    “吾在等你,吾在等你……”

    方昭仿佛被一双大手掐住了喉咙,身体不能动,也喘不过气,她低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这是她第几次梦到那个人首蛇身的半神族人了,虽然他的容貌一团模糊,可方昭仍然无法将他满身是血的模样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呢?

    方昭平复了片刻,抬眼向四周望去,除了她身下的一堆干草,这间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方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是被困在神庙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穆哥哥又去哪里了?

    “咕噜噜——”

    方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喉咙干渴,腹中饥饿难忍。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摇晃了几下木门,发现那扇木门被人上了锁。方昭使劲拍打着木门,大声呼叫:“外面有人吗?开门呐!”可她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周围漆黑一片,连一点光亮都没有,方昭抱着双膝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心底涌现出一股寒意,看来她是被人囚禁起来了,也不知道穆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方昭伸出手向脖颈间摸了摸,那个证明她身世来历的吊坠不见了,定是逃跑时太匆忙,将那个吊坠弄丢了。幸好那块灵牌和《祝由符篆》的残卷还在,方昭一直将这两样东西贴身珍藏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方昭感觉更饿了,她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心想:既然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趁机好好修炼,修为提升了,这扇木门根本困不住她。

    方昭盘膝而坐,心中默念《开脉诀》的口诀,这一次她要打通的是任脉。

    任脉又被称为“丹田气海”,奇经八脉之气均发源于此。起于胞宫,止于天突,共有关元、石门等二十四腧穴。当巫灵之力推宽这条经脉时,这条经脉上的关窍穴位咔咔作响,疼得方昭浑身痉挛,几欲昏厥。

    所有人开脉都这样痛苦吗?记得穆哥哥开脉时脸上并无痛苦的神情,反而十分享受。

    方昭咬了咬牙,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引导体内那股巫灵之力冲刷着自己的这条经脉,如此反复运行了几个周天后,淤塞的经脉终于被冲开了,气海内充盈着一股金色的巫灵之力,缓缓在她体内游走。

    方昭顿时感觉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她的身体变得轻盈了,感知能力也随之增强了。

    片刻后,方昭睁开了眼睛,眼底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一丝丝金色的灵力逐渐向她的掌心汇聚,像金色的火焰一样在她的指尖上跳跃着。

    方昭的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修炼了没多久,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了两脉,成为了一名三品司巫。虽然跟穆哥哥相比,自己的修为还差很多,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难道因为她拥有巫灵之力,进步才会如此神速吗?

    方昭暗暗欣喜,如此按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成为一名术巫,甚至是祭巫、灵巫,重返巫神国就指日可待了吧?

    方昭本想趁热打铁再开一脉,可穆哥哥曾经告诫过她修炼一途一定要打好根基,稳步修行,切忌贪功冒进,方昭觉得穆哥哥说得有道理,想想便作罢了。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漆黑的光线,而且开了两脉后,她拥有了夜视的能力,便取出那卷《祝由符篆》钻心研读起来。

    穆哥哥说过祝由术是借符咒禁禳之法来治病救人,这卷残卷中记载的正是失传已久的祝由符篆的制作方法。

    书中记载:“上古轩辕氏象鸟兽之足印,制为符篆。听兽之声音,造为咒语,专治诸般疾病,驱邪缚魅……这便是祝由术的由来。”

    人食天地之气为生,所有的内伤均来自喜怒忧思悲惊恐七情,外伤皆来自风寒暑湿燥火六淫。

    祝由符篆是一种神秘的能量符号,能调动施术者自身的灵力和天地本源的力量,一经施展,可以达到祛疾除疴的神效。将祝由术修炼到一定境界,甚至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符篆分为初阶、中阶和高阶三个等级,等级越高,威力越大。符篆的种类也非常多,除了疗伤治病的符篆外,还有一些防护和攻击性的符篆,例如金刚符能在身体周围形成一道防御护盾,御火符可以引来天火攻击敌人等等,不过这些都是高阶符篆,只有修为高深的大祭巫才能施展,像方昭这样的三品司巫,只能尝试初阶符篆了。

    方昭的视线落在一个初阶符篆上,目光微微一亮。那是一个初阶定神符,施展此术可以让人短暂失神,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足以用来保命了。

    方昭很喜欢这个符篆,她调动体内的巫灵之力,一笔一划地将那个符篆临摹了下来,即使她很认真,画出来的符篆依旧歪歪扭扭的,还没支撑一会就化作点点金光飘散了。

    “怎么会这样?”

    方昭集中精力又画了一次,这次比之前好一些了,但那个符篆还是很快消散了。

    “我偏不信这个邪!”

    方昭一遍一遍地画那个符篆,她也不知道自己画了多少遍,直至满头大汗、精疲力竭才停了下来。

    她轻抬眼眸,看着半空中漂浮的那个淡金色的符篆,一张脸涨得通红,激动得说不出话。若不是置身于危险的环境中心存顾忌,她都要仰天大笑了。

    那个符篆没有消失,正向外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她成功了,亲手造出了第一个灵符。

    只是这灵符画起来太过繁琐,危急关头来不及施展,要是可以拿过来直接使用就好了。方昭心中这么想着,那个灵符竟然向她飘了过来,没入了她的手腕之中。

    方昭低头一看,她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迹,若不细看根本看出来。她心念一动,那个印迹又化成一个灵符,漂浮在半空中。

    方昭不禁暗自窃喜,原来这些灵符还可以这样使用。

第七章 旧识

    方昭准备多做几个初阶定神符,以备不时之需。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锁孔转动的声音,方昭急忙收手,将半空中的灵符驱散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名身穿粗布麻衣、梳着双丫髻的婢女提着篮子和油灯走了进来,随后,那扇木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方昭抬起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才凝目向那名婢女看去,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惊呼道:“巧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昭的眼神有些酸涩,没想到时隔多日,她们主仆二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了。

    巧儿看到方昭也很意外,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当初,她被驸马曹裴挑破了喉咙,再也不能说话了,又被少爷赶出了家门,几经辗转,流落至此。她姿色并不差,但因为不能开口说话,鸨母不让她陪客,只能在怡春楼里当一个粗使丫头,干一些又脏又累的活儿,受尽侮辱……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傻子所赐!

    她恨透了方昭,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金巧儿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巧儿满心愤恨,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快步走上前,将食篮中的饼子和水递给了方昭。

    方昭数日未进食,的确又渴又饿,但她此刻更关心别的事情,她轻轻推开巧儿的手,神情焦急地道:“巧儿,这里是什么地方?穆哥哥……他人在哪里?”

    听到穆哥哥三个字,巧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俯下身,拾起一根草棍在地上写出了“怡春楼”三个大字。

    “怡春楼……不是一家妓坊吗?我怎么会在这里?”方昭微微蹙眉,记得昏迷前她跟穆哥哥一起在一座神庙中避雨,怎么莫名其妙地被人抓到皇都的妓坊来了。

    巧儿摇了摇头,花娘只吩咐给关押在柴房里的人送吃的,并未交代别的事情。看来这个傻子是得罪了什么人,她微垂视线,想到了一种可能。怡春楼的鸨母是花娘,但其背后却与公主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定是长公主或长平郡主指使人把这个傻子抓来的。

    可少爷怎么会同意呢?难道方家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穆哥哥!”方昭站起身,朝着那扇木门走了过去,却被巧儿抓住了胳膊。

    巧儿神色惊惶,对方昭猛烈地摇头,因为不能说话,她不停地对方昭比划着什么。

    方昭不明白巧儿的意思,一脸懵然地道:“巧儿,你想说什么?”

    巧儿拿起木棍,在地面上飞速写下一行字:“不要试图反抗,否则处境会更糟!”随后,她又指了指房间内的一处角落,那里散落着一堆白骨。

    “啊——”

    方昭惊呼了一声,之前光线太暗了,她都没有注意到那堆白骨,这些天来,自己竟然与一具无名尸骸共处一室。

    看来怡春楼背后的势力不小,在天子脚下,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行凶杀人。

    巧儿见方昭冷静了下来,不再吵嚷着要出去了,又将那张干巴巴的饼子和水碗递了过来,眯起眼睛笑了笑。要是这个傻子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进了怡春楼这种地方,还想干干净净地走出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方昭接过水碗和那张饼,对巧儿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在方家生活了十四年,虽然不受待见,却也衣食无忧,因此,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幸好遇到了巧儿,否则连自己被关押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那些人把她抓进怡春楼,究竟想干什么呢?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办法活下去,穆哥哥一定会来寻她的。

    方昭吃完了那张饼,巧儿收回水碗,便要起身离开了。

    “巧儿,你等一下。”方昭叫住了巧儿,欲言又止。她能治好巧儿的伤,可这样一来,自己会巫术的事情恐怕就要暴露了。

    巧儿立住身形,怔怔地看向方昭,不知道她叫自己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太久未见了,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方宸穆把巧儿赶走了,方昭一直心怀愧疚,两人再次相遇,彼此心中都存了芥蒂。就算要替巧儿医治,也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巧儿对方昭莞然一笑,转身后和善的目光即刻变得冰冷。

    瞧瞧这个傻子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可能过得好?离开了方府,离开了少爷,她早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

    巧儿提着篮子的手用力攥紧,直至骨节处微微泛白,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将那个傻子撕碎的冲动。那个傻子进了怡春楼,自己有的是手段让她生不如死!

