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江湖奇才录TXT下载江湖奇才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湖奇才录全文阅读

作者:天下九九     江湖奇才录txt下载     江湖奇才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6.舌头

    七色气剑的剑芒倏地长出,自上而下,将那契丹人当头罩住,那人举刀招架,却觉头顶冷意森森,浑身上下都在对方剑气笼罩之下,顿时寒毛倒竖,贴地打了个滚,同时将手中刀拼命地向上抡去。

    冷气从他的五脏六腑渗出,刚钻出毛孔便化作一身热汗,一瞬间他仿佛从冬入夏,大汗淋漓中抬起头来,最后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硕大的太阳模糊了边界,化作漫天强光,他甚至分不清那是日光还是剑光,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脖颈处一片温热,“真暖和啊!”他无声地叹道。眼前光芒散尽,现出一张白净狰狞的脸,那充满杀戮的目光中忽地掠过一丝悲悯,淡化了面上的凶狠,然而霎那间那张脸已消失,只余下一闪而过的背影。

    头顶的云向远处飞去,他的后脑磕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只张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地向着天空。

    奇才用“声色俱厉”接一招“夏阳酷暑”,割断了为首契丹人的脖子。

    这两招虽是两种剑法,分别出自“色色神剑”和“春秋十二剑”,招式完全不同,他却使得流畅自然,衔接处毫无滞碍,对方虽功夫不弱,怎敌得过如此浑然天成的凌厉剑法?

    奇才转身杀向其余三人,冯英正在吃紧,忽然得到强援,顿时精神大振,左手钩一扯一拉,已将一名契丹骑兵钩的肠破肚烂。

    奇才一剑斩杀了另一个契丹人,此时马蹄声起,最后一名契丹骑兵已拨转马头,没命地向来路逃去。

    原来他一见首领被杀,便寻机跳出战圈,跃上马背,趁着两名同伴暂时抵挡住敌人的当口,抓住一丝逃生良机,霎时跑出几十步远。

    冯英见了,来不及上马去追,纵身跳下草丛,拾起地上的弓箭,心道:“看来抓不到活口了。”

    他起身将弓拉满,一眼开一眼闭,向契丹人逃走的方向瞄准。

    冯英目光所及之处,却见到诡异的一幕,那飞驰的骏马后面,蓝色衣衫的王奇才紧追在后,他两腿如飞,衣襟飘动,头上的发髻散了开来,在脑后甩得笔直。

    冯英张大了嘴巴,这老王,太夸张了吧!难道他想徒步追上奔马?

    心中念头方动,却见奇才凌空飞起,两臂展开,向马背上扑去,这一扑凶狠又准确,正正落在那契丹人身后。

    冯英还未看清楚,那匹马已转过了头,向着他奔了过来。

    眼见奇才来到面前,右臂一伸,将手中契丹人摔在地上,笑道:“好在留了个活口!”

    冯英咋舌不已,“老王,半年前你还像只病鸡似的,怎的如今这么厉害?是不是吃了什么神药?咱们兄弟有福同享,你可不能藏私,有好东西一定要记着兄弟!”

    奇才笑道:“好!今晚喝酒我就放一粒进去,你可要好好品尝啊!”

    两人简单打扫了战场,在敌人尸体和战马上搜刮了一番,果然搜到了契丹大营的腰牌,上面是弯弯曲曲的契丹文字,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奇才提过那个契丹骑兵来拷问,那人先是不言语,被逼急了便叽哩哇啦乱说一通。

    两个反复盘问逼供,那契丹骑兵面露恐惧之色,却还是说着二人听不懂的话。

    奇才道:“此人原来不会说汉话。”

    冯英道:“这倒是怪了,平日里捉的些个舌头,一般都是会说汉话的,便连腰牌上也是有汉字的。”

    奇才沉吟道:“你再看他们的包袱,可有什么稀奇?”

    冯英道:“这几个人,随身带的东西未免多了些,便连干粮也比寻常多了许多。”

    奇才道:“依我看这些人八成是北院的。老冯,今天这事儿很不寻常,说不定契丹人会大举来袭。”冯英道:“这话怎么讲?”

    奇才道:“这些人不会汉话,腰牌也与南院不同,应不是南院的。他们的功夫很不错,肯定不是普通的军士,而是军中的精英。从随身携带的东西来看,这几人已做好了出远门的准备,绝不是在边界巡视这么简单,或许这是要深入腹地,为大军入侵探路。我猜就在这几日,或许辽军要大举入侵。”

    冯英搓着手道:“老王,听你这么说是挺有道理,看来咱们总算能大干一场了。”

    大辽主张因俗而治,实行两院制。南院主要管汉人,按照汉俗管理,部下多是汉人兵马,就是其中的契丹军士,也由于常年在幽燕汉地居住而精于汉话。而北院则是纯粹的契丹人,按照契丹族旧俗管理,部下全是契丹兵马。

    相比而言,南院军权较弱,契丹精兵都在北院治下。冯英等人平日打交道的多是幽燕的南院人马,他们一般在边境巡视,很少深入宋境之内,大部分时间都是小股部队骚扰。若要大举入侵,那非得动用北院人马不可。

    冯英道:“咱们两个谁也不懂契丹语,只好把他带回大营再问了。”

    奇才点头道:“老冯,你此时便可将他带回去了。”

    冯英道:“听你这话,倒好像你不回营似的。”

    奇才道:“契丹大兵也可能此时已经上路,军情紧急,我此刻就要向北去,到辽境里探听一下动静。”

    冯英道:“老王,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少得了我,咱们兄弟一起去!”

    奇才道:“这舌头总要有人送回去及早审问,以便摸清敌人动向,让杨将军早作准备,这件事最是要紧。至于北上打听消息,打听着最好,打听不着也没什么,毕竟舌头的口供才是最靠得住的。你一路上若见到其余的兄弟,让他们都小心在意,说不定谁便能遇到契丹大军。”

    冯英道:“我将他送到马河子去,老何老刘两人正午时总是在那儿歇息喝茶,我把舌头交给他俩,再向北追你去!”

    冯英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想要报效国家,立功疆场,这等深入敌境的事想一想便热血沸腾,让人按捺不住了。

    奇才想的却是,契丹主力何其凶悍,宋军斥候前去探听消息,还是有相当风险的,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九死一生。

    自己凭借轻功超群,即便露了形,逃走的机会也很大,冯英轻功远不及自己,若是遇到敌军,腿脚可不一定有那么利索,因此让他回去送俘虏,也有不想他涉险的意思。

    没想到冯英不甘人后,急着要去寻找契丹大军动向,奇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267.探营

    冯英带着舌头走了,奇才独自一人纵马前行。

    黄土路蜿蜒向北,两边是杂树荒草,路面狭窄,仅容一人一马独行。

    奇才走了半日,日头渐渐向西坠去。

    他料想自己早已到了辽境,四处仍是一片荒凉,渺无人烟。

    他离了道路,在荒草地里乱走,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远远地见前面一座矮丘。

    奇才纵马奔去,一会儿便上了岗,勒住马向四处张望。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昏黄,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朦胧。东面是一马平川,别无他物,西边是密密的树林,挡住了他的视线。

    只是那林子上空却炊烟袅袅,到处飘散,奇才心道:“难道那边有村落?看样子这村子应该不小。”

    他驱马下了山岗,向炊烟升起处奔去。常言道:“望山跑死马。”望着林子也是一样,看着不远,也足够马跑上一阵子。

    等他到了林子近旁,烟火越发密集了,奇才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这么大片的炊烟,不像是寻常的村镇,倒像是军队扎营。

    他冲进林子里面,又跑了小半个时辰,林木愈见稀疏。

    忽听前面隐隐的人声杂沓,奇才忙跳下马来,将马拴在一棵树上,自己摸索着步行向前。

    人声越来越大,就在前面不远处。奇才借着树木掩护,循声而去。

    却见十几个人正在打柴,看样子全是契丹军士。

    奇才藏身树后,听见几个兵丁抱怨道:“每次都是我们砍柴,那些北院的兵跟大爷似的,什么都不用干!”

    “谁让人家是契丹人,咱们汉兵可不就是低人一等!”

    “干活时用我们,等到打仗时也让我们冲在前面!”

    “算了算了,快点砍柴吧,要不又得挨骂了。”

    十几个汉兵骂骂咧咧的,每人背了大捆的木柴去了。

    奇才从树后闪出来,遥遥地跟在后面,那些兵丁已走出林子,将柴捆拖在战马后面,上马疾驰而去。

    奇才跃上树顶,放眼望去,见北面不远处一座座帐篷相连,无数的人影正在忙碌,扎营造饭。

    奇才心道:“果然是契丹军队,看样子人可不少,怎么也有两三千人人,不知是不是大军先锋,等天黑透了再去探个究竟。”

    他拿定主意,便坐下来休息,吃了些干粮,放倒身子躺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黑透了。

    远处的契丹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亮光,想必是照夜的灯笼。

    奇才将衣服兵器收拾好了,放低了身子疾奔过去,足下几乎毫无声响。

    他躲过守夜的哨兵,一头钻进军营之内,只向着中心处摸去,不一时来到中军大帐。

    那硕大的帐篷还亮着灯火,外面有兵丁来回巡视,奇才绕到帐后,见左右无人,钻到帐篷角落,将身子伏低,隐身在帐布之下,有黑夜遮掩,即便是有人自旁边走过,也很难发现他。

    此时只听帐内有几人在说话,叽哩哇啦不知说的什么,想必是契丹语。

    说了半晌,奇才正不知所云,忽听一人用汉话叫道:“不须王爷大军,我只用这三千兵马,三日内保管踏平保州宋营,活捉杨延昭!”

    另一人道:“耶律将军还是小心些,杨延昭可不是易与之辈,不如等萧将军到了,两军合兵攻打,那时咱们兵多,谅他一个小小的保州,怎能挡得住我契丹八千铁骑。”

    耶律将军道:“你们汉人就是胆小!你们怕姓杨的,我可不怕!兵贵神速,杨延昭不知我军到此,明日全军急行军,后日抵达保州,打他个出其不意!”

    另一人道:“就是,韩兄太小心了,杨延昭有多大本事,怎么能挡得住铁林军?这现成的功劳,不能让别人分了!”

    那姓韩的汉人道:“杨延昭一向诡计多端,那年他只用一千兵守遂城,硬是挡住了我们几万兵马。大军围攻数日,眼看要破城而入,谁料他竟令人在城墙上泼水,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城墙上当即结了一层坚冰,我军无法再攻打,只好引兵而去。”

    那耶律将军忽地大叫起来,又是叽里呱啦一阵契丹语,听他语气像是十分生气。

    众人七嘴八舌,大部分是契丹语,偶尔冒出几句汉话。

    奇才听了半晌,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忽听身后靴子声响,一队人走过来,为首两人提着灯笼。

    奇才本以为他们会从旁边走过,不想这些人竟正向着他过来,灯火闪亮,奇才再也无法隐藏身形。

    他本可以绝顶轻功当即遁走,但他艺高人胆大,不甘心就此离开,当下拔出剑来一划,帐篷上立时现出个大口子来,奇才合身扑入。

    此时那些兵丁已发现有人,一时连声大叫,举着兵器扑来。

    奇才进了帐篷,毫不停留,向为首的大汉扑去,短剑光芒闪闪,向前猛地刺出。

    这一击迅疾无比,帐内数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竟无人阻拦。眼见剑已到了大汉面门。

    那大汉身为大将,也是有些真本事,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低头,将手下的案几向上一掀。

    这一剑未刺中要害,却正中大汉手臂,奇才要待再刺,帐中众人已各持兵刃在手,外面兵丁也已冲入。

    孤身陷在敌人大营之内,便是有再高的本事,也很难全身而退。

    奇才见事不可为,脚下一动,已让过一柄单刀,短剑一挑,将地上灯烛扫灭,帐篷内登时一黑。

    奇才趁着黑暗,脚下轻移,已自帐门奔出,纵身向西,那儿是一个马厩,方才他已看了个清楚,里面一匹红色战马,神骏非常,想必是那耶律将军的坐骑。

    奇才纵身上马,两腿一夹,直向西面奔去,众人自帐内追出,只见到一人一马的背影。

    众人边喊边追,整个大营骚动,军士惊起。

    两个巡夜兵丁自旁边冲出,两把刀向奇才劈来。奇才双脚离蹬,身子在马上打了个盘旋,短剑起处,那两人已中剑倒地。

    他用脚在马屁股上一点,那马吃痛,愈加狂奔起来,虽有几个兵丁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拦,怎奈那马疯了一般,无人拦挡得住。

    奇才一路扯下营中的灯笼,全丢在帐篷顶上,登时便烧了起来,帐篷起火,更增添了慌乱,契丹军士以为有宋军夜袭,呼喊着四处奔走。

    红马载着奇才一路狂奔,忽听群马嘶鸣,眼前到了一处马厩,里面骏马各个膘肥体壮,个顶个都是上好的战马。

    奇才冲进马群之中,短剑挥动,马匹纷纷中剑倒地,其余马匹受了惊,四散奔逃,一时契丹大营人喊马嘶,乱成了一锅粥。

    奇才冲出了大营,一路向南奔去。

268.夜袭

    奇才一个人搅得契丹大营不宁,心中十分畅快,一通快马加鞭,向南而去。

    直到东方发白,见来路上一人一马狂奔而来,离着老远便叫道:“老王,我来了!”原来是冯英。

    二人跳下马来,冯英满脸都是汗,忙不迭地问道:“怎么?可有消息了?”

