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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才录全文阅读

作者:天下九九     江湖奇才录txt下载     江湖奇才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1、心软

    何绿夏并不理他,只向着那个老怪物叫道:“老前辈,炖肉我最拿手了,你放开我,我保管帮你炖得香香的。这个小子笨手笨脚的,哪里会干活?”

    色老怪嘻嘻笑道:“啧啧这么嫩的小丫头,老仙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没事儿亲上两口,你还会炖肉,啧啧真是能干,本老仙哪里舍得让你干活?还是使唤这个小子好。”

    这话配上他苍老、丑陋又淫邪的脸,简直令人作呕,何绿夏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开口,只目不转睛地瞪着奇才。奇才知道,她是让他履行方才的承诺。

    他按着色色仙的吩咐生起火来,火上吊了一个瓦罐,里面炖着十来味药,大火烧开后,又转小火熬了两个时辰,药汤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散发,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开来。

    色色仙站起身,一把扯过他,将他的左臂置于瓦罐之上,老怪物自袖中抽出把短刀来,向奇才胳膊上只一划,顿时血流如注,黑红的血流进罐中,罐子里冒起丝丝的水汽。

    色色仙将他推到一边,说道:“小子,你体内到底有多少种毒?怎么连血都是黑的,啧啧,倒是难得的好药,必能增强药效。”

    奇才问道:“前辈到底生了什么病,要用这许多毒药?”

    色色仙怪笑道:“本老仙自百岁以来,每三年便采集七十八种毒药,熬出浓浓的汤汁,将活人洗剥干净,扔在铁锅之内,炖煮足足六个时辰,炖得骨肉分离,肉烂骨酥。毒药炖人肉滋味极其鲜美,本老仙连吃三日方能吃完,每吃过一次便修为大进,精力过人,以此容颜常驻,精神健旺。”他说着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似是已尝到毒药炖人肉的美味,简直是垂涎三尺。

    奇才心里一阵作呕,强自镇定道:“那前辈捉我二人前来,是要炖肉吃么?”色色仙哈哈大笑,黄黄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恶心的光。

    “你二人皮薄肉嫩,正是合适的食材!能被本老仙吃掉,是尔等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真是一语成谶,没想到这老家伙真是吃人肉的。

    何绿夏又开始发抖了,她的脸色青白,眼睛里全是惊恐,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色色仙笑道:“怎么了,小丫头害怕了?人总是要死的,能为本老仙而死,是尔等的荣幸。”他看着她粉嫩的小脸,混浊的老眼放出贼光来,仿佛要一口将她吞进肚中。

    色色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啧啧,这么好看的丫头,正适合先奸后吃,怎奈老仙我吃肉前不能行房,倒委屈了你这丫头。”何绿夏拼命梗着脖子,躲避他干枯的老手。

    奇才问道:“前辈,你今年多大啦?”色色仙道:“本老仙已吃过六次人肉了。”

    三年吃一次人肉,那岂不是有一百一十八岁了?他的样子可完全看不出。

    色色仙命他又架起另一只瓦罐,抓了些草药进去熬制起来,又熬了两个时辰,他捉住绿夏的胳膊,说道:“这次该用小丫头的血啦!这么鲜嫩的一个女娃,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哩!”

    何绿夏尖声叫道:“王奇才!你这个混蛋!”

    奇才知道她的意思,忙上前道:“前辈您好好歇着,让晚辈来好了。”

    色色仙道:“看你半死不活的样子,谅你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将短刀丢在他的脚边,走到一棵大树下坐着,取出一个翠绿色的瓶子,一口口地喝起来,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奇才扶起何绿夏,连拖带抱带到火堆旁,捉起她的胳膊,向上捋起衣袖,露出一截嫩藕似的胳膊。叫道:“前辈,要取多少血啊?”

    色色仙道:“平日吃饭的碗,半碗就够了。”奇才答应了一声,抬起了右手。

    何绿夏紧紧地盯着他,咬着双唇,浑身颤抖。此时色色仙坐在他们二十步之外,从他的位置只能见到她的后背,完全看不到奇才已将刀尖对准了她的心口。

    他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眼神带着询问看着她。

    何绿夏咬着唇,点了点头,低声道:“动手吧!”抬眼最后看了看面前的青山,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的头靠在奇才的臂弯,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睫毛微微颤动着。

    奇才的手向前轻轻一送,感觉刀尖已触碰到她的肌肤,她的身体似是微微向后一缩,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奇才看着她年轻姣好的脸,这刀竟刺不下去。

    忽听色色仙不耐烦地叫道:“傻小子,你还在等什么?”

    何绿夏闭着眼大叫道:“你还等什么,动手吧!”

    色色仙道:“你看,小丫头都急了,快点放血吧!”