    从柴房出来后,巧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差点儿撞到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那名壮汉名叫宋璠,是花娘请来的撅丁教头。此人面目凶恶,手段残忍,据说怡春楼那些不听话的姑娘都被他给折磨死了。

    巧儿之前见了宋璠都是绕路走的,这次冲撞了他,生怕他不高兴,赶忙点头弓腰赔不是。

    宋璠喝了几壶酒,面色酡红,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捏住巧儿的下巴,醉眼朦胧地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哑巴?长得……嗝……倒是挺标志的,今晚……就由你来伺候大爷吧!”

    巧儿大惊失色,咿咿呀呀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怎么……你还不愿意?能伺候……嗝……本大爷,是你的荣幸。”宋璠说着,就把巧儿扛在了肩头,向一处无人的角落走去。

    “啊……啊啊啊……”

    巧儿大叫着,希望有人来救她,可她知道这里是怡春楼,是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地方!莫说她一个粗使丫头,就算是怡春楼里的头牌姑娘,也不敢跟这个凶神恶煞的宋璠作对。她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全都怪那个傻子,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准没好事。

    宋璠将巧儿丢进一处草丛,就来撕扯她身上的衣物,巧儿越是反抗,他就越兴奋。

    巧儿受尽了屈辱,一想到方宸穆,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她终于不再挣扎了,既然无法保住贞操,那就为自己寻一个靠山吧。

第八章 流落

    方昭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不断念诵《开脉诀》的口诀,强迫自己打坐修炼,不要去想眼下的处境。

    此时的她蓬头垢面,身下那堆干草上满是污秽之物。从她被捉来之后,怡春楼的鸨母一直没有露面,将她关押在这里是想消磨她的意志吧?幸而方昭性格坚毅,不会被这样的伎俩和手段击垮,若是换成寻常的女子,早就被周围沉寂幽暗的环境逼疯了。

    巧儿自那一次相见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换了一位婢女来给她送食物和水。

    那名婢女每次见到方昭都一脸嫌弃地掩住口鼻,放下篮子就背过身去,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她,更不会主动开口说话了。

    方昭饿得狠了,拿起那张干巴巴的饼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吃。

    她吃完那张饼,拍掉手上的饼渣,抬起头看了那名婢女一眼,声音清冷地道:“这里管事的人叫花娘吧?你去跟她说一声我想见她。”

    那名婢女一脸惊诧,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方昭,一句话也没说,提着空篮子匆匆跑开了。

    方昭也不在意,那名婢女离开后,她盘膝而坐,继续修炼起来。她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体内灵力充沛,相当于一名壮年男子了,但这样的修为在大夏国随处可见,连习武的三岁顽童都打不过,她要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

    当方昭引导着巫灵之力推开带脉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这条经脉是横向的,起于侧腹,经五枢、维道斜向下行,如腰带般缠身一周,能约束纵行的诸条经脉。可这条带脉太细弱了,气滞郁结,淤血堵塞,根本承受不了巫灵之力,方昭尝试了几次,痛得她直接晕厥了过去。

    若要打通其余的经脉,还无法避开这条带脉,万般无奈之下,方昭只好终止了修炼。

    至于那卷《祝由符篆》,方昭已经将书中所有灵符的绘制方法记在了脑海里,残卷的最后一部分内容记载的是如何布置强大的巫灵阵,只可惜这部分内容残缺不全。

    除了定神符之外,她还成功拓印出另外两种初阶符篆,分别是疾愈符和御火符,疾愈符的功效是去恶除疴,御火符可引来天火为己所用,只不过初阶符篆的威力有些差强人意。

    方昭屏息凝神,凭借记忆画了一个初阶御火符,那个灵符在半空中闪动了一下,引来了一团灯豆大小的火苗,将那卷《祝由符篆》残卷烧毁了。

    她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巫族人的身份,随身携带这卷书太危险了。

    方昭低头看着指尖跳动的火苗,又看了看身下那堆干草,唇角一勾,突然有了主意。

    “走水啦!”

    沉寂的夜色中,怡春楼的后院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随后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柴房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翻滚的浓烟腾空而起,几名壮汉用湿布掩口冲进房门,将假装昏迷的方昭拖了出来。

    方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眼底精光灿然。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走出那间柴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三更半夜,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一名眉心有痣的中年美妇款款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着大红牡丹烟罗裙,身披金丝嵌碧的细纱披帛,发髻上插了几根白玉簪,手中摇着一把白娟绣花团扇。周围的人见到那名中年美妇,纷纷躬身行礼。

    方昭偷偷瞄了那名中年美妇一眼,此人应该就是怡春楼的鸨母花娘了吧?

    花娘看着披头散发、满脸脏污的方昭,向身后退了一步,用团扇遮挡住了半张脸,对身后的粉衣女子道:“紫鸢,你去看看人死了没有?”

    粉衣女子紫鸢走上前,伸出手探了探方昭的鼻息,立即缩了回去,对花娘道:“妈妈,她还没死。”

    花娘一脸厌恶地挥挥手,对紫鸢道:“抬走吧!既然活下来了,就好生伺候着,让她跟你学学规矩,然后就准备接客吧。”

    “是。”紫鸢屈了屈膝,命人将方昭抬走了。

    方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置身一处华丽的闺房之中。一张雕工精美的沉香木拔步床紧贴着墙角摆放着,上面悬挂着鲛绡宝罗帐,床上铺着绣花衾被和一对鸳鸯枕,颜色鲜亮,栩栩如生。

    凭几的烛台上点燃了几根红烛,旁边是一面铜镜和一只漆木梳妆箱。房间正中放着一个水雾氤氲的木桶,里面洒满了各种颜色的花瓣,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姑娘醒了?妈妈吩咐了,让奴婢们来服侍姑娘沐浴。”两名梳着羊角髻的布衣小婢走上前,对方昭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就开始为她宽衣解带。

    方昭点点头,笑着道:“有劳二位妹妹了。”

    见方昭态度和善,那两名小婢红着脸相视一笑。怡春楼里的姑娘脾气都不太好,尤其是刚被抓进来的,无一不是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这位姑娘倒是个例外。

    方昭轻抬玉足跨进木桶中,被一团团水汽包围着,所有的疲惫和不适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名小婢用皂荚制成的香胰为方昭搓洗身体,另一名小婢忙着为她濯发。

    方昭肌肤白皙,宛如玉雕,连纤细的绒毛都看不见。满头乌发黑亮柔顺、一丝不乱,惹得其中一名小婢忍不住嗟叹,“姑娘真是太美了,将来一定会胜过瑶姬,成为怡春楼的下一任头牌。”

    另一名小婢吓得赶紧出言打断,“不要乱说,你不想活命了!”

    那名小婢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在怡春楼里私下议论那位姑娘,被捉到了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瑶姬么?

    方昭的目光微微闪动,她不想当什么头牌,也不想与人争高下,只想尽快从这里逃出去。可怡春楼的撅丁每一个都身手不凡,要从这里逃出去并不容易,她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那两名小婢为方昭绞干头发,换上了干净的中衣,道:“姑娘好好歇着吧,明日一早会有人来为姑娘梳妆的。”说完就提着木桶退了出去。

    二人离去后,方昭走到木窗旁边,见那扇木窗无法推开,被人用厚木板钉死了。她要是用蛮力破开木窗,一定会引来怡春楼的护院撅丁,想想便作罢了。

第九章 风尘

    怡春楼是一座三进深的宅院,虽然没有方府占地那么大,但亭台楼阁、水榭廊馆一应俱全。

    临水而居的花楼青砖黛瓦,雄伟壮观,扇窗上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看着十分喜庆。靠水的一侧不仅有亲水露台,还设置了一处停船码头,码头边停靠着几艘装饰华丽的画舫。

    花楼两侧的角楼环境清雅,接待的都是一些豪门贵客。

    穿过花楼,是一处青石影壁,影壁后面庭院深深,怡春楼一众姑娘们居住的小阁楼点缀其间。庭院中绿树成荫、花草繁茂,还开凿了一座清池,池上架着拱桥和廊亭,池内碧波荡漾,隐约可见几尾锦鲤在池底畅游。

    再往里走就是撅丁护院和杂役们的居所了。这里的条件十分简陋,一个院子要住十几个人。

    其中一个院子臭气熏天,院中的水井旁边,摆放了几十个红木恭桶,两名绑着襻膊的婢女正用鬃毛木刷刷洗那些恭桶,她们脸上蒙着一层细纱布,还是被臭气熏得连连作呕。

    一名满脸黄斑、长相丑陋的婢女被熏得直流眼泪,将手中的木刷丢到恭桶中,发出一声脆响,满脸怨气地道:“每日天不亮就在这里刷这些腌臜玩意,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另一名眉眼清秀的婢女没有说话,垂着头继续洗涮恭桶。

    那名长相丑陋的婢女登时来了精神,对身旁的婢女道:“巧儿,我长得丑,就算去当姑娘也没人要,可你不同,你要是去接客,用不了几年就能赚回赎身的银子,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巧儿抬起头瞪了那名婢女一眼,心想:自己要是能接客,早就攀高枝逃出去了,还会跟你这个丑八怪一起刷恭桶?