    奇才将昨夜情景细说一遍,冯英顿足道:“可惜,没赶上这场好戏!昨日我到了马河子,没见到有人,就向东去了张官营,大家伙儿都在那儿,正好有人会契丹语,便就地审讯了一番。老王,我跟你说,这次咱们可是遇到了大鱼,据说此次是契丹南京留守梁王耶律隆庆亲率大军来攻,你遇到的应是先锋耶律浑,那是个有名的猛将,手下三千精骑,其中有一千是铁林军。”

    铁林军是契丹骑兵王牌,都是由贵族子弟组成,个个身负武功,弓马娴熟,人马皆披重甲,冲锋起来如同铜墙铁壁向前推进,人死不坠马,依旧向前冲,仿佛移动的肉墙,无人能挡。

    两千轻骑,加一千铁林军,对于步兵为主的宋兵来说,已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保州大营此时兵力不足,满打满算也就六七千人。要想对付这三千精骑确实有些吃力。

    冯英道:“郑大哥已派人回去送信了,兄弟们不想回营,都憋着劲儿要和那头野驴干一仗,郑大哥带着弟兄们就在后面,我先跑过来迎你。”

    郑长生带出来的斥候一共百人左右,个个身负武功,虽然只带了随身短兵器出来,但大家憋着一股劲儿,要和契丹人对撞一下,并不想就此回去。

    说着话,已经见到宋军的旗帜,百余精骑旋即奔至,郑长生、刘绍、胡庆、张环都在其列。

    众人到了一处林子中,皆下马席地而坐,奇才经过一夜奔波,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冯英递过酒和干粮,笑道:“老王,先将就喝,等回城再请你大吃大喝。”

    奇才埋头大嚼,草草填饱了肚子。郑长生问道:“王兄弟,依你看契丹军如何?咱们这些人能不能先冲上一阵?”

    奇才摇头道:“硬冲不得。”

    刘绍冷哼一声,将手中酒囊向地上一顿,说道:“你们不敢去,我去!”

    冯英道:“老王可不是胆小,昨夜他一个人独闯敌营,刺伤了那头野驴。”

    奇才道:“那头野驴性子急躁,看不起我们宋兵,他立功心切,虽然手臂受伤,暴露了行踪,大概也不肯放慢步子,我猜他急于报复,反倒会加紧行军。契丹骑兵身穿重甲,而我们未着甲,没带长兵器,人数又少,怎么可能和他们对冲呢?”

    郑长生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不过凭弟兄们的功夫,也许咱们能在途中给他们找些麻烦,打不了就扰他一扰。”

    奇才道:“郑大哥所言极是,咱们就做那喝人血的蚊子,叮一口就要他见血!”

    郑长生笑道:“好一个叮一口见血,怎么下口?”

    奇才道:“契丹军中都是良马,脚力胜过我们,若是白天去扰,恐怕很难走得脱,依我看,咱们等到夜晚,悄悄到他们营中放火,趁乱冲杀一番,既能有所杀伤,又可搅得他们不能休息,迟滞敌军行军,为杨将军布置大军争取时间。”

    郑长生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好!今晚咱们就杀人放火!”

    计议已定,奇才和几个轻功出众的袍泽向北去探听消息,其余人反缓缓向南而去。

    契丹人果然没有停步,而是一路向南,加紧行军。

    奇才等人不断来回传递消息,众人随着契丹人的行军步子,足足走了一天,等到日落西山,便停下脚步,也不生火,只吃些干粮,收拾火箭火把。

    北去的斥候不断回营,奇才最后一个回来,说道:“野驴已在十五里外扎营,不过经昨夜之后,又加了岗哨,守备很严,咱们等夜深时过去,只管放火扰敌,能冲进去杀几个最好,若是不能,最好及早撤出,不要恋战,省得掉了脚。”

    众人席地而卧,一直睡到半夜,郑长生一声吆喝,百余人齐齐起身,骛行潜掩,钳马衔枚,趁着夜色向北而去。

    远远地望见契丹大营,众人分散开来,各个收拾完毕,郑长生大喝道:“点火,冲锋!”

    众人点燃火箭,纵马狂奔,于马上开弓射出,契丹大营顿时四处起火。

    一百余人风驰电掣地杀了过去,奇才马快,第一个冲到近前,一剑将门口哨兵刺倒,郑长生刘绍等人随后杀入。

    郑长生手中猎叉挥舞,接连杀掉二人,刘绍夺了一杆长枪,疯子一般冲杀过去。

    瞬间契丹兵七八人被杀,胡庆张环等人又点起火把,见到帐篷就丢过去,契丹大营烟火升腾。

    众人正杀得痛快,忽听战鼓声响起,契丹兵杀了出来,他们都身穿甲胄,手持长枪,想必都是合衣而卧,因此反应迅速,遇袭不乱。

    郑长生见敌人有备,大喊道:“走!”

    众人纷纷向营外冲去,只有刘绍不肯撤退,兀自冲杀不已,众人见了,回身将他围在中间,郑长生道:“刘兄弟,明日有的是你杀敌的机会,现在不走,大家都得死在这儿!”刘绍恨恨地挥着长枪,掉头向外杀去。

    更多的敌军正在奔来,若是被团团围困住,再要脱身就难了。刘绍势如疯虎,当先开路,郑长生和奇才二人在他左右,众人一路拼杀,冲出了敌营。

    身后乱箭齐发,众人回身用兵器拨落,一路跑到密林之中,天黑林密,契丹军寻不到踪迹,便撤军回营去了。

    郑长清点人马,折损了两个弟兄,又有几人受了箭伤,这一次夜袭虽说骚扰了敌军,自己却也有些狼狈。

    众人不再停留,连夜向南,第二日傍晚已奔因保州大营。

    刚进营门,却见宋兵来来往往,正在准备军械,魏彬迎了上来,说道:“杨将军正等着各位。”

    杨延昭年约四十,身材高大挺拔,多年的军旅生涯为他增添了浓浓的军人气质,话虽不多,整个人却透着坚毅、果敢和威严。

    郑长生向他禀报夜袭之事,杨延昭道:“做得好!诸位兄弟,这次咱们要让这头野驴有来无回!”

269.伏击

    晨曦微露,淡淡的月影还在天上,太阳却急着跃上山顶。

    羊山的密林中,战马不安分地踢踏着,怎奈嘴被嚼子勒着,别想发出什么声音,只好徒劳地摇着头,鼻子里喷着白气。

    奇才紧了紧手里的剑,又看了眼竖在旁边的长枪,虽然自己剑法好,但是马上格斗短兵器够不着,只有长枪大刀等长家伙才行。

    杨延昭的爹是金刀令公杨业,祖传刀法十分威猛,而他的母亲折氏,出自大名鼎鼎的折家将,使得一手娴熟的折家枪法,杨延昭自小随父母学艺,刀枪皆通。

    他曾将折家枪法简化成军中十八式,马步战皆可,在营中广为传授,保州大营人人习练,奇才也下过一番功夫,武功都是相通的,这枪法奇才也练得威势十足。

    此时阳光渐渐多了些热度,树林中泛起腾腾的潮热之气。众人休息了半夜,倒也精神十足。只是迟迟不见契丹军队的影子,不免有些焦躁。

    急脾气张环道:“契丹狗怎么还不来,是不是那头野驴怕了,跑回老巢去了?”

    胡庆道:“不会,这么胆小还做什么先锋?”

    冯英道:“刘大哥,这次你可别不要命地往前冲,咱们是诱敌,又不是主攻!”

    刘绍还在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把契丹狗灭在这儿不是更好?依我看,不必留给杨将军了!”他满不在乎地道。

    郑长生叹了口气,“刘兄弟,你这是何必呢?每次杀敌都像不要命似的。大丈夫有用之躯,当留待有用之时,怎么能轻易丢弃?”

    刘绍抬头冷笑道:“我的心早就死了,这副皮囊留它何用?”

    张环道:“早不让你来,你非得来!这回好了,还得派两个人看着你,省得大家都走了,你还在疯子似的向前冲!”

    刘绍怒道:“我自要杀敌,与你何干,你们谁都不用管我!”

    胡庆道:“都是兄弟,怎么会丢下你不管,你不走我们都不走,大不了兄弟们一起战死沙场!”

    郑长生沉着脸道:“杨将军有令,此次诱敌只许败不许胜!将野驴引到西山便可,那时随大家厮杀,未到西山之前,都要听我号令,统一行止,违令者军法从事!”

    刘绍别过头去,只是撇嘴冷笑。

    忽听奇才道:“野驴来了!”

    众人知他耳目最聪,虽说还未见契丹兵的影子,想必已是距离不远。

    宋军都站了起来,收拾好马匹军器,伸着头向路上张望。

    此地东面是山坡,西面是密林,山势平缓,路上可容几骑并行。

    众人屏息凝神,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远处人喊马嘶,眼见军旗招展,大队的人马冲了过来。

    虽只有三千骑兵,但是加上辅兵、杂役,还有备用的战马,这个队伍还是相当地庞大。

    前锋骑兵已到了近前,行军的杂沓声响完全掩盖了林子里马匹的骚动,契丹骑兵一个个趾高气扬地经过,耶律浑左臂缠着一块白布,骑着一匹黑色的马走在队伍中间。

    他连续两夜扎营遇袭,坐下红马被奇才抢去,自己又被刺伤,心里别提多么窝火,恨不得立时踏平宋营,将那些只会夜间偷袭的胆小鬼一网打尽。

    此时探子来报,前面发现路障,耶律浑挥了挥手,这种事情还禀报什么,直接拆!就是一路是刀山火海,契丹铁骑也会一路推过去,将一切碾为齑粉。

    大军慢了下来,忽听西面树林中哗啦啦地响,树叶都簌簌抖动起来,众人扭头去看,忽地无数的利箭自林中射出,仿佛蜂群一般嗡嗡叫着,眨眼便到了眼前。

    有埋伏!

    契丹人立时一阵骚乱,个个忙不迭地躲避,利箭所到之处,发出噗噗的入肉声响,一时鲜血四溅,不知多少人中箭倒地。

    耶律浑挥着长刀,向着密林大喊:“冲!冲进去!杀了他们!”

    他征战沙场十余年,绝不是没见识的新兵,这一轮箭射过,正是个攻击的间隙,此时就该趁着第二箭未发,直冲过去近前拼杀,打宋兵一个手忙脚乱。

    耶律浑估计,等他们开始准备第二箭时,契丹骑兵就会到眼前,近身搏击,这些人便都成了活靶子,由着契丹人练刀。

    可没想到的是,契丹人刚冲进林子,还未到近前,对面宋兵早已上马狂奔,一哄而散,直向林子深处奔去。

    原来他们根本没想要射第二箭!

    看着林中隐约的宋兵背影,耶律浑气得哇哇大叫,宋人都是孬种!只知道偷袭,不敢和我大契丹骑兵正面对决。

    可是任由他呜哩哇啦地乱叫着,宋兵却跑得更快了。

    契丹人的血性被唤了出来,一个个乱叫到:“不能放走一个宋兵!”

    追了一阵,由于树木的遮掩,契丹马快的优势不能发挥,不一会儿便不见了宋兵影子,契丹骑兵忙乱地四处搜索,却一无所获。

    耶律浑停步抹了抹汗,传令停止追击。

    咱们直接去保州找杨延昭,不和这些不敢接战的窝囊废纠缠!

    契丹骑兵掉转马头,向来路进发。

    好不容易钻出林子,回到路上,刚走出不远,忽地身后乱箭齐发,那些逃走的宋兵又回头杀了过来。

    等到一轮箭雨过后,契丹人又发起了冲锋,宋兵早上了马,掉头就跑,契丹人边追边放箭,宋军四处散开,让契丹人的箭失去目标。

    耶律浑火冒三丈,下令全军搜索,誓要把这些小贼通通杀光。

    林子茂密,枝杈横斜,杂草丛生,契丹人不熟悉地形,在里面无目的地东奔西跑。

    折腾了半天光景,忽然有人来报,“西面发现敌军踪迹!”

