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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才录全文阅读

作者:天下九九     江湖奇才录txt下载     江湖奇才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6.身世

    香秀低着头,小声道:“舅舅,还有云龙哥哥,他们都说契丹狗都是坏人,见一个杀一个,可我看他,我看他不像坏人……”

    她扭着手,忽地哭道:“香玉姐姐和云龙哥哥都有爹爹,只我没有,可娘说我也有爹的,我爹他,他功夫特别厉害,比舅舅们都厉害,就跟外公一样厉害,就是,就是家里人不喜欢他。我总想,总想着爹哪天会来看我,可我不敢说,我怕外公生气……”她用袖子抹着眼睛,声音越来越低。

    奇才叹道:“父女天性,你和你爹亲近也没什么错。”

    香秀忽地抬起头来,大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道:“大哥哥,他,我爹他不是契丹狗吧?”奇才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默不作声。

    香秀又道:“他,他和契丹狗不一样,他又没剃头发!契丹狗都剃头发,难看死了!等明天我告诉他,不要做契丹狗,做宋人好了!”

    她忽地叫道:“大哥哥,你回去告诉我外公,我就呆两天,过两天就和爹爹一起回去!对了,还得告诉香玉姐姐,让她帮我的花花浇水。还有小雄,让云龙哥哥好好喂它,他老是给它吃石头,哼!小雄那么聪明,才不会被他戏弄,他就爱吃肉,才不会去吃石头!”

    奇才问道:“小雄是谁?”

    香秀咯咯笑道:“小雄是狗呀!它跟我最好了,我敌不过云龙哥哥,它就上去咬他的裤角,不让他出招。”

    奇才点点头,说道:“我必会把话带到。”

    香秀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陶哨,说道:“这是云龙哥哥给我的,他说只要一吹哨子,他就会马上出现,这样我就不怕坏人了。我,我今天吹了好几次,可是……”她的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此时帐外脚步声响,奇才忙自帐后钻出。

    杨自横走进大帐,向着香秀道:“小姐,军营里没有丫头,一会儿让婆子来陪你睡,我在你旁边的帐内,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他说罢转身欲走,却听香秀叫道:“大哥哥,你是契丹……人吗?”杨自横转过身来,香秀眼神清亮地望着他。

    杨自横歪着头思索片刻,说道:“义父说我是契丹人,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自己或许不是……我也可能是汉人。”

    香秀好似遇到了知音,惊喜地叫道:“我也是!那两个婆子非说我是契丹狗,可我明明是汉人。”

    “我记得小时候有人叫我汉狗,后来我功夫强了,便没人敢了。”杨自横不知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说这些,“这几年我来往辽宋之间,觉得契丹人和汉人也没什么分别。”

    香秀道:“可是他们杀人,杀很多人。”

    “当兵的哪有不杀人的,宋兵也没少杀契丹人呢!”

    “可外公和舅舅们说,契丹人都是坏人,都,都该杀!”

    杨自横想了想,道:“要是你外公和舅舅都剃了光头,契丹人也都剃成光头,大家都是光头,你看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可是外公和舅舅不会剃光头的。”

    “我是打个比方,假如他们都是光头。”

    “可他们不是光头啊!”

    杨自横挠了挠头,“算了,我喊婆子来陪你睡觉。”

    “可我一点也不想睡觉,我就是睡不着,大哥哥,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香秀抬起头看着杨自横,满脸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我去叫婆子来陪你说话。”

    “可我,我不想和她们说话,她们非说我是契丹人,还总要教我规矩,契丹人的规矩……”香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简直低不可闻。

    杨自横心中不忍,只好坐了下来,“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想我的羊,一只一只想过去,我放的羊足有几百只,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香秀道:“我家里不养羊,只养马,还有小雄。”

    杨自横道:“那你就想你养过的马,一只一只想过去。”

    “我不想马,我想我娘!”香秀眨了眨眼,眼看要哭了。

    杨自横叹气道:“你虽没了娘,还有爹爹,还有外公和舅舅,可我自小就没了爹娘,唯一的姐姐也死了,太师虽是义父,实际上是我的主人,在这世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

    这话好像草原上的风,一下子将长长短短的草全吹得弯下腰去,变成一般高矮。香秀瞬间觉得对面这个高大的哥哥与自己一般大小,以致于她想去安慰他,不让他如此难过。

    “我娘生病时说过,她以后会变成星星,每天晚上在天上看着我,我见着天上的星星,就是看到娘亲了。”

    她走过去,牵着杨自横的袖子,轻轻地扯着,一直扯他到了帐外,指着夜空道:“大哥哥,你的爹娘肯定也变成了星星,你想他们了,就抬头看看,说不定他们也看着你呢!”

    群星闪耀,夜空分外美丽,杨自横呆呆地看着天空,不知哪颗是自己的爹娘。

    两个人并肩站了半晌,香秀轻声道:“我娘常给我唱歌,她会唱好多好多的歌,唱得可好听了,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杨自横一时没有言语,一首歌忽地涌上心头,就像掘井出水的一瞬间,压在地底的清泉止不住地向上喷涌。他忍不住开口唱道:“月亮坐在山顶,金牛掉进深井,那梧桐的叶子啊,飘呀飘呀,一百年,两百年,左转右转,上转下转,青蛙跳,明珠照,一头扎进水里面,水里有个天呀,水里有个天。”

    这首歌在他心里埋藏了多少年,好像从没想起,其实从未忘记。这是娘亲留给他的歌,可是娘的样子他再也想不起。

    香秀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歌真好听。”

    杨自横忽地转身便走,将香秀一个人丢在当地,只顾低头急急地回到自己帐内,一进门便仰起头来,将喉咙口涌上来的东西强自咽下。

    他心中烦躁,自己竟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失态,有些事情他以为早就忘了,谁知今日又全部勾起,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忽然觉出异样,猛地拔出刀来,大叫道:“谁?”

    王奇才站在角落里,手中提着个灰布包袱。

    “为了一个包袱,你竟然独闯幽州大营。”杨自横奇道,“不过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两件衣服。”奇才道:“我只要这两件衣服。”杨自横道:“我倒是有点好奇了,这两件衣服就那么要紧?”

    “衣服不要紧,那这个要不要紧?”奇才笑着,手掌中托着一个香囊。

    杨自横扑了过来,“还给我!”奇才闪身避过,开口叫了声:“阿斗!”

    杨自横心头一跳,忽地停住了脚步,这一声好像唤醒了什么,他努力地想抓住那一缕思绪,却怎么也抓不牢。为此他感觉愤怒,挥刀砍去,喝道:“你是谁?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奇才知道自己猜对了,边闪身躲避边道:“我在叫你,阿斗是你的名字,你的爹娘姐姐都这么叫你,当然,你那个契丹干爹巴不得你忘了这名字。”

    杨自横瞪大眼睛道:“你胡说!”

    奇才道:“你唱的歌,还有一个人会唱。”

    杨自横手里提着刀呆住,一双大眼瞪着奇才,脑袋里仿佛有雷声轰隆隆地滚过,“谁?”他喘着粗气问道。

    “并州紫云庄的杨月儿,你去问她便可,只是此事不能让杨锋父子知道。”说罢倏地迎面扑来,杨自横一刀挥去,奇才身形诡异地一转,擦着他身边出了帐门。

    杨自横转身追去,却见他身影在远处一闪,不见了。他并未大肆声张,只慢慢地回身进帐,却见床铺上放着那个小小的香囊,打开来看,里面是自己小时用过的长命锁和红头绳。

    王奇才走了,带走了他的包裹,留下两个人为自己的身世忧心,夜不能寐。

    ――――――

    燕赵之地一马平川,十分平坦空旷,满眼是绿油油的树林和草地,间或有村庄和周围的大片庄稼。太阳高高地升在半空,阳光普照大地,并不管是辽地还是宋地。

    奇才走了大半日,身上微微见汗。正想寻个阴凉之处休息,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两人骑马直奔了过去。

    奇才开始并未留意,等到两人走远,无意间抬头一看,却见到二人都空着左边袖子,袖子里面是蓝色和灰色的里衫,原来是断袖帮的人。

    他抬腿追了上去,口中叫道:“两位留步!”

    二人急勒缰绳,两匹马高高地昂起了头,嘶叫连声。

    奇才转眼便到了跟前,那蓝袖大胡子叫道:“王兄弟,原来是你!”此人是他的老熟人,名字唤作周通,是断袖帮中传信使。

    奇才道:“周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大哥呢?”

    周通喘着粗气道:“别提了,这几日被一个女娃子折腾的草木皆兵,兄弟们伤了不少。帮主发了狠,说一定得抢来当小老婆。这不,急着让我准备聘礼,我跑了几百里路才备齐。”周通拍了拍马背上的大包裹。

    奇才哭笑不得,在中原之地,李昌燮还是改不了这好色的毛病,心中不免又有些诧异,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伤了断袖帮一众兄弟。

207.比试(一)

    奇才问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头?”

    周通道:“这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本事却大得很,先是杨长老看中了她,要找她的夫君比划,可那姑娘说:‘夫君是有的,只是他没在身边,即使他在,也敌不过我的本事,不如我和你打吧!’杨长老便和她打了起来,本来也没怎么当回事,想着几招将她拿下,谁知一招就被她刺伤,胳膊差点给卸了。按本帮规矩,输了就不该再出手了,可兄弟们不服,马长老又出手,缠斗了几十回合,一不小心,被她在身上扎了个窟窿。这女子连胜我帮两名长老,王兄弟,你说她的本事大不大?”

    杨长老和马长老是断袖帮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功夫奇才见识过,都极是强横,可这年轻女子竟连伤两人,确实不同凡响。

    周通又道:“两位长老输给一个女子,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可咱们断袖帮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输就输了,怎么也不至于一齐上去群殴,只好自认倒霉。可我们正想走,那女子却不乐意了,说我们轻薄了她,说惹就惹,说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按照江湖的规矩也得每人留下点部件。王兄弟,那咱能干吗?”

    奇才道:“中原女子注重名节,自然比你们西北女人讲究些。”心中却有些幸灾乐祸,这断袖帮也是活该,到了中原也不知收敛,到处招惹良家妇女,这下碰到了硬茬,按照江湖规矩,怎么也得留下几根手指才能了事。

    周通又道:“我们自然不能任她摆布,可我们最强的两位长老受了伤,其余人更是打她不过,只好不顾什么破规矩,倚多为胜了。大家伙儿一拥而上,想收拾了这女子,哪知她精灵得很,十几个兄弟竟捉她不住,倒被她趁着夜色连伤两人。我们只好燃了几堆火,就地围坐,绝不单独行动。她便是再强,也不能一下子对付我们十几个弟兄,熬到天亮便不用怕她了。谁知那女子神出鬼没,我们都警醒着还好,稍一松懈,她便暗施偷袭,屡屡得手,一夜功夫,兄弟们几乎人人挂彩,个个带伤,可连她的袖子也没摸着一下,唉,我长这么大,打了这么多架,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

    奇才忽地心中一动,这女子难道竟是绿夏?若是她的话,断袖帮可算是碰到石头了。

    他问道:“那女子是不是身着绿衣,长得极美?”

    周通摇头道:“长得倒是娇媚可人,挺讨喜的,虽是个单眼皮,眼睛却黑漆灵动,身量不太高,不胖不瘦,穿了件粉红的衣服。”听他的描述,必不是绿夏了,不知是何方奇女子。

    周通又道:“她的功夫又高,身法又快,最吓人的是来去无踪,倒像是不用喘气似的,毫无声息就到了面前,真是活见鬼!每次等我们发现,她的剑都快刺到身上了。”

    奇才道:“那她倒是手下留情了,只是伤人,却并未取人性命。”心道要是绿夏,恐怕非得杀几个不可。

    周通道:“王兄弟,你这么说可不对,她伤了这么多兄弟,难道我还得感谢她不成?”

    奇才也不与他争辩,只问道:“后来呢?怎么大哥又要娶她?”

    “后来天亮了,兄弟们一夜没合眼,又受了伤,个个疲累不堪,别提多惨了,那女子却就坐在我们头顶的一棵树上。她说道:‘师傅不让我随便杀人,这次就便宜了你们,以后要再敢欺负人家姑娘,抢人家的老婆,我就不管他怎么骂,也要下重手了!’杨长老问道:‘你师傅是谁?’那女子只说:‘你们知道也没用。’正说着,帮主和刘护法来了,一看就生气了,骂我们是笨蛋,连个小丫头也对付不了,丢了断袖帮的体面。刘护法想要出手替我们找回场子,被帮主制止了,他说道这个女子长得不赖,做我们断袖帮的媳妇正好,只是刘护法太丑了,配不上人家姑娘,还不如他自己出手,抢过来做小老婆,反正他又英俊又潇洒,不管什么样的女子都会迷恋他,巴啦巴啦吹了一大堆,最后说都怪我们脓包,连个女子都打不过,还得劳动他的大驾。其实兄弟们都看明白了,他就是相中了这个女子。帮主猴急的,非得催我立马去置办嫁妆,还非要什么蜀地的丝绸,蓝田的玉石,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去找?”

    奇才问道:“大哥可胜了那个女子?”

    周通道:“我又没看到比试,哪里知道?那女子年纪轻轻的,虽则功夫不错,又怎能敌得过帮主?只是帮主从不与女人打架,不知他要怎样抢。他请那女子暂去高庄休息,他们好慢慢商量怎么比,要既不与女人打架,又能比出功夫深浅,让女子心服口服地被他抢过来。”

    “那女子若是不去呢?还不是要用强?”

    李昌燮既要抢人,还要人家心服口服,他的想法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随意,东飘西荡不知下一刻往哪边去。

    周通道:“她答应了!那女子说帮主要与她比试也可,只是有两个条件,一是比什么需得她做主,帮主说道:‘那必定要比武功啊!要是比绣花我肯定比不过你。’女子说就是比武功,帮主便放心了,说道只要是武功,不论什么都行。女子又说还有个条件,那便是:帮主若是输了,以后我们断袖帮全帮上下再不能抢女人。帮主眼都没眨就应了。我动身时,他们正要去高庄。我出来四处搜寻聘礼,好容易采买齐了,这就急急地去高庄,晚了怕他们都比完了。王兄弟,快走吧!说不定帮主都拜堂成亲了。”

    奇才答应着,也不骑马,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大约三四十里路,来到一处庄子,进去后穿房越户到了后院,一路都没见人影,周通边走边大骂道:“人都死哪儿去了?看门的呢?护院的呢?”。

    原来人都在后院里,那儿满满的全是断袖帮众,却是七扭八歪,有的歪靠着廊柱,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对坐着喝酒,却都时不时地瞟一眼院子中间的一个红色的亭子。

    李昌燮端坐在亭子里,隔着木桌,一个紫衣女子与他相对而坐。

    李昌燮道:“小美人,咱们在这儿坐了一天一夜了,外边风大,你身子单薄,受不得寒气,不如去屋子里歇息歇息。”

    紫衣女子道:“大胡子叔叔,你年纪大了,身体不济,还是你去歇息吧!”

    李昌燮摸了摸胡子,笑道:“本帮主胡子虽多,年纪还轻着,叫叔叔太老了,还是叫哥哥吧!”

    那女子笑道:“一大把年纪还哥哥哥哥的,羞也不羞!”

    几个帮众走上前来,与奇才打着招呼,嘴里叫着“王兄弟”,却都是一起喝过酒的熟人。

    周通问道:“帮主这是在做什么?”

    帮主的亲随李丙道:“回周爷的话,帮主在和方姑娘比试。”

    “比什么?”

    “帮主和方姑娘说好了,共比三场,第一场方姑娘要比画画,帮主说画画不是武功,不能比,方姑娘吩咐准备纸墨,然后拔出剑来,剑尖蘸了墨汁,舞了起来,一套剑法舞过,竟真的画出一幅山水图,帮主见了也要试试,说要画一口猪,他拿刀蘸了墨汁,一刀下去,便把纸切成两半,帮主就认输了。”

    “啊,帮主输了,那我这聘礼白置备了。”

    “周爷不必着急,还有两场呢,这是第二场了。”

    周通道:“那现在是比什么?”

    李丙道:“方姑娘说要打架,帮主说不跟女人打,方姑娘问不打架做什么?难道就这么干坐着?帮主哈哈一笑,说打坐也是功夫,就这么坐着,谁先离了亭子算谁输!两人说坐就坐,就在这亭子里坐上了,这都坐了一天一夜了,兄弟们也跟着守了一天一夜,全都累坏了,我都睡了好几觉了,一睁眼,这两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周通急得跺脚道:“这不是自废武功么?那女子娇滴滴的样子,帮主打她还不是手到擒来?非得搞这些花样!”