    那个婢女只是长得丑,可她并不傻,她就是看不惯巧儿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扑哧一乐,讥讽道:“对了,因为你是一个哑巴,到怡春楼来的客人都是为了寻欢作乐来的,谁会点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姑娘呢?哈哈,哈哈哈哈——”

    “哗啦——”

    丑婢女还在张嘴大笑,一桶粪水当头浇落下来,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惨呼了一声,将手中的鬃毛木刷朝着巧儿丢了出去,大吼道:“你这个贱人,竟敢用粪水泼我,我这就去告诉管事嬷嬷,看她怎么收拾你!”

    那名婢女走后,巧儿蹲在地上继续洗涮恭桶,迟早有一天,她要让那群瞧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

    不大一会儿功夫,那名长相丑陋的婢女就引着一位嬷嬷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添油加醋地控诉着巧儿的罪状。

    那个嬷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扇了巧儿两巴掌,巧儿的脸上即刻浮现了两个清晰的五指印。这些人都是怡春楼的老人,只有巧儿是新来的,平日里巧儿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还总受排挤和欺负。

    “嘿嘿,小哑巴!你怎么不嚣张了?”

    那名长相丑陋的婢女拿起一个恭桶,正准备往巧儿头上倒,就被一声断喝制止了。

    来人正是宋璠,那个嬷嬷和丑婢女一见到他,吓得急忙跪伏在地,身躯瑟瑟发抖,低声嗫嚅道:“奴婢给宋教头请安。”

    宋璠都没用正眼瞧那二人,伸手扶起巧儿,道:“前院新来了一位姑娘,我跟妈妈讨了个人情,从今日起,你就去那位姑娘身边伺候吧!”

    什么?

    那名长相丑陋的婢女暗暗咬了咬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这些粗使丫头是没有机会去侍奉姑娘们的,这个巧儿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让宋璠这个活阎王为她说好话求情。

    巧儿的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只是对宋璠微微屈了屈膝以示感谢。

    她径直走到那个嬷嬷身边,扬手就甩了她两巴掌。那个嬷嬷抬起头看着巧儿,一声都不敢吭。在姑娘们身边伺候的婢女相当于半个主子,她们这些下人可招惹不起。

    看着那个嬷嬷和丑婢女脸上惊惧的神色,巧儿唇边浮现出一丝讥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巧儿怕惹姑娘嫌弃,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令巧儿想不到的是,当她推开那位姑娘的房门走进去时,在房间里面等候她的人居然是方昭。

    方昭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就算知情,她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巧儿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至少她跟方昭彼此熟悉,免得因为自己是个哑巴遭人嫌弃。

    巧儿对方昭点了点头,便开始为她梳妆了。

    方昭穿了一件素白色长襦裙,外罩金丝拢翠披帛。她的容貌本就生得极美,烟鬟雾鬓、媚眼含春,肌肤光洁细腻,樱唇不点而红,根本不需要额外的修饰。

    巧儿只是在她的两颊淡淡扫了点胭脂,并在眉心贴上了一朵桃花花钿,她整个人就变得灵动起来,多了几分妩媚和俏皮。

    方昭梳妆完毕,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一名粉衣女子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正是昨晚那位紫鸢姑娘。她穿了一件烟粉色的百蝶穿花长裙,低垂的云鬓上斜插着一把玉梳,容貌清秀,气质出众。比起风尘女子,反而更像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她轻轻拉住方昭的手,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柔声道:“我叫紫鸢,妹妹叫什么名字?”

    方昭微微有些迟疑,如今她沦落到这等风尘之地,要报上自己的姓名吗?要是报出自己的名字,穆哥哥会更容易找到她吗?

    紫鸢轻笑着摇头,道:“在这怡春楼中,名字只不过是一个诨号而已,姑娘不必太认真。”

    “紫鸢姐姐,我叫小昭。”

    “小昭……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紫鸢怔了怔神,她看着方昭,仿佛回忆起了自己从前的样子,喃喃道:“小昭,你可知道怡春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方昭轻轻摇了摇头。

    紫鸢失笑,“是啊,你还太小了,怎么会懂这些呢!百闻不如一见,不如姐姐带你去转一转吧。”紫鸢说罢,就站起身,拉着方昭向门外走去。

第十章 善意

    紫鸢引着方昭穿过花廊和影壁,来到正院那座花楼门前。

    推开花楼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内堂,里面十分宽敞,挑高的横梁上雕梁画栋,挂着彩绸和花灯,将整座花楼照得通亮。

    内堂正中央的位置架起了一座圆形的榭台,是供怡春楼的歌姬舞妓们献技表演用的。

    榭台周围摆放了十几张酒桌,此时夜幕将至,酒桌上已经坐满了宾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品酒打茶围。二、三楼每个楼层都有数个独立的隔间,用红罗幔帐遮掩着,拉开幔帐可以清楚地看到堂内的情形。隔间的环境更雅致,更具隐蔽性,是专门为建安城中那些达官贵人们准备的。

    透过红罗幔帐,可以看到隔间内晃动的人影,时不时传出一阵谈笑声、猜拳声以及杯盏碰撞的声音……

    方昭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华丽奢靡的场景,不禁有些愕然。

    紫鸢轻轻一笑,伸手指着大堂内的酒桌,道:“坐在这里点一桌酒菜,选一位弹曲儿的姑娘作陪,少说也要花上十几两银子,够得上建安城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了。”

    方昭虽然从未离开过方府,可她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一两银子,十两银子的确是一笔不小数目了。

    “若是选二、三楼的隔间,花销会更大,有些贵客一晚上豪掷千金,只为了博红颜一笑。”

    方昭惊讶地捂了捂嘴,“普通酒肆吃一顿饭只要十几文钱,那些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消遣呢?”

    紫鸢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景象,眼神飘忽不定,“有些人是图一时新鲜,有些人是为失意买醉、借酒消愁。还有一些人的目的就没那么单纯了,他们想尽办法接近那些王侯权贵,想为自己谋一个青云直上、一步登天的机会。”

    方昭敛眉沉思,在建安城中真正的权贵当属慕容皇族了吧?要是接近慕容皇族,说不定能打探到穆哥哥的消息。

    “小昭,进了这怡春楼,有一件事情姐姐必须跟你说清楚,怡春楼的女妓也是分等级的,大多数人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要想自己挑选侍奉的恩客,就要在每年一度的品芳会上一举夺魁才行。”紫鸢说完,煞有介事地看了方昭一眼,接着道:“今年的品芳会就在下月举行,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方昭微微点头,道:“多谢紫鸢姐姐告诉我这些。”

    “不必谢我,你我皆是沦落风尘的可怜人罢了。”

    “我孤身一人,家破人亡,是被花娘那伙人强掳回来的,姐姐气质高洁,像是名门之后,怎么也落得这般境地?”

    紫鸢垂下头,幽幽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本是定远侯府的小姐,名唤苏玉璎,与大夏国的皇子还有婚约在身,后来父亲劝谏皇帝勤政,皇帝一怒之下抄了定远侯府,男子砍头,女子充妓,怡春楼的妈妈见我能写诗作赋,颇有几分才情,就将我留下了,其他的姊妹们全都下落不明……”

    紫鸢回想起过去的伤心往事,掏出绢帕试了试泪,“我见你年纪与我小妹玉珠相仿,一时起了怜惜之心,多说了几句话,你切莫怪我多嘴。”

    方昭拉住紫鸢的手,满怀感激地道:“怎么会呢?我自幼没有亲人,只有一位哥哥相护,如今两人还失散了。能在这里遇到姐姐,我真的很开心。”

    “既然你肯认我这个姐姐,我就再多说几句。在这烟花之地,像你这样拥有绝色姿容、长相清纯的女子最受欢迎,切记不可动真情,否则很容易迷失自己……痛酒勿饮,寡醋休偿,一味争艳献媚,并不是最高明的手段,要把握好分寸和尺度。”

    “小昭谨记姐姐教诲。”方昭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摆放在榭台周围的四面大鼓被敲响了,几名壮汉赤裸着上半身,奋力挥动着手中的鼓槌,鼓声雷动,场内瞬间寂静了下来。

    紫鸢抬起头向半空中望去,对身旁的方昭道:“怡春楼的头牌瑶姬要出场了。”

    “唰——”

    一道红绸在空中徐徐铺展开,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扬,一名女子脚踏红绸翩然而落,刚好落在了那座圆形的榭台之上。

    她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烟罗软纱氅衣,一头长发盘了一个双环飞天髻,举手投足间尽显婀娜之态。虽然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面纱,可她秀眉如黛、目若秋水,鬓边垂落的两缕秀发更为其平添了几分妖娆妩媚的风姿,让人还未一睹她的芳容,就忍不住浮想联翩。

    瑶姬站在榭台上,给台下的众人款款施了一礼,她除去那件红色大氅,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一袭轻纱羽衣,台下一片躁动,欢呼和喝彩声不断。

    伴随着密集的鼓声,瑶姬扭动腰肢,开始缓缓舞动了起来。她舞姿轻盈、动作优美,跳至兴起时,转了几个圈,无数娇艳的花瓣从她的长裙中飞卷而出,散落在酒桌上,引来一阵疯抢,沁人心脾的花香令那些痴男们迷醉。

    方昭看入迷了,也想伸手去触碰面前的一瓣花瓣,被紫鸢及时制止了。

    等方昭回过神,才觉得这个瑶姬不大对劲,那些花瓣好像被施了某种妖法,连她都险些着了道,低呼道:“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有一瞬间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

    紫鸢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这位瑶姬是妖族人,会使用媚术。”

    “什么是媚术?”