    耶律浑带大军扑了过去,见这边林木稀疏了很多,好似已到了林子边缘。百十个骑兵正在和对方对射,却并未近身接战。

    耶律浑一挥手,“铁林军,着甲,上!”

    铁林军人马具着重甲,不怕箭矢,一向在前面冲锋陷阵,只是甲胄沉重,行军途中未穿在身上。

    此刻要杀散这些贼兵,用铁林军虽是大材小用,总比冒着箭矢冲上去送死的好。

    况且此地虽不比平原,但是林木稀疏,地势也算平坦,可以发挥出重甲骑兵的威力。

    耶律浑估计,只需要一百铁林军在前面开路,必能将对面敌军冲得七零八落。

270.蠢驴

    可是等重甲骑兵上马,正排好队形,准备冲锋的时候,宋兵居然掉头就跑!

    耶律浑骂道:“没用的宋狗,只知道逃跑!给我追!”

    身边一名副将道:“将军,咱们大契丹铁骑天下无敌,这些宵小之辈当然不敢交锋,他们无非就是骚扰一二,让我们不得休息,理他作甚?不如去到保州宋营,和宋军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只要活捉了杨延昭,那就是大功一件!”

    耶律浑虽然急躁,也知道些轻重,听这话不仅有理,而且顺耳,倒也不再固执已见,传令道:“各军就地休息,整军前往保州!”

    大军折腾了半天,已是日上三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正巴不得休息,听到命令,立即卸掉甲胄,席地而坐,取出干粮,准备填填肚子。

    一个士兵奉上水囊,耶律浑接了,正举到嘴边,忽地劲风扑面,耶律浑也是自幼习武,功夫本就不弱,当下一低头,嗖地一声,一枚石子从头顶掠过,将他的发辫打散,在头顶蹭出一道血槽,鲜血顺着额头“刷”地流了下来。

    耶律浑大怒,将脸一抹,抹得半边脸都是血污,他摔掉水囊,拔出刀来,大叫道:“大胆的小贼!”

    他的眼前忽地现出一道道七彩光芒,晃得他两眼昏花,耶律浑暗道不好,大吼一声挥刀去格,旁边几名亲兵也早拔刀上前,将他围在当中,只听“噗噗”连响,立时便有两人倒地。

    耶律浑的刀甚至没碰到对方的兵器,也不知对方从何而来,只见眼前一条人影鬼魅般地忽左忽右,那七色光芒不离他身前身后。

    对方的轻功匪夷所思,若不是自己反应迅捷,又加亲兵回护,恐怕早已受伤。眨眼间又有几个亲兵倒地,更多的部下呼喊着冲上来保卫,一时他的身边围上了几十个人。

    更多的宋兵出现在周围,在人群中左右冲杀,契丹骑兵刚刚坐地,还未等休息,便忙不迭地跳起迎敌,一时被对方杀了个手忙脚乱。

    契丹人彪悍武勇、训练有素,一阵忙乱之后,已集结起来迎敌,大喊道:“杀!杀!”

    那些偷袭的宋兵却开始左奔右逃,有的疾速向外冲去,有的跳上树顶,自上面逃遁。

    耶律浑气得七窍生烟,哇哇怪叫着跳上马背,带头向敌人追去。一时人马纷乱,契丹骑兵纷纷上马,跟着他向前冲杀。

    那些宋兵跑出了林子,早有战马接应,这些人跳上马,死命地挥舞着马鞭狂奔而去。

    耶律浑气急败坏地叫道:“追!追!杀光他们!”带着兵马急追而去。

    等他们叫喊着冲出树林,前面的宋兵已跑出很远,只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背影。

    耶律浑恼怒异常,下决心要扫清这股宋军骑兵,也不顾疲累饥饿,只向着敌军退却的方向猛冲,他知道,论战马论骑术,契丹骑兵都胜出一筹,要不了多久,定能追得上这股宋兵,何况此时眼前是一马平川,正适合骑兵冲锋,这些人再想施展什么诡计可是休想。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天动地,契丹骑兵冲了起来,正如平地滚雷一般,声势极为浩大。

    追出十里左右,已渐渐迫近敌军身后,契丹骑兵乱箭齐发,不远处的宋兵只得挥兵器抵挡,速度更加不济,有几人已被射下马来。

    大军呈扇形向前推进,赶着身前的烟尘快速地腾起,透过迷蒙的烟雾,宋军骑兵就像被野狼猎食的羊群,无望地四散奔逃。

    契丹骑兵越来越兴奋,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盯着到了嘴边的血肉,死死地咬住不肯放松。

    前面的宋军绕了个弯,掉头向南面奔去,那边是背靠山坡的麦田,春小麦已长成半人高左右,青黄相间,成熟在望。

    耶律浑暗中冷哼一声,想依靠这区区麦田阻住我契丹铁骑,简直是痴心妄想。

    宋军到了麦田,全都滚下马来,向麦田内一钻,平静的麦苗好似有风掠过,不住地四处抖动。

    耶律浑毫不迟疑,催马冲下麦田,虽说土地松软,稍减了冲锋的速度,但怎么也比两条腿的人跑得快吧?这些愚蠢的宋人!

    忽地他听到一种尖锐的呼啸之声,这声音充满双耳,却似比弓箭更加疾速,他猛地省道:是弩!

    一排排弩箭自麦田内射出,契丹骑兵纷纷中箭,正像被收割的麦苗,不断地倒在地上。远处的麦田里不断有宋兵探出头来,击发弩机,向迎面而来的骑兵射击。

    但冲锋并没有停止,骑兵冲起来再想掉头极为困难,如今只有加速冲击,冲到近身,便是收割人头的时候。

    契丹战士全都伏在马鞍之上,将身子压低,躲避不断飞过的弩箭。

    等到箭势稍衰,众人抬头看时,却见宋兵正快速撤向后面的山岗。距离并不算太远,骑兵冲过这片麦田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宋军不过是些步兵,只有等着挨宰的份儿。

    耶律浑挥着长刀冲在前面,忽地身子猛地一沉,身下的马一头向地上栽去,多亏他身子矫健,立时甩了蹬跃起,在地上连着打了两个滚,才翻身站起,身上已灰扑扑地全是尘土。

    只见眼前一道深沟,在麦苗遮掩之下,高速冲锋的马未能看见,前蹄陷入沟中,将他掀下了马背。

    此时周围不断有人落马,原来这麦田里早被挖得到处是坑沟,即使不深,也足够迟滞战马的奔跑。

    耶律浑跳上备用的战马,却再也不敢猛冲,只一路躲避着沟坎,小心翼翼地向前,等过了这片麦田,那些宋兵已爬上了坡顶。

    契丹骑兵重又上马,爬上坡去,远远地看到山坡下面旗帜凌乱,宋兵在山林中四散狂奔,此时他们真可算是落荒而逃了。

    耶律浑几番吃了亏,早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前面的宋兵都剁成肉酱,当先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契丹人吆喝着狂冲而下,正像他们在山林中围猎一般,这些宋兵就是被驱赶的獐兔,一番戏弄之下总逃不掉被猎杀的命运。

    宋兵慌不择路,只向密林深处钻去,契丹人紧紧地咬住,在身后不断地放箭。

    耶律浑忽地看到前面一个宋兵,那人虽是两条腿在跑,速度却不下奔马,有一个骑兵追到他身侧,举刀砍去,却见他身子一闪,腾身跃起,右手一挥,便扬起一片七色光芒,而那骑兵登时一头栽下马去。

    就是他,那个在林子里刺杀他的人!绝不能让他逃走!

    耶律浑两腿一夹马肚,飞一般地冲了过去,身边的副将亲兵随着他一同追下。

    那人却不上马,只是两腿如飞,在身后如蝗的乱箭中左闪右避,那些箭矢无一枝落在他的身上。

    耶律浑发狠地想,难道两条腿还能跑得过四条腿?他死死盯住那宋兵的背影,一路追了下去,丝毫未注意到自己已身处山谷之中。

    乱箭终是迟滞了那人的速度,耶律浑等人已逼近他的身后,只是此时山路越来越窄,两人并骑都嫌不足,耶律浑一马当先,到了那人身后,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当头劈下!

    那宋兵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脚下只轻轻地一移,耶律浑刀已劈空。那人身子一拧,已转过身来,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庞,他看着耶律浑,嘻笑道:“野驴,你真是头蠢驴!”

271.暗中的敌人

    耶律浑的眼前升起了彩虹,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挥刀劈去,刀锋在一片七彩中一闪而没,无影无踪。

    他有多久没见过彩虹了?多年戎马倥偬,见得最多的就是鲜血的红色,刺眼的决绝的鲜艳,容不下半分柔情。

    可是此时,他却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母亲,那个被草原的风吹得脸庞红彤彤的女人,站在天边的彩虹下面,微笑地看着他。

    耶律浑的身躯自马背上落下,落地时已成为两截,没人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也许只有他那被呼唤的母亲听到。

    奇才一剑建功,并不停留,向山上疾奔,钻入密密的树林之中。

    契丹骑兵眼睁睁看着主将被杀,震惊万分,碍于山路狭窄,无法上前围攻奇才,再加上他速度奇快,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是踪影全无。

    更可怕的事来了,山谷四周突然金鼓大作,山上猛地扬起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杨”字。

    契丹人惊恐地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宋将全身盔甲,立于将旗之下,威风凛凛。

    “杨延昭!”“是杨六郎!”“我们中伏了!”

    四处喊杀声起,宋军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突然间漫山遍野都是,羽箭雨点般落下,倾泻在山谷之中,谷中众人立时倒下一片。

    在失去将领之后,契丹骑兵群龙无首,无法统一指挥,前面的向后跑,后面的向前拥,你推我搡,自相踩踏,马鸣声、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宋军喊杀声震天动地,弓箭手简直不用瞄准,因为下面到处是敌人,只需放箭就是。

    契丹人无处躲藏,一个个都成了活靶子,几乎一瞬间便死伤惨重,其余人有的在向山上冲,试图强攻上去,但弓箭太过密集,又有石块不断滚落,契丹人或者中箭,或者被大石砸中,其余人见无法强攻,又退了回来。

    但是留在谷中更是没活路,前面的骑兵向前疾冲,后面的便调转马头,向后冲去,所有人都想冲出这条山谷,冲出去便有活路!

    可是等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谷口,却见道路被堆积的树木阻断,而那些树木正在燃烧,火光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扑面扑至,让近前的人喘不过气来,战马被吓得连连后退,怎么吆喝也不肯向前,有的人弃了马匹想要硬闯过去,刚冲过去便变成了火人,衣服头发上全是火苗,在大火中哀嚎打滚。

    其余人见了吓得心胆俱裂,忙着拨转马头,远离火焰,他们在谷中绝望地来回冲突,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队伍似春天大河里的冰块,在奔流中渐渐融化,越来越小。

    契丹骑兵意识到留在山谷中就是死路一条,于是弃了马匹,冒着矢石向山坡上硬冲,却被宋军居高临下大肆杀伤。可强攻之下,还是有些人冲到坡顶,立时有宋军挥着刀枪冲下来,将他们围住砍杀。

    刘绍一马当先,挺着一杆长枪直杀进去,这一路他们只骚扰,不拼杀,他被憋的郁闷无比,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放手大干,他好似刚从笼中放出的老虎,勇猛无比,当着披靡,长枪的枪尖上满是鲜血。

    郑长生手持短叉左右开弓,叉起人落,无人能从他手下逃生。

    契丹人成了宋军的猎物,所有的挣扎都是无望,铁林军甚至没来得及披上重甲,三千精骑顷刻间灰飞烟灭。方才还绿意葱茏的山谷已变成修罗地狱。

    战斗持续到天黑,三千契丹铁骑被全部歼灭!

    第二天的黎明,天色放亮的时候,宋军才收兵回营,可是一天一夜的疲累并没有将他们累倒。大营中灯火通明,大家一起开怀畅饮,庆祝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捷!

    至于斩首敌军主将耶律浑的王奇才,就在这一夜间声名大噪,成为众人口中不断提到的人物。

    杨延昭亲自向他敬酒,“王兄弟,此战你探得敌军行踪,孤身夜闯敌营,扰敌休息,诱敌深入,斩首敌酋,实为首功!我大宋有此等少年英雄,何愁边关无人,酋虏不灭!”

    张环道:“王兄弟,你立下这等大功,绿夏妹子听了要高兴死了!”奇才顿时喝不下去了。

    胡庆拉住张环道:“兄弟,你今天杀了几个?来来,一个一碗酒,咱们哥俩儿多喝几碗!”

    想到绿夏,奇才有些落寞,不知她的伤如今怎么样了,不知自己还在世的消息是否传到她的耳中。

    这一场大捷足足谈论了两个月,为此城里的酒不知多卖了多少。每次奇才到了魏家,登时会被一帮孩子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一个人到敌营放火,如何一剑斩断耶律浑。

    香玉的眼里似乎要冒出星星来,她总是用那清脆的嗓音叫道:“王大哥,你真是个大英雄!”