    李丙道:“帮主和方姑娘喝茶聊天,坐了一天一夜。兄弟们着急,怕帮主输了,便不给方姑娘送饭吃,想着把她饿跑。可帮主得了酒饭,都与方姑娘一起享用,说我们断袖帮的待客之道,没有让美女饿着的道理。”

    周通道:“帮主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怎么会耍这些花招,他宁可输了也不会这么做。”

    李丙道:“帮主不在乎输赢,可咱们在乎啊,要是帮主输了,以后兄弟们便不能抢老婆了,帮里还有不少光棍呢!”

    奇才道:“你看中哪家姑娘就上门求亲好了,强扭的瓜有什么意思?”

    “那倒也是,前不久抢的一个姑娘上吊死了……”

    虽然李昌燮是他的结拜兄弟,奇才倒是巴望着这位方姑娘获胜。

208.比试(二)

    此时亭子里的二人还在不急不忙地聊天,方姑娘道:“大胡子叔叔,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长得又不丑,少不了女子喜欢,娶个老婆应该不难吧!为何非要去抢呢?”

    李昌燮道:“小美人,你可知道,送上门的东西不值钱,抢来的才好,抢的越费劲,我就越喜欢。”

    方姑娘道:“这话好不讲理,人家又不喜欢你,只你喜欢有什么用?”

    李昌燮哈哈大笑,“你刚不是说了,我长得又不赖,功夫又不坏,为啥你不爱?只要我喜欢你,将你抢到手,咱们入了洞房,生了娃娃,由不得你不喜欢我。”

    方姑娘脸上飞起两片红云,样子愈发娇俏,她跺脚道:“什么入洞房生娃娃,你满口乱说,羞死人了!”

    断袖帮众哄笑成一片,叫道:“小美人,快从了我们帮主吧!”

    方姑娘道:“你说什么也没用,要不与我打架,休想赶我出这亭子!”

    李昌燮道:“我从不打女人,何况你马上便是我老婆,把你打出去算什么本事?不用我打你,你在这儿坐不住!”

    方姑娘哼了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撵我出去!”

    李昌燮道:“你不走,只好让亭子走了!”站起身来,单手捉住一根亭柱,大喝一声:“起!”,只听喀喇喇乱响,那亭子竟被他生生拔起,四脚离地,李昌燮一手擎着亭子,纵身向旁跃去,那亭子眼看便离了方姑娘头顶。

    方姑娘娇斥一声:“好神力!”纵身跟上,李昌燮手一摆,将亭子舞动起来,众人轰天价地喝彩。方姑娘身似蝴蝶,紧随亭子的转动,只在亭子下面寸步不离。

    李昌燮双腿微屈,将手中亭子越舞越快,只听呼呼风响,那亭子转得似风车一般,已完全看不清楚轮廓,只觉他身周有无数个亭子,连成一团红影,而那团红影中却又有一片紫色,好似白纸上落了一点墨汁,极为醒目,正是方姑娘的身影。

    李昌燮抡了不知多少圈,见甩不掉她,忽地手一顿,那亭子便倏地停在半空。

    亭子本来极为沉重,他舞动起来,自是神力惊人,可将这庞然大物抡起来之后,力量大了不知几倍,要在半路突地停住,比抡动它更是难上加难。

    李昌燮这一停,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众人已忘了喝彩,都看得呆了。

    只听一声娇笑,“大胡子叔叔,你没甩掉哦!”方姑娘左手揽住一根亭柱,将一只纤足轻轻点在柱子之上,笑容灿烂,紫衣飞舞,飘飘如仙子一般。

    李昌燮吹了声口哨,大声叫道:“漂亮!”抬手拔刀,刷地一声,将方姑娘揽着的柱子砍断,又将亭子舞动起来。

    方姑娘紫衣飘飘,轻轻落在另一根亭柱之上,笑道:“你砍断一根有什么用?这还有呢!”

    亭子还在不停地旋转,李昌燮又起手连挥两刀,将另两根亭柱砍断,如今四根柱子只剩了他手里的这根,方姑娘飘身过来一把揽住,正与李昌燮贴身相对,她皱着鼻子道:“你身上好臭,可没办法啦,只有这一根了!”

    李昌燮道:“这根也不要了!”一掌拍出,扑地一声,柱子被他击得粉碎。

    李昌燮单手托住亭子顶,笑道:“头次戴这么大的草帽!”

    众人尽皆大笑,乱七八糟地喊道:“帮主威武!”

    “这新郎倌的帽子,帮主戴着正合适!”

    方姑娘捉住亭子边沿,说道:“好好的凉亭都被你弄坏了,不过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李昌燮叫道:“我看你往哪儿去?”抬起手来,扑扑几声,将大块亭子顶击碎,只余一尺见方在他手中托着,亭子下面除了他一人之外,全无立足之处。

    那方姑娘却早已翻身亭上,单足站立,笑道:“傻大叔,你在下面,我不会在上面吗?”

    李昌燮嘻笑道:“你喜欢就好,谁在上面还不是一样?”众人哄堂大笑,拍手声、跺脚声、口哨声不绝于耳,院子里一片喧闹。

    方姑娘俏脸通红,怒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我杀了你!”拔剑欲刺。

    李昌燮却将手腕一翻,“砰”地一声,将那块亭盖倒置于地,向上只一坐,叫道:“这亭子我全占了,你若也要占着,只好坐在哥哥怀里了!”方姑娘被他甩脱在旁,面色通红,紧咬着双唇,脸上颇有怒气。

    断袖帮众大喊道:“坐!坐上去,不坐你就输了!”

    “新嫂子害羞不肯坐,哈哈!”

    “帮主赢了!”

    “帮主神勇无敌!”

    “这下又能抢老婆喽!”

    一个个喜笑颜开,欢声雷动。

    李昌燮大步过来,一拳锤在奇才的肩膀上,“兄弟!你来了!”

    奇才被他锤得退后一步,也举起拳头,向他胸口砸去,口中叫道:“大哥!好久不见!”心中极是欢畅。

    李昌燮一扯他,说道:“走,咱们喝酒去!”

    周通道:“禀帮主,属下已采买了头面首饰,花帽衣裙,聘礼都给您准备好了,您还比不比了?”

    李昌燮道:“小美人,我要陪兄弟喝酒,你先歇歇,回头咱们再来比过,比什么还是随你挑选。”

    方姑娘道:“不用选了,就比喝酒!”

    奇才说道:“姑娘,我大哥可是千杯不醉,你……”

    方姑娘道:“我倒要看看千杯不醉的本事。”

    李昌燮大笑道:“好,好!爽快!咱们边喝边比!”

    帮中护法刘四元道:“王兄弟,你别拦着她,让她自己找死。”

    周通笑道:“比别的我不敢说,比喝酒?从来没人敢和帮主拼酒,小丫头,你可不能反悔!”

    方姑娘冷笑道:“一言为定!”

    李丙喜道:“我去备酒!”欢天喜地地去了,断袖帮众各个喜上眉梢,都已认定李昌燮必胜。

    众人入座,四人坐了首席,李昌燮和方姑娘占了宾主之位,奇才和刘四元打横对座,其他帮众各各落座。

    李昌燮道:“先拿十坛子酒来!”几个帮众抱了酒上来,李昌燮道:“小美人,你如今要反悔还来得及。”

    方姑娘笑道:“大胡子叔叔,你也太小气了,只用这点酒待客,够谁喝的!”

    李昌燮道:“吆嗬,口气还真不小!”捧起一个坛子来,仰头长饮,残酒顺着胡子不断流下,他一口气喝光了酒,将坛口向下一照,叫道:“我先干为敬!”

    奇才见了,顿时头疼起来,低声道:“大哥,我还是用碗吧!”李丙忙倒了碗酒过来。

    方姑娘道:“你喝酒真是浪费,喝一半流一半。”向李丙道:“小哥,取几个碗来,全都倒满,我喝一个你满一个,不要停。”

    八只碗摆在桌上,全都满满装上了酒,正好倒完了一坛子。方姑娘端起一只碗,用三只手指捏住,无名指和小指翘起,如兰花一般。她将酒碗送至口边,慢慢饮下,将碗底一亮,涓滴不剩。

    李昌燮喝道:“好!”

    方姑娘稍歇片刻,又拿起第二只碗,慢慢饮下。

    李昌燮又道:“好!”

    方姑娘慢条斯理,连饮了八碗酒,李昌燮连叫八声“好”。

    一坛子酒下去,李丙连忙又倒满,断袖帮众大声喝彩,李昌燮叫道:“这酒喝得漂亮!”

    刘四元道:“将地窖里的酒全拿上来吧!”霎时地上堆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坛子,李昌燮脚边放了十坛,方姑娘脚边放了十坛。二人一个豪饮,一个慢品,又各各喝下去一坛。

    李昌燮面色不变,方姑娘面色却有些微红,周通笑道:“到底是个娘们儿,就是再能喝,怎么及得上大老爷们儿?”

    一个后生道:“周爷,您也是大老爷们儿,您怎么不去比比?”

    周通斥道:“你以为我比不过?这是帮主的老婆,我怎么能去抢?”

    众人哄笑道:“周爷又吹牛!”

    奇才坐在旁边,却见方姑娘的后背有些潮湿,想是酒喝多了出汗的缘故,慢慢她的后背冒出热气,到后来,她的头顶也冒出气来。

    一会儿功夫,方姑娘浑身上下热气腾腾,无一处不在冒着热气,后背的衣服已渐渐干爽,脸上也褪去红色,平静如初,她端起碗又连喝三碗。

    李昌燮边吃边聊边喝酒,霎时已喝掉了三坛酒,起身道:“你们慢喝,我去更衣。”

    有人怪叫道:“帮主酒喝多了,肚子装不下了!”

    那方姑娘却依旧慢条斯理,也不用方便,只是身上一直是热气腾腾。

    断袖帮众已是咋舌不止,有人道:“这姑娘怎么这么能喝?”

    “是啊,竟能和帮主抗衡,了不得!”

    “她那么娇小,怎么装得下那么多酒?”

    “她喝的酒都哪儿去了?难不成直接尿到裙子里?”

    话音未落,“嗤”的一声,那人手中的酒碗忽地从中断为两截,两半碗落在桌上,酒水洒了满身。

    方姑娘收剑回鞘,说道:“再混说就割你的舌头!”那人顿时不敢再言语。

    她这一招干净利落,从拔剑到出剑到收剑一气呵成,手法极为纯熟,俨然是使剑的行家里手,怪不得断袖帮两个长老败在她的手下。

    众人都极为好奇,为何她竟不需要方便,就是喝了三坛子水,肚子里也装不下,须得时时去放出来吧!

209.比试(三)

    众人喝了些酒,有些亢奋起来,开始各寻对手拼酒,有不少人来向奇才敬酒,他连喝了几碗,未免喝得上了头,有点飘飘然了。奇才不想早早喝醉错过这场热闹,便借故方便走出门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微风清凉,奇才信步走去,忽地有些眩晕,便就地坐倒,忍住一阵阵的恶心犯呕,气沉丹田,引导内息,缓缓在体内游走,霎时行遍周身,烦恶渐去,身上慢慢有些发热,凉凉地出了点汗,头脑也慢慢清明起来。

    奇才抬眼看了看天,太阳慢慢西坠,天边一片嫣红,让他想起曾与绿夏在琼州海滩上漫步。忽地心中一动:这个方姑娘……莫非她也如绿夏所说,会什么饮酒不醉的功夫?她身上出汗,莫非便是用功力将酒液逼出?

    便如水烧开了会冒热气,烧得久了便干了,或许方姑娘会一门功夫,能把自己体内的酒烧开,故此她身上一直冒出热气,烧得久了,酒液便烧干了。

    想当年九爷在大雨中身上不湿,反倒是浑身热气腾腾,全赖他功力深湛,莫非方姑娘小小年纪,也有此等深厚内功?

    奇才回到大厅,李昌燮吆喝道:“兄弟快来,哥哥敬你一碗酒!”他脚下的坛子开封了一半,已是喝下了五坛酒,奇才说道:“大哥,我先干了!”仰头喝下。

    李昌燮道:“兄弟,你酒量见涨啊,要在以前你早就趴下了!”

    奇才嘿嘿一笑,又满满倒上一碗,向方姑娘道:“在下王奇才敬方姑娘一杯,姑娘功夫高绝,让人好生佩服。”

    方姑娘抬头看了奇才两眼,嘴中念道:“王-奇-才--王大哥,你怎么和他们搅在一起?”

    奇才一愣,问道:“我和姑娘见过面么?”她抿嘴一笑,说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见你,也许你见过我吧!”端起碗来与他相碰。

    奇才暗暗使了些阴劲,两碗一碰,对方立时生出反击之力,奇才倏地收力,回手将酒送进嘴里,方姑娘忽地将碗向桌上一丢,说道:“你欺负人!我不喝!”

    一试之下,奇才已知她与自己功出同门,定是与九爷有极大的关联,便陪笑道:“好,这碗酒我替姑娘喝了!”说着拿过来干了。

    刘四元道:“王兄弟,你可不能胳膊肘朝外拐啊!”

    李昌燮道:“哪里就差了这一碗!兄弟,哥哥我有九个媳妇了,也不缺这一个,不如。。。抢了给你?”

    方姑娘斥道:“臭大胡子,你胡说些什么!”

    周通笑道:“帮主,你看人家姑娘都不愿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众人又轰笑起来,方姑娘脸色通红,看样子马上便要发作。

    李昌燮道:“这么喝太不过瘾了,我来个三坛连饮!”将酒坛挨个拍开泥封,直着脖子咚咚咚灌了下去,霎时三个坛子见底,李昌燮喝完已是身子打晃,有些醉眼迷离。

    方姑娘道:“这么快我来不了,慢慢喝三坛还行。”

    刘四元道:“你慢慢喝个三年五载,总能喝掉三五十坛子酒。”

    周通笑道:“就是,这么说谁也比不过你。”

    “人家姑娘嘴小,对着坛子没法喝~~”

    “就是,哪像帮主脸大嘴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方姑娘脸色微红。

    刘四元道:“李丙,给姑娘倒上二十四碗,我们看着,看她的小嘴究竟几时喝得完!”

    二十四碗酒依次排开,众人鼓噪着,方姑娘嗔道:“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

    周通道:“方姑娘,喝不下便认输好了,妥妥地做个帮主夫人,我们恭敬你还来不及,哪敢欺负你!”

    方姑娘道:“要我认输,休想!”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也不稍歇,又喝掉第二碗,众人大声叫着好,方姑娘一碗接一碗,连着喝了二十四碗。

    李昌燮大叫:“好爽快!”

    方姑娘三坛酒下肚,脸上已全是细密的汗珠,头上白气蒸腾,脸却似一块红布似的,身子晃了两晃,软软地伏在桌上。

    众人都叫道:“倒了倒了!”

    “醉了醉了!”

    “帮主赢了!”

    “恭喜帮主娶到新夫人!”

    奇才心中暗急,那方姑娘显然功力未到,慢慢喝还好,喝急了一时酒力无法逼出,立时便要醉倒,眼看就要输了这场酒局。

    他伸出手去,扶住她的左臂,叫道:“姑娘!”手指暗暗搭在她的太渊穴上,运气于指,暗暗将真气导入。

    方姑娘立时全盘接纳,霎时他们的身体似是连为一体,两人的真气在其中流转,那二十四碗的酒力倒有一半传到奇才身上,奇才顿时头晕目眩,一时撑不住,咕咚一声伏在桌上,两人肩并着肩,手臂挨着手臂。

    李昌燮叫道:“兄弟,你喝醉了!”

    奇才本是内力向外,方姑娘接受他的真气,忽觉手臂处麻麻的,方姑娘的内力回传过来,一时不知多少股热线顺着经脉游走,身子一阵阵发暖,刷地便出了一身的热汗,登时酒力全消,神清气爽。

    周通道:“王兄弟,你莫不是个雏儿?摸了人家姑娘一下就吓出了一身的汗。”

    “岂只是出汗,他头上简直冒气了!”李昌燮道:“兄,兄弟,你也该,娶个老婆了!”

    奇才坐直身体,收回手来,笑道:“大哥,你弟妹可是貌美如花,我有她一个就够了!”