    紫鸢对方昭轻轻眨了眨眼睛,道:“就是魅惑男人的术法,青楼女子以色侍人,自然要想方设法博取男人的欢心。”

    方昭听到紫鸢的话后瞬间羞红了脸,她才不要以色侍人,讨取男人的欢心。

    “小昭,没什么可害羞的,男子贪色,尤其是来逛青楼、喝花酒的男子,就是冲着你的皮相来的,欲买其心,先投其好!”

    紫鸢想了想,又道:“当然了,以色侍人并非长久之计,若想长久还要付出诚心才行。”

第十一章 恶客

    付出诚心么?方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紫鸢不再多言了,有些事情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慢慢成长起来。

    瑶姬表演完了,榭台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嚷之声,方昭和紫鸢凝目望去,见是一位身高八尺、膘肥体阔的紫衣男子将瑶姬拦住了。

    那名紫衣男子往榭台上一站,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挡住了瑶姬的去路。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瑶姬,瓮声道:“好漂亮的美人。”

    “放肆!”

    瑶姬一甩衣袖,侧身对台下低呼道:“怡春楼的撅丁何在?还不将此人拿下!”

    几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撅丁呼啦一下围上前,将那名紫衣男子围在了中间。

    瑶姬是怡春楼的头牌,虽然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色,可怡春楼的熟客都知道她是太子慕容莲的人,不敢造次,眼前这个莽撞的蛮族人一看就是不懂规矩的新客。

    紫衣男子冷哼一声,周身凶焰暴涨,竟然是一名八品武师!他操起一柄青色的月牙铲向前横扫,一铲就将几名撅丁扫翻在地,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又有十数名撅丁围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撅丁教头宋璠。宋璠见有人在怡春楼闹事,偏巧此时花娘还外出办事去了,面色一冷,怒道:“什么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名身材魁梧、满脸疤痕的男子飞身上台,站在那名紫衣男子身侧,阴恻恻地笑了笑,“什么地方?不就是让人逍遥快活的地方么!怎么,怡春楼仗着在建安城内有点名气,想要店大欺客不成?”

    “你……”

    宋璠被怼得哑口无言,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直接将这几个蛮族人赶出门,一时间左右为难。

    方昭看到那名紫衣男子,眉心微微一蹙,这名紫衣男子看着有些面熟,像是那一晚夜闯方宅,刺杀方元琮和姚云娘的那一伙人。当她看到那名疤脸男子胡燮时,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这群蛮族人杀了大夏国的神武将军,放火烧了方家的府邸,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建安城现身,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方昭用绢帕遮住了脸,蛮族神殿的灵牌就在她身上,这些人应该认不出自己吧?

    紫鸢见方昭一脸紧张的神情,笑着安慰道:“妹妹不必害怕,几个蛮子而已,赶走就是了。”她在怡春楼呆了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几个蛮族人不足为惧。

    胡燮指了指一旁的瑶姬,对紫衣男子道:“奎儿,你喜欢这个女人?”

    紫衣男子黝黑的面颊上泛起了红晕,害羞地应了一声。

    胡燮哈哈一笑,道:“好!只要我儿喜欢,胡某今晚就将这怡春楼包下来了,奎儿,这个女人归你了!”

    “多谢父亲成全!”胡奎收起月牙铲,兴冲冲地朝瑶姬扑了过去。

    “来人,快把这两个蛮族人给我打出去!”瑶姬一脸厌恶地避开了胡奎,对身后的几名撅丁吩咐道。

    那几名撅丁刚冲上前,就被胡奎一掌振飞了。

    “怡春楼的妓子就是出来卖的,美人这样着恼,无非是想卖一个好身价罢了!胡某有的是银两,不仅能为你赎身,就是将这座怡春楼买下来也不在话下!”胡燮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丢到瑶姬脚边,钱袋的口子没有收紧,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金锭。

    瑶姬也愣住了,这些金子足有百两,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这些金锭上面还刻着官家的私印,这些蛮族人到底什么来头?

    “美人,你就不要反抗了,快从了我吧!”胡奎一脸淫色,正欲扑身上前,只听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钉射在了他的脚边,吓得他急忙顿住了身形。

    “什么人?竟敢在老子身后放冷箭!”胡奎刚一转身,又“嗖嗖嗖”射来几支羽箭,将他逼退了数步。

    胡燮盯着三楼的一个隔间,冷冷说道:“有胆逞英雄,就别躲躲藏藏的,露个脸让胡某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

    “唰唰唰——”

    数道人影在高台四周现出了身形,他们头戴大檐圆帽,身上穿着黑压压的麒麟纹官服,拉满了手中的长弓,怒目圆睁,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面前这两个蛮族人射成筛子。

    胡燮面色一沉,“麒麟护卫……你们是慕容家的人!”

    “不错!既然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还不快滚!”一名身穿绛色麒麟纹官服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她身形窈窕,腰间系着蹀躞腰带,手中握着一把墨色的长弓,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她身上的气势一点都不弱。

    胡燮心中隐隐有些忌惮,大夏国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多高手。

    他对那名女子抱了抱拳,“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了。”

    那名女子冷哼了一声,道:“这里不是你们这群蛮族人该来的地方,带着你的银两赶紧滚回蛮荒去吧!”

    “你说什么?”胡奎一脸怒气,正欲发作,却被胡燮按住了。

    胡燮对那名女子躬了躬身,道:“大人说得对,小人这就离开……”

    方昭盯着那群麒麟护卫看了一眼,她曾在一处驿站中见到过麒麟护卫,这些人蛮不讲理、出手狠辣,仗着自己是皇家的侍卫,到处为非作歹。麒麟护卫出没的地方,慕容家族的人也会出现,不知道在背后为瑶姬撑腰的是哪一位皇子。

    像是看出了方昭心中的疑惑,紫鸢在她身旁小声说道:“那些人是太子慕容莲的亲卫。”

    方昭目光微凝,自己上次见到的人是大皇子慕容轩,听说太子慕容莲贪淫享乐,整日纵情酒色,还包养了怡春楼的头牌女妓,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小昭,你若是见到那位皇子,最好躲远一些。”

    方昭转头看向紫鸢,神色不解地道:“为什么?”

    “这……”

    紫鸢向方昭靠近了一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因为之前被那位皇子看上的姑娘,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她们被带进皇宫过快活的日子去了,可我觉得那几位姑娘只怕是……遭遇了毒手。”

    方昭点点头,看来这怡春楼表面看一派祥和,暗地里却危机四伏,弄不好自己的小命就要搭进去。

第十二章 出谋

    “要走可以,不过,我要将这个美人一起带走!”

    就在方昭怔神的空当,榭台那边变故陡生,那个蛮族人胡奎大喝了一声,一把拉过瑶姬,将她扛在肩头,向门外奔逃而去。

    台下众人见状,不由发出了一连串惊呼。

    怡春楼的撅丁护院怕伤到瑶姬,谁也不敢上前阻拦,急得团团转。

    身穿绛色麒麟纹官服的那名女子目光沉沉,猛一挥手,万箭齐发,长箭如雨点般朝着那两个蛮族人射去。胡燮和胡奎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兵器抵挡,眼看就要冲出门去了。

    忽地白影一闪,胡奎只觉得眼前一花,肩膀上的瑶姬就被人劫走了。

    胡奎心头大惊,那个人动作太快了,若是他想趁机取自己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看来这建安城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想至此,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美人了,与胡燮一起夺门而逃。

    “追!”

    那名麒麟护卫首领低喝了一声,带领一众麒麟护卫们追了出去。

    方昭还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救下了瑶姬,一支流箭就朝她飞射了过来。

    紫鸢看着那支流箭射向方昭,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危急关头,巧儿挺身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方昭,嗖地一声,那支长箭刺穿了她的肩膀,巧儿倾身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方昭没想到那支箭会射向她,更没想到巧儿会为她挡下这一箭,她扶住巧儿,惊呼道:“巧儿,你没事吧?”