    魏云龙叫道:“王大哥,你是怎么跑得过奔马的?那招连矢疾射我练了很久,怎么也追不上奔跑的马。”

    奇才道:“你的内功还不到火候,等你内气充盈了,自然就跑得快了。”

    魏云龙道:“内功怎么才能练得快一点?”

    奇才道:“这个要下功夫,也要看个人的体悟。魏家的内功心法堂堂正正,你专心修炼,假以时日,自会有成。”

    此时魏彬恰巧路过,笑道:“王兄弟的内功实是成就不凡,一年不到的光景,居然从内息全无到如此成就,实在是匪夷所思!”

    奇才嘴上谦逊,心里也自惊奇,自从酒色二功齐修以来,他的内功进境太快了!稍一提气,便觉内息澎湃奔涌,沿着经脉川流不息,瞬间便走完一个周天。

    他内力一吐,剑芒竟能长出一尺有余,发力前奔,势如掠空之鸟,依他自己的体会,感觉更胜未伤之前,而他只修练了一年而已!

    这酒色神功实在是天下难得的奇功秘法!

    奇才考较了魏云龙的轻功,又和魏彬夫妇闲话半晌,在魏家一直盘桓到夜里,等天色黑透,才出了魏家向大营走去。

    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宋早已取消了宵禁,但在这边城之地,并无汴梁洛阳等大城那般热闹,很少有人在夜里出来。

    奇才一个人走在街上,可他敏锐地感觉道,此时这条路上绝非只有他一人!

    纵使敌人的脚步声再轻微,也逃不过他的耳朵,而气息是更难控制的声响,除非是九爷一派修行的内息之法,练到呼吸声微弱,才可能不被察觉。

    如今他就察觉到附近有人,依对方的气息来看,此人竟是一位一流高手!

    那人气息微弱,乃是故意屏息所致,而他的脚步声,简直可忽略不计,此人轻功之高,已达武林顶尖水平。

    奇才慢慢地走着,而那人一直不离他周围几丈左右。他似乎在找机会,寻找机会发出致命一击。

    奇才的姿势极为闲适,全身放松,却又蓄着势,右手空握,垂在剑柄旁边,他也在暗暗地寻找机会。

    他的五官全部调动起来,他要先确定黑暗中敌人的位置,再施以攻击。

    而对方显然是个高手,他的位置飘忽不定,让奇才一时难以确定。

    敌暗己明,这是对手的优势,而对手不止是个高手,显然也是个偷袭的行家,这一路上一直保持着这个优势。

    双方蓄势待发,虽然并未动手,奇才的手心却已渗出了汗。他不能任由局面如此持续下去,他要破局,扭转如今不利的局面。

272.回头见鬼

    奇才走着走着,见旁边一户人家,两扇大门虚掩着并未拴牢。

    他身子倏地一转,一步跨到近前,猛一推门,身子向门楼的阴影里一贴。

    大门洞开,奇才不进反退,一个倒纵跃上对面高墙,在墙头上伸足一点,借力便上了屋顶,也不回头,两腿如飞望西面去了。

    他边跑边细听周围动静,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距离不远不近,可能是方才被他晃了一下,才没有跟紧。

    以奇才的轻功,对方没被甩掉跟了上来,已经是难得的高手,但依这个距离来看,对手的暗中优势已经丧失,奇才有足够的时间转身与他相对。

    奇才好胜心起,有心与对方较量下轻功,将头一埋,一个“连矢疾射”飙射而出,跃墙穿户,在房屋林立的城中如履平地。

    他脚不沾地地疾奔出十几里,来到城外一处空旷之地,此处极为开阔,并无树木遮挡,平日里宋军常在此演练阵法。

    他在场地当中转身站定,片刻之后便有一条白色人影飞奔而来,在他身前十步停住。

    奇才道:“白无常,你慢了。”

    白无常面无表情,“本来我想杀死你,见了你这番轻功,我改主意了,你得留下。”

    奇才笑道:“要走刚才我就走了,我要走,你留得住么?”

    白无常道:“来时我有七成把握,如今只有三成……剑典果真名不虚传,居然成全了你这无名小子。”

    奇才道:“何玄想要剑典,不会只派你一人来吧?”

    白无常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狰狞又怪异,他说道:“你猜得不差,本门很看得起你,为了留住你,派了一个长老、一个公义使、三大煞神战将,还有汝州堂李堂主带了百余人,个个佩着暗器,暗器上有特制毒药,只要一见血,便会让人全身无力。这个阵容,足够灭掉任何一个江湖豪门,居然为了你一人出动。”

    奇才笑道:“贵门真是看得起我,如此说来,我要多谢何门主垂青喽!”

    白无常道:“本来门里已当你是死人,谁知上月竟传来你一人夜探契丹大营,斩首耶律浑的消息,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作为公义门的对头,偷偷地在哪里呆着就是了,居然还敢如此张扬!”

    奇才道:“其余人呢?难道都被你甩了?”

    “我要与你单独较量,便偷偷起身来寻你,我才不管什么剑典,我只要维护天下第一杀手的荣誉,杀死黑无常的人,必须死在白无常的剑下!我赶在他们前面找到你,可是你的轻功实在太妙了,我倒是舍不得你死了!”

    奇才打着哈哈道:“你要与我单独较量?据我所知,白无常一向是个话不多的人,今天却讲了这么多,难道不是在等同伙,要一起围攻于我?”

    白无常狞笑道:“真是一猜就中!方才我觉得一个人已留不住你,故此已发出本门集结暗号,沈长老他们就在左近,随时可能到来,王奇才,你无路可走了!”

    奇才拔剑道:“那我只有杀了你!”

    白无常道:“咱们还有时间单独较量一下!”

    他话音未落,身子已飙飞过来,一点寒光射向奇才的眉心。

    奇才左足一拧,脚下的黄土打着旋地飞起,他的头发猛地甩向右后方,身子侧了过来,右手略一抬,手中的剑平端,低低地向前一送。

    白无常的剑自他脸前掠过,同时他的身子弯曲成了一条蛇,躲过奇才刺向他腹部的剑。

    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地交错而过,互相感觉到对方的剑擦着自己的皮肉。

    两个人都转过了身子,距离一丈远近,互相对峙着,却谁也没有贸然出手。

    远处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奇才猜想公义门的人就在左近,他们周边是如此空旷,公义门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

    若是被围住,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必须在那之前逃走!

    奇才飞快地打着主意,若现在转身就逃,便要背对白无常,以双方如今一丈左右的距离,这是非常危险的,何况对手是白无常这样的一流高手!即便自己能躲过对方的一击,也势必会被缠住,而白无常只需纠缠片刻,等到同伴到来,奇才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解决了白无常,才能有机会遁走。可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一个一流的杀手,谈何容易!

    远处的声响更近了一些,奇才心中焦急异常,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全身蓄满了力,拼了!我要杀了他!

    对面的白无常死鱼一般的眼睛盯着奇才,忽地咧了咧嘴,像是一个笑容,又像是在嘲讽。

    奇才的心猛地沉了下来。他意识到,白无常必是也听到了动静,认为奇才已是网中之鱼。

    可他为什么不发声求援?只要他一声呼喊,公义门人立时会循声赶过来,将奇才团团包围,到时自己只有任人拿捏了。

    那么,白无常为什么不大声呼喊?

    奇才心里电光火石地一闪:白无常不服气!他既要胜券在握,又要与他单独较量一下,他不会等到众人一拥而上,必然会在同伴来临之前出手尝试。

    白无常定是看到了奇才的焦虑,高手之间,不仅斗力斗技,最重要的是斗心,看谁最先稳不住,看谁承受不了压力。

    他是在等待奇才焦虑之下仓皇出手,或者转身逃跑,无论怎样都会露出破绽,让他有机会一击致胜!

    那么,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破绽?

    奇才的左脚忽地一动,脚尖向左,身子已略略半转,这个动作非常小,寻常人绝不会注意到。

    可白无常怎么会是寻常之人?奇才一动,他便动了,好似一个蛰伏已久的豹子扑向要逃走的猎物。

    奇才的身子继续在转,白无常已经冲了起来,手中宝剑举起,手肘后缩,这是要突刺前的准备。依他的计算,奇才的转身会耗费一点时间,足够自己扑过这一丈距离,到时正好会对上奇才的后背,即便对方脚步再快,也快不过自己手中的剑,嗯,自己不会刺死他,刺个重伤就好了。

    奇才感受到侧后的白无常,瞬间扑至自己半步之内。他的脚踝猛地一扭,力量大得腿上的关节卡卡作响,而他的身体,恰似被风吹动的落叶,在地上倏地一个盘旋,霎时已已向左后方转了一个圈,正好落到白无常身后。

    这是鬼步十三绝中的步法“回头见鬼”。

    白无常的剑落空的时候便觉得不好,他不知为什么奇才的转身忽地加快,而且不是转身就跑,反而继续在转,等到他的眼前失去了奇才的身影,不禁大吃一惊,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机敏异常,白无常想都不想,疾速向地上扑去。

    奇才正在他身后刺出致命一击,若是以前,在白无常一跌之下,或许这剑便刺空了,可是如今他的内息已修炼得极为可观,全力刺出的一剑,使得七色气剑剑芒暴涨一尺有余,最前面的剑芒倏地钻入白无常的后心。

    白无常的身子一顿,七色气剑已整柄没入,奇才身子旋转之势未歇,一柄短剑带着白无常的身体,在空中划了半个圈。

    那身体忽地被甩了出去,飞向前边的空地,随着尸体落地声响,四周脚步声乱响,公义门人奔了过来。

    而奇才脚下毫不停留,已忽地飞掠而出,眨眼间奔出这块空地,钻入旁边密林之中。

    白无常脸抢在地上,嘴巴还在开合,飞奔过来的郑老三将他扶起,却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怎么?转的,这么快!”

    他的眼睛忽地发出光来,脸上焕发出最后的光彩,轻声呼喊道:“好,好轻功!”

273.成了大侠

    天色大亮的时候,奇才已离了保州地界,一路向南而去,保州大营是不能回了,公义门虽不会在军营所在地大动干戈,但是零星的暗杀总是免不了的,他留在那儿并不安全,而且可能为周围人带来麻烦。

    他的打算是一路向南,借此机会去大西南游历,公义门忙于逐鹿中原,在南方势力较弱,在西南更是没什么根基,自己先去那边避避风头。

    他没有马匹,只靠着两条腿一直奔波到日头偏西,来到了一处繁华的镇子,进了间最大的酒楼,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

    旁边一桌几个人在边喝边聊,说的正是边境之事,一个老者道:“契丹人败了,边境上能消停一阵子,咱们老百姓又能过过安生日子了。”

    一个后生叫道:“契丹狗真是不经打,被杨将军一下子打掉了威风!”

    一个瘦小的中年人道:“杨延昭不愧是将门之后,用兵如神,派了一百多人去诱敌,据说这些人全是武林高手,其中一位王大侠武功最为高强,他带着这些人假装打了败仗掉头就跑,契丹狗穷追不舍,一直追到羊山,忽然伏兵四起,一面杨字大旗迎风招展,契丹狗见了那大旗腿都软了,哪里还提得起兵器?那契丹将军被王大侠一剑砍掉了脑袋!”

    那后生道:“我要去从军!王大侠武功盖世,是个大大的英雄,我要去保州大营拜他为师,学习武艺,将来也做一个像他那样的大侠!”

    自己居然成了这些人口中的大侠,是这后生崇拜的对象,奇才有些诧异,想到自己少年时对于赤眉大侠的崇拜,不由得摇头苦笑。

    那后生见奇才在那里摇头,忽地便来了气,一拍桌子叫道:“那个小子,你不服气么?信不信我替王大侠教训你?”说着撸起袖子站起身来。

    身边人忙将他拉住,“你又发的什么疯,人家连话都没说,哪里惹到你了?”

    那后生气吁吁地坐下,叫道:“明日我就去保州,去跟王大侠学艺!”

    有人哄笑道:“你们家可是两代单传,你爹还等着你生儿子传宗接代呢,你还是乖乖在家里干活吧!”

    “对啊,多多撒种,好好犁犁你老婆那块地!”

    “最近采花贼闹得凶,你老婆那么漂亮,千万要看好了,别被贼惦记上!”

    “哎,我听说前些天襄城又被采了一个,才十六岁,嫩得一朵花似的,就这么毁了。”

    “鲁山那个寡妇三十多了,不也被祸害死了,这采花贼还真是老少不忌!”