    刘四元笑道:“王兄弟是个情种。”

    李昌燮道:“糊涂!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方姑娘忽地坐起身,脸上酒晕已退,神色平静,说道:“大胡子叔叔,咱们的酒还没喝完呢!小哥儿,这些碗再帮我满上!”断袖帮众登时蒙了。

    李昌燮道:“好,好!再喝!”拎起一坛子酒来,仰头喝掉,又提起一坛,刚举过头顶,手竟抖着拿不住,“哗”地一声,酒全倾在头顶之上,奇才抬手将坛子接过,扶住他道:“大哥,你醉了!”

    李昌燮头面俱湿,胡子处不住地滴下酒来,身子左摇右晃,两个帮众忙左右扶住。方姑娘却慢条斯理的,将余下的两坛酒尽皆喝掉。

    李昌燮此时早已撑不住,歪倒在酒桌之上,鼾声如雷,断袖帮众人一片哀叹,个个垂头丧气。

    方姑娘站起身来,说道:“你们都见了,这第三场可是我赢了!从此之后,再不许你们强抢良家妇女。”转身欲走。

    刘四元忽地伸手抓向她肩头,说道:“你到底是谁?”

    方姑娘身子一拧,手腕一翻,两只手指向刘四元的腕子搭去,刘四元脸色突变,倏地收手。

    奇才吃了一惊,这一招正是九酒侠的三十六绝技之一“蓦然回首”,当年九爷曾传授给他。

    周通大叫道:“断袖帮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提刀迎头劈下。

    方姑娘道:“断袖帮竟如此无赖。”忽地面色绯红,身子摇晃,手臂轻摆,“叭”地一声,已一掌击中周通肩头,周通的刀立时掉落在地。

    这一招当年二牛曾经使过,也是九爷的绝技“贵妃醉酒”,不过她使出来这招与二牛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二牛使出来不伦不类,看着让人作呕,她使出来却极为自然,看起来极为娇憨妩媚。

    杨长老和沈长老起身来拦,刘四元在她身后出手,这女子便是功夫再高,面对断袖帮一大护法和两大长老合围,也断难脱身。

    王奇才纵身跃起,叫道:“哪里走!”一掌击去,方姑娘回首出掌,二人双掌相对,奇才内劲一收一送,方姑娘已借力倒飞出去,似一只燕子般破窗而出。

    众人呐喊着追出,奇才跟着自窗口冲了出去,眼看方姑娘的身影就在前面,深提一口气,紧紧跟上,她在前面跑得飞快,不一时便将断袖帮众人甩掉,身后除了奇才再无旁人。

    她忽地停住脚步,回头笑道:“王大哥,听说你轻功天下第一,咱们比一比!”

    王奇才已猜出她的来历,纵使过去了好几年,她的眉眼间依稀还有从前的样子,当年她还是个盲眼的小女孩儿,在济南府桂花巷卖邹家老酒,奇才和二牛去为九爷拿酒,吃了她的苦头,后来才知她原来是九爷的徒弟邹芳。

    邹芳脚下不停,越跑越快,奇才跑在她的身后,不疾不徐。邹芳是少年心性不服输,奇才虽不愿和一个姑娘争什么短长,却也不愿被人看轻,他加快脚步,渐渐与邹芳并肩而行,邹芳见了,愈发地行走如飞,使出浑身解数,却不能甩开奇才半步。

    二人跑了大半个时辰,奇才道:“邹姑娘轻功卓绝,我可是超不过你!”

210.截击(一)

    邹芳放慢脚步,说道:“不比了!下次你再见到黑哥,告诉他,他要是再躲着我,我以后都不理他了!”

    奇才问道:“黑哥是谁?”

    邹芳笑道:“王大哥你可真笨,老相识都不认识啦?”

    奇才完全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他和邹芳都认识的人。。。忽地一拍脑袋,叫道:“你说的莫不是你的师兄?小酒侠?”

    邹芳道:“什么师兄?他是我的师弟!外面的人是叫他什么小酒侠,对,他就是黑哥!”这几句话可够乱的,小酒侠是她的师弟,也是她的黑哥,不知她们到底是师兄妹,还是师姐弟。

    邹芳又道:“他说要去找你,可你身边有个美貌姑娘,他没敢出来打扰,不过要是你遇到危险,他就要跳出来了。哼,他每日里跟在你身后帮忙,可是见着我就躲得远远的!”

    奇才心中一动,说道:“我在万株谷遇险,难不成竟是小酒侠所救?”

    邹芳道:“是他,去年他还在岭南。”

    奇才道:“多亏了小酒侠,否则我的命早就没了。”

    邹芳道:“哼!他就知道兄弟,见了兄弟就忘了师姐!”

    邹芳一直嗔怪着小酒侠,话里话外却是情意殷切,这个话头奇才完全没法接,便转而问道:“九爷他老人家可好?”

    邹芳道:“那个老头子,不知道躲到哪个旮旯里喝酒啃鸡腿去了!他们两个都躲着我,因为我不让他们喝酒!”

    奇才道:“可是你明明很会喝酒。”

    邹芳道:“我才不爱喝!都是师傅教的,他教了我喝酒不醉的功夫,可我还没练到家,要不是你出手帮忙,恐怕我就输了。”

    奇才说道:“邹姑娘,你可否把这功夫教给我?也省得我一喝就醉。”

    邹芳笑道:“王大哥,你已经学会了,不用我教啦!好了,我要走了,不跟你说了,你别跟着我了!过几天咱们再见!”紫衣飘飘,向前飞奔而去。

    奇才慢下脚步,看着她走远,心想,她说过几日再见,难道她也要去河间府?

    李昌燮一场大醉,鼾声震天,奇才等不及他醒来,也不顾刘四元等人挽留,辞别了断袖帮众人。

    离公义门与魏家决战之日还有些日子,奇才并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在路上行走,一直走到正午。

    边境之地人烟稀少,不见打尖吃饭之处,奇才的肚子里已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只好使劲摁了摁肚子,后悔没带些干粮出来。

    太阳爬到天空正中,阳光格外浓烈,周围没什么树木遮挡,奇才身上全是汗,举目一望,见前面一座土岗,隐隐有一片林子,便提了口气,纵身奔去,想快快去树荫下歇息。

    奔到附近,忽然林子里传出人声,他收住身形,慢慢地走过去。

    林子里有十几个人,正在树荫下乘凉吃酒,看打扮都是武林中人。见奇才过来,有两人蹭地站起,手握刀柄,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又伸颈向他身后张望,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紧张。

    为首的是个老者,虽则年纪高迈,须发皆白,却是满面红光,眼睛炯炯有神,其余众人有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也有二十余岁的后生。众人都席地而坐,有的手持酒囊,有的拿着干粮。奇才见了更觉饥饿。想上前要些吃的,又见他们颇有敌意,不免有些踌躇。

    那老者唤道:“都坐下!看把你们吓的,难不成到处都是公义门?就是公义门来了,我豁出去这把老骨头和他们拼了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道:“爹,听说河西帮与衡水派都被公义门半路劫杀,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老者道:“不消你说,我自有计较!这位小兄弟,走累了吧?这天儿也实在是热,来这儿歇歇,吃些酒解解暑气!”

    奇才此时饥渴难耐,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嘴里道着叨扰,已在老者身旁坐下,有人递了酒食过来,奇才不免狼吞虎咽一番。

    老者道:“小兄弟,看你带着短剑,莫不是武林同道?”

    奇才道:“老丈,我只是个读书的秀才,哪里会什么功夫?我要去河间府探望舅舅,因此地不太平,有强人出没,我娘非要我带把剑防身,不过就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要是真碰上什么强盗,就是有剑又有什么用?”

    方才众人还是面色紧张,听他如此一说,都面露轻松之色,看来都已放下心来。

    老者叹道:“此地原本是繁华之地,因宋辽连年交兵,打得地也荒了,人也跑了,有的出去逃难,有的就落草做了强人,唉,这大好河山,就这么凋蔽了。”

    奇才问道:“方才老丈说的什么公义门,莫非便是一路强人?”

    老者道:“小兄弟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就安心读书好了。这武林中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奇才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道:“兄弟既不是武林中人,那把剑还是收起来吧!最近武林不太平,你带着兵器,别再入了某些邪门歪道的眼,为你带来祸殃。”

    奇才说道:“多谢大哥提醒,我这个样子,谁会当我是武林中人啊?”

    那汉子笑道:“那倒也是。”

    众人遂不再以奇才为意,只自顾自吃喝谈笑,从众人话语中奇才得知,老者名叫金铁枪,是金枪门的掌门人,此次带着儿子金威及一众弟子,要去河间府相助魏家。本来约好了路上与河西帮和衡水派会合,不想那两派半路遭到公义门截杀,全军覆没,金枪门只好独自前往。因此众人都极为紧张,生怕遇到公义门的人。

    歇息了一会儿,金铁枪吆喝众人起身,奇才假作瑟缩之状,向着金铁枪道:“老丈,这荒山野岭的,我心里着实有些害怕,不如跟你们一起,些许银两,就算这一路的饭食钱。”

    金铁枪笑着推开他的手,说道:“小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出门在外搭个伴,还要什么饭钱!此处离河间府已不远了,明日便能进城,你随我们一起走吧!”

    一行人起身,向南走了半日,天黑时来到一处庄子,庄里有几十户人家,金枪帮花了些银钱,在一个大户人家借了个偏院住宿。众门徒忙着收拾行李,准备饭食,奇才和金铁枪在房内闲聊,不一时饭菜备好,早有金枪门弟子端上桌来。

    正要开饭,忽听门外马蹄声响,有人拍门大叫,一个弟子去应门,片刻之后门外传来杂踏的脚步声,金威急急奔进来喊道:“爹,三江派江掌门来接我们了!”

    金铁枪霍地起身,喜上眉梢,大踏步走出门去。高喊道:“江老弟,你怎么来了?”

    奇才只听一个声音道:“你老哥要来,做兄弟的敢不来迎接吗?”

    金铁枪挽着一个老者进来,金威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矮胖子紧随其后。金铁枪边走边笑道:“老弟,你来得真是巧,是不是知道我要吃饭,你就故意这时候来?我这儿可没你的饭吃!”

    老者哈哈大笑,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了,叫道:“大哥,我就是来蹭饭的,不仅要吃饭,还得喝酒,你想要撵我走,那可不成!”

    金铁枪笑道:“怎的?你还赖上我了?”金威早捧了酒过来,说道:“爹,您别开玩笑了,请江掌门和龙帮主入席吧!”说着为每人满上一碗酒,奇才摇着手推掉了,金威也不再劝。

    奇才默默地吃着饭,其余四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老者姓江名红,是三江派的掌门人,矮胖子姓龙名庆,是地龙帮的帮主,江红与金铁枪十分相熟,龙庆却是头一次见,两位老掌门不断开着玩笑,金威间或为龙庆添酒,陪他说着话。

    江红道:“我就知道老哥你必定亲至,早早地迎了过来,果然接个正着!”

    金铁枪道:“魏掌门于我有恩,魏家有事,我怎么能不来?两位老弟不也是亲自出马么?只要咱们大家拧成一股绳,我不信公义门能翻上天去!”说着将酒杯重重地向桌上一放。

    江红扶住他的胳膊,说道:“老哥,你别着急,此事不仅是魏家一家的事,这是整个中原武林的事,各门各派都在往河间府赶,这一回整个武林可是全轰动了。”

    龙庆道:“是啊,各门派纷纷赶来魏家,却不知。。。有多少家能赶得过来。”

    江红道:“老哥,你前些日子不是写信说要会合河西衡水两派一起来吗?怎么只你自己过来了?”

    金铁枪忽地满脸怒气,大声道:“还不是遭瘟的公义门!”金威道:“爹,您别着急,慢慢说。”

    江红道:“难不成他们也遭了公义门的毒手?”金威道:“江掌门,您说也,意思是还有别的门派也遇到了公义门?”

    江红叹了口气,说道:“我昨日去了魏家,听他们说道,齐州天龙门掌门刘同余带领海盐帮、三才门等十数个门派共一百余人,刚到定州地界,就被公义门真定府分舵截杀,死伤大半,刘同余不敌,只好带着众人退回齐州。”

211.截击(二)

    金铁枪怒道:“这就回去了?难道那:一百多人都是吃素的?”

    龙庆哼了一声,说道:“跟吃素的也差不多,据说公义门众只有三四十人。”

    金威狐疑道:“天龙门是齐州大派,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江红道:“自杨锋出走之后,天龙门一下子去了大半,刘万山心灰意冷,将掌门传给儿子,自己隐退了事。要说这刘同余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没想到也有几分本事,生生把一个要散了架的天龙门收拾起来,只是杨锋带走了几个得力的大弟子,其余弟子也离心离德,让天龙门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龙庆道:“此次天龙门就算是下了血本了,掌门带队,倾巢而出,可还是不堪一击,一个分舵就有这等战力,公义门实在是太强了。”

    金铁枪大叫道:“龙帮主不要替公义门吹法螺,我就不信了,公义门再强,它能和整个中原武林对抗?”

    龙庆冷哼一声,说道:“金掌门,别说是天龙门,就是四大家的方家,也敌不过公义门一个汝州分舵!”

    金铁枪愠道:“龙帮主,你说话可得有凭据,可不能拿起嘴来就乱说!”

    龙庆冷笑道:“要什么凭据?方家的救兵三天前就被打回去了,能不能平安回家都不一定!”

    “你说什么?方家回去了?”金铁枪霍地站起。金威忙扶住他,说道:“爹,爹!您急什么?您坐下慢慢说。”

    金铁枪甩开了他,向着江红道:“江兄弟,你说,老哥就信你,难道,难道方家真的败退了?”

    江红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金大哥,这事儿说来话长。”忽地看了奇才一眼,“小兄弟是何门何派?”

    奇才张着嘴抬起头来,嗫嚅道:“江掌门,在,在下是去河间探亲访友的,因路途艰险,随了金掌门一起,好有个照应。”

    金威道:“王兄弟是读书人,与武林八杆子打不着。”

    江红便转头过去,不再理会,只向着金铁枪道:“老哥,此次我们三江派和地龙帮随着方家一起北上,同行的还有青龙会和风雷帮。一共六十余人,自然以方家为首。”

    金铁枪道:“洛阳袁家没来么?”

    江红道:“来了,袁家不仅来了,还来了不少人,掌门人袁亮带队,足足来了五十人,还有七个帮会与他们同行,加在一起不下一百多人,声势比方家大得多。”

    金威道:“那方家是谁带头,方行之可出来了?”

    龙庆冷笑道:“不仅方行之做了缩头乌龟,连方回之都没出面,整个队里一个姓方的也没有!自从方树之死后,方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江红道:“那李贵虽不姓方,也是方镜的嫡传弟子,功夫并不在方家兄弟之下。不过相对于梁之量亲自带队,整个梁家精英尽出,方家这个阵容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金铁枪道:“方行之这人就是器量小!只顾打自己的小算盘,他也不想想,要是魏家梁家都倒了,他方家还能撑得住么?方树之英风盖世,没想到兄弟如此脓包,都是一个爹娘生养的,一个是龙,一个是虫!”