    巧儿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抬眼向不远处的瑶姬看去。此时,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巧儿内心无比激动,这是她拼了命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一个能被怡春楼的头牌瑶姬看到的机会,至于身上受的伤,相信方昭会替她医治的。

    “巧儿,你稍微忍耐一下,可能会有点疼……”方昭说罢,握住那支长箭的箭柄,用力将箭簇拔了出来,鲜血汩汩流出,巧儿直接痛得昏迷了过去。

    “啊——”

    一旁的紫鸢发出了一声低呼,她不是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而是眼前这个小丫头沉着冷静的态度着实令她感到意外。

    方昭在巧儿受伤的肩膀上轻点了几下,替巧儿止住了血。指尖上金光泛动,将一张疾愈符封在巧儿的患处,那张金色的灵符闪动了几下,钻入了巧儿的身躯之中,巧儿身上的伤势正在飞速愈合。

    虽然方昭不想暴露自己巫族人的身份,可救人要紧,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站在瑶姬身后的白衣男子头上戴着幂篱,从胡奎手中救下瑶姬的正是此人。他看着方昭,唇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瑶姬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瑶姬向三楼的一个包间看了一眼,对那名白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抱歉,让诸位客官受惊了,今晚的酒钱全都算奴家的,就当给诸位客官赔罪了。”

    瑶姬娇笑了一声,踩着红绸旋身而上,直奔三楼的一处隔间而去。那处隔间的幔帐被掀开了,还不等众人看清里面的情形,又缓缓合拢了。

    怡春楼的伙计将一片狼藉的场地清理干净,美妙动听的丝竹声再次响起,众人纷纷落座,继续高谈论阔、狎妓玩乐,很快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隔间内,一名身穿黑色金丝滚边缎袍,头戴白玉冠的男子正侧卧在长榻上饮酒。他五官俊美,嘴唇极薄,狭长的双目微微眯着,为整张脸平添了几分阴柔之气,此人便是大夏国的太子慕容莲。

    瑶姬走进门,伏在慕容莲身边,柔声道:“方才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慕容莲斜眼看了瑶姬一眼,抓住她的胳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以嘴为容器,为她灌了一口酒。唇齿相接,醇香的美酒如甘泉般渡入瑶姬的喉咙中,她无法拒绝,只得咕噜一声吞咽了下去。

    可酒液太多了,她一口吞不下,琥珀色的酒液沿着她光洁的下颌流向胸口,慕容莲长舌一卷,将那些酒液尽数吸入口中。

    瑶姬身躯轻颤,轻吟了一声,媚眼如丝般看向慕容莲,“太子殿下今日好有兴致,可是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好事?”

    慕容莲的动作一顿,长眉一皱,松开了瑶姬,举起桌上的金樽,又灌了一大口酒。

    隔间外人影一晃,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太子殿下,那两个蛮族人从水路逃走了。”

    “一群废物!”慕容莲将金樽摔在长桌上,声音冰冷地道。

    瑶姬自知说错了话,忙起身跪在慕容莲脚边,神色惊慌地道:“请太子殿下恕罪!是奴家失言了……”

    慕容莲摆了摆手,道:“此事与你无关,都怪那个慕容轩,不好好当他的亲王,非要跑去查什么方家的灭门案,惹得父皇震怒……罢了,你过来陪本王喝几杯吧!”

    “是。”瑶姬站起身嗫嗫说道。

    几杯酒下肚,慕容莲面色微醺,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吐字不清地道:“瑶姬……你说说看,本王究竟哪里不如……那个瘸子了?父皇……竟想将本王……废了,拥立那个瘸子为太子!让一个……瘸子当一国的储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瑶姬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大夏国的皇帝要重新立太子,公子果真神机妙算!公子交代的那件事,此时说出来正是时机。

    她端起酒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慕容莲道:“太子殿下,奴家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挽回皇帝陛下的心。”

    慕容莲三分醉七分醒,睁开狭长的凤目瞟了瑶姬一眼,“哦?你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瑶姬快步走上前,附在慕容莲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慕容莲听了,双目一亮,惊喜交加地道:“此言当真?”

    瑶姬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慕容莲搓了搓手掌,站起身在包间内来回踱了几步,一脸兴奋地道:“好!真是太好了!若是此事办成了,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第十三章 献策

    大夏国的皇宫坐落在建安城北部,这里宫闱重重、戒备森严。

    皇宫大殿金漆盘龙的宝座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他头上盘着道髻,下巴上蓄着长须,身上穿着五爪金鳞龙袍,此时他双目微阖,似乎已经睡着了。

    殿内并排跪了两个人,正是大皇子慕容轩和太子慕容莲。

    慕容轩抬起头,看向坐在龙椅上昏昏欲睡的老者,拱手说道:“启禀父皇,儿臣已经查明将军府的灭门惨案的确是蛮族人所为,这些蛮族人胆大妄为,偷偷潜入大夏国,杀我大夏子民,辱我大夏国威,决不能姑息纵容!儿臣愿意率领五万精兵,前往九夷蛮荒,亲自讨伐这群逆贼!”

    慕容莲听了慕容轩的话后,嘴角向下一沉,这个瘸子竟想借着讨伐逆贼的名义抢夺兵权,还真是好算计。

    忙俯首道:“儿臣请父皇三思!蛮族人彪悍骁勇,非寻常人可比,数年前,神武将军率领数万精骑出征讨伐,只神武将军一人生还,白白牺牲了数万将士的性命。蛮族人之所以灭了方家满门,是因为神武将军盗走了蛮族神殿中的宝物,那些人是来寻仇的,并非对我大夏国不敬。”

    慕容轩冷冷地看了慕容莲一眼,“照太子这么说,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慕容莲强行压住心中的怒气,道:“慕容轩!本王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实在不宜派兵出征。”

    坐在龙椅上的慕容百城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倦怠地道:“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吵得寡人头疼,此事稍后再议吧。”

    “父皇……”慕容轩还欲说什么,却被皇帝慕容百城挥手制止了。

    慕容莲唇边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对慕容百城道:“听闻父皇近日龙体欠安,儿臣为父皇寻到了一位方士,此人来自十万伏魔山,准备将半神族人炼制的丹药献给父皇,父皇服下那粒丹药后可以破除百病,延年益寿。”

    “哦?”

    慕容百城的目光一亮,急切地道:“那位方士人在何处?”

    “就在大殿外候着。”

    慕容百城站起身,神情激动地道:“快快有请仙师!”

    慕容莲对殿外招了招手,一名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款步走进了大殿,他一头银色的长发垂散着,发丝无风自动。睫毛是银色的,连瞳孔都是浅浅的银灰色,容貌绝美,近乎妖异,只看一眼便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高不足三尺的仆从,只是那名仆从的长相和装扮都很怪异,一双鼠目正到处打量着。

    白衣男子立定身形,对慕容百城行了一个抱拳礼,道:“草民白晏,给大夏国的皇帝陛下请安了。”

    慕容百城快行几步将白晏搀扶了起来,哈哈一笑道:“仙师快快免礼,来人啊,为仙师赐座。”

    几名内侍抬进来一把圈椅,白晏也没客气,直接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慕容百城龙颜大悦,看到跪在一旁的慕容莲和慕容轩,轻咳了一声,“你们两个也别跪着了,都起来吧。”想到大皇子腿脚不便,又对那几名内侍道:“给两位皇子也赐座吧。”

    “是。”

    慕容莲落座后,心中狂喜,这件事情若是办妥了,父皇一高兴,就不会再提重新立太子一事了。

    慕容轩跛着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当他看到白晏时,神情微微一怔,这不是那日在驿站中遇到的那位要出售“东风”的人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慕容百城轻笑道:“听闻仙师远道而来,只为了给寡人进献丹药,可有此事?”

    白晏微微颔首,对身后的仆从招了招手,“提灯,把那粒丹药取出来献给陛下。”

    那名叫提灯的妖仆解下背上的竹箧,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墨玉盒,毕恭毕敬地将那个玉盒呈给了慕容百城。

    慕容百城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那个玉盒,打开盒子一瞧,只见玉盒中放着一粒龙眼大小的金丹,正向外绽放着耀眼的光华。

    淡淡的药香飘散而出,闻着令人神清气爽,慕容百城目色稍沉,口中轻喃道:“这……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仙家宝物,只是,药效当真有那么神奇吗?”

    白晏微微一笑,“此丹名唤回春丹,是半神族人亲手炼制的丹药,数量十分稀少,这粒回春丹是在下在万妖商会的拍卖会上偶然得到的。据说普通人服下此丹能够延龄增寿,性命垂危之人服下此丹可以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机。就算是身患残疾之人服了,也能药至疾除。”

    白晏说到此处,特意扭头看了慕容轩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慕容轩自幼就患上了腿疾,处处受人冷眼,还因此失去了太子之位,腿疾已经成为了慕容轩的心病,他从不允许别人提起。

    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只要他服下这粒金丹,困扰他多年的腿疾就可以痊愈了,慕容轩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虽然他知道父皇是不会把那粒金丹让给他的。

    慕容百城双手捧着那个玉盒,恨不得一口将那粒金丹吞下,可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决定要验一验这粒丹药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仙师有心了,寡人要择一个良辰吉日,斋戒沐浴之后再服下这粒金丹。”

    白晏一眼就看穿了慕容百城的心思,只笑不语。

    “仙师为寡人献了一粒金丹,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慕容百城说的本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白晏立时站起身,拱了拱手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帝陛下应允。”

    “哦?仙师有什么请求,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想借陛下的麒麟护卫一用。”

    麒麟护卫是皇家的禁军,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以一当十,慕容百城能打下大夏的江山,都是靠这群人悍不畏死地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所以,这些年来麒麟护卫的兵权一直牢牢控制在慕容百城手中。

    只要有麒麟护卫在,大夏国的江山就稳如磐石,她那个好妹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这个异族人一开口就想要麒麟护卫的兵权,慕容百城不得不心生警惕。

第十四章 灵药

    “不知仙师要麒麟护卫做什么?”慕容百城唇边依旧挂着微笑,目光却有些森然。

    白晏疾行几步上前,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可听说过……不死灵药?”