    “传说那采花贼功夫高强,捕快们拿不住他,汝州的捕头都被他杀了好几个了。”

    “捕头都是酒囊饭袋,只会欺压百姓,哪有本事拿贼?依我看,必得武林高手才收拾得了这采花贼。”

    “据说有几位江湖上的成名大侠都要杀他,不过这个采花贼功夫太强了,谁都敌他不过,反倒被他杀了好几个。”

    那后生又叫道:“有本事像王大侠一样上阵杀敌,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哼!王大侠若是出手,肯定拿得住这采花贼!”

    “王大侠在保州大营哩!哪儿知道采花贼的事?便是知道,那贼人无名无姓,来去无踪的,到哪里去寻他?”

    “谁说没有名姓,他每次犯案后都要在旁边留下血字,那就是他的名字,官府的悬赏告示上也有,采花贼名叫史客郎!”

    果然是他!

    这贼人作恶多年了,如今还在猖獗,自己学了这一身本事,正应该为民除害,铲除了这个恶贼。

    王奇才仔细听着众人聊天,从中搜集些有用的信息,慢慢地话题从采花贼又到了今年的收成,奇才便付了账,走出了酒楼。

    看来史客郎最近在汝州几县流窜,自己也只有在汝州附近寻找他的踪迹,不过采花贼来去无踪,或许他很快又会往别处去,那时要找他就更难了。

    一定要尽快找到史客郎,免得更多的人遇害。可是奇才本身也是公义门追捕的目标,公义门在汝州势力极强,他得加倍小心才行。

    ------

    史客郎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就连饭也没正经吃过,只是就着溪水嚼嚼干粮而已。

    他如今累得要死,却连坐下来都不敢,他怕屁股一着地就会不由自主地睡过去,在睡梦中丢掉自己的老命。

    他知道追踪自己的是个高手,一个蒙面高手,可怕的对手,他并未与那人过招,这多亏了他的机灵,在对手就要出手的时候及时逃掉。

    他一转身就钻入了人群,多亏了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阻挡了对方的脚步,让他顺利脱身。

    史客郎混迹江湖多年,犯下无数大案,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而他一直活到现在,靠的不只是出众的功夫,还有敏锐的直觉和超人的见识。

    他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危险,不必交手便可判断对手的武功高低,他的眼光不会错,那个身穿白色衣服,面罩白纱的人,身上有高手才有的凌厉的杀气,本能地让他觉得危险。

    本来史客郎不至于掉头就跑,他本身也是个高手,若是两人单打独斗,还说不准谁输谁赢,可是他无意中看到那人的眼睛,顿时打了个冷战,那人直直地盯住他,眼神冰冷得像是冬天的风,一下子刺到骨子里,而这冰冷中又透着灼热,那眼睛又像是要冒出火来,好似要将他烧成灰烬。

    这一定是我的仇人,或许我采过他的姐妹?史客郎心里暗道。不知对方有几个人,是只有一个还是几个,几十个,反正肯定是冲他来的,还是先避避为好。

    奔跑和追逐是他习惯了的游戏,他不是第一次成为被追逐的对象,而他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

    史客郎虽然疲累不堪,却隐隐地觉得刺激,对方越是高手,越激起他求胜的欲望,若是他不能杀了对方,成功脱逃也是一种胜利。

    一般他都在山野之中流连,偶尔会趁着黑夜回到市集寻找些食物和衣服。

    他一刻不停地跑了两天两夜,再没有见到过那个身着白衣的蒙面高手,依照以往的经验,他已经安全了。

    可是史客郎还是觉得不安,直觉地感到危险。他使劲地摇了摇头,瞪着通红的双眼,盯着山脚下的一个村落。

    炊烟自村子上空袅袅地升了上来,空气中都是饭食的香味,史客郎抽了抽鼻子,肚子一阵阵地疼痛。

    他妈的,管他什么高手!老子要吃饭!老子要睡觉!

274.史客郎的绝望

    史客郎偷偷地溜下了山,来到村子附近,伏在灌木从中向里窥探。

    这是个极小的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一座座茅草屋子依山而建,山下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村子东头是两间孤零零的草屋,这屋子与其他人家并不相连,屋门外靠墙立着一柄铁叉,看样子好似是个猎户。

    此时那家的烟囱不断地冒出烟来,随风飘来阵阵肉香,看来是在炖肉,或许家里刚打了什么猎物。

    史客郎的口水都要出来了,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心道:“就这家了!”

    此时草屋的门忽地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在院中拣了几根树枝,抱在怀里入门去了。

    这女子虽只穿着粗布衣服,身姿却极为窈窕,因为抱柴,腰臂用力,后面衣服绷紧,更显出圆润的臀部。

    史客郎又咽了口口水,心里暗喜,等一会儿吃了肉,再将这女子玩弄一番,好好松松筋骨。此事须做得干脆利落,不能惊动了其他人家,省得别生枝节。

    史客郎见左右无人,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他穿的衣服有些花哨,脚上是绣花的鞋子,在这山村里显得有些刺眼,不过他已经穿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自觉俊俏风流。

    或许那女子见了史大爷这副潇洒模样,会一见倾心,主动投怀送抱,那就太煞风景了,史大爷可是喜欢来硬的!

    他举步向那草屋走去,到了门口,伸手拿起铁叉,扬起手臂,远远地掷入溪水之中。

    史客郎一把推开柴门,叫道:“过路人口渴,求一碗水喝!”

    屋内女子正在弯腰自锅里盛饭,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脸上现出一丝惊诧,史客郎嘻笑道:“小娘子,赏碗饭吃吧!”

    说着眼睛死死地盯住她手中的粗瓷大碗。

    啊,是肉,那是肉啊!

    他的嘴唇翕动,眼睛通红,好似饿狼一般。那女子见他面目可憎,吓得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碗直直地向地上落去。

    眨眼间,史客郎已到了近前,伸手将肉碗抄在手中。

    女子吓得尖声大叫,一个大汉忽地自里屋冲出,向着史客郎就是一拳。

    他妈的,竟敢打扰老子吃肉!史客郎恶狠狠地一刀挥出,他确信,未等大汉的拳头过来,这一刀就会砍断他的手臂,之后是脖颈,瞬间对方便会变成一具死尸。

    他喜欢血腥,在他看来,鲜血的喷射就像烟花一样绚烂,让人迷醉。

    这一刀无懈可击,准确地向着大汉的拳头而去,史客郎的心里满是恶意的欢喜。

    不知从哪来了一阵风,伴随着“叮”地一声轻响,史客郎手臂一震,刀锋已然偏出,带着他的身子向前一个趔趄。

    那大汉的拳头竟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脸上,打得他手中的肉碗倏地飞了出去。

    史客郎顿时鼻血长流,在血腥气刺激下,他的头脑顿时无比清醒。

    背后冷气逼人,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高手!高手就在他的身后!

    史客郎不敢回头,低头矮身,自大汉腋下钻进里屋,脚下不停地破窗而出。

    他没命地奔跑,向密林深处乱钻。果然,他并没有甩掉自己的仇敌,此人一直跟踪他到此,这是何等可怕的轻功!多年来他遇到过轻功最好的人要数王奇才,只是那个傻小子只会乱跑,其余功夫不值一提,绝不可能轻松荡开自己的兵器,也不会带给他如此巨大的压力。

    此人绝不是王奇才,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求生的欲望让他忘了疲劳和饥饿,在黑夜的山林中东奔西窜。

    史客郎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变换着身法,一时向前,忽地又折而向后,一时埋头奔走,忽地又跃上树梢。可是任由他怎么跑,那要命的感觉依然牢牢地伴随着他。

    他绝望得快要发疯,史客郎从未如此无计可施、走投无路过。自己已是精疲力尽,可连对手的影子还没见到。

    再跑下去不用对方动手,自己就把自己累死了。

    终于,他在一处深潭边停了下来,不管不顾地俯身下去,将头浸在湖水之中,啊,太清凉了!

    史客郎猛喝了几口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在湖水中的倒影,碧蓝色的湖水将他的样子清楚地印了出来。

    他见到一个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的人,这人的衣衫极为破烂,头发凌乱不堪,满脸倦容,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是我吗?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采花界的英雄传奇,就是这么一个邋遢无比的男人吗?

    史客郎愤怒了,他一向是个注重仪表的人,可是如今,他的鞋子上已全是污泥,全然看不出上面精美的绣花。

    史大爷纵横天下几十载,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看我的衣服脏的。。。采花郎可杀不可辱!

    不跑了!拼了!

    他站起身来,提刀在手,尖声喝道:“出来!史大爷跟你拼了!”

    他的喊声在山谷中回响,变了调地拉长。几只受了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起,在湖面上划过一道寂静的影子。

    无人回应,静!

    史客郎又叫道:“有本事出来,和史爷真刀真枪干上一场!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他握着刀的手在发抖,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害怕。

    依旧无人应答,史客郎等了半晌,突然间便泄了气,他的手颓然落下,垂着头站在湖边,望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就在他的身影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团白色,白色的影子随着湖水弯曲起伏,看起来悠哉悠哉,那是云吧?

    突然,史客郎的脑袋“轰”地一声,耳中不断地嗡嗡乱响,那不是云,是人!白衣的蒙面人!

    他的心里“砰砰”乱跳,片刻的惊吓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解脱的欢喜。

    马了个巴子的终于来了!

    史客郎猛地跳了起来,在半空中陀螺似的飞快旋转,迅疾无比地劈出了八刀,这是他的绝招“旋风八斩”,是典型的单刀强攻,只攻不守、两败俱伤的强攻!

    无论如何,他要与此人作个了断,是死是活就这样,史客郎受不了没完没了的逃命之旅了。

    他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招法,本以为对方会后退,没想到白衣人脚下动也没动,只是将宝剑自胸前向外稳稳地一推,史客郎的眼前顿时剑光闪耀,无形的剑气压了过来,让他简直喘不过气,而他的旋风八刀无一命中,一刀刀都像是劈向了虚空。

    绝望从头到脚袭来。自己拼尽全力进攻,对方不仅轻松化解,而且一招之间便反守为攻,剑法之强令史客郎全无办法。

    史客郎被对方剑气压着憋闷之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他焦躁之下强行拔起身形,白衣人的剑在他身上划过一道道伤口,血从前胸和四肢流了下来。他顾不得了,好不容易从对方的剑气威压下脱身,用满身的鲜血争得一个进攻的机会,这个机会绝不能浪费。史客郎大喝一声,向着对手当头一刀劈下。

    这一招他已拼尽了全力,可以说是垂死挣扎的一刀,自上而下的大力劈斩威猛之极,地上的叶子受他刀风所激,呼地向两边飞起。

    对方剑法虽好,这一招却非撤步闪身不可,自己一招再顺势横斩,当可占得先机。

    史客郎计算好了后续招法,只等对方向后闪躲。

    谁料白衣人非但没有后退,反倒上前半步,手中剑似蛇一般弯曲刺出,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密集声响,刀剑瞬间交击了几十下,白衣人的剑在他刀上飞快地盘旋,每敲击一次,史客郎便觉手臂震动,刀上的力道便弱了一分,而对方的力道便强了一分。

    随着最后一次脆响,史客郎再也握不住刀柄,单刀脱手而出,而他自己被震得飞了出去,摔倒在两丈开外,落地之时鲜血顺着鼻子和嘴角不断流下。

    白衣人身形一闪,已到了史客郎面前,剑尖向下,只要稍稍向前一送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史客郎忽地笑了,他喘着气,嗓子里发出嘶哑的笑声。他边笑着,边放开四肢,仰面躺成一个“大”字。

    舒服!三天三夜了,史客郎从未如此舒服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死吗!

    白衣人站在当地,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简直要把他冻成冰块。

    史客郎大大地喘了两口气,说道:“你赢了!我服气!史大爷的看家本领都被你破了,'万里奔命'的轻功没逃出你的掌心,拼命的刀法伤不了你分毫。算了!史大爷这辈子值了,吃过大苦,享过大福,尤其是享足了艳福,今日死在你剑下,不亏!唯一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我只采了三百零五个妞,送了三百二十七人上西天,未能破了先人的记录,唉!天不假年,壮志未酬啊!”

    白衣人听他如此说,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似要冒出火来。

    史客郎又笑道:“你生什么气?反正我的命已在你手里,你随时拿去!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也高兴,逃了三天三夜,我受不住了,不如死了干脆!不过,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是谁?到底是哪一派的高手?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衣人慢慢伸出手,将自己脸上面纱扯下,冷冷地道:“可看清楚了?”

    史客郎叹了口气,“美。。。真美!”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你,你不是。。。”

    话音未落,白衣人的剑已刺下,史客郎身子一挺,忽地眼睛大张,张着口说不出话来,随即他全身一软,死了。

    作为一个采花贼,能死在绝世美女的剑下,是一种幸福。

275.见风使舵

    山中樵夫最先发现了史客郎的尸体,急忙向当地官府报告,捕快们惊喜地发现,通缉多年的采花大盗竟已死了,而且杀人者踪迹全无,这真是天上飞来的一件大功啊!