    龙庆道:“方家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行了,袁家动不动就找他麻烦,别说天下第一大家,连洛阳第一大家都保不住了,唉,早知如此,我地龙帮就随袁掌门一起走了。”

    金铁枪道:“老弟,你快点说,方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红道:“袁家与方家一直有些龌蹉,两家各走各的,不过袁家那一伙儿始终离我们不远,也就差个十里八里,总是在左近晃悠。李贵就找我们四派商量,说道让大家都警醒一些。我奇道:‘都是武林同道,纵是有些过节,也无甚深仇大恨,如今正要同仇敌忾,难道袁家还能对我们下手不成?’李贵道:‘小心些总不会错。’因此上众人都是白天赶路,入夜就歇,从来不贪什么夜路,连睡觉时兵器也不离身,各门派安排人轮流守夜。”

    “连着走了十来天,一路倒也没什么大事。袁家那一伙儿跟了几天,后来想是嫌我们太慢,便甩了我们,也不知走哪儿去了。我暗暗地松了口气,李贵却还是谨小慎微,每天睡前都要亲自巡视,生怕出什么乱子。我心说这个人也太小心了,一点没有武林人的豪气。”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处庄子留宿,我一时睡不着,便起来到处闲走,走到方家住的院子,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几个守夜的方家弟子在聊天,一个说道:‘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却摊上这么一趟苦差事,晦气!’另一个道:‘还不是因为师傅在门里吃不开!听说掌门本来是让三师伯来的,三师伯说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生生把掌门给顶回去了,掌门这才找的师傅。’那个道:‘不是还有那么多师伯师叔吗?他们怎么不去?’‘他们亲兄弟都互相拆台不给脸,别人更不用说了,不是说有病就是有事走不开,实在找不着人了,硬推着咱们师傅上了。’‘真是的,师傅就是老实,老实人就挨人欺负,你看那些门派,哪个不是掌门人出马,只咱们掌门在家享福,却让咱们去拼命,我跟你说,公义门实力太强了,随便一个公义使就把三师伯杀得丢盔弃甲,咱们去了那不是送死么?’‘是啊,所以说得长点心眼,看势头不妙就跑他娘的,才不给方老二方老三当替死鬼。’这几个人只顾发牢骚,我在旁边呆了半天都没人注意,你说这守的什么夜?正聊得热闹,李贵忽地自院子里出来,喝道:‘混说什么!’一抬头看到我,说道:‘江掌门,你怎么还没睡。’我和他聊了几句,李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安慰他道:‘再有两天就到了,到时可以歇一下。’李贵道:‘歇什么,马上就得一场大战,还不知怎么样呢?’我说道:‘中原各派一起,还敌不过公义门一派吗?’李贵愁眉不展,我见他也没什么心思,便告辞回来。”

    “刚回到房里,忽听外面有人大喊,四处都是喊杀之声,我连忙提了刀出门,却见龙帮主带着弟子匆匆奔了过来,说道:‘袁掌门同着公义门杀过来了!’我吃了一惊,出院门一看,到处都是人,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大家一片混战,青龙会和风雷帮转眼就被全歼,李贵正与一个人在打斗,那人一柄刀上下翻飞,功夫十分高强,要说这方家剑法真不含糊,李贵施展开来,剑招如行云流水,依我看来,他的功夫绝不次于方回之,两个人斗得很紧,怎奈方家弟子全无战心,四散奔逃,只凭李贵一个人能顶得几时?两人斗得正紧,忽地袁掌门提剑过来,话也不说,到了李贵身后就是一剑,李贵正全力对付那人,未料到有人偷袭,立时肩膀上便挨了一下,他肩膀使不上力,剑法便乱了,此时那人反倒退了下去,任袁掌门独战李贵,李贵先还硬撑着,渐渐地只有守招没有进招,肩上的血流的,半边身子都红了,袁亮一剑紧似一剑,李贵收剑稍慢,便被削去了五根手指,剑也掉在地上,被袁掌门一剑结果了性命。”

    这番话说完,金铁枪气得拍桌子大叫:“岂有此理,袁亮居然投了公义门,真是中原武林的败类,丢尽了洛阳袁家的脸面!”

    江红忽地面上一红,闭口不言。龙庆却冷笑道:“公义门有什么不好?像咱们这种小帮派,投四大家和投公义门有什么两样?”

    金铁枪怒道:“混说!公义门倒行逆施,只顾一门私欲,挑起武林纷争,以致江湖上血流成河,我老金就是死,也不会顺了公义门!”他指着龙庆道:“你,你莫非也投了公义门?”龙庆只是冷笑。

    金铁枪向着江红道:“江兄弟,你,难不成你也……”

    江红面色尴尬,说道:“老哥,那袁掌门……袁堂主在路上,曾派人来找过我,说只要我不出手相帮李贵,便,便可保我三江派满门性命……我,我也是没法子啊!”

    金铁枪胡须颤抖,忽地一拍桌子,大叫道:“你不是我的兄弟!”

    江红道:“老哥,你不当我是兄弟,我却还认你是大哥。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来劝你,齐州各帮已元气大伤,方家、青龙会、风雷帮的援军,已被公义门汝州和洛阳两堂联手全歼。袁掌门成了公义门的堂主,其余洛阳各帮都已投诚。冀南各派主动投靠了公义门,海山帮的常中林和张家庄的王成做了香主,带头四处招揽各门派,只因玉龙庄不从,王成便带人灭了他们满门。老哥,这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世道变了。公义门要一统武林,那是谁都拦不住的,咱们还能怎么办呢?去魏家与公义门作对,那就是死路一条,倒不如……”

    金铁枪喝道:“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

    龙庆道:“金掌门,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英雄一世,别在晚年犯糊涂,断送金枪门满门老少!”

212.截击(三)

    金铁枪喝道:“住口!魏掌门有恩于我,老金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虽则我帮小力微,无关大局,但即便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相帮魏家,与公义门鱼死网破!你,你,姓江的,今日我和你恩断义绝!”

    江红扶着他道:“老哥,你这是何必呢?”忽地一抬手,袖中跳出一把尖刀,直奔金铁枪面门,这一招猝然发难,迅疾无比。他嘴里还叫着老哥,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金铁枪此时怒气正盛,毫无防备,立时便要中招。

    奇才正坐在金铁枪身边,闪电般地伸出手,用力一扯他后背,金铁枪扑通坐回椅中,正巧躲过了这一刀。

    忽地金威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原来是被龙庆抽冷子一拳捣中了心窝。龙庆大叫道:“外面的还不动手!”屋外人喊马嘶,三派弟子已打作一团。

    金铁枪大叫一声,将桌子掀翻,江龙二人退后两步,全都抽出刀来。江红道:“老哥,你这是逼我!”

    金铁枪道:“有本事你杀了我!”江红道:“我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你却不知好歹,我也没办法,不杀你,被灭的就是我三江派满门!你不要怪我!”

    江龙二人一左一右夹攻过来,奇才面上惊慌之极,用力攀住金铁枪的胳膊,叫道:“金掌门,咱们快跑!”向旁一扯,金铁枪被带得脚步一移,已躲过两柄单刀。

    屋角斜靠着一柄扫帚,金铁枪顺手抄起,叫道:“小子,这没你的事儿,快逃命去!”抡起扫帚,大吼一声,向江红劈了过去。

    江红举刀架住,龙庆一刀自旁边搠来,金铁枪用胳膊肘在刀背上一击,将刀荡开一旁。他兵器虽不趁手,功夫却颇强,江龙二人双双来战,也只是稍占上风。

    奇才见他尚能支撑,便将金威拖出门去,院里众人打得正热闹,奇才大叫道:“江红、龙庆已被金掌门拿下了!”

    金枪门人顿时精神大震,三江门与地龙帮的人有些骚乱,两个人向屋子冲来,被奇才抬起脚来,“砰砰”两声,将他们踢进门去。

    金铁枪忽地自屋内跳出,自地上拾起铁枪,他的胸前已带了血迹,连胡须上也沾着血。

    江龙二人持刀追出,金铁枪铁枪在手,顿时威风大涨,将一杆枪抖开,似蛟龙入海一般,威势逼人。江龙二人双刀挥舞,也只是与他打个平手。

    奇才冲进众人之中,拳脚起处,将三江门与地龙帮众人一一打倒在地,他的功夫早已是突飞猛进,对付这些人完全不在话下。

    江龙二人见势不妙,边战边退,金铁枪越战越勇,一杆枪逼住二人不放。正喧闹着,忽然自外面进来十来个人,当先一人喝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小的金枪门也对付不了,还不退下!”

    那人中等身材,脸庞黑短、下巴宽大,脸上带着怒气。

    江龙二人见了他,立时双双跳出圈外,战战兢兢施礼道:“拜见李堂主,属下无能,望堂主恕罪。”

    李堂主鼻子里哼了一声,眼光一扫,落在奇才的身上,问道:“阁下何人?”

    金铁枪道:“这位小兄弟与此事无关,有事冲着我来!”

    李堂主眼睛都不斜他一下,说道:“就凭你,也值得我一问么?”

    金铁枪大怒,提起铁枪便刺,嘴里叫道:“值不值得,和我的铁枪说话!”

    李堂主腰一拧,让过枪头,一伸手便捉住了枪杆,金铁枪发力回夺,李堂主却纹丝不动。江红和龙庆喝彩道:“好一个盘松手!”

    李堂主也不理会,只向着奇才道:“你到底是谁?”他方才在院门口见了奇才的身手,已经是吃了一惊,有此等高手在此,怪不得江龙二人拿不下铁枪帮。

    奇才自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擎在手中,向李堂主面前一照,说道:“你自己来看!”

    李堂主用手向前一送,松开了那把铁枪,金铁枪蹬蹬退后几步,被弟子扶住,一阵大咳,显得甚是羸弱。

    李堂主向前两步,伸手去接木牌,有人举了火把过来,他就着火光,向木牌端详片刻,顿时吃了一惊,低头拱手道:“不知总招募使在此,属下唐突了。”

    他知道门内有总招募使一职,却不知如今谁是总招募使。凡居上位者,最忌讳的是属下高官拉拢人心,结成一个个小圈子,对自己权威形成挑战,何无敌也是如此。他精于权术,驭下极严,要求门众除了门主之外,认牌不认人,不管在门内有多高的地位,拿不出生死牌,便可不按门中之人对待。

    如今这总招募使的木牌在这个年轻人手中,李堂主虽心存疑惑,却一点也不敢怠慢,以前也有过此类事情,门主突然提拔些年轻人上来。眼前这年轻人若不是有真本事,便是在门中有强硬的靠山,可是万万得罪不得。

    金铁枪却吃了一惊,说道:“想不到,想不到你,你竟是,公义门的贼人!”说罢气喘不止,方才李堂主将铁枪一送之下,已使他受了内伤。

    “住口!”李堂主阴沉着脸,“总使,这老贼出口不逊,让兄弟们杀了他为你出气。”

    公义门诸人正要动手,奇才却喝道:“本使尚未下令,你们怎敢自作主张?全都退下!”李堂主摆了摆手,挥退众人,向前施礼道:“不知总使从何处而来?到此处有何要务?”

    奇才知他尚未全信,便说道:“我刚奉门主之命,巡视琼州,招募了童长云、熊思义两位堂主。”李堂主道:“童堂主又重回我门吗?他是汝州堂的老堂主,当年我是他的副手,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奇才点头道:“他很好,不日将带领琼州分会北上中原。”李堂主再无怀疑,问道:“这金枪门如何处置?还请总使示下。”

    奇才道:“金掌门虽脾气倔强,但为人忠义,甚合本使之意,正欲加以招募,谁料江龙二人胡乱闯入,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差点坏了本使的大事,实在可恶!”

    江红、龙庆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道:“属下不识总招募使,无意冒犯,还望总使恕罪!”李堂主斥道:“你二人冒犯总使,每人记下三十脊杖,回堂内再行责罚。”二人惶恐退下。金铁枪道:“江红,没想到你做狗也做得这般狼狈!”

    李堂主道:“令使已到河间府,属下正要去见他老人家,总使可要同往?”奇才板着脸道:“我奉门主亲命,还有事要办,你们先去,此地我自会处置。”李堂主顿了一顿,说道:“也好,我留些弟兄,供总使差遣。”

    奇才冷笑道:“李堂主信不过我么?”倏地踏前一步,脚下“小鬼拍门”,已到他面前,一招“分花手”倏地将木牌从他手中夺过。分花手是色色神功中专门用于夺人兵器的招式,奇才突然启动,出手如电,诡秘莫测,任对手功夫再高,也极难看清。李堂主功力自是深厚,只这手疾腿快,却比奇才颇有不及了。

    他一招被抢去生死牌,愣了一愣,瞬间神色如常,面上却愈发恭谨,拱手施礼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总使的功夫鬼神莫测,是我多虑了,属下告辞。”转身便出了院子,一个下属将马牵来,低头请他上马,李堂主伸脚去踩马蹬,那马忽地向前一提步,李堂的脚便踏了空。

    他未等脚落地,抬起来便踹在牵马小厮腿上,怒骂道:“混帐!连个牲口都摆弄不好!”那小厮一声惨叫,扑在地上抱着腿来回翻滚,竟是被踹折了腿骨。

    李堂主理也不理,脸色铁青,翻身上马,公义门众战战兢兢,连忙跟在他身后,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众人都心知肚明,总招募使当面给了堂主难看,让他下不来台,李堂主不敢向总使发作,只好拿手下撒气了。

    待众人走远,喧闹声渐歇。奇才走到金铁枪身前,一伸手便捉住他手腕,金铁枪喝道:“小贼,金某人断不会受你招募,我与公义门不共戴天!”

    奇才凝神片刻,收回手来说道:“金掌门,你虽受了内伤,却不碍事,歇息两天便好。此地凶险,不宜再留,赶快走吧!”说完转身出了院子,铁枪帮诸人无人敢拦。

    天已黑透了,月亮淡淡的,照出前面的路,奇才顺着大路一阵疾奔,直到夜色深沉,忽见路旁一间客栈,居然还开着门,便走了进去,里面有四个人正在埋头吃饭,桌上点着一盏灯,偌大的酒楼里只点着这么一盏,昏黄的灯光下四人的脸都模糊着看不清楚。

    一个伙计从柜台的黑暗里站起身来,问道:“客官,您要吃饭还是睡觉?”奇才一进了门,忽然觉得十分疲累,恨不得立时扑倒在床上大睡一觉,便道:“给我来一间上房。”

    伙计又点燃了一盏灯,拖着脚步过来,说道:“客官随我来。”当先向楼梯上走过。

213.偷袭

    奇才跟在他的身后,脚还没迈上阶梯,忽听“嗖”地一声,一道白光已到眼前,奇才已疲累不堪,反应比平时要慢了许多,但危险临头,还是下意识地一低头,一枚暗器擦着鬓角飞了过去。

    他吓得打了个激灵,头脑立时清醒过来,江湖中跌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暗器一击不中,往往会有后续攻击。奇才下意识地脚下一动,便向旁移了一步,这一步救了他的命。刚迈出这步,连着两道冷风扑来,擦着脸旁飞过,不知是什么暗器。

    “客官,您往这边走,小心脚下。”伙计并没有觉出异样,还在将奇才向楼上引,此时他手中的灯忽地熄灭,伙计抬头看了看,“咦,哪儿来的风?”。

    话音未落,连那桌上的灯也熄了,店内陷入一片黑暗,伙计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耳中传来几声呼喝,然后是“咣当”一声大响,接着是杯盘碎落的声音。

    店内忽现一条七色亮光,这亮光迅疾异常,似流星般一闪而过,然后倏地定住,突突乱跳的七色光芒下,映出一张惊惶惨白的面容。

    伙计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光是一柄剑,而那剑正指着一个后生的咽喉。

    王奇才强按着怒火,向着那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于我?”

    那人正是方才吃饭的四个客人之一,另三个客人如今各持宝剑,呈品字形将奇才围在当中。两把椅子倒在地上,盘子碟子碎了一地。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汉子说道:“都是道上的兄弟,有什么误会说开便是,用不着动什么兵器!阁下稍安勿躁,还请报个万上来,或许是我公义门的朋友,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那被剑指着的后生年纪和奇才差不多,长得颇为秀气,此时脸色却苍白之极,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剑柄,却不敢抽出,只得强自说道:“你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趁着黑混水摸鱼,有本事与小爷堂堂正正地比一场。”方才正是他突施暗算,被一招制住,如今却反诬奇才偷袭。

    奇才越看越觉得此人面熟,好似是在哪儿见过,忽地便想了起来,此人是绿夏的七师兄,名字唤做卫如聪的,上次曾随郑老三去梁家拜寿,当时他便对自己颇有敌意,没想到如今一见面便暗下杀手。另外三个定是绿夏的师兄弟了,不知这些人为何在此出现,是专门等他还是偶然相遇。

    奇才虽然生气,却不想伤了绿夏的同门师兄弟,迟疑片刻,身子向后一撤,霎时便跃开丈余,他收剑回鞘,七色光芒一闪而没。那三人也收了剑,一个人取过桌上的油灯点亮,微弱的光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四人正是绿夏的四个师兄,大师兄钱杰,三十余岁年纪,看起来较为稳重,二师兄尹笑,二十七八年纪,身着白色长衫,手中一柄折扇,看起来甚是潇洒。五师兄陆虎,人如其名,长得又黑又壮,是虎头虎脑的一个后生。

    陆虎道:“七师弟,这个就是师妹的小白哥哥?样子还可以啊!”卫如聪冷哼一声,“就是这个小白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惦记咱们师妹。”

    对方有四个人,而且颇有敌意,奇才却并不惧怕,他冷着脸说道:“姓卫的,我与你有什么怨仇,你要暗算于我?”