    不死灵药?

    慕容百城呆滞了片刻,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凝聚成一片精光。他寻仙问道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求得不死之身吗?他这辈子,前半生戎马倥偬、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当上了大夏国的皇帝,可以纵情享乐了,却垂垂老矣,没有几天好活了。

    人人都想求得长生,享尽人世繁华富贵,更何况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了!

    慕容百城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道:“难道真有此等灵药?”

    白晏眯了眯狭长的凤眼,刻意高声说道:“数年前,巫神国诞生了一名巫族圣女,她体内的巫灵之力不仅可以永葆青春,还能令人起死回生!”

    “什么?”慕容百城的双瞳震颤了一下,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到慕容百城眼神中流露出的贪婪神色,白晏在心底冷笑,看来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因为天下间没有人能拒绝不死灵药的诱惑。

    “据说那名巫族圣女就藏身在大夏国境内,在下借陛下的麒麟护卫,就是想将那名巫族圣女找出来。”

    慕容百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白晏面前,握住他的手道:“寡人等候仙师久矣!仙师若能找到不死灵药,莫说区区麒麟护卫,即便仙师想要这大夏江山,寡人也可以拱手相让。”

    白晏忙摆了摆手,道:“在下对权力不感兴趣,只想助陛下寻到不死灵药。”

    “好!”

    慕容百城一拍手掌,神情激动地道:“既如此,寡人便封仙师为大夏国师,授麒麟兵符,统领禁军护卫。”

    “多谢陛下。”

    白晏垂着头,心想大夏国的皇帝果然昏聩,一心想求长生,这么轻易就把兵权交出来了。

    只有慕容轩察觉出事情不大对劲,父皇怎么能任命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族人为大夏国师呢?他一跛一跛地走上前,躬着身道:“启禀父皇,此事还是跟文武百官商议后再做决定,如此草率恐怕有些不妥。”

    慕容莲冷冷一笑,道:“有何不妥?这天下是慕容家的天下,父皇要封谁为国师,那些做臣子的还敢站出来反对不成?”

    慕容轩依旧绷着脸道:“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岂容儿戏,请父皇三思啊!”

    “好了!轩儿,你下去吧。”慕容百城神情不耐地对慕容轩挥了挥手。

    “父皇……”

    “退下!”慕容百城一拍龙案,猛地站起身,一脸怒气地低喝道。这个慕容轩真是不知好歹,自己这个皇帝还没禅位呢,他竟敢当众违逆自己的旨意。

    慕容轩的脸色变了变,父皇一旦做出了决定,无论对错,其他人都无法动摇,一味劝谏,只怕会适得其反,无奈之下,慕容轩只好给慕容百城行了一礼,跛着脚离开了。

    慕容莲见慕容轩受挫,暗自掩口轻笑,经此一事,父皇怕是不会考虑重新换太子的事情了。至于交出去的兵权,麒麟护卫效忠的是慕容皇族,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兵权夺回来。

    慕容百城求仙问道之心十分虔诚,信守承诺斋戒了三日,沐浴更衣后才服下了那粒回春丹。

    服下那粒金丹后,慕容百城感觉通体舒畅,精力旺盛,一头华发又变回了青丝,脸上的皱纹也消减了,看上去年轻了许多,这回春丹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神丹妙药!

    这使慕容百城更加器重白晏,也坚定了他要找到那个巫族圣女、得到不死灵药的决心。当即便决定要为白晏举行隆重的国师册封大典。

    文武百官即使心怀不满,也不敢谏言。

    皇都许久没有大事发生了,册封当日,建安城万人空巷,皇家仪仗途经之处,围聚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当他们看到车辇中那位玄袍加身,玉冠束发的银发男子时,不禁惊为天人,全都被这位国师的美貌迷住了。

    “这位国师长相如此妖异,不会是妖族人吧?听说妖族人为了维持美貌,专门吃少男少女的心肝……”

    “切莫胡言,当心被国师听到,割了你的舌头!”

    “我堂哥在皇宫当差,消息比较可靠,国师要寻找一位巫族圣女,据说那位巫族圣女身上有什么……不死灵药?”

    “不死灵药?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吗?”

    “或许吧,但建安城中有那么多异族人,想找一个巫族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躲在人群中的巫玥和巫琅听到这几个人的对话,立刻变了脸色。妖族人的消息够灵通的,不知用什么手段还蛊惑住了大夏国的帝王,看来他们要在这位国师动手之前找到巫族圣女才行。

    可建安城这么大,要到哪里去寻人呢?

    正当二人为难之际,一个头发蓬乱、满脸青色胡须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名男子将一幅女子的画像递到巫玥面前,声音急切地道:“这位姑娘,你见过画中的女子吗?她是我妹妹,我们一起出门,途中不慎走失了……”

    巫玥瞟了一眼那幅画像,画中的女子乌发蝉鬓、眉目低垂,十分美貌,看着有几分面熟,可她的确从未见过这名女子,便轻轻摇了摇头。

    那名男子眼中的期盼变成了失落,拿着手中的画像继续询问其他人,却被人斥骂几句,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巫琅叹了口气,道:“真是一个可怜人,妹妹长得那么漂亮,说不定是被牙婆拐走了。”

    巫玥皱着眉头,总觉得画像中的女子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眸,画像中的女子逐渐跟她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巫玥随即低呼了一声,道:“竟然是她!”

    巫琅一脸疑惑地看着巫玥,“师姐,你在说什么?”

    “师弟,那个巫族圣女找到了,跟我来!”巫玥抓住巫琅的胳膊,穿过人群,直奔那名男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十五章 落魄

    巫玥和巫琅追出去很远,直至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有找到那名蓬头垢面的男子。

    巫琅弯下腰喘了一口气,才抬起头道:“师姐,巫族圣女人在哪里?”

    巫玥摇了摇头,不禁暗暗自责,竟然把人跟丢了,她早该想到的,却让机会白白从手中溜走了。

    那名男子手中拿的画像就是巫族圣女,因为那名女子拥有一双跟她父亲巫彭一样明亮深邃的眼睛,就是那双眼睛将自己深深地吸引住了。

    “师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巫玥垂下头,用手背轻轻贴了贴面颊,道:“师弟,你刚刚说什么?”

    “师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巫玥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不是这一句,你说画像中的女子长得很漂亮……”

    巫琅伸出手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那名女子的确很漂亮,定是被人牙子拐走了。”

    巫玥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这个榆木脑袋,也有机灵的时候嘛。你说得对,既然好不容易来了这建安城,师姐就带你去见见世面吧。”

    巫玥说完,摇身一变,换成了一副男子装束,跨步向前走去。

    巫琅急忙快行几步,追上巫玥,“师姐,巫族圣女还没有找到,我们要去哪里呀?”

    巫玥跳起来敲了敲巫琅的头,“呆子!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好好跟着师姐,不会让你吃亏的。”

    巫琅不敢多言了,揉了揉被敲痛的脑门儿,在巫玥身后吐了吐舌头。

    二人离开后,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才从一处陋巷中现出身形,他将手中的画像折叠平整,收入怀中,正准备去追那两个人,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呼:“穆哥哥,真的是你?”

    男子没有转身,只是哑着嗓音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说完便准备离开,那名女子却从身后将他抱住了。

    “穆哥哥,求你不要走!”

    那名女子正是长平郡主曹敏,而这个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的男子则是方宸穆,这些天来,他一直拿着方昭的画像走街串巷地寻人,不眠不休,形容憔悴,曹敏好不容易才将他认出来。

    她抱住方宸穆,低声啜泣道:“穆哥哥,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敏儿都听说了,可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呀!方伯父和伯母他们泉下有知,见你如此落魄,一定会怪罪敏儿的。”

    方宸穆咬了咬牙,拂开曹敏的手,将她推开了,“长平郡主,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方家的事与郡主无关,郡主不必为此感到自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等一等!”

    曹敏绕身至方宸穆面前,睁大眼睛看向他,“穆哥哥,方家被灭门并非意外,是那群蛮族人所为,穆哥哥不想为伯父伯母他们报仇吗?”

    方宸穆握紧双拳,一脸愤恨地低吼道:“我当然要为父母报仇!只要找到昭儿……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曹敏摇了摇头,“穆哥哥,那群蛮族人的修为高深莫测,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跟他们对抗?”

    方宸穆缓缓垂下头,目光沉沉,曹敏说得不错,就算遇到了杀父杀母的仇人,他也不是那群人的对手。

    “穆哥哥,跟敏儿回去吧!只要你肯娶敏儿为妻,便可以借助公主府的势力替伯父伯母报仇!”曹敏抓住方宸穆的胳膊,神情坚定地道。

    方宸穆皱着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嫌恶,“郡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敏儿知道穆哥哥不喜欢敏儿!”

    曹敏流着泪道:“但敏儿还能怎么办?敏儿喜欢穆哥哥呀!就算被穆哥哥利用,敏儿也不在乎。”

    方宸穆叹了口气,看到曹敏这么伤心,他也很难过。毕竟曹敏曾是他的未婚妻,是他始乱终弃决定悔婚的,在这段感情中错的那一方始终是自己。

    可他已经辜负了曹敏,就更加不能背叛昭儿了。

    “郡主有所不知,那一晚逃出家门后,我与昭儿走散了,昭儿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怎么能抛下昭儿,和你成亲呢?”