    官府将史客郎的尸体丢出来示众,消息立时传了出去,王奇才在半天后便见到了尸体,看到的第一眼,奇才便认出,此人确是如假包换的采花大盗史客郎。

    此时史客郎的样子极为狼狈,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身上衣服完全遮不住身体,他的胸前是一道道的伤口,脸上血迹斑斑。

    奇才诧异地看着他胸前的伤口,那一道道剑痕对他来说极为熟悉,平日练剑之时,为测试剑招的威力,他有时会寻一棵大树,对着粗大的树干发招,每当使到那招”春暖花开“时,树干上出现的道道剑痕,就与史客郎胸前的一般无二。

    再看史客郎的虎口,明显是与对方过招时被震裂,而那裂口之长,并不是一下便可以做到,若是自己用那招”枯木逢春“,连续敲击对方兵器,借了对方的内力,一点点加大力度,或许能震开这么长的豁口。

    那么,难道杀史客郎之人修习过剑典?难道他也会”春秋十二剑“?奇才为这个发现震惊了,这世上除了已死的方树之,修习过剑典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

    ”青青“,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已没有苦涩,只有欣喜,难道她已剑术有成,竟又重出武林,在中原现身了么?

    奇才回过头来,四处看了看,仿佛想寻找到何青青的身影。想到她就在周边出没,也许与自己近在咫尺,奇才心里有些激动。只是这茫茫人海,两个人遇到是何其地难!

    当奇才抬头四顾之时,他身后的两个人迅速低下头去,远处正在一起低语的几人各自散开,一个卖炊饼的精瘦汉子忽地扯开喉咙开始吆喝,而奇才感觉,方才半晌他都没有言语。

    周围的气氛有点奇怪,十几个人袖着手慢慢地聚集过来,对奇才渐渐形成包围之势。

    奇才暗暗冷笑一声,举步就走,那些人忽地奔跑起来,有的已经抽刀在手,老百姓惊慌地奔逃躲避,有些胆大的反倒拥上来看热闹。

    奇才倏地加快了脚步,冲入了人群之中。忽地耳边风响,一柄刀砍了过来,奇才一伸手,手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自刀底钻出,正正拿住那人的手腕,只一扭,便将那把刀劈手夺过,抬脚将偷袭者踢了个跟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丝毫未影响到他的前行速度,奇才脚下未停,在人群中蛇形向前,他所过之处,手拿脚踢,不断有人倒下。

    奇才知道,若是被众人合围,他硬闯起来便相当麻烦,如果对方有三两个高手坐镇,他脱身会更加很难。此时合围未成,敌人处在松散状态,自己尚大有可转寰之处。

    他的身形迅疾无比、神出鬼没,敌人被他带着四处乱跑,却始终未能形成合力将他困住。

    西边两人、南边一人和北边一人看起来功夫甚强,奇才看准了形势,向东面冲了过去,片刻间已冲出这片广场,钻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身后一片呼喊之声。

    他拐进了一条里弄,却有五六个人迎面过来,各执兵刃向他扑上,奇才知道若稍稍耽搁,不知多少人会追上来,自己只能痛下杀手,速战速决。

    他第一次拔出剑来,右手一挥,剑光一片,叮当几声响,五六人纷纷倒地。

    此时他的身前只剩下一个人,却是当年自己招到公义门的张家庄弟子王成,后来做了公义门的香主。

    王成手里提着刀,面色有些发白,奇才知道此人功夫不弱,想也没想便提剑上前。

    谁知王成忽地将刀扔掉,向旁边一闪身,叫道:“王大侠快走!向前右转无人把守。”

    奇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抬脚向前奔去,到了胡同尽头右转,转头一看,却见王成提了刀,向着地上受伤的公义门人一刀砍去。

    王成挥刀砍死两个未死的同伴,看看左右无人,回手在自己肩上划了一道伤口,将刀一丢弯腰跪地。

    眨眼间几十人呼喊着冲进胡同,为首的李堂主见到地上的尸体,怔了一怔,向着王成道:“贼人呢?”

    王成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一手向后一指,“属下无能,让贼人跑了!”李堂主一跺脚,带着众人追了过去。

    众人走远,王成扶着肩膀站起身来,嘴角挂着冷笑,“多亏我机灵,知道见风使舵,否则要死在姓王的剑下。”

    奇才逃出城继续南下,他知道自己成了公义门追捕的对象,在路上加倍小心,一路多在山野中穿行,少在城中露面,再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只是每日露宿山野,不免有些疲惫。

    眼看快到河清县,奇才盘算了一下,不如去云通寺盘桓几天,一来看看智颠老和尚,二来也顺便歇上一歇脚,还有一个想法便是向智颠打探一下青青的行踪。

    他黄昏时到了云通寺左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怪异,周围到处都有黑衣人出没,寺庙仿佛被人监视了起来。

    奇才心道:“难道公义门未卜先知,知道我要来云通寺,提前来埋伏?”

    见此情景,他便不敢贸然进去,只在周围潜伏着,等到天黑时偷偷入寺,四处寻了一遍。

    谁知他找遍了全寺,也没见智颠大师的踪影。

    奇才跃出寺庙,钻进后面的小树林,解阿鼠的小窝就在那里。

    他来到窝棚处,轻喊了两声,无人答应,奇才跃上了树,钻进窝棚里面,却见那狭小的屋子里扔着半壶酒和啃过的鸡腿腿骨。

    看样子解阿鼠不能走得太远,奇才躺在窝棚里,不禁困意上涌,一下子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深,多少天他都没好好地睡过觉了。

    第二日清晨奇才醒了过来,立时觉得不对头,钻出窝棚一看,却见四周全是人,都是一身黑衣,已将窝棚团团包围。

    奇才暗暗地握住剑柄,心道:“公义门真是消息灵通,我一路如此小心,竟然还是被追上,看来又得血战一场了。”

    奇才正想跃下树来厮杀,忽听马蹄声响,几个黑衣人纵马入林。

    当头的那人看起来很是脸熟,奇才正狐疑着,那人却笑道.“王兄弟,咱们真是有缘哪!”

276.宝藏传说

    奇才跃下树来,见礼道:“高大人!”

    高继宣上前握住他的手,说道:“黑沙渡一役多亏王兄弟出手相帮,我正要为兄弟你请功,谁知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竟是再不露面。”

    奇才不经意地抽回了手,说道:“江湖浪荡之人,要什么功名利禄?”

    高继宣叹道:“似王兄弟这般不计回报、忠心为国之人太少了。我听闻你在保州大营,在羊山之战中立下大功,如今可是尽人皆知,兄弟你怎么忽然在此地出现?”

    奇才道:“我正想请问高将军,带这么多人来此,难道是想缉拿于我?”

    高继宣笑道:“兄弟莫怪,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我在找一个人,名字唤做解阿鼠,据说他居住在这林子里,可是兄弟们守了两天,也未见他的踪迹,今早有人来报说他回来了,我急着赶来,不想没见到解阿鼠,倒是见到了兄弟你!”

    他说着挥了挥手,那些黑衣人都退出树林之外,只余下他们两人。

    奇才道:“高将军找解阿鼠何事?莫非他犯了什么大罪?”一般的罪责自然由地方官府缉拿,如今是皇帝身边的将领来捉拿,定是非常紧要之事。

    高继宣道:“我不是来捉拿他,而是想请他出手帮忙,可云通寺的僧人说,他和寺里的高僧智颠大师一起走了,已经走了三日,走时并未告知任何人行踪。”

    他用手一拍旁边的树干,叹道:“唉,我晚来了一日!”

    奇才本想问他找解阿鼠帮什么忙,却觉得有些多嘴,高继宣是皇上身边的人,他带了这么多人来,说明事关重大,自然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高继宣却道:“兄弟,不瞒你说,此次我是奉了圣上密令,专程来北邙山。。。这件事极为棘手,正须兄弟你这样头脑灵活、武功高强之人。”

    他对奇才印象极佳,上次黑沙渡一役,多亏奇才一夜之间为他找来数十武林好手。他本想出手招揽,可没想到奇才竟不辞而别,再未露面,直到前一阵的羊山大捷,王奇才的名字才又被人提起。

    高继宣虽为朝廷将领,却也算半个江湖人物,依他看来,王奇才人在江湖、心系国家,是个忠心为国、敢于任事、而且能做大事的人。

    前些天他接到密报,北邙山一带有大批武林人士出没,其中不乏契丹人和党项人,高继宣立即向皇帝密奏。

    朝廷一向严禁盗墓,尤其是北邙山帝陵群,更是派人加以保护,可盗墓之事却屡禁不绝,总有亡命之徒冒险进山挖掘。这些人到北邙山,都是冲着帝王墓葬而来,而让契丹人和党项人不远万里冒险寻找的墓葬,定是传说中的后唐末帝陵墓。

    传说后唐末帝的埋骨之处,掩埋着一个天大的宝藏,谁得了这宝藏,便可得到天下,拥有万里江山。

    这件事犯了朝廷的大忌,大宋皇帝富有天下,再大的宝藏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这宝藏若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却可能用来惑乱人心,惹出动乱的根苗,若是宝藏落入异族敌国之手,更会成为其煽动民心的工具。

    因此这事儿朝廷非管不可,但是怎么管呢?大动干戈,在北邙山大肆挖掘是绝对不行的,不仅会使朝廷落下盗掘前朝帝陵的恶名,更会坐实那个本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传说。而在几百里北邙山上没头没脑地寻找一座隐藏的陵寝也不可行。

    思来想去,此事声张不得,只有暗中查访,说起来不只是大宋,自后唐末帝死去,宝藏传说一起,便不断有人来北邙山探查,五代皇帝也曾各派人马来此寻找,但都是空手而归,入宋以来,天下大定,这传说也平息了好久,这对于朝局当然是有利的,皇帝巴不得此事被遗忘,无人提起。

    谁知近年来宝藏之说又悄然兴起,这背后不知有什么势力在推波助澜,一时北邙山里英雄汇集,暗流涌动。

    当今皇帝坐不住了,密派高继宣暗访此事,但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军队。高继宣受此重任,不敢懈怠,带了一批大内高手,来到北邙山,探查了数日,期间与各方势力较力,损折了些人手。

    五日之前,他带了几人深夜进山,遇到不知哪里来的几个高手,一番较量之下,自己折了两个弟兄,杀死了对方一人,经调查是在武林中失踪已久的江洋大盗。

    高继宣觉得,不能再这么胡乱找下去了,这茫茫大山里有无数藏身之处,即便是派大军,也难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专门的事只能专门的人来做,他要找盗墓高手,借助他们,或许并不能找到墓葬所在,但是定能知道盗墓的人在哪里出没。

    这几日他的手下到处找盗墓贼,便连牢狱中关押的都带了出来,这些人提到一个名字:解阿鼠,说此人是本地最大的盗墓贼,常带些地底下挖出来的宝贝在黑市上兜售,因此高继宣派人来找他,不想却找到了王奇才。

    高继宣对奇才极为欣赏,又信任有加,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王兄弟,好男儿大好有用之身,正当为国效力,兄弟你在边关杀敌,也是为此吧!如今此事关系到朝局大事,契丹人、党项人都有亡我大宋之心,又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借机生事,若被他们得逞,危害更甚过边关不宁。兄弟你一身的本事,正可在此一展拳脚。你既然从军,在边军是军,在禁军也是军,不如我与杨将军招呼一下,调你到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

    他殷殷切切,甚是诚恳,奇才未免心动,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不免叹气道:“高兄,小弟如今惹上了一个极大的仇家,不得已离了保州,被人追杀至此,小弟身上之事未了,万不敢投效麾下,恐怕会给将军带来不便。”

    高继宣道:“即是如此,为兄也不便勉强。”朝廷对于江湖仇杀,一向禁之不绝,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大,江湖事江湖解决,高继宣也算半个江湖人,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故此也不勉强,只在心里暗自可惜。

    奇才道:“我对这宝藏之事,却也略知一二,契丹南院相温耶律锋,便是从前的天龙门杨锋,早就在北邙山寻找,他手中一张江山万里图,据说与此有关。”

    正说着,忽见两个人自林子外进来,为首者大大咧咧地叫道:“舜举,和谁聊得这么热乎?怎不让我们老哥俩认识一下?”

    此人五十上下年纪,黄黑的一张面皮,脸上皱纹横生,脖颈却很粗大,上面青筋鼓涨,奇才一见便知他是修习外家功夫的高手,他身后之人看起来与他年龄相若,身形瘦削,步法轻灵,看样子轻功定然出色。

    高继宣笑道:“两位世叔,这位正是我提起过的,羊山大捷的大功臣王奇才,奇才兄弟,这位是巴蜀第一刀张成张前辈,这位是飞天神龙赵兴赵前辈。”

    这两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他们的名头奇才都听过,原来竟在大内效力,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道:“拜见两位前辈。”

    张成并不还礼,只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王奇才?”