    卫如聪叫道:“本少爷就看你不顺眼!”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宝剑,满脸的不服气,仿佛立时便要跳起来厮杀。

    疲累让奇才失去了平时的耐心,他的火气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只能强自按着,“若你向我当面认错,看在绿夏的份上,我便饶过你。”

    按理说绿夏的师兄弟在此,她本人应该也在左近,奇才眼光在店内外一扫,四周空落落的再无旁人,连店伙计都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卫如聪冷哼一声,“你少拿师妹来吓唬我,有本事与我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向谁讨饶!”

    钱杰说道:“七师弟,不要惹事,吃好了就赶紧赶路,师傅或许已经到了。”卫如聪大声道:“大师兄,你怎么如此胆小,咱们公义门就是惹事的,什么时候怕过事来?”

    尹笑将折扇刷地展开,上下打量着奇才,摇头说道:“样子倒还说得过去,只是不知功夫如何,不过不管如何,总是配不过师妹的。”卫如聪道:“就是!可有人就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陆虎道:“咦,你们不吵嘴了?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小七和二师兄居然想到一处!”

    奇才指着卫如聪道:“你不是要比吗?亮出你的兵器!”卫如聪跳起来,拔剑道:“小子,上次我就想教训你了!算你命大躲了过去,今天我看你还往哪儿逃!”

    他刚向前冲出一步,奇才已到了眼前,一只手抓了过来,这一步神鬼莫测,卫如聪完全没想到奇才竟如此之快,饶是他机灵异常,反应也算得上快,此时也是手忙脚乱,慌乱中挥剑向奇才手上斩去,这一剑力量颇大,若是让他的剑碰到,奇才的手便完了。

    可是那只手却倏然不见,在他的眼前凭空消失了,卫如聪呆了一呆,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变招,突然腕子一麻,手上份量一轻,自己的剑已到了奇才手中。

    奇才手腕轻转,刷刷耍了两个剑花,卫如聪眼见亮光闪闪,不离自己面门,吓得连连退后,奇才却并不上前追他,只扬手向上一甩,手中剑“咄”地一声,正插在屋梁之上,剑尾尚在嗡嗡颤响。

    这一招出自色老怪的《花丛集》,乃是“拈花十五手”中的“巧手撷芳”,乃是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配合奇才的精妙步法,一招见功。

    卫如聪两手空空,登时目瞪口呆,江湖之人的兵器就如衣服一般,一个剑客若没了剑,就好比人光着身子,浑身都不舒服。而对方连兵刃都没有拔出,空手只一招便夺去自己的兵器,对卫如聪来说乃是奇耻大辱,便是他的师兄弟也顿觉面上无光。

    卫如聪的脸立时涨得通红,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欲要欺身上前,手中却无兵器,讨不着好;欲要纵起身去拔剑,又觉得太过丢人,一时委决不下,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尹笑道:“小七,你也太脓包了!”刷地收起折扇,以扇尾在桌上重重地一敲,只听咚地一声,一只酒杯自桌上高高跳起,正正地撞上房梁,立时震落梁上宝剑,卫如聪伸手抄住。那酒杯掉落地面,却碎成了三片。

    尹笑摇头道:“唉,又碎了。”钱杰道:“师弟,恭喜你练成‘反撞钟’。”尹笑却道:“师兄,你别拿我取笑,这算什么练成,这酒杯本来不该碎的。”他不住地叹气,看样子甚是烦恼。

    卫如聪兵器在手,又恢复了些自信,叫道:“小子,咱们的事儿还没完!”挽了个剑花,向奇才直刺过来。陆虎急道:“七师弟,你还打啊!”

    奇才道:“还不服么?”也不拔剑,只晃动身形,轻移脚步。众人眼见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只是来回地踱步,看他表情甚是悠闲,身形却如火焰不断地跳动,带着一圈模糊的影晕。卫如聪无论如何出剑都碰不到他,他仿似能预知对手所有的招式,每一招都轻松避了开去。

    卫如聪一套剑式使完,已是微微气喘,见奇才仍如闲庭信步一般,连兵器都不屑于用,明显对他十分地轻视,不禁又急又气,怒吼一声,又向前扑上,一剑紧似一剑,恨不得将奇才立毙于剑下。

    钱杰叫道:“小七,你悠着点,莫伤了他,师妹脸上不好看。”尹笑却摇着扇子道:“师妹见不到他,也就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陆虎叫道:“怎么见不到?师妹不是早来了?”尹笑冷笑两声,并不言语。

    钱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厮这般心狠,竟挑唆卫如聪杀人灭口。此人明显是师妹的意中人,若是有个闪失,师妹定会着恼,若是七师弟落败甚至受伤,不仅公义门面子上不好看,自己作为几人的首领,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也必定难辞其咎。

    此时卫如聪攻势愈急,竟至招招博命,而奇才脸上渐渐带了怒色,手已扶在剑柄之上,随时都可拔剑反击。

    钱杰忽地拔剑上前,“当”地一声,架住卫如聪的宝剑,身子一挺,站在中间将二人分隔开来,他板着脸道:“行了,办正事儿要紧!”

    钱杰年纪较师弟们大了不少,在师兄弟中功夫最强,平日做事都是以他为首,日子久了自然有了些积威,卫如聪虽心里恼火,却也不敢违逆师兄,只恨恨地看着奇才,倒似与他有天大的仇恨。陆虎平日与他关系极好,此时也上来打圆场,扯住他的衣袖道:“小七,走吧!师傅等我们呢,别让他老人家着急。”硬将他扯出门去。

    尹笑懒懒地站起身形,走上前来,伸手向奇才的肩膀拍去,说道:“小子,回家好好照照镜子,哪里配得上公义门的公主,别做白日梦了。”奇才只觉一股大力自他手上传来,想都没想便沉肩拧身,回手向他腕子捉去。尹笑吓了一跳,不禁“咦”了一声,脚下一动,向后溜出数步,才将将躲开这一招,尹笑冷笑道:“不识好歹,咱们走着瞧!”随在那三人身后,扬长而去。

    没来由惹了这么一场打斗,奇才甚觉晦气。他坐下来,拿起桌上的酒灌了进去。伙计早吓得不知去向,偌大的酒楼里空荡荡的。奇才端着油灯,摇晃着走到柜台前,用手翻拣着那一串钥匙,找了一把“天字一号”,自已上了楼,开门径自睡了。

214.铁匠

    一大早天气晴好,奇才出了客栈,信步向前,想着绿夏就在左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上次匆匆一面,又是好久不见了。

    太阳渐渐升起,热气开始蒸腾,路边行人都蔫蔫的没有精神。奇才越走越是口渴,见路边一个茶摊,放着一张矮几,几条板凳,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男的黝黑瘦削,看起来很是精干,女的肤色白暂,颇有些风姿,两个人都在低头喝茶。奇才便也过去,要了碗茶,坐下慢慢地喝着。

    中年男子喝了遍茶,抬起头来,向着对面看过去。茶摊对面是个铁匠铺,一个人正在光着膀子打铁。那铁匠身材中等,筋肉结实,颌下三绺长髯,看着不像个铁匠,倒有些读书人的气度。他打铁也打得颇为斯文,别人打铁都是双手抡柄大锤,用力地砸过去,打得叮当作响,他却是左手捏一只茶碗,间或喝上一口,只用右手提锤,轻轻举放,落下时声音很是沉闷。

    为他打下手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他坐一条板凳,左手持一柄火钳,夹着一块黑铁,来回翻动,供打铁者锤打;右手却拿一把蒲扇,一下一下扇向身边的铁炉,这蒲扇扇动起来,却似比拉的风箱还要风大,他只轻轻地扇一下,炉内便红光暴涨,火焰喷出,呼呼作响。

    茶摊里的中年男人看了半晌,叹着气低下头去,细细地吹开茶叶浮沫,一点点地啜着茶水,那中年女子问道:“如何?”男子道:“再看一看。”

    二人便不再说话,中年男子又看了半晌,那女子再问:“如何?”男子便又摇头,女子也不吭声,只取过壶来,为他续上一碗茶水。

    奇才心下疑惑,便也盯着这铁匠看,只见那一柄大锤在他手中,好似全无重量,倒像是小孩的拨浪鼓,随手挥动,落下去时,看着轻飘飘的毫无力量,那铁块却似个豆腐块一般,瞬间塌了下去,足见这一锤十分力大。

    喝茶的中年男子不断地摇头,女子又为他满了杯,说道:“不行就回了吧!”男子道:“受人之托,怎么也得尽些人事。”忽地将茶碗向矮桌上一放,大踏步出了茶棚,女子随后跟上。

    男子走到铁匠铺前,拱手道:“燕山二柳有礼了。”

    燕山二柳夫妇二人乃是江湖上成名的剑客,男子名叫柳青枝,女子名叫柳绿叶,二人皆是一等一的使剑好手,所创“燕山剑法”独步江湖,尤其是夫妇双剑合壁,威力无匹,据说他二人联手,曾破了吕梁剑派十八名顶尖好手的超大剑阵,多年来二人一起,稳居江湖强一流好手之列,平日绝少踏足江湖,今日不知为何竟在此处现身。

    铁匠正提着一柄刚刚打成的刀细细地看,他用左手食指,扶在刀刃上,从刀尖捋到刀背,翻来覆去地看,竟好似根本没见到燕山二柳,也没听到柳青枝的话。半晌方轻飘飘地抛出一句,“你们走吧!莫扰我打铁。”

    若是一般的江湖豪客被人如此无视,一定是怒气勃发,拔刀相向,甚至不惜性命相拼。可柳青枝却凝立不动,也跟着埋头看起刀来,他看了半晌,忽地开口道:“好刀!可惜……”铁匠忽地抬起头来,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你懂刀?看看!”说着便将刀递了过去,柳青枝伸手接过。

    这刀刚刚炼制成功,还未装刀柄,柳青枝从头到尾,看得极为仔细,又伸指弹了弹刀身,说道:“此刀长短宽窄锋刃处处皆好,只有一处不好,”他用手向上掂一掂,“刀身重了半两!”

    铁匠凝眉道:“真是行家,方才有人来说了几句话,不觉少打了几锤,差了分量。”

    柳青枝道:“这半两在一般人手中完全无关紧要,甚至根本不会察觉,可是顶尖高手出刀,力度、角度和时机都要分毫不差,别说差了半两,便是差了一钱两钱,也会影响出手,一招不慎,轻则受伤,重则坏了性命,从这一点来说,这刀还不够好。”

    铁匠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该当如何?”

    “在下倒可帮个小忙。”柳青枝回头唤道:“叶妹,去叶剑!”柳绿叶一直在他左后方半步,闻言倏地拔出剑来,一剑劈下,柳青枝两指夹着刀迎了上去,刀剑相交,却奇怪地没有声响,原来刀剑并未正面相击。柳绿叶的宝剑是紧贴着刀,顺着刀背笔直向下,剑刃所过之处,刀身上卷起一条亮晶晶的薄如叶子的细卷,竟把这刀从头至尾削下了细长的一小片。柳绿叶的宝剑直削到刀尾,也就是柳青枝手指处,剑倏地停住。

    这一剑竟能削铁如泥,可见力道十足,可这充满力度的一剑竟是说停就停,好似方才还是狂风暴雨,忽地所有的风雨全都收起,立时便是朗朗晴空,转换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柳绿叶这手功夫实在是高妙,奇才见了心中砰砰乱跳,心道:“这一剑是怎么做到的?”心中默默地比划了几遍,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斩上这么一剑。

    柳青枝手持刀锋迎击宝剑,任剑劈至手也绝不躲闪,可见他对妻子的剑法有十成的信心。只看这一剑,便知二人名下无虚,确实是一等一的剑手。

    柳绿叶还剑入鞘,柳青枝一抖刀身,将那片薄屑抖掉,说道:“这便好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双手捧刀,送还那铁匠。

    铁匠单手接过,却并不看刀,只看着柳青枝道:“此刀虽经二位修整,终是有了瑕疵,在我看来,既已有缺,不要也罢。”轻轻一抖手,那刀竟唰啦一下,碎成一地齑粉。

    他碾了碾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道:“二位请回吧!”

    以内力震碎钢刀,这招功夫虽强,江湖上也会有一些人做到,可是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抖,便使一口刀碎成一地粉末,这一手功夫实在是骇人,江湖上能做到的人大概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柳青枝见他露出这手功夫,竟一时无语,呆立在当地,柳绿叶轻声道:“青哥,我们回了吧!”

    柳青枝呆立片刻,说道:“好好的一柄刀,稍事削磨即可,如此毁了,实在可惜。海纳百川,方能汪洋万里,功夫再强,也要有容人之量,这世上的人终是杀不绝的。”

    铁匠尚未说话,那烧火的老者忽地站起,厉声道:“令主仁慈,已两次送客,要放你们一条生路,偏你不知好歹,只管唠唠叨叨,以为别人怕你不成?”

    柳青枝并不答话,回首道:“叶妹,你走吧!回去告诉山儿,有多远走多远,切不可为我报仇。”

    柳绿叶拔出剑来,“山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她忽地一笑,说道:“青哥,我总得陪你。”

    铁匠忽地叹了口气,说道:“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深情如此,岂不羡煞旁人。”

    烧火老者冷笑道:“明明可作一对神仙眷侣,却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非要螳臂挡车,负薪救火,实在是愚蠢之至!”

    柳青枝道:“世人虽惧死,然凶顽当道,世人蒙难,若天下人皆避之,则奈苍生何?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舍身就道,死而无憾。”他神态从容,侃侃而谈,虽相貌平常,却别有一番豪放从容,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柳绿叶站在他身后半步,面容温柔平静,波澜不惊,好似不是要与人生死相搏,而是与丈夫出门走亲戚一般。

    江湖中人都道:“燕山二柳,恰如春风绿柳,温暖和煦,令人赏心悦目。”真是所言非虚,名副其实。燕山二柳素有侠名,奇才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好感更盛,恨不得立时上前结交。

    此时那烧火老人出了铺子,说道:“凡是想找死的,我都会成全他们!”

    柳青枝问道:“阁下可是姓耿?”老人道:“老夫二十多年没有踏足中原,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号!”

    柳青枝面色凝重,拔出剑来,剑尖斜斜地向下,柳绿叶持宝剑与他并肩而立。柳青枝道:“没想到我夫妇有幸领教天下第一掌的火雷掌,请进招吧!”

    那耿老者也不客气,抬掌便向柳青枝按去,这一掌按得无声无息,看起来平平无奇,奇才不免有些意外,听“火雷掌”这个名字,不是应该声势惊人吗?

215.燕山二柳

    柳青枝对这一掌不躲不闪,却一剑直取耿老者前心,奇才心道:难道他竟拼着两败俱伤?谁知柳绿叶斜刺里飞起一剑,横削耿长老手掌,原来不是柳青枝不避,而是将这一掌交给了妻子,此种打法,非得双方十成十地相互信任才可,想必他二人多年夫妇,心意相通,这联手剑早练得纯熟。

    耿老者毫不避让,单掌立起挡在胸前,另一掌却直向柳绿叶剑刃抓去,奇才咦了一声,难道这耿老者的双手竟不惧刀剑?

    柳青枝的剑刺在耿老者掌上,铿然声响,那手掌竟似是铁铸的。柳绿叶的剑刃被耿老者一把捉住,若他的手真的是不惧利刃,只须发力一拗,便可将剑折断。

    柳绿叶未料及此,不免吃了一惊,可她并未撤剑,却又发力猛刺,即便长剑从中而断,余下的半截断剑也可直刺耿老者身体。柳青枝飞起一脚,踢向耿老者小腹,剑却顺着他掌缘下切,斜刺耿老者左肋。

    耿老者撒手闪身回防,可见他虽手掌练得坚硬异常,却依然是血肉之躯,身体其他部位当不得刀剑劈刺。

    柳氏夫妇一招占先,剑势连绵展开,攻防极为流畅,二人配合精妙之至,便如一个人有四条手臂一般,两柄剑次第收放,回互攻防,身上绝无半分破绽,真个是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三人眨眼间便过了几十招,那铁匠缓步出了铺子,袖手而立,点头道:“燕山剑法,精妙如斯。”

    奇才看得目摇神夺,不禁大为心折,心道,哎呀,这一剑居然可以如此,若是一个人这招便使不出了,一人手持双剑则另当别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若是以左手为剑呢?