    奇才回头叫道:“我看这药熬得还差点火候,稍等一等就好了。”

    色色仙笑道:“啧啧,你这傻小子很是能干,本老仙有点舍不得你死了。”

    奇才手中的刀还停在何绿夏的心口,她低声喝道:“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声音中带着怒气。

    奇才笑道:“可算是落到我的手里,我要好好欣赏欣赏你的垂死挣扎。”

    她忽地睁开眼,眼里满是怒火,奇才面带挑衅地看着她,如今自己为刀俎,她人为鱼肉,可不是前几天她想怎么着便怎么着的时候。

    她瞪了半晌,忽地眉头一皱,眼里突然间充满了泪水,她就那么泪水盈盈地望着他,低声道:“求你了,杀了我吧!”

    她看起来如此软弱无助,眼里满是绝望,奇才心中忽地一阵悸动,如此年轻美丽的一个姑娘,谁会忍心杀死她呢?

    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不会死的!”一把松脱了她,举起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只一划,几缕鲜血流下,全注到那瓦罐中去。

    何绿夏委顿于地,泣道:“说话不算话,你混蛋!”

    色色仙叫道:“好小子,你倒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过还要熬好几罐药哩,我怕你禁不住一次次放血,一头倒毙了。”

    奇才叫道:“她的血不好!前辈,我的血有毒啊,不是更适合熬制神药吗?”

    色色仙忽地哭了,边哭边用手抹着自己的老脸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孝心,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太感人了,啧啧太感人了!”

    何绿夏恨恨地道:“马屁精!你就等着做老怪物的腹中食吧!”

    如此连续熬了五罐药汤,奇才也被连放了五次血,直放得他头晕眼花,走路摇摇晃晃。

    色色仙一个人不知叨叨个什么,没完没了。何绿夏自那之后,一直默默无语,神色黯然。

    熬了一日一夜之后,五罐药汤熬好,色色仙查看之后,喜道:“小子很是能干,熬得很好,本老仙要出去一下,两个娃娃乖乖等我回来。”将二人全点了穴道,扔在一处,竟自走了。

    奇才笑道:“这下就剩我们两口子了。”

    何绿夏呸了一声,说道:“谁和你是两口子!小淫贼,你方才若一刀杀了我,哪儿用得着此刻还这么战战兢兢地等死?”

    奇才不以为然,“至少多活了一天,也许还可多活很多天。”

    她说道:“别做梦了,早晚都是老妖怪的腹中食!”

    奇才不理她,只闭着眼睛念道:“人体之穴,通则百通,若有阻塞,与身有碍,自足底起,连接腰腹,列缺急脉,铜雀肾俞......”

    她说道:“小淫贼,你在瞎叨叨什么?”

    奇才道:“这是解穴之法,你快照着练,趁着老妖怪还没回来,解了穴道逃命去。”此口诀中掺杂有方家剑谱,奇才已将其剔除,免得她听不懂。

132、药效

    何绿夏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看我好看,起了不良之心?我告诉你,你休想!”

    奇才嗤道:“好看个屁!你可真是自恋到没脑子。我都要死了,怎么对你不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青青姐一命,我便救你一命,一命还一命。”

    她恨恨地道:“我怎么就不好看了?怎么就比不上你的青青姐?你这个瞎眼的小贼,等解了穴,看我怎么收拾你!别以为这样讨好我,我就会放过你!”

    奇才说道:“你放过我,我就能多活几天?别瞎耽误功夫,快快解了穴逃命去罢。”

    她不再说话,只安心运功,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忽地一跃而起,活动活动手脚,一把抱起奇才,扛在肩上便走。

    奇才叫道:“算你有良心,还惦记着你的救命恩人。”

    她哼了一声,说道:“别臭美了,谁惦记你?你是本姑娘的犯人,当然不能丢给别人。”

    刚奔出几步,远远地一个人如飞般奔至,正是色老怪。他单手托着一只硕大的铁锅,几乎足不沾地,黄色的僧袍飞扬,似是御风而来。

    何绿夏吓了一跳,立时一个倒纵,身子向后直飞出去。色色仙如影随形,随后追至,哈哈笑道:“小丫头竟然解了我的穴!啧啧,好生厉害!”三步两步到了面前。

    何绿夏将奇才向地上一丢,拔剑便向自己喉咙抹去。色色仙袖子一拂,登时卷走了她的宝剑。叫道:“啧啧小丫头好烈性!可是本老仙不让你死,你怎么死得成?就是让你再练十年,也休想逃出本老仙的手掌心!”