277.黄雀在后

    赵兴道:“如今王奇才号称边军第一高手,原来竟是一个毛头小子,哈哈!张大哥,看来咱们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张成冷哼一声:“想当年我跟着高帅出生入死的时候,这小子还没出世呢!”

    这两人都是高琼身边的老兄弟,早就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此次高继宣出来,高琼不放心,特意差了他们来随行保护,二人功夫既高,资格又老,难免有些颐指气使,处处指手画脚,高继宣也不好说什么。

    奇才知道武林高手多有怪癖,也不与他们计较,只向高继宣拱手道:“高兄,我还要在此地耽搁几日,若有什么消息,自会报与高兄知道。”

    高继宣尚未说话,张成却怒道:“你乃杨延昭手下一个小小兵卒,怎敢和朝廷指挥使称兄道弟!”

    赵兴阴阳怪气地道:“如今边关的兵将越来越嚣张了!舜举,也就是你脾气好。。。”

    奇才性子本不拘泥,因高继宣情谊殷切,心生好感,故此兄弟相称,没想到这两人竟鸡蛋里挑骨头,一副找茬的架势。

    他不想与二人纠缠,转身欲走,那张成却伸手向他肩膀抓来,口中说道:“还不向高大人赔礼!”

    刚触到奇才,却觉手中一空,自己的内力竟被卸了个无影无踪,而奇才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迈出了一步,好似根本没察觉到这一抓。

    高继宣忙道:“张世叔不可。。。”

    张成成名多年,功夫极为高强,在大内也算得上顶尖人物,这背后的一抓让人如此轻易破掉,面子上如何下得来?

    当下怒喝一声:“站住!”一掌向奇才后背击出,他一怒出手,已是使出了全力,这一掌挟着风声,呼地拍至。

    高继宣见奇才后背空门大开,张成这一掌若是拍实,足够要了他的性命,正想出手去拦,却见奇才身子滴溜溜一转,已让过了这一掌,身子顺着张成的胳膊倒转一圈,贴着他的身子溜过去,瞬间已到了他的身后。

    张成一惊,忙向旁一闪身,奇才却并未趁势反击,只向高继宣一拱手,“高兄,告辞!”迈步向前。

    赵兴见奇才在张成手下脱出,身子一晃,已拦在奇才身前,说道:“张大哥让你站住,你怎可如此无礼!”

    他忽觉眼前一花,奇才已闪过了他,脚下不停如飞而去。

    赵兴本对自己轻功极为自负,没料到却被奇才轻松闪过,老脸一红,正想去追,奇才已奔出十几丈,瞬间不见踪影。

    赵兴目瞪口呆,此人身法怎么如此神出鬼没?江湖传闻王奇才轻功天下第一,他一直都不服气,总想找机会较量一番,如今看来,此人的确是名不虚传,以他疾奔之速,自己便是追,也是万万追不上的。

    张成气得一跺脚,“这后生小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高继宣看着奇才背影,心中赞叹不已,此人年纪比自己轻了许多,功夫却远在自己之上,真真是后生可畏。

    奇才出了树林,直向北邙山奔去。

    他在山里跑了两天,未见到智颠二人的踪迹,只见到几个小贼,还有些武林人士。

    北邙山自东面白马山到西面神尾山,共有三十三峰,东西长数百里,山中陵墓无数。奇才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只是四处乱走,夜晚就在山里露宿。

    北邙山的夜晚倒像是比白天更热闹一些,太阳将万物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而在月光之下,好多事都没了禁忌。

    奇才卧于一处干爽的土坡上,正迷迷糊糊地要进入梦乡,忽听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这声响不似动物经过,倒像是人的脚步。

    奇才并未睁开眼睛,只竖起耳朵,判断来人方向,他觉得,在眼前一片黑暗之时,听觉会更加敏锐。

    他听了一会儿,判断有两人自西向东而来,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后面的人脚步迟疑,随前面之人而动,像是在暗中跟踪。

    奇才睁开双眼,果见一个黑影自土坡下经过,钻入前面的树林中,片刻之后,另一个黑影躲闪着走上前来,随着前一人去了。

    奇才无声地起身,跟在两人身后,他离跟踪之人很近,但由于脚步极轻,对方并未发觉。

    那人一心跟着前面之人,完全未料到自己已被人盯上,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人在林中绕了许久,翻过一个山头,又过了一道山谷,来到又一处密林之中。

    前一人来到一块大石头前面,左右看了看,绕到石头后面去了。

    跟踪之人来到近前,拔出刀来,向石头后面摸索过去,忽地左右各冲上来一个人,其中一个手一伸,便扼住他的喉咙,跟踪之人双脚不断地蹬着,发出惶急的声响,不多时,便一动也不再动,眼见已经是死了。

    两个人拖了死尸,向东走出百余步远,将尸体丢入乱草丛中,各自走回到石头后面去了。

    奇才又伏了半晌,再没听到什么动静,便起身走到东面草丛中,低头看那尸体,见那人身着黑衣,三十左右年纪,看他的装束,倒像是高继宣的手下,向他腰间一摸,果然摸到一块腰牌,上面写着大宋禁军字样。

    奇才收了腰牌,转身来到那块大石前面,侧耳一听,便知后面隐藏着两个人,他藏身在旁边灌木丛的阴影之中,弯腰捡起一块石子,远远地丢了出去。

    随着“啪嗒”一声响,大石后面闪出两个人来,左右张望,见周围无人,两人拔出刀来,向发声之处搜寻过去。

    奇才像一股青烟一般,自二人身后溜过,钻入大石后面,那二人毫无察觉。

    大石后是人工开辟的一条小路,自荆棘丛中蜿蜒向前,奇才顺着小路向前,走了几百步光景,眼前豁然开朗,在密密的荆棘丛林中现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十数顶简易帐篷。

    奇才在帐篷间穿行,帐篷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唯有最里面的帐篷中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奇才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伏在帐篷后面侧耳倾听,里面叽哩哇啦不知在讲些什么,奇才心道,难道这竟是一群契丹人?

    听了半晌不明所以,忽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张师傅,你觉得如何?”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王爷,看来那后唐末帝的陵墓很快就要重见天日!”

228.四大家臣

    小王爷道:“张师傅此话怎讲?”

    那苍老的声音道:“小王爷,您不觉得近日此间颇不寻常么?”

    小王爷道:“还请师傅指教。”

    “此事说来话长。”那苍老的声音道:“当年后唐末帝李从珂任凤翔节度使时,有刘、杨、张、洪四大家臣,刘、张是谋臣,杨、洪是武将。这四大家臣忠心耿耿,跟随他南征北战,直到节度使变成潞王,潞王又成了皇上。等到石敬瑭造反,做了辽太宗的干儿子,得以借辽兵之力,带兵直捣京城,末帝一怒之下,派姓杨的家臣杀了辽太宗之兄,在唐避难的耶律倍。”

    “姓石的反贼兵势很盛,末帝不能阻挡,穷途末路之下只好举火自焚,临死前身边只有四大家臣和一个姓宋的太监,末帝命这五人将自己的骨灰葬于北邙山密穴之中,并将宫中的奇珍宝搜集起来,用黄金的匣子装着,要作为自己的陪葬。”

    “末帝死后,五个人带着家眷趁乱出京,相会于北邙山中,几人商议将末帝骨灰下葬之事。谁料那姓洪的暗地里起了私心,想将这宝藏据为己有,在半夜里偷偷起事,窃取了黄金匣子的钥匙,不料被那张姓谋臣察觉,不免声张起来,姓洪的奸贼重创了张姓家臣,自己却也死在随后赶来的三人手下,他的儿子却趁机逃脱,并带走了黄金匣的钥匙。”

    “众人欲待救治那张姓家臣,他却说道,自己本就想追随先帝于地下,待安葬先帝之后自尽,如今不过是早死几日而已,他请其余三人将自己尸体焚化,陪葬于末帝身侧,又对自己的儿孙交待了后事,便自绝经脉而死。”

    那小王爷道:“唉,此人倒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那张师傅道:“先祖一腔忠义,追随唐帝于地下,先父见中原大乱,便远走定难避祸,这才有你我君臣际会。”

    小王爷道:“原来张师傅乃是前朝忠良之后,可敬可佩。”

    那张师傅道:“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张浦得夏王赏识,愿粉身以报,效先祖之忠义。”

    小王爷道:“张师傅忠肝义胆,有经天纬地之才,吾父子得遇先生,实乃吾家之幸,吾阖族之福,有先生这等大才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张浦道:“夏王雄图大略,小王爷志向高远,若能得后唐末帝之宝藏,定是如虎添翼,我党项族人有望立国,与宋辽三足鼎立。”

    奇才听了,方知帐篷里面是夏王李继迁的世子李德明,而那老者乃是夏王手下头号谋臣张浦。

    张浦本是汉人,却相助党项人举兵叛宋,在边境屡屡作乱,大宋多年围剿,未能建功,在契丹人重兵压制之下,大宋无力两面作战,只好改剿为抚,许以厚利,安抚李继迁,谁知他只是表面臣服,暗中动作频频,如今竟密谋立国。

    奇才心道,传说李德明有谋略,颇能得人,今日看来果不其然,有李氏父子在,恐怕大宋西北永无宁日。

    他将手暗暗地放在剑柄之上,屏息静听,这帐篷内有五人,其中两人似是一流高手,其余三人功夫也自不弱。若是自己突然冲进去,刺杀李德明,不知能有几分成算。若能成功,对党项人定是个极大的打击。若是一击不中,周围人拥上,自己难免陷入重围之中。

    奇才心道,等众人散了,帐内只余李德明一人,那时把握要大得多。想到此他松开了剑柄,继续倾听。

    李德明道:“张师傅,那宝藏后来如何?”

    张浦道:“后来刘、宋、杨三人带着末帝和先祖遗骨,进入北邙山,寻找那处密穴,据说密穴有两幅地图,一幅名为'江山万里图',画出此穴的位置,此图先祖曾经见过,另一副是地底之图,这密穴建造的极为隐秘,其中有诸多机关,若无地底之图,便是找到位置,也难以入穴。先祖去世后,先父即离开北邙,这两幅图落在谁手,先父也不得而知,只是那黄金匣的钥匙,却确定在洪氏之手。”

    “契丹耶律锋在中原经营多年,一直在寻找宝藏,他乃是当年杨氏的传人,手中极可能有密穴地图,只是宝藏多年L来未曾面世,恐怕他并无全图,或许只有一张,几年前他灭了洪氏后人,怕是图谋那黄金匣的钥匙。如今契丹人在北邙山频频出没,宋人也在此地布下重兵,就连天下第一大帮公义门都大举入山,恐怕宝藏面世之时不远矣。”

    李德明道:“若是寻常珠宝,怎能让众人如此看重?师傅你常说,这宝藏出世定会让举世震惊,若能得此宝,可助我党项立国,我一向信奉师傅,为此不惜亲身来此,如今师傅可能告知,那宝藏到底有何稀奇之处?它,它到底是什么?”

    一时帐篷内寂静无比,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奇才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耳朵更向帐布上贴了一贴。

    张浦道:“小王爷,不是我故意欺瞒,而是当时这黄金匣子乃是唐末帝亲手所封,就连他的贴身太监和四大家臣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何物。不过众人都有猜测,否则耶律锋不会图谋这宝藏数年之久。在下以前只是怀疑,并无确实证据,不敢妄下断言,直到如今方能确定。此事太过重大,除了夏王和小王爷,在下不能与第三人说起。”

    此时一个声音道:“既然张先生不便说,在下告退。”

    另一个声音却道:“细封良,你不能走,我们都不能走!”

    细封良道:“师傅,您,您老人家,这是为何?”

    奇才只听那人道:“因为。。。”忽地帐篷内灯火全熄,自己耳朵好似被冬天的冷风刮过,倏地一下刺痛,奇才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却听“噗”地一声,自己方才藏身之处已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呼地冲出。

    奇才转身一个“连矢疾射”,眨眼间冲出十几丈远,但身后依然是掌风猎猎,热辣辣的感觉不离他后心,奇才不敢回头,只是埋头向前狂奔,一直冲出那块拦路的巨石,守着的两人只看到黑影一闪,未及出手已是人影全无。

279.受伤

    奇才冲出党项人的营地,身后之人紧追不舍。

    二人奔出十里地左右,奇才展开轻功,在一片树林中盘旋飞绕,好似一只巨大的蝙蝠。

    那人一直追踪他的身形,却终不及他的灵活,掉在十丈开外。

    奇才第一次看清身后追踪之人,那是一个老人,有着红彤彤的硕大的鼻子,在鼻子的遮掩下,他的眼睛仿佛两口小小的深井,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奇才估量着他的功夫,能一直跟住自己,必定是一流高手,不能轻视,但自从杀死黑白无常之后,奇才对一流高手已毫无畏惧,此时他想的是要不要趁着此人落单将他解决掉。

    正寻思着,忽听远处呼哨声响,一声比一声急迫,好似在召集同伴救援。那老者听了,立时掉头,向着来路奔去,奇才心里好奇,也不再逃跑,反过来跟在老者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老者再不理奇才,只顾埋头狂奔,一直奔回到方才的营地附近。

    奇才远远地见到党项人的营地火光冲天,周围的灌木和那些帐篷都陷入一片火海。在旁边的空地上,许多人正在厮杀,喊杀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老者毫不犹豫冲了进去,手掌翻飞,击飞了两人,那两人都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

    而周围有更多身着夜行衣之人,他们个个勇悍非常,与党项武士们战成一团。

    奇才心道:“难道这些都是高继宣的人?”