    “建安城这么大,穆哥哥拿着一张破画像逐个去问,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找到?你与敏儿成亲之后,那个丫头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郡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恕在下实难从命。”方宸穆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穆哥哥!你要是走了,可不要后悔!”曹敏悲痛欲绝,哑着嗓音低吼道。

    方宸穆摇了摇头,继续阔步而行,只听身后传来了咚的一声响,随后便没了声息。

    方宸穆转头一看,见身后的曹敏竟然撞墙寻了短剑,额头上鲜血横流。吓得他急忙飞奔至曹敏身边,惊呼道:“郡主,你没事吧?”

    曹敏为了留住方宸穆,用了一招苦肉计,她这一撞并未如何用力,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见方宸穆果然放心不下她,暗自窃喜,她幽幽睁开双目,满脸泪痕地道:“穆哥哥,你走吧,不要管敏儿,就让敏儿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这……”

    方宸穆面露难色,“郡主的贴身婢女和侍卫都不在吗?”

    曹敏眼睑轻垂,默默摇了摇头。她的贴身婢女和公主府的侍卫就躲在暗处,可没有她的命令,那群人连动也不敢动。

    方宸穆见曹敏一直哭,额头上的鲜血越擦越多,索性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道:“失礼了,在下先把郡主送回公主府吧。”

    “穆哥哥,快放敏儿下来,你未娶,我未嫁,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会传出闲话的……”曹敏流着泪,心底却在笑,只要方宸穆抱着她踏进公主府的大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说不清楚了。

    “你受了伤,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世俗礼法了。”方宸穆说罢,抱着曹敏大踏步向前走去。

    待两人离去后,曹敏的婢女和侍卫才从暗处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长平郡主也太率性而为了,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群人恐怕全都要跟着掉脑袋!

第十六章 醉酒

    方宸穆身上的布衣破旧了,脸上的胡须也没有刮,看上去就像一个乞丐,抱着衣着光鲜的曹敏走在街上时,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曹敏难为情地将头埋进了方宸穆怀中,低声道:“穆哥哥,谢谢你。”

    方宸穆摇了摇头,毕竟曹敏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公主府就坐落在皇城脚下,有院落五重,殿堂三进,寝殿两侧还建了禁卫房和马场,其内还设有私家园林和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十分奢华气派。

    方宸穆将曹敏送回来后,正欲离开,却被曹敏拉住了衣袖,“穆哥哥,敏儿知道凡事不可强求,你要走,敏儿不拦着,可你这副样子……敏儿实在放心不下,你就换身干净的衣服,吃过晚膳再走吧,就当是你把敏儿送回来的答谢。”

    “也好。”方宸穆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沐浴净面之后,方宸穆换上了一袭新衣,一头黑发用玉簪束在头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萧萧肃肃,俊逸逼人。

    曹敏头上的伤口简单处理过了,见到英俊的方宸穆,一双眼睛都看直了,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眼前这个男人。

    房间内金漆雕花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曹敏手执金錾掐丝的酒壶为方宸穆倒了一杯酒,柔声道:“穆哥哥,这些天来你受苦了,敏儿为你准备了一点粗茶淡饭,你就简单吃一些吧。”

    方宸穆为了寻找方昭一直风餐露宿,此时看到一桌子精美的膳食,不由洇湿了眼眶,也不知道她的昭儿身在何处,是不是正在忍饥挨饿……

    方宸穆实在咽不下饭菜,仰起头猛灌了一大口酒。

    这酒不知是用什么酿制的,甘香醇厚、唇齿留香,入腹之后,似有一股暖意在体内氤氲盘旋,回味无穷。

    曹敏弯眉一笑,露出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又给方宸穆斟满了一杯酒。

    方宸穆思念成疾、心中郁结,一杯接一杯狂饮,不知饮了多少杯酒,一双眼睛醉意朦胧,竟把曹敏看成了方昭。

    他拉住曹敏的手,轻唤道:“昭儿,你去哪里了?我寻你寻得好苦啊!”

    “穆哥哥,我不是……”曹敏想说自己不是方昭,可她却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穆哥哥心里只有那个臭丫头,就算留不住他的心,也要设法留住他的人,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昭儿,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方宸穆伸出手臂,将曹敏揽入怀中。

    曹敏怔了怔,方宸穆的触碰让她身躯轻颤,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她含着泪点了点头,道:“穆哥哥,我答应你。”

    即便方宸穆把她当成了别人,她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男人,那就将错就错吧。

    翌日,方宸穆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看着眼前淡粉色的轻纱幔帐,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记得昨晚他和长平郡主一起饮酒,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穆哥哥,你醒了?”曹敏从衾被中探出了头,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

    方宸穆被曹敏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跌坐到地上,惊呼道:“长平郡主,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昨晚……”

    曹敏满面通红,羞涩地道:“穆哥哥,从今以后,敏儿就是你的人了。”

    “什么?”方宸穆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酒色误人,此言果真不假!昨晚他到底对长平郡主做了什么?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昭儿?

    “郡主,我……”

    方宸穆还欲说什么,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长公主慕容千雪带着十几名仆妇走了进来,看着床边的二人,面色铁青地道:“方公子,亏得本宫认你是个正人君子,看看你做的好事!”

    “长公主,这件事是误会。”

    方宸穆想要解释,可慕容千雪哪里听得进去,神色冰冷地道:“好一个误会!敏儿还未出嫁,就被你毁去了清白,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给本宫拿下!”

    “母亲,不要!”曹敏跪在方宸穆面前,展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慕容千雪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一脸怒气地道:“还不滚开!本宫等一会再来收拾你。”

    曹敏摇了摇头,上前抓住慕容千雪的裙摆,哀求道:“母亲,穆哥哥本来就是敏儿的未婚夫,他会娶敏儿的,求你放过我们吧!”

    曹敏说完这句话后,慕容千雪的面色果然缓和了一些,她沉着眼眸看向方宸穆,道:“方公子是真心喜欢敏儿吗?”

    “这……”

    曹敏转头对方宸穆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保命要紧。

    方宸穆垂下了头,道:“长公主,穆儿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

    慕容千雪冷哼了一声,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而已,有什么可傲气的,若不是敏儿喜欢,她才不会配合着演这么一出戏。

    “既如此,三日后你们两个就拜堂成亲吧。”

    “三日后……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方宸穆怔怔说道,更何况,他的父母尸骨未寒,血海深仇尚未得报,昭儿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跟别人成亲呢?

    慕容千雪指着方宸穆,怒斥道:“怎么?你是想让敏儿肚子大起来再跟你成亲不成?”

    方宸穆咬了咬牙,低声道:“穆儿不是那个意思。”

    慕容千雪对身后的仆妇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准备吧,本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亲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是。”

    待那群仆妇退下去后,慕容千雪看着跪在面前的方宸穆,幽幽道:“方家的事情本宫听闻了,你既入赘了公主府,这件事本宫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即便那群人逃回荒蛮,本宫也会派人将他们捉回来,交由你处置。”

    方宸穆给慕容千雪行了一礼,他不想当面拒绝长公主的好意,可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要亲自手刃仇敌,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慕容千雪说完就离开了,方宸穆目光呆怔,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十七章 破身

    巧儿为了救方昭受了箭伤,休养了两日就完全恢复了。方昭顺手把她的喉咙医好了,这下巧儿不仅能够开口说话,还落得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名声,内心自是无比喜悦。

    经此一事之后,瑶姬对巧儿很是赏识,巧儿也总是想方设法地引起她的注意。毕竟瑶姬是怡春楼的头牌,背后又有太子为其撑腰,连花娘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怡春楼有过数十位当红的姑娘,可不是个个都有好下场的,靠美貌只能红极一时,还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稳固的靠山才行。

    方昭不知道巧儿心中所想,此时困扰她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紫鸢送给她一册书卷,方昭展开来一瞧,书中画的全都是不堪入目的房中秘术,方昭只看了一眼,便羞得面红耳赤,急忙将那册书卷丢开了。

    她对紫鸢的印象还不错,可紫鸢为何要送她这样的书卷呢?

    巧儿将那册书卷捡了起来,看到书卷上的内容面色红了红,可她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了,巧儿将手中的书卷向前递了递,道:“姑娘还是好好学一学吧,免得日后受苦……”

    “巧儿,你在说什么?”方昭瞪大眼睛看着巧儿,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巧儿吗?

    巧儿就知道方昭还没搞清楚状况,劝解道:“进了怡春楼的大门,就不再是清白之身了,姑娘还想着逃出去吗?奴婢奉劝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方昭当然要逃出去,难道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做一名女妓吗?她还要去寻找穆哥哥,还要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可这些话她又没办法跟巧儿细说。

    巧儿一看方昭的眼神,心下什么都明白了,默默摇了摇头,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至于方昭如何选择就与她无关了。不过,这更加坚定了她要投靠瑶姬的决心。

    “姑娘累了,早点歇息吧。”

    巧儿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为方昭冲了一杯茶,将一包无色无味的粉末放了进去,亲眼看着方昭喝下那杯热茶,才躬身退了出去。

    巧儿走后,方昭急忙将那口未下咽的热茶吐了出来,她早就察觉到巧儿有点不对劲,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果然在自己的茶杯中动了手脚。

    巧儿心思活泛,就算她要害自己也不会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定是怡春楼的人准备对自己下手了。

    入夜,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随即走进来两个身材健壮的男子。

    其中一名长脸男子下巴上蓄着短须,另一名男子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正是怡春楼的撅丁教头宋璠。

    长脸男子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美人,一脸淫靡地道:“宋教头,听说这小丫头模样俊俏,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今夜你我二人算是有福气了。只是,这小丫头还是个雏儿,不会寻死觅活地反抗吧?”