    奇才学的方家剑法本就极为成熟,剑典更是剑法中的至尊,“色色神剑”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法,他肯下功夫学,天资又不低,剑上的造诣早已非同寻常,只是至今从未与一流高手对阵,智颠虽曾指点于他,但那老和尚不用剑,自然剑法上所知有限,而且练习喂招与生死拼杀不能同日而语。如今见到一流剑客的实战,真如名师当面指点一般,平日自己练剑中的一些疑问豁然开朗,他心中不断地惊呼:原来剑是可以这么使的!

    那耿老者处在两个一流剑客夹击之中,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任二人剑来剑去,他只一双肉掌封住门户,那双手掌真个是不怕剑刃,他不只一次地以掌缘迎击宝剑,若是寻常人,重则手掌被切掉,轻则流血受伤,而耿老者丝毫不惧,九爷曾说过,如若有超强内力,并将其集于一点,便可抵挡刀剑,奇才今日才算见到。

    本来空手对兵器应当是大大地吃亏,怎知他如此强悍,两只手掌便似是两个兵器,在两柄剑中从容穿行。而柳氏夫妇对他的手掌似是颇为忌惮,不敢让他手掌近身。

    仔细看去,耿老者手掌边缘似有淡淡的青烟,开始出招时无声无息,到后来双掌渐渐发红,直至后来颜色赤红,隐隐发出风雷之声,想必他每一掌都灌注极大的内力,内力所到之处,剑锋亦不能破之。

    掌法出众者一般内力强劲,而似他这种修到出掌时有声有影,能以肉掌抵挡利刃,内力修为更是登峰造极、非同小可。

    柳氏夫妇剑法忽地一变,柳青枝面对耿长老,剑招越来越慢,而柳绿叶则围绕着二人,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竟是一剑快似一剑。

    方树之曾论过用剑的节奏变化,若是一味快攻,对方一直紧张应对,时刻小心,倒不一定中招。若等对方习惯了一直快或一直慢,再突然改变节奏,对方八成要手忙脚乱,此时中招的机率便会大增。因此凡是用剑高手,必定是有张有弛,有快有慢,极其注重节奏变化。

    如今柳氏夫妇用剑,方才还看着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忽地便疾风暴雨,招招如闪电,此时的快便极是出其不意,显得愈加的快。而此时,这夫妇两个突然一快一慢,比之一个人的节奏变化更加厉害,因这两种节奏是同时的,对手必须要分心应付,才能保证出招时不会错乱。

    果然耿老者渐居守势,好似处于下风,慢慢地守多攻少。饶是如此,他的掌法依旧沉稳扎实,虽处守势,却丝毫未露败象。依奇才被智颠说成距一流高手只差一步的境界,可看出柳氏夫妇剑法的精妙所在,并慢慢地领会,弥补自己剑法的不足,这一场观战实在是难得一见,令他受益非浅。

    奇才看得极为投入,开始时还坐在茶棚中伸颈眺望,慢慢地便出了茶棚,站在离双方不远处,看至精妙之处忍不住低声惊叹,双手暗暗作势,头脑中早将自己剑法施展了一遍又一遍。

    正看得如醉如痴,浑然忘我,忽然一碗茶递到眼前,那茶冒着热气,茶香飘散。奇才心思全未在这碗茶上,只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张嘴便喝,却不料这茶水刚刚烧开,滚烫异常,一口沸水入口,他被烫得大叫一声,猛地松了手,茶碗向地上坠去,茶水四散飞溅。

    此时旁边伸过一只手,将茶碗一把接过,手上却迅疾地来回划动,那已洒得见底的茶碗,竟突然地又积了一半茶水,原来这几下划过去,四散的茶水竟被收回了许多。

    泼出去的水也是能收回来的。

    奇才呆住了,却见那只手稳稳地托着半碗茶,伸在自己眼前,一个声音道:“小哥,喝茶可要小心些。”

    奇才抬眼一看,见面前一张红通通的脸膛,黑黝黝的连腮胡子,正是那茶摊的老板,托着茶碗,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实在未料到今日竟能见识这么多高手,铁匠、耿老者、燕山二柳都是功夫大家,而这茶摊老板方才看起来极不起眼,竟然也有如此惊人的身手。

    老板见他发呆,叹了口气道:“唉,年纪大了,手越来越慢了,竟然洒了半碗,小哥勿怪,这碗茶不收钱,算我免费奉送。”

    奇才忙伸手接过,躬身致意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那老板笑道:“卖茶水的,哪有什么高姓,小哥慢用。”说罢回转身,慢吞吞地走了回去,一只一只地洗涮着茶碗。

    此时场内三人已斗了几百招,柳氏夫妇已换了几种剑法,耿老者手掌的圈子越来越小,燕山二柳剑剑带风,不离耿老者要害,忽然嗤地一声,将耿老者的衣袖削掉半片。

    柳氏夫妇气势陡长,剑势愈发凌厉,耿老者面色凝重,两只手掌烟气蒸腾,颜色越来越红,真的好似要着火一般,而他出掌也越来越慢,掌声却越发地雄浑响亮。

    柳氏夫妇看似占尽上风,其实并不尽然,两人剑招精妙,招式明显高出一筹,耿老者若是一不小心,便会被二人乘隙而入,破了他的火雷掌。但他胜在内力修为深厚,每次出掌都带着雄浑的气劲,柳氏夫妇受到掌风压制,实际上并不轻松,两人都似被火烤着一般,头上全是汗珠,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流下。

    柳青枝一柄剑越使越慢,而柳绿叶也不再游走,却与柳青枝并肩御敌,二人攻势远不似方才那般凌厉,耿老者一掌拍过去,柳青枝低头避过,头上的发髻却被掌风扫到,头发刷地一下散了下来。

    高手相斗,容不得半点疏忽,柳氏夫妇剑法本是天衣无缝,可柳青枝头发一散,倏地遮了双眼,视线受阻,虽只一瞬间,却被对手抓住破绽。

    柳青枝朦胧间见一片红雾袭来,带着一股炽热的强风,让人呼吸为之一滞。他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破!”向后退了一步,长剑抖得嗡嗡作响,一柄剑竟分化成七个剑尖,刺向耿老者七处大穴。柳绿叶却将对手正面全让给柳青枝,自己瞬间绕着耿老者转了一圈,从侧后方发动攻击,一时耿老者全身上下剑光点点,好似满天的繁星都围绕着他。

    此招名为“北斗七星破”,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他夫妇二人方才一直是一攻一守,二人轮换,打法很是均衡。耿老者以雄浑内力相抗,双方各有所长,打了个旗鼓相当。只这一瞬间柳青枝视线受阻,耿老者何其老辣,当即趁虚而入,柳青枝无从看清耿老者出掌,也无从守起,危急间只能放弃防守,夫妇二人双双进攻,拼着受这一掌,也要毙耿老者于剑下。

    奇才在旁观战,此刻紧张得手心出汗,心知这一招便要分出胜负,甚至决出生死。

    耿老者粗壮的身躯裹在剑光之中,花白的胡须飘动,柳青枝长发披散,柳绿叶身影飘忽,三人好似凝成一幅画面,虚化在飞扬的尘土之中。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三人倏地分开,长袍碎片飞起在空中,耿老者衣裳凌乱破碎,不知受了几处剑伤,身上筋肉裸露,到处是鲜血,右胸有一条长长的剑痕,流出的血铺满了整个胸膛。

216.认栽

    柳青枝却脸色煞白,身躯一晃,“噗”地吐出一口血来,柳绿叶站在他身侧,左手握着他右臂。

    那铁匠本在铺子外面观战,此时点头道:“果然一力降十会。”说罢也不再观看,回到铺子里,拿起锤子又敲打起来。

    奇才暗暗地摇头,燕山二柳此番竟是栽了!

    那耿老者虽受多处剑伤,但多是皮外伤,只胸口伤口略深,却未伤及要害,不影响内力运行,而他拼了这一身剑伤,却只为了以掌缘扫到柳青枝前胸,虽则大部分掌力落空,只这“火雷掌”的尾巴也足够柳青枝气血翻涌,口吐鲜血,明显是受了内伤。

    这内伤不轻不重,或许自我调息两日便可恢复,但三人对垒,哪里有时间调息!再斗下去,耿老者内力运行之下,伤口多流些血是免不了的,但不会影响出手,更不会危及性命,而柳青枝内伤之下,已不适合动武,若强运内力,不仅运剑效果差了许多,而且会大大加重伤势,耿老者只要稳扎稳打,任柳青枝出招,几十招之后他必定重伤,柳绿叶一人却绝对不是耿老者对手,“燕山二柳”必败无疑!

    此时观战的,无论是铁匠还是茶棚老板,甚至是奇才,都已看出胜负,当事者三人更是清清楚楚。耿老者走上前去,提起双掌,掌心赤红如血,掌缘青烟笼罩,这一掌明显蕴藏极大内力,出手定是威力惊人。

    柳绿叶道:“青哥,你先歇息,待我会会他。”踏前一步,欲要独斗耿老者,柳青枝忽地一把将她拉回。

    他惨然一笑,说道:“天下第一掌名不虚传,燕山二柳认栽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这剑,不用也罢。”掷剑于地。

    他这意思,竟是以后再不用剑,以剑扬名江湖的燕山二柳竟然弃剑认输,说以后再不用剑,对一个剑客来说,这比死都难受。

    柳绿叶转头看着他,含笑道:“青哥,这样也好,咱们终于能过清静日子了。”左手在右手剑尖上一拗,“啪”地一声宝剑一折两断,掉落在地上。

    二人携手,相视一笑,转身欲走。耿老者忽地冷笑道:“还想走吗?”话到人到,忽地双掌齐出,向二人背后袭去。

    武林中人比武,尤其是成名人物比武,只要一方认输,除非有仇,胜者很少痛下杀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武林人士最看重的是面子,当面认输,已是声名扫地,面子荡然无存,胜者若赶尽杀绝,便显得没有肚量,过于歹毒了,而且对方已放下武器,再出手就不是比武,是屠杀手无寸铁的武林同道,这就上升到武德问题,必将为众人所唾弃,更何况“燕山二柳”已声称再不用剑,对于纵横江湖十几年的大侠来说,不用剑几乎是把自己当作砧板上的肉,就等仇家上门来追杀了。在此情况下,若是再向其出手,实在是毫无理由。

    可耿老者如此高手,竟是不顾江湖规矩,悍然出手了,一出手便是全力的一击,双掌全是奔着柳青枝后背而去,看样子是想一招击毙了他。而柳氏夫妇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转身已将后背全卖给了对方,此刻简直是空门大开,无所阻挡。

    眼看柳青枝性命不保,却听劲风破空,一声尖锐的啸叫声响起,一个人影瞬间便冲了上来,这人身体平飞空中,从脚到身到臂到手上的剑,全都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仿佛被一张极强的弓发出,直直地向着耿老者射去。

    他手中的剑本是细长的一条,发出破空的锐响,到了耿老者近前,却似烟花爆开,忽地炸出数条一尺多长的剑芒,在空中形成一个闪烁的扇面,那响亮的剑啸瞬间变成丝丝的细响,虽声音不大,却尖细锐利,让听者耳朵感到一阵刺痛。

    正是王奇才出手,他久闻柳氏夫妇侠名,今日一见,不仅对其剑法大为叹服,且为其夫妇风度所折,大起好感,耿老者背后偷袭,让他心中激愤,来不及多想便一怒出手。

    这一招“秋风入户”乃是“春秋十二剑”之一,取茅屋为秋风所破,寒风无孔不入,令人遍体生寒之意,本来是一剑化作数剑,分刺人身三十六处要穴,但传说百年前的剑圣,剑术登峰造极,百年无二,也只在巅峰时期,有过一次做到一剑化出三十六个剑尖,一招击杀了二十几人,被誉为“神之一剑”。后世包括方树之在内,练到极致,也只能一剑分刺十八处。因这一剑十分难练,一剑抖出多个剑尖,有不少高手可以做到,但若要每剑都认准穴位刺出,则是难上加难。

    奇才平日里练剑,最多时一招能化出九剑,而且他于点穴一道不太精通,这几剑也是不分部位胡乱刺出。今日这一招急切间使出,剑光闪烁,居然分化出十几个剑尖,而且他的兵器不似寻常宝剑,数道剑光总是有先有后,“七色气剑”可是剑中至宝,发出的剑芒即可伤人,奇才这一抖之下,十几道剑芒竟是同时发出。更惊人的是,奇才急切间,早分不清运的是“色色神功”还是“内息功”,只觉一股大力起自丹田,瞬间盈满全身,手臂更是暴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剑刺出,那剑芒竟暴涨一尺有余,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之事!

    十几道剑芒分刺全身,即便是胡乱刺出,刺不中要害,声势也足够炫人耳目。饶是耿老者武功高得吓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惊到了。他双掌横扫,要截断这数道剑芒,一阵叮叮声响之后,耿老者左臂中了一剑,而右胁被划出一道血槽。要知道燕山二柳恶斗几百招,也只使他受了些皮外伤,奇才这一剑,竟然使“天下第一掌”受伤,是因耿老者注意力全不在他身上,奇才出其不意,而身法又迅捷无伦,很多的机缘才促使这一招建功。

    而奇才在耿老者浑厚之极的内力反震之下,连退了数步方才站稳,他只觉胸中气血翻涌,烦恶之极,竟似是要吐出血来,他强自按下,胸口似是有人用鼓槌不断地敲着,突突地跳个不住,稍一运力便气血上涌,好似暴雨冲击下的河床,已到了最高水位线,再来一点点雨水便要溃堤。

    奇才此时想掉头就跑,打不过就跑一向是他的风格,轻功施展开来,从来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他,可此时他竟完全不敢运力了,若是调息片刻,便能恢复如常,若他强行运气,免不了要受伤,此刻耿老者若是上前给他来一掌,他只有闭目等死了!则耿老者刚刚从这一剑的惊骇中缓过神来,微微提起一只手掌,作势要扑上来。

    时间好似突然静止了,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沉默,耿老者一掌蓄势待发;奇才提剑站在当地,胸口剧烈起伏;“燕山二柳”已纵出十几丈,刚刚转过头来;铁匠自铺子里站起身,双手按在面前的案上;茶摊老板出了摊子,手中提着一只茶壶。

    在这极短极短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动,奇才的心已要蹦出胸膛,虽然有个声音叫嚣着转身逃走,可他的腿就像钉在地上,一动也动不得,因为他怕自己一动,耿老者也会动,这一动很可能就是死亡。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一刻,“耿爷爷,您累了,来喝杯茶吧!”这声音听着如此舒服,仿佛泉水流响,沁人心脾。

    奇才惊喜地抬头望去,却见绿夏盈盈地站在那儿,左手捧一碗清茶,笑着递给耿老者,右手却扯住他那泛着红色的可怕手掌,轻轻地按了下去。她的头略略一转,眼波已飞了过来,奇才心中顿时一阵酥麻,紧张和害怕全被意外相遇的喜悦驱散。

    绿夏跺脚道:“小白哥哥,你真是眼瞎了,怎么就不认识耿爷爷,还好意思显摆你那破剑法!还不过来陪罪!”她含嗔带怒地,样子上是恼他,其实是怕他着了耿老者的毒手,要化解他的困境。

    奇才岂能不知她的好意,只是胸口气血翻腾之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向着耿老者远远地一揖。

    “活该,谁让你自不量力,话都说不出了吧?我告诉你,耿爷爷可是天下掌法最厉害的,一根手指头都能戳你个窟窿,只让你受了内伤,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绿夏笑着摇晃耿老者的胳膊,“耿爷爷,他就是个分不清内外的傻小子,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哎呀,这还流血呢,我帮您包扎吧!”

    她连笑带骂的几句,立时便化解了众人的紧张。此时耿老者即便心中有恶气,却再也发不出来,只说道:“不碍事,夏妮子,你眼光不错,这小子功夫很好,只是你得让他认清跟谁一伙的。”绿夏笑着答应,忙着帮他擦拭血迹。

    柳青枝迟疑了一下,却未上前,只向着奇才一揖,夫妇二人纵身离去,谁知道下一刻耿老者会不会又突施辣手?

217.尹笑的算盘

    铁匠一直未吭声,茶摊老板却走上前来,一把捉住奇才的手腕,叫道:“这个小子不错!”一股大力自太渊穴倏地涌入,顿时将他胸口烦恶压了下去,茶摊老板与他携手走向铁匠铺,这几步的路走过,奇才便平复了体内的气息,恢复如常了。

    绿夏道:“他轻功可好了!沈伯伯你肯定追不上!”茶摊老板笑道:“这还没过门呢,就胳膊肘朝外拐,帮着人家说话了。”绿夏道:“本来就好嘛!我又没瞪着眼睛说瞎话!”