    其中一个蒙面人剑法甚是凌厉,此时正与那高鼻老者战在一处,两人以快打快,一口气过了几十招,不分胜负,老者胜在内力深厚,蒙面人胜在剑招清奇,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奇才心中一动,这蒙面人不是公义使郑三么?这身形,这剑法,绝对错不了!

    公义门竟袭击党项人,让奇才对他们的印象有所好转,虽说公义门手段毒辣,但关键时候可以抗击外敌,也不失为保家卫国的好汉。

    双方激斗正鼾,却有七八个党项人团团围在一个年轻人身边,那年轻人生得颇为方正英俊,气度更是不同凡响,他的身边是一个样貌儒雅的瘦削老者。

    年轻人虽身处混战之中,却似在自己家后院看人比武一般,毫不惊慌,偶尔偏过头去,与那老者低声说着什么。

    奇才心道,看这样子,这定是李德明和他的师傅张浦了。此时形势一片混乱,自己正可趁机杀了他,为大宋除掉一个大患。只是公义门众在此,自己可不想暴露行踪。

    他扯下一片衣襟,将脸面蒙住,又折了根树枝,单手甩了甩,感觉还算趁手。似他这样的功夫,在树枝上贯足了力,便与刀剑一样,可致人于死地。

    弃用自己的兵器,只因七色气剑太显眼了,只要一出手,必定被公义门众认出,凡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奇才悄无声息地靠近李德明,忽地脚下用力,猛冲过去。他的身形快到了极点,等那些侍卫发现时已经到了面前。

    两个侍卫虎吼一声,一左一右挥刀砍下,明明兵器向着来人斩去,不料眼前一花,两柄刀竟全劈了个空。

    奇才神奇地自两人中间钻了过去,手用力一抖,那根树枝发出嗡嗡的声响,直取李德明的咽喉。

    这一下事出突然,眨眼间奇才已到了面前,李德明的侍卫都相救不及,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树枝已到了李德明脸前咫尺距离,他的身子却像是折了一般,突地向后仰去,树枝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奇才暗道可惜,若是用自己的七色气剑,剑芒暴涨之下,李德明绝不可能躲过。

    他正想收回树枝,准备刺出第二剑,却觉手臂巨震,手中树枝险险便拿不住,奇才一惊之下,胸中内力倏地涌出,全贯注到树枝之上。

    只听啪地一声,手中树枝已断为两截,此时他才发现,出手的是那李德明的师傅张浦。

    张浦的吃惊不比奇才小,自己急切之下,挥起折扇挡了一下,却未料到奇才内力如此强劲,自己的折扇竟被他震断了扇骨。

    两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招,内力上未分上下,包括细封良在内的党项侍卫已围了过来。

    奇才心知不能被他们围住,便展开身形,四下游走,手中半截树枝频频出手,霎时撂倒了几个。

    此时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好似有大队人马向这边奔来。

    四周忽哨声连响,此起彼伏,激战双方忽地齐齐住手,各自后退,钻入密林之中。

    高继宣一马当先,自远处飞驰而来。奇才来不及与他招呼,顺着郑三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年过去了,绿夏到底怎么样了?她的伤好了吗?她收到自己留给邹大郎的口信了吗?

    奇才迫切地想知道,以至于他顾不得公义门在追杀他,只想跟上去探个究竟。

    绿夏和公义使关系很好,或许她与郑三在一起,此刻也在北邙山中。

    公义门众在密林中分散向前,奇才看准了郑三的方向紧追不舍,一行人穿过密林,过了一条小溪,郑三忽地停住脚,转过身来。

    他一把扯掉面上黑布,说道:“王奇才,你够胆色!来来,咱们较量一下!”

    奇才也住了脚,说道:“绿夏呢?她可和你们在一起?”

    郑三哼了一声,道:“你还有脸提起夏妮儿!她被你害得还不够么?”

    奇才心里一惊,问道:“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可是伤没养好?”

    郑三道:“她的伤好不好,还在你的心上么?”

    奇才心里更慌,急道:“若她伤势未愈,我带她去找药王,定可治好!”

    郑三冷哼道:“什么药王,难道医术高得过吴二哥?这些伤筋动骨,怎么会难得住吴二哥!”

    奇才的心咕咚一声归了位,笑道:“那便好,伤好了就好。”

    郑三道:“门主下了禁足令,再不许她私自到江湖上行走,再过些日子,便要为她办婚事。”

    奇才脑袋嗡地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她要成亲了!”

    “成亲?”奇才一时失魂落魄,喃喃道:“她要成亲。。。和谁成亲?”

    忽觉剑锋及体,奇才忽地醒起,身子猛地一转,虽说躲过了要害,却终究没躲过郑三的一剑,那柄剑一半已插入他的左肋之中。

    奇才知道自己中了计,郑三故意以言语刺激,让自己一时恍惚,再痛下杀手,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他脚下用力一蹬,已蹿出去十几丈远,忍着肋下剧痛,鼓起最后的力气,向前飞奔而去。

    身上的血不断涌出,这让他有些头晕目眩,极想就此躺下睡上一觉,但他知道,郑三等公义门众就在不远处,自己若是停下,少不了落入他们手中,受尽折磨。

    他强撑着一股气,不停地向前奔跑,此时真是慌不择路,根本不知自己在向哪里跑。

    若能遇上高继宣一伙,或许能活命,若是别人,无论是契丹人、党项人还是公义门人,他都难逃一死。

    奇才捂住肋下,不知奔出了多远,忽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280.宝藏谁属

    “吃饭喽!师祖,这兔子肉可香了!你来一块不?啊啊,不吃就不吃,你打人干什么?兄弟!你醒了,来吃肉!”

    奇才茫然看着眼前晃动的兔子腿,那腿烤得有点糊,不过闻起来还是很香的。

    解阿鼠又道:“奇才兄弟,你都睡了一天了,一口东西没吃,你就不饿?”

    这一声唤醒了奇才的全部饥饿感,他猛地伸出手去,抢过解阿鼠手上的兔肉,却不料牵动了肋部的伤口,疼得他哎呦一声。

    解阿鼠道:“又出血了!你倒是小心点,你这条小命可是师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

    奇才边啃着兔子腿,边含混地向智颠道谢。

    智颠坐在一株老树下面,自顾自嚼着干粮。

    解阿鼠边吃边说,唠唠叨叨地将遇到奇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智颠和解阿鼠在此地已住了几日,每日只在附近山上踏勘。

    今日一大早,解阿鼠起来寻找食物,看到奇才晕倒在一处草丛之中,急忙将他背了回来,当时奇才失血太多,已经是奄奄一息,多亏智颠医术高超,才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解阿鼠不服气地道:“师祖总是说我馋,天天让我跟着他啃干粮,若不是我嘴馋出去找好吃的,哪儿能看见奇才兄弟?兄弟,要不是我,你的小命就没了,当然,师祖也做了些事,不过,主要还是我的功劳,嘿嘿!”

    智颠斥道:“就你废话多!”

    解阿鼠拉长着脸嘟囔道:“本来嘛,我又没瞎说!”眼睛瞟着智颠,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兔肉。

    奇才吃了一条兔子腿,多少解了些饥,挣扎着坐起来,口中说道:“多谢智颠大师和解大哥救命之恩。”

    解阿鼠龇牙笑道:“好说好说,谁让咱们是兄弟!”智颠道:“你还是躺着的好!”

    奇才道:“大师此次可是寻到了藏宝之处?”

    智颠还未说话,解阿鼠抢先道:“没有!没有!兄弟,你别惦记了,这宝藏是我和师祖的,可没有你的份!”

    智颠瞪他一眼道:“蠢才!”奇才莞尔一笑,解阿鼠这么说,那应该是有眉目了。

    智颠道:“阿鼠,等到了藏宝之处,你不许入穴,咱们立时就走!”

    解阿鼠跳了起来,叫道:“找到了不取,那寻它做甚?不干不干!”

    智颠道:“宝物自有其主,别人取了恐遭祸殃。你德行浅薄,焉能配得上这天下至宝?”

    解阿鼠道:“师祖,我只取一点,一点点,够我下半辈子吃喝就行,那么大的宝藏,也不差这一点吧!”

    智颠忽地怒道:“不准!一点也不能动!”

    解阿鼠道:“我辛苦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要找到宝藏,你说一点也不能动?那我费这劲干什么!臭和尚不讲理,老子不干了!”

    话音未落,已被智颠一把捉住后颈,斥道:“你跟谁老子老子的?我说不准你取是帮你!你没长眼吗?这宝藏有多少人惦记?大内高手、契丹人、党项人、公义门,哪一个你惹得起?你就是拿到手能守得住么?到时连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解阿鼠要穴被拿,浑身动弹不得,只不停地叫道:“师祖,师祖!我听你的,不拿,不拿还不成吗?”

    智颠松开手,解阿鼠嗖地一下便蹿了出去,智颠叹道:“大不了我将一身本事传你好了,唉,就是笨了点。”

    解阿鼠顿时喜笑颜开,跪地磕头道:“谢师祖,我就知道师祖疼我,那宝藏怎么比得上师祖的本事?师祖,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智颠挥挥手道:“先去给我打些水来!”解阿鼠答应着,欢喜地去了。

    智颠向着奇才道:“阿鼠这孩子其实还好,就是口风不紧,否则也不会被朝廷的人盯上,害得我们回不了寺,唉,恐怕老衲要另觅安身之处了!”

    奇才道:“大师,大内,契丹,党项人,还有公义门都在寻这宝藏,这宝藏真的有那么。。。”

    “有!”智颠斩钉截铁地道,“这宝藏就是这么重!那是真正的天下至宝,关系到大宋万里江山!”

    奇才紧紧地盯着智颠,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智颠闭上了眼,半晌才又睁开,说道:“宝藏里确实有很多奇珍异宝,但是那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他忽地压低了声音,头转向奇才,一字一顿地道:“传,国,玉,玺!”

    他话声虽轻,这几个字却似晴天霹雳一般,将奇才炸得耳朵嗡嗡作响。

    传国玉玺乃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以和氏璧打磨而成,当时的丞相李斯书写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镌刻在玉玺之上,为历代皇帝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凭证。

    历朝历代都对此奉若奇珍,传国玉玺乃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得之则认为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认为其“气数已尽”。若是皇帝没有传国玉玺,则其必然底气不足,合法性会受到质疑。

    王莽篡汉之时,派人往太后处索要传国玉玺,太后大怒,掷玺与地,传国玉玺崩了一角,后以黄金镶之,被称之为“金镶玉”。

    东汉末年,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联军一直攻进洛阳城,长沙太守孙坚在皇宫的井里打捞出传国玉玺,他自认有天命在身,便私自藏匿,匆匆回军,后来传国玉玺为袁术夺得,他以此称帝,不料兵败身死,玉玺重归汉室。

    曹丕篡汉、司马炎篡魏之时,都必得传国玉玺,以表示自己是上天选定的君主。

    隋朝灭亡之时,传国玉玺被萧皇后带走,流落漠北,直到贞观年间才重归中原,唐太宗弑兄杀弟,得位不正,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直到得到传国玉玺,才放下心结。

    传国玉玺传承千年,一直是国家的不二之宝,象征的帝王的最高权威。

    奇才愣了一下,方小心问道:“传国玉玺在地下,那么当今皇上用的是什么?”

    智颠道:“皇帝手中虽有玉玺,谁说过那是传国玉玺?自从后唐末帝自焚之后,传国玉玺便失踪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678/ 第一时间欣赏江湖奇才录最新章节! 作者:天下九九所写的《江湖奇才录》为转载作品,江湖奇才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湖奇才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湖奇才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湖奇才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湖奇才录介绍:
一场身边的仇杀,一张染血的宝图,将草根少年推向梦中的江湖。是怎样的奇遇,让他成为撬动整个武林的支点?
对抗天下最强的门派,战胜武林最高的高手,得到心中最爱的姑娘,你可以吗?是的,全凭我手中的剑!江湖奇才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奇才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奇才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