    “放心,她被人下了春药,不会反抗的。”

    宋璠冷冷一笑,他太清楚花娘的手段了,这些身家清白的小娘子被抓回来后,都不肯自降身份去服侍男人,但只要让她们破了身,失去了贞洁和自尊,她们就会变成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长脸男子舔了舔嘴唇,眼神中满是渴望,急不可耐地道:“那还等什么?小美人,我来了!”

    长脸男子正欲扑身上前,身后的宋璠轻咳了一声,长脸男子急忙收住脚步,神情尴尬地笑了笑,“是小人太心急了,宋教头请。”

    宋璠冷哼了一声,也不客气,跨步上前,动作粗暴地将大红色的幔帐扯了下来。

    长脸男子撇了撇嘴,走到茶桌旁边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凉茶,听到幔帐内传来了一声闷响,长脸男子先是皱了皱眉,随即莞尔。

    过了半晌,幔帐内都没有声音传出,长脸男子不禁有些疑惑,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床边走去。

    当长脸男子伸手掀开幔帐时,一枚金色的灵符嗖地一下钻入了他的眉心之中,正是初阶定神符,就在长脸男子失神的片刻,他的脑袋被一个烛台狠狠地击中了,鲜血喷涌而出。

    方昭双手握着那个烛台,被溅了一身血,她知道这两个男人还没有死,只是被她打晕了。等他们醒过来,自己就遭殃了,索性一不做一二休,径直将烛台的尖端刺进了这两个人的咽喉之中。

    方昭将烛台丢到地上,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身躯微微颤抖着,她又杀人了,而且还同时杀了两个人。

    可她要是不杀这两个人,就会被毁掉清白……

    方昭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没有做错什么,这些撅丁护院都是该杀的恶人,死有余辜。她将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连夜出逃。

    房间门外有人把守,只能翻窗户逃走了。

    幸而封死木窗的厚木板被方昭早些时候锯开了一条缝隙,她稍稍用力,那扇木窗就被推开了,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方昭从窗口一跃而下,在草丛中滚了几滚,朝着怡春楼的后门飞奔而去,就算那里有一两名守卫,她也能应付得来。

    夜色墨染,周围十分寂静。

    方昭穿过后院,来到怡春楼的后门跟前,神情紧张地屏住呼吸,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当她的手要触碰到门环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天色这么晚了,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呀?”

    方昭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见花娘带着一群撅丁护院站在她身后,手中握着一根泛着油光的皮鞭,正目光森冷地盯着她瞧。

    方昭用力拉了拉门环,原来这扇门已经被人上了锁。这下该怎么办?方昭一时没了主意。

    “我在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花娘扬起手中的皮鞭,猛地向方昭抽打而来。方昭躲闪不及,被那一鞭击中,手臂上登时皮开肉绽。

    “杀了我的人,还想趁乱逃走,你把怡春楼当成什么地方了?”

第十八章 羞辱

    花娘怒视着方昭,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忌惮之色,宋璠是一名六品武师,另一名撅丁是三品武师,眼前这个小丫头不像习武之人,是如何不声不响地将那两个人杀死的呢?

    “人是我杀的!因为那两个人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一个女儿家原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谁知那二人进门后起了口角,我便趁乱将他们杀死了。”

    花娘面色微沉,并不相信方昭所说的话,可事已至此,她也不想继续追究那两个人的死因了。暗暗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姑娘还以为自己是方府的大小姐呢?怡春楼的姑娘只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玩物而已,当然要学会怎么伺候男人!”

    方昭抬起头看了花娘一眼,她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失了身子。

    “你瞪着我干嘛?也罢,今日我便让你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花娘脸上露出了狞厉的神色,挥动手中的长鞭,一鞭接一鞭地抽打在方昭身上。

    只是片刻功夫,方昭就挨了不下数十鞭,她的长发垂散在腰间,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她一直咬牙强忍着,连一声都没吭。

    “好你个小贱人,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来人,把她的衣裳全扒了,给我吊起来打!”

    花娘一声令下,七八个撅丁护院冲上前,淫笑着开始撕扯方昭身上的衣服。

    “不!不要!”

    方昭极力反抗,可她哪里是那群壮汉的对手,三下两下,身上的衣裳就被扯开了。方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宁可咬舌自尽也要守住自己的清白。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娇喝:“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着一袭盛装的瑶姬和紫鸢摇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婢女,巧儿也在那群婢女中间,正举目向方昭看来,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她早就劝诫过方昭了,是她自己认不清形势,非要和花娘作对。

    花娘一见到瑶姬,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夜深露重的,姑娘怎么出来了?”说完还瞪了紫鸢一眼,瑶姬素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定是紫鸢这丫头跑去求她了。

    紫鸢眉目低垂,不敢看花娘的眼睛,瑶姬的确是她派人请来的。

    瑶姬沉眸看向方昭,半眯着眼睛道:“这么漂亮的美人,妈妈竟然下得去手,把人打坏了,岂不可惜了。”

    一看到方昭,花娘气就不打一处来,满脸愤恨地道:“美人又如何?倒是长了一身反骨,我让宋璠带人去给她破身,她却把人给杀了,不懂规矩的东西,老娘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

    巧儿听到宋璠死了,暗暗咬了咬嘴唇,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瑶姬将手中的团扇轻轻一挥,笑道:“不过是死了两名撅丁而已,妈妈何必如此动怒?念在她是初犯,就饶这个小丫头一回吧。”

    花娘干笑了一声,指着方昭道:“既然瑶姬替你求情了,我便饶你这一次,倘若再犯,就把你送到最下等的娼馆去,任人作践!”

    方昭身上只穿着亵衣,听了花娘的话后身躯微微颤栗着。

    紫鸢见状,将自己身上的氅衣解下来披在方昭身上,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还不谢谢瑶姬姑娘。”

    方昭满怀感激地看了紫鸢一眼,毕恭毕敬地对瑶姬道:“多谢瑶姬姑娘的救命之恩。”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真诚,若不是瑶姬及时赶来,她的小命就保住了。

    “不必谢我,我见你的这个婢女有几分伶俐,很是喜欢,你就把她送与我吧!”瑶姬说着,用团扇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巧儿。

    巧儿愣了一下,随即内心狂喜,不待方昭回答,便走上前给瑶姬行了一个稽首大礼,情绪激动地道:“奴婢愿意跟着姑娘,多谢姑娘赏识。”

    “好,人已经救下来了,我们走吧!”瑶姬这句话是对紫鸢说的。

    紫鸢还有些不放心,抬眼看向花娘,啜嚅道:“不知妈妈要如何处置小昭姑娘?”

    花娘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不是不愿接客、自命清高吗?就罚她去后院洗刷恭桶好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过来找我吧!”

    “妈妈……”

    紫鸢还想替方昭求情,却被方昭拦住了,她对紫鸢摇了摇头,刷洗恭桶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无非就是脏点累点而已,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花娘对身旁的撅丁吩咐道:“把这丫头送到孙婆那里去,别忘了给她戴上镣铐,人要是跑了,我唯你是问。”

    那名撅丁点了点头,躬身应了一声。

    巧儿听到方昭要去刷洗恭桶,唇角微微上扬,要是没有众人在场,她都要笑出声来了。

    孙婆和那个满脸黄斑的丑八怪她再熟悉不过了,自己曾经遭受过的耻辱和折磨,就让这个傻子一一经历一遍吧,她倒要看看这个傻子能撑多久!也许用不了几天她就会撕下虚伪的面具,哭着嚷着要回来接客了。

    待众人离去后,紫鸢将一小块碎银塞入那名撅丁手中,道:“教头也看到了,花娘很器重小昭姑娘,只是稍作惩戒,日后还请教头多关照一二。”

    那名撅丁收了银子,笑着道:“好说。”

    紫鸢将方昭拉到一旁,悄声道:“妹妹,你太莽撞了,进了怡春楼,没有哪个女人能守身如玉,你还差点儿为此丢掉性命,值得吗?”

    方昭强忍着疼痛,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就算死,妹妹也不想被这群畜生玷污。”

    紫鸢被方昭气乐了,伸出细长的手指轻点她的额头,道:“妹妹说什么傻话呢!姐姐早就跟你说过,怡春楼的姑娘都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除非在品芳会上一举夺魁,为自己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

    方昭抬起头看向紫鸢,“花魁可以不接客吗?”

    “这……自是不能,但花魁可以选择接待什么样的客人。”

    方昭垂下眼眸,都是设法取悦男人,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两样,“多谢姐姐处处为妹妹筹谋,妹妹宁愿一辈子洗刷恭桶。”

    紫鸢摇头叹息了一声,既然方昭想清楚了,她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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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灵主之巫神降世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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