    铁匠忽道:“方才那一剑是什么剑法?你师傅是谁?”

    这些人明显是公义门的,剑典之说是万万不能提的,奇才顿了一下,还未答话,绿夏已抢着道:“爹~~早说了是一个不知名的江湖异士传他的什么追风剑法,您还问!”她这一插话,奇才刚松了口气,却又大吃一惊。

    此人竟是公义门东路令主,少门主何玄!功力比肩六大高手的顶级高手!

    这耿沈二人绿夏曾经提过,乃是公义门五大长老中的两位,长老在门中的地位还在几大公义使之上,怪不得功夫如此惊人。如此说来,燕山二柳必是魏家请来的救兵。

    耿长老回铺子里换衣服,绿夏跑过来,向奇才介绍沈长老,此人年纪也就四十余岁,比起耿长老要年轻了许多,样子倒是和气,连连夸他英雄年少。

    绿夏拖着奇才到铁匠铺前,说道:“爹,这就是我说过的小白哥哥。”说着手上暗暗握了握奇才的胳膊,奇才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晚辈王奇才,见过前辈。”

    何玄嗯了一声,奇才莫名地有些紧张,心中一阵乱跳,不知是因为拜见未来的岳丈,还是面对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公义门少门主。

    何玄开口了,“我听夏儿说,你一个人收服了冀南各派?”沈长老道:“呀,这功劳可不小,果然英雄出少年!”绿夏道:“可不是,上次我去琼州,要不是他,哪儿招得回童堂主他们?”

    沈长老笑道:“我看他做个招募使倒挺合适。”何玄看着他沉吟不语。

    奇才心中一惊,立时说道:“小子妄用贵门总招募使的招牌,临时征召了冀南各派,只为帮高继宣大人抵抗外敌,事情紧急,偶一为之。在下乃闲散之人,受不得拘束,更不敢败坏贵门法度,任招募使之事更是万万不敢。”话未说完,绿夏已暗暗地扯他的衣襟。

    奇才没有理会,只将四面八方总招募使腰牌取下,双手奉上,说道:“还请贵门收回此牌。”何玄并未伸手,将奇才的手晾在当地。

    绿夏忙一把抓过,“下次我再出去玩你做我保镖好了!”

    何玄看着奇才,沉声道:“什么不敢?我看你敢得很!那金铁枪是你何人?”奇才道:“我与他萍水相逢,只是怜他忠义,斗胆从李堂主手下留得他的性命。”何玄冷哼一声,一手拿起案上的铁锤。

    只见他脸色阴沉,似是十分不悦。奇才暗暗捏了一把汗,公义门行事歹毒决绝,莫非何玄已起了杀心?他武功高强如此,自己根本无法抵挡,最安全的莫过于此时掉头就跑。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奇才还是寸步未动,他既然要与绿夏一起,无论如何也要面对她的家人,如今见到何玄便吓得屁滚尿流,以后若遇到何无敌便当如何?

    他脚下未动,脸上也不动声色,至少眼下尚未翻脸,或许尚可转寰,且看何玄怎么说。

    可何玄并不说话,只是提起铁锤,随意地向案上一块未经锻烧的生铁砸去,“噗”地一声,一块生铁顿时碎成了一堆铁屑。

    此时绿夏道:“你这人总是这么心软,看到谁遭难都想救一把,当自己是观音菩萨么?”这话当然是替奇才开脱,将救金铁枪之事归为一时心软,而不是故意做对,以免何玄将他列入公义门敌手之列。

    此时四个人自远处先后奔至,正是卫如聪和他的师兄弟,大师兄钱杰上前禀道:“师傅,金枪门已全部伏诛,李堂主要弟子代为复命。”奇才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心情霎时低落下来,又带着一股愤懑之气,心道:自己到底是保不住金铁枪一行。

    何玄只点点头,却将手上铁锤递过来,说道:“打两锤!”奇才不知何意,却也不敢怠慢,双手运足了力去接。

    一股极大的力道自手上传来,这力道不是猛烈的冲击,而是缓缓地压至,仿似迎头一张大网,让人无处可逃。奇才浑身一震,五脏六腑好像又要开始翻腾,全身难受之极,只这接锤的一瞬间,便觉全身处于攻击之中,一不小心便要受伤倒地。

    他默念卸字诀,后退一步,双手握锤,平空抡了两个圆。此时绿夏已用火钳将一根烧红的铁条置于铁墩之上,奇才双手抡起大锤,一锤砸下,“当”地一声大响,火星四溅,那股大力却减了几分,他急抡大锤,连续砸下,“当当当”声响不断,足足锤了百余下,已是汗湿衣裳。

    绿夏道:“小白哥哥,歇一歇喝口水吧!”奇才停了锤,也不接茶碗,只匆匆一揖道:“在下有事在身,告辞!”转身飞奔而去。

    奇才脚下不停,只拣人少的地方走,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只觉气血翻涌,“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得扑地坐倒,静坐调息。

    何玄递锤子这一下用了阴劲,若是半年前,兴许奇才便抵挡不住,这一阵苦练下来,内力长了许多,虽接过了这一锤,可还是免不了受伤。这一接相当于硬扛了天下顶尖高手一招,或许他未用全力,否则奇才怎能撑得住?

    刚坐了一柱香功夫,忽听到耳畔人声,奇才睁开眼来,却见一左一右站着二人,一个手中提剑,正是绿夏的七师兄卫如聪,另一人折扇轻挥,却是他的二师兄尹笑。

    卫如聪道:“小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来找师妹!”

    尹笑道:“他有什么不敢?他还敢去见师傅呢!只是这一下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师傅教训了一通。师弟,我猜这小子受伤了,所以急急地跑出来疗伤。”

    这两人明显没安好心,奇才现在动不得手,别说他们两个联手,就是一个人也足以致自己于死地。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脱身才是,可是眼下有伤在身,怕也跑不出多远。他想了又想,只能一边暗自疗伤,一边尽可能与他们周旋,待略略恢复,再抽身而退。

    奇才笑道:“两位师兄,我听绿夏说过,她的师兄弟虽不少,只有二师兄、七师兄最是人才出众,她说......”奇才故意停住不说。

    尹笑只是冷笑,卫如聪却问道:“她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反正是好话!”

    卫如聪用剑一指,道:“少废话,快说!”

    “她说七师兄与她年纪相仿,对她百依百顺,二人最是玩得来,只是......只是七师兄似是比不上二师兄风流潇洒,功力深厚。”

    卫如聪叫道:“他比我早学了八年功夫,功夫强那么一点点有什么稀奇?等我再练几年,所有的师兄弟都不是我的对手。”尹笑道:“师弟,人家一说你就急,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都看不出么?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卫如聪道:“什么实话!你哪里比我风流潇洒了?”尹笑摇着折扇道:“师弟,承认差距也是一种好的德行,自知不足才能更上一层楼。”

    卫如聪气得脸色通红,提剑向着他道:“我倒要向风流潇洒的二师兄请教请教。”尹笑道:“我倒是不吝指教你,只是得先把这个小子杀了。”

    卫如聪转头看向奇才,面露杀机。

    奇才道:“你可以杀了我,可是若是你师妹知道这件事,你猜他会怎么样?”卫如聪道:“她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死了还能去找她告状?”

    奇才道:“等我死了,自然会有人替我告状。”卫如聪道:“谁?”奇才说道:“当然是知情人。”

    卫如聪转向尹笑,说道:“难道你说二师兄?哼!他早就觊觎师妹的美貌,巴不得你早早死了!”

    奇才问道:“不用说他,难道你没有惦记绿夏?”卫如聪恨恨地道:“我和师妹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对她一片真心,谁知道你这小贼竟半路横插了一脚,师妹被你花言巧语蒙蔽,竟……我一定要杀了你!”举起宝剑便要动手。

    奇才哈哈大笑道:“到底是做师兄的老谋深算!”卫如聪看着他,凝住不动。

218.两不相帮

    奇才说道:“他借你之手除了我,再将此事告知绿夏,绿夏必定怨你,纵使不杀你,到那时她还会理你么?除了我们两个她最亲近的人,那些从没有机会的人或许就有了机会,啧啧,这真是一箭双雕啊!”卫如聪脸色惊疑不定,一时想杀了奇才,一时又怕被自己的师兄当了枪使。

    尹笑轻轻鼓掌道:“好口才啊好口才,怪不得能得到师妹的青睐。长得好口才好功夫又不错。师弟,我看你是没有指望了,你是怎么也比不过的。这才一年功夫,人家便把你和师妹十年的情分比下去了。”

    卫如聪脸色铁青,说道:“姓殷的,别总想让我替你开路,要杀他,你来!”

    尹笑笑道:“明明是你要杀他,又怕一个人打不过才找我帮忙,关我屁事!反正这小子受伤了,你一人对付得了,根本用不着我,我走了!”

    忽听马蹄声响,一人一马远远地奔至,眨眼到了眼前,绿夏一跃而下,叫道:“二师兄,七师兄,你们怎么在这儿?”奇才心中一阵欣喜。

    尹笑笑道:“师妹来了!别人在这儿好像有点多余了,我还有事向师傅禀报,先走一步。”说着转身就走。

    绿夏向着卫如聪道:“七师兄,爹正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卫如聪恨恨地看了奇才一眼,跟在尹笑身后走了。

    绿夏跺脚道:“你跑什么?爹在旁边,我又不好立时追来,耽搁了一会儿,差点追你不上。”

    奇才勉强笑道:“你的师兄们自会照顾我。”

    二人到一处客栈落脚。奇才吃了粒疗伤药丸,便坐在床上调息。何玄这一招用的并不是霸道的猛劲,而是一股阴沉之力,刚受伤时还能坚持,之后却越来越觉脏腑难受。奇才引了内息向上,想运行一个大周天,却觉内息淤滞,处处受阻,连提几次气都提不上来,一急之下发力猛攻,却觉脑袋轰地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忽觉一股阴柔之气自后背缓缓而入,让他精神为之一震,瞬间灵台回复清明。耳边绿夏轻声道:“我爹爹用的是地阴劲,与那些什么正宗内功多有不同,你万不可乱用真气,以免势得其反,加重了伤势。”

    奇才由着绿夏为他平和中气,心中却无端地浮现色色神功心法,不由自主默念几遍,只觉一股柔和之气自丹田跃跃欲动,一经引导,立时冲出,顺着绿夏的真气,瞬间在身体中奔行一周,顿时身体烦恶之感大为减轻。他心中一喜,这色色神功正是阴柔一系,难道竟能应对这股阴劲?

    他默运起色色神功,走了几个大周天,越练越觉身心畅快,到后来只觉一股磅礴的气息冲击胸口,好似河流正要奔入大海,一冲过去便可汪洋自在,谁知稍一动劲,又觉胸口一阵剧痛,吓得他不敢再动。奇才最近常有这种感觉,总好似在一个关口徘徊,过了这一关便可内功有成,若走茬了路,必定是大大的不好,或许便走火入魔也未可知,他自觉是内息功与色色神功两种功法不合所致,只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排解,只好强自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奇才自觉胸口畅快,身体已无碍,睁开双眼,见绿夏面向窗口站着,便轻声唤道:“绿夏!”

    她回过头来,欢声道:“你醒啦!”轻盈地扑了过来。

    二人互相诉说别后情景,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奇才握住她的手,傻乎乎地看着她笑,绿夏道:“你笑什么?”

    奇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想笑。”

    她本来是笑着的,忽地眉头一蹙,说道:“小白哥哥,若是我二人常在一起,每日都这么开心,那有多好!”

    “会的,我总不会离开你。”

    “可我不想离了爷爷和爹爹。爷爷那么疼我,我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我。”

    奇才默然无语,绿夏的意思很明白,她不想离开公义门,而他,他能加入公义门吗?回答是不能,他所知道的公理和正义与公义门完全不同,奇才从未想过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他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去王家庄好不好?那儿清静,没有那这么多打打打杀杀。”

    绿夏道:“我们去了,王家庄还能清静吗?”奇才心中一动,绿夏说的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自己想回家躲清静,却不知能不能给家里带去烦扰,他多年未曾回家,也有这些考虑。话说回来,自己学了这一身本事,真的甘心在家里躲清静吗?

    绿夏又道:“我爷爷是公义门主,别人都叫我公义门的公主,公义门就是我的家,即便我离家出走,江湖中人也会把我与公义门看作一体。当年我姑姑嫁入洛阳方家,可一辈子也没摆脱公义门的名头,年纪轻轻便抑郁而终,与方家人的冷落多有关系。小白哥哥,你要与我在一起,便撇不开公义门。”

    在奇才的印象中,绿夏很少这么严肃认真地讲话,可见她对于两人在一起是认真考虑过的,说的也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想一想都够让人头大。不过这些考虑也表明了绿夏的真心实意,奇才想到这点,其实是有点高兴的,对于其余的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王大侠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呢?

    他笑道:“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大不了咱们两人作伴,一起浪迹江湖,王家庄也好,公义门也罢,想了便回去看看就是。”

    凭着绿夏的身份和姿色,她未来的夫君必定是个非凡人物,关键是要符合公义门的利益。王奇才一个微末人物,无权无势甚至无门无派,二人差距太大,原本是一点机会没有的。

    他在何玄面前已露了面,看样子绿夏已与父亲谈过,招揽他很可能是父女两人的意思,实际上这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加入公义门的话,剑典和窦天宝的事都好说,毕竟那时便是一家人的事。若非如此,公义门很可能视奇才为敌人,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那时恐怕连绿夏也护他不住。

    奇才却有自己的打算,公义门出手歹毒,可说是滥杀无辜,他心中早就暗自义愤,绝对不想与其同流合污。何玄有意招揽他,未必是为了二人着想,毕竟他身负剑典和藏宝图两个秘密,不能不小心提防。他想来想去,即便进入公义门,何无敌父子也没有理由同意这桩婚事,便是同意了,那与入赘有什么分别?王大侠岂是个吃软饭的?公义门是无论如何不能加入的。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尽皆无语。

    半晌绿夏方道:“我爹爹他不是故意要伤你,你不要怨他。”

    奇才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她又道:“小白哥哥,若公义门与魏家厮杀,你会帮谁?”

    “两不相帮。”奇才不想卷入江湖帮派间的争斗。

    “若是死了很多人,伤了很多人呢?”

    奇才咬牙道:“与我无关。”无论如何,他不想与公义门为敌,送了自己的性命,葬送与绿夏的未来。

    绿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促地道:“即便你不是公义门人,也千万不要与门中为敌。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一句话,此次决战你不要插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

    ――――――

    河间魏家祸不单行,不仅面临公义门的威胁,而且被契丹人杀了个出其不意,魏直的小儿子丧命,外孙女香秀被掳,本来就极为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悲痛和压抑。

    香秀的娘是魏直的大女儿魏采薇,十几年前,一个年轻人杨之峰投到魏家,很快崭露头角,魏直对其极为器重。魏家男女皆习武,江湖中人没那么多忌讳,魏采薇与师兄弟一道练功,与杨之峰也相熟起来,两人都是俊男美女,情窦初开,相处之下日久生情,竟私定了终身。魏直本来极为欣赏杨之峰,有意顺水推舟,成全了两人。谁知他得到消息,那杨之峰竟是契丹人!魏家久在边疆,多年来与契丹人互相攻杀,国恨家仇在身,魏直绝不能招一个契丹女婿。

    杨之峰身分暴露,连夜出走,魏采薇只能暗自饮泣,半年后香秀出生,这事儿多亏了魏老太太,若不是她护着,魏直大概会将女儿和这个不合时宜的外孙女一起除去。只是在那之后,他对女儿总是冷着脸,带理不理的,也不很喜欢香秀,在他看来,母女二人都是魏家的耻辱。

    魏采薇深居简出,专心养育女儿,在魏家大宅里独自生活了十几年。杨之峰对她却是旧情未忘,偶尔会偷偷跑来看望她们母女,也说过要带她们走,魏采薇却不愿与家族决裂,她从未想过要去做契丹人,直到去年卧病在床,临死前才将此事向香秀透露。

219.离家出走的少年

    杨之峰便是契丹皇室遗珠杨锋,前几日差人趁魏家出门打猎之机掳走了香秀,魏直震怒非常,魏家岂是契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么一个大活人从手里抢走,魏家颜面何存?可他如今也顾不得了,因为公义门就要上门了。

    坏消息接连传来,金枪门等冀北各派被灭,齐州各帮遇袭退回,冀南各派投敌,洛阳袁家诸派投敌,并杀散了来救援的方家,功夫极强的“燕山二柳”受伤败走,好在青城派松风道长一行、涿州桑为师徒都已来了,此时更有一个大好消息,梁之量带着汴京各派三百余人前来助战,刚刚到了门口。

    魏直大大地松了口气,忙亲自出门迎接,老哥儿俩坐下叙话,才知梁家这一路走得颇不容易,差一点被公义门半路截杀。

    原来梁家出汴梁时,除了自家弟子六十余人外,还有汴梁其他各派将近百人,梁之量做事十分稳妥,安排了一些弟子轻骑出去探路,大队人马在后面徐徐而行,一路上不断有门派加入,队伍似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辛苦走了十来天,到了龙虎镇上,龙虎镇是龙虎帮的地面,龙虎帮一向依靠梁家的庇护,在当地称王称霸,此时见梁之量亲临,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帮主赵一虎诚惶诚恐,唯恐招待不周,并令手下人收拾刀剑,准备随大队一起北上。

    当晚龙虎帮设宴,为梁之量与群雄接风洗尘,院子里光酒坛子便摆了一百多个,正要开席,忽地门口闯进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肥大的红衣,挺着肚子,正是琼州伊色开。

    梁之量面色不悦,却未发话,梁世宽道:“伊姑娘,你在汴京闹得还不够吗?还要尾随我们到几时?”伊色开冷笑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江湖中人出去拼杀,极为忌讳这个死字。梁之量带群雄出征,志在剿灭公义门,这女子却说他们死到临头,如何不怒?

    众人怒上心头,却见她是个女子,并且身怀六甲,眼看要生产,不好动手,只能喝斥她走开。

    伊色开却取下腰间长鞭,众人以为她要动手,忽刺刺闪开,她却冷哼一声,“若不看在你们是世美家人的份上,我才懒得管。”长鞭挥舞,竟将酒菜全部打烂,当时椅倒桌塌,酒菜洒了一地。

    赵一虎急得满头大汗,作为东道主,接风宴席被人搅了,相当于砸了龙虎帮的场子,也是打了梁家的脸。当下也顾不得其余,命手下制服这女子,怎料伊色开武功高强,龙虎帮众人竟拿她不住,若不是她身子笨重行动不便,龙虎帮非吃大亏不可。

    梁之量心中烦闷,暗骂赵一虎废物,一个女子还要梁家出手收拾不成?况且她说自己怀着梁世美骨肉,也不知是真是假。他正拿不定主意,忽地一只狗跑来,自地上叨起个鸡腿吃下肚去,倾刻间口吐白沫,抽搐着死在当地。梁之量大惊而起,原来这酒菜是有毒的!

    他一声令下,群雄一起动手,将赵一虎等龙虎帮众人全部拿下,一番拷打才追问出缘由,原来龙虎帮与公义门蔡州堂勾结,要借为梁家接风洗尘之机,在酒菜中下毒,放倒汴梁武林人士,再到镇子东面客栈楼顶扯出龙虎帮旗号,公义门蔡州堂帮众见了会立时杀进来,对群雄大加屠戮。

    众人听了,都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伊色开,这几百人的性命便交代了。梁之量当即命人去镇东客栈,扯起旗子发出信号,一边安排众人埋伏妥当,自己带着一百余人假作中毒,在龙虎帮内东倒西歪。

    只一柱香功夫,几十个黑衣人摸黑杀了进来,梁之量等突然暴起,杀了公义门一个措手不及,埋伏众人也呐喊着杀出,一时喊杀声震天,公义门蔡州堂几乎被全歼,中原武林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之后汴梁这一队人马启程,一路极为谨慎,终于平安抵达河间府。

    梁之量说罢,魏直拍案叫好,这场胜利对于愁云惨雾中的魏家来说简直是一道阳光,多少驱散了众人头顶的阴霾,这是众多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中原武林全体为之精神一振,汴京各派武林人士更是兴奋之极,每个都被数人围着问东问西,打听这场胜仗的过程和细节。

    梁之量却低声向魏直道:“贤弟,你那魏家堡准备得如何了?”魏直道:“大哥,我那堡结实着呢!明日便将家中妇孺送至堡中,男子十五岁以上全在府里准备迎战。”

    魏家堡是魏家已故老掌门所建,专门用于应付战乱,城堡全是石头砌成,坚固无比,里面储备着军器粮食,每到战时,魏家青壮上阵杀敌,老弱妇孺便退入堡中固守。

    梁之量向前探了探身子,凑近魏直道:“贤弟,我说一句话,你不要急,你看,咱们若是全退入堡中如何?”魏直立时高声道:“那怎么行!我魏家只有战死沙场的男儿,没有贪生怕死的懦夫!”

    众人立时回过头,向他两个看了过来,听到魏直的话,轰然响应,“魏掌门是真爷们!”“和公义门拼了!”

    梁之量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太急了些,刚来就说这个,魏直的脾气怎么可能接受?只好等到两人私下时再谈。

    梁家虽在龙虎镇上打了胜仗,但是公义门蔡州堂表现的战力却相当惊人,本方人数几倍于敌人,又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本应胜得轻松,谁料公义门遇袭之后,却未曾慌乱,而是迅速组织反击,给中原群雄造成了相当的杀伤。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不像普通的武林人士,更像是一群死士,他们不仅敢于赴死,而且甘愿赴死,这使得几十人的公义门众成了一块硬骨头,即便被吃下去,也崩坏你几颗牙齿。

    武功高强,纪律严明,悍不畏死,这几条加在一起,使梁之量不禁回过头来,重新估量公义门的战力。各地分舵只是公义门的底层,已表现得如此强悍,其高层人物定会更加可怕。而魏家所求的援兵一半被狙击,有些门派直接投诚,有些门派根本没有来,此消彼长,公义门明显更为有利,好在此处是魏家老巢,根基深弟子多,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或许籍此可以一拼。

    梁之量还有一个忧虑,便是公义门行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使出在酒菜中下毒的阴招,已完全不顾江湖道义。尽管他们将公义喊得震天响,但面对敌人时,却毫无顾忌,无所不用其极。而魏家都是血性汉子,讲究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拼杀。

    公义门这样的对手,实力强于你,手段多过你,你还有什么胜算?

    梁之量还在默默地掂量,魏直准备着与公义门拼命,群雄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暗打主意,魏家一派喧闹场景。谁也没注意后院里一个少年悄悄地起身,带上自己的双钩和宝剑,悄悄地出了房门。

    他顺着墙脚的黑暗处,七拐八拐地向前,直到一个僻静的小院,这院子黑漆漆的,好似没人居住。孩子撮起嘴唇,轻轻地打了个呼哨,一只小狗突然自黑暗中蹿出,不断地摇着尾巴,向他身上扑过来。

    他一把抱住小狗,抚着它的头,低声道:“小雄,你是不是想香秀了,所以总跑到她的院子里去?你是不是想她了?是不是?”那狗嘴里呜咽着,用鼻子左嗅右嗅。

    少年自怀里掏出一大块肉,那狗立时伸嘴叨过,几口便吃下肚去。少年笑了,“小雄,你可真馋,香秀不在,没人给你好吃的了吧?”

    他蹲下身去,一手安抚着小雄,一边嘟嘟嚷嚷地说道:“小雄,你说香秀去哪儿了?那些契丹狗会带她去哪儿?我总是梦着她,她每次都说:‘我吹了你给我的陶哨,可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小雄,这几天叔叔们都忙着,爷爷总是发脾气,你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他们都不说,都当我是小孩子,可我都长大了。”小雄哼哼叽叽,突然轻吠了两声。

    “别叫!你想把巡夜的召来吗?”少年拍了拍小雄的头,站起身来,“小雄,你想香秀,我也想她,我们去找她吧!就我们两个,一起去救她!”一人一狗,边说着边走出了院子。

    十三岁的魏云龙翻墙出了魏家,时至深夜,家里依旧灯火通明。他小小的背影渐渐远离,没入墙外的黑暗之中。

220.寻找臭老道

    王奇才这几天一直在魏家周遭转悠,魏家虽处城内,但位置比较偏僻,平日行人稀少,当然,如今各路豪杰前来助拳,魏家周边忽地热闹起来,连小商小贩都多了许多。

    这一日他正在魏家附近逡巡,忽然听到一个汉子道:“小妹妹,别走呀!”之后是一声娇叱,一个高大的汉子摔倒在胡同口。奇才跑过去一看,那汉子倒地不起,看样子是被点了穴道。胡同尽头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一闪不见。

    奇才觉得那背影颇为眼熟,凝神一想,难道是她?他拔腿便追,在胡同尽头右转,又追出两条胡同,那粉红色的女子影踪不见,奇才心中称奇,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岔路,她能跑到哪儿去呢?难道是从屋顶走了?这大白天蹿高蹿低的不合适吧!

    他又向前走了一阵,见旁边一座小道观,观门半开半掩。奇才走到近前,却见门缝里粉红色的人影一闪。

    奇才推门而入,眼前一个几丈见方的小院,院内一个人也没有,前面一座大殿,敞开着殿门。

    大殿里同样是空荡荡的,人影不见,三清的神像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这倒是奇了,明明见到有人,怎么一忽就不见了?难道此人轻功如此出色?竟把自己给甩了?

    奇才正惊奇着,忽听有人咯咯轻笑,粉红色的女子自屋顶纵身而下,笑道:“王大哥,你不是轻功天下第一吗?怎么追不上我呀?”正是九酒侠的徒弟邹芳。

    奇才一揖笑道:“果然是邹姑娘,姑娘身法高妙,我哪里及得上?”

    邹芳道:“王大哥,最近你见没见到黑哥呀?”奇才道:“自从百花园一别,在下尚无缘得见小酒侠。”

    邹芳道:“什么小酒侠,你们兄弟怎么这么生分?”奇才诧异道:“何出此言?”

    “黑哥不让我说,我不告诉你!”邹芳抿嘴一笑,“那你见没见到那个臭老道?”奇才道:“九爷么?他老人家要来此地?”

    邹芳道:“是呀,可是我到处找不到他们,这两个家伙好像一起丢了,都不知跑哪儿去了!那个臭老道喜欢在出家人的地方呆着,我就到那些庙宇和道观里去找,连他的影子都没见!”

    奇才心中一阵欣喜,人都说九酒侠武功盖世,但是一向隐居,不问世事,可他此时来到河间,怎么想都和魏家脱不了干系,以他老人家的武功和威望,若是肯插手,会不会阻止这场争斗,像当年的正仁大师一样,化解一场武林浩劫?

    他说道:“邹姑娘,我闲着没事,不如和你一起找吧!”邹芳道:“好呀!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好。”两人聊了些别后情景,互相问清了住处,便分头去寻找了。

    河间这几日颇为热闹,由于魏家一事,来了许多外地人,各大客栈几乎全部爆满,街上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此时的河间府,处处透着不寻常,街上的行人,路边的小贩,很多看起来都不似常人。

    奇才一天之内跑遍全城,几乎寻遍了所有的庙宇和道观,并未发现九爷的踪迹,他不禁有些泄气。这老头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若是他自己不想露面,谁都别想揪他出来。

    顶着烈日跑了大半天,奇才又累又饿,见路边一家面馆,便走了进去,要了一碗汤面慢慢吃喝,没想到这面竟是异常好吃,他便又要了一碗,直吃得满头大汗。

    此时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两人打扮甚是古怪,外面本是大热的天,他们却还戴着头巾,穿着黑色的长袍,其中一个腰里鼓鼓的,在黑袍的遮盖下,应是他的兵器,另一个手里提着根长长的竹竿,这竿子一头顶在屋子的西北角,一头拖在门口,登时把这小小的面馆撑得满满当当。

    这二人的古怪样子,便是街上有一万人,也能立时认得出来,就是琼州傩帮三老中的两位。

    奇才忙低下头去,生怕被二人认出,傩帮二老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坐下来,要了面吃了起来,想必上次并未看清奇才的相貌,也难怪,两船离得那么远,根本看不清脸面。

    傩帮三老在此地出现,想必那伊色开也不会太远,若非如此,难道远在南海的傩帮也参与魏家与公义门的争斗?

    奇才的头简直要埋进碗里,只余耳朵留在外面,却听傩帮二老边吃边叽哩咕噜地聊天,全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完全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忽地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伊色开!之后这个名字在二人口中反复提起,提到她,二人说话的腔调都变成恶狠狠的了。

    奇才心道:“难道伊色开已遭了他们毒手?她虽功夫不错,怎么也敌不过这三人。”不管怎么说,伊色开曾经救过他的命,奇才实不愿她被傩帮三老捉了去。

    傩帮二老慢慢吃完了面,结账出门,直向东去了。

    奇才出了面馆,也投东去,远远跟在二老身后。两个人越走越是偏僻,路上简直没有行人,奇才无法隐藏身形,干脆不再避讳,将脚步放得重重的,大大咧咧地跟在后面。傩帮二老回头看时,只见他走路歪歪斜斜地,边走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哪里来的醉汉。

    二老来到一处所在,远远地望去,门上有三个破败的字--青月庵,前两字中间的空隙未免太大了些,大概原来是个静字,年深日久地缺了半边,便成了青字。

    庵门口有一个人,也是包着头穿着黑袍,手里拎着一把镰刀,见他二人过来,便迎了上来,一只手向着庵里指点,嘴里叽叽呱呱地说着,伊色开的名字再次被提起。那二人立时将兵器拿在手里,指着庵门和院墙低声商量着。

    奇才心道:“难道伊色开竟在庵里面?”正想着,那拿斧头的已一脚踢开大门,却忽地向后急纵,只听一声呼啸,一条长鞭蛇似地蹿出,叭地一声,将地上的门槛抽为两半。

    使长鞭的,除了伊色开还有谁?

    傩帮三老互相打了个手势,执竹竿的退后两步,将竹竿指向大门,另两人分开两边,似是要跃墙而入。

    三人摆开架势,正要杀入,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过来,三人忙闪身回头,奇才趔趄着扑至,持竹竿的伸竹竿一挡,却被他合身撞个正着,将手中的竹竿“叭”地撞断,一根竹竿立时变成两根。奇才叫道:“啊哟对不住,不小心碰断了你的棍子。”

    他这一步可不是随意扑的,其中蕴含着极为高妙的身法,出其不意,迅疾无比,对方未曾提防,让他一击中的。

    奇才知道这三人中持竹竿的是首领,他的兵器太长,打穴手法一流,三人合击时,那两人近身搏击,此人远远地攻击,长短结合,极有威胁,要破三人的联手,必要先毁了他的竹竿子,故此趁对方不防备先声守人。

    那使斧子咒骂一声,斧子已照头砍了过来,奇才贴地一滚,好似不小心摔了个跟头,避过这一劈,口中叫道:“不过是一根棍子,赔你就是了,怎的就要杀人?”

    那持镰刀地喝道:“滚开!”镰刀一抡,已到了他面门,奇才一低头,镰刀自头顶划过,砍在门框上,顿时木屑纷飞。忽地后背风响,两根竹竿子已双双擢到,奇才也不回头,只向前一扑,跌进门里,叫道:“一根棍子变两根,你也不亏!”

    刚一进门,眼前便掠过一道鞭影,他吓得一矮身,大声叫道:“伊姑娘,是我!”那鞭子自头顶飞过,“叭”地一声,将他身后的半扇门板卷起,劈头盖脸砸向持竹竿的黑衣人。

    奇才猛向前冲,短剑已拔在手中,傩帮三老马上便会冲进来,自己应尽快与伊色开会合,二人背靠背应对三个老家伙。

    这尼姑庵门虽然小,里面倒还算宽敞,院子正中是大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想必是尼姑们休息之所,只是如今院里一个尼姑都没有,只有伊色开站在东厢房门口。

    她此时身形已极为笨重,挺着大大的肚子,比琼州时整个身体都胖了一圈。伊色开右手提着长鞭,左手却扶着肚子,脸上表情怪异,似是正在忍受什么痛苦。

    奇才一个纵跃,已到了她身边,伊色开冷声道:“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你?”忽地脸部扭曲,弯下腰去,似是颇为疼痛。看她这样子,竟是要临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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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身边的仇杀,一张染血的宝图,将草根少年推向梦中的江湖。是怎样的奇遇,让他成为撬动整个武林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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