    他长袖所到之处,似是一张大网,何绿夏就像那网中的鸟,如何扑腾也飞不出去。

    色色仙咧开嘴巴,一张皱脸丑得可怕,他说道:“女娃娃功夫不赖,肉也够嫩,吃起来定是美味。本老仙上次吃了个刚满百日的娃娃,虽说是肉质鲜嫩,口味上佳,怎奈年龄过小,阳气不足,药效打了折扣,此番我定要吃个黄花闺女,也不愧这几十年一遇的毒王花。”

    说着他袖子一收,竟将何绿夏倒卷回来,抱在怀中。他一手举着大锅,一手揽着她,笑嘻嘻地低头看着,口水似是都要流下来。

    何绿夏脸色通红,看起来愤怒已极,她的双眼紧闭,大滴的泪珠却顺着眼角流下,显是恐惧和厌恶也到了极点。

    奇才心念一动,叫道:“前辈,你要吃黄花闺女可打错主意啦!这个妞已被我采了花,破了身子,做不得你的美食了。不如你再去寻个人来煮吧!”

    何绿夏忽地睁开双眼,怒视着他。

    色色仙两手一松,将她与大铁锅一起丢在地上,大哭道:“啊怎么会这样?你采谁不好,偏要采她!”

    奇才说道:“前辈,我,我见她有几分姿色,便,便没有把持住。”

    色色仙抹了把眼泪,说道:“这也怪不得你,有花不采,那还是男人么?唉,不是黄花闺女,这药效又要打折扣了,实在是可惜,如今吉时已快到,再去采花已是不及,只好将就炖了,小妞的肉总是嫩的。”

    何绿夏尖声大叫道:“不要吃我!小淫贼,都怪你!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奇才问道:“前辈,您可是采花门的祖师爷那个色色老仙吗?”色色仙道:“正是。”

    奇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师祖,我代师傅他老人家给您老人家磕头了。”色色仙道:“咦,你师傅是谁?”

    奇才顺嘴胡说道:“我师傅是采花大盗史客郎。”色色仙道:“那小子也收了徒弟啦!他是我的徒孙,这么说来,你倒是我的重徒孙了,来来让师祖看看。”

    奇才走过去拜道:“师祖,您老人家身子好吧?”

    色色仙拉住他的手道:“什么老人家老人家的,师祖还年轻,还想长命百岁哩!可我看你活不了几天啦,是谁把你毒成这样子,告诉师祖,师祖将他挖心剖肠给你报仇。”

    奇才问道:“师祖,您看我还有救吗?”

    色色仙连连摇头,说道:“你这情景,顶多再有三五日,必定会肝肠寸断,极悲惨地死去,便是百草翁也救不得你。”

    他忽地大哭起来,说道:“啊啊这么好的徒孙,居然活不成了!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奇才再无一丝犹豫,将心一横,哭道:“师祖,我这都是为了您哪!”

    色色仙愣道:“怎么是为了我?”

    奇才磕头道:“师傅说,您老人家喜食毒药,他差我去寻几味世间难得之毒药,孝敬你老人家,我去了北海苦寒之地,寻到碎心草,又去南海极热之岛,寻到摧肠花,这都是世间难得之毒药,正适合师祖您老人家食用。怎料我一时不慎,竟中了这花草的毒,虽有神药救命,却只剩了一个月的活头,我想着怎么也得在死之前将花草送到你老人家手上,便急急赶路,想快些回来,谁知天气太热,花草竟有腐烂之势,徒孙心想,花草烂了便没效力啦,如何孝敬您老人家呢?我一心急,便将花草吃到肚子里啦!”

    色色仙道:“傻孩子,你都吃到肚子里,还怎么孝敬我?啊啊,那么好的毒药,就这么没啦!”

    奇才道:“花草会腐烂,徒孙的血肉不会烂啊,我还有一个月的活头,这一个月之内找到你老人家,把我的血肉给您吃,不就当您吃了毒草一样么?”

    色色仙喜得搓着手连连叨叨“对啊,毒草会烂,人肉不会烂,好徒孙,你怎么如此聪明!摧肠花,碎心草,好好,又多了两味好药。”

    他自己唠叨了半晌,向着奇才道:“好好,好孩子,你为了孝敬师祖,不惜自食毒药,孝心可感天地。”

    奇才又磕头道:“师祖,您是我们采花门的英雄,我自小就是听您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如今能为您作点事,徒孙心里甚是欢喜。这两种草药是中原之地所无,据说药效极是惊人,一定于您进补有益,师祖,您吃了我吧!”

    色色仙道:“碎心草,摧肠花,我虽听说过,却是未曾吃过。好啊好啊!好徒孙,你如此孝顺,师祖得奖赏你。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就将这女娃杀了,给你殉葬,免得你泉下孤单。”

    奇才摇头道:“师祖,徒孙正要求您,这个妞儿,她,她已怀下我的骨肉,可怜我爹娘只我一个儿子,求你老人家将她放了,为弟子留个后吧!”说到这儿,奇才想起王家庄的爹娘,他们对他寄予厚望,自己死了他们怎么办,越想越是悲从中来,禁不住伏地大哭。

133、成亲

    色色仙以手抚摸他的头,说道:“乖徒孙,别哭了,就依你好了,今日师祖为你们主婚,你们拜了天地,让你老婆将你炖shu,成全了你的孝心,便自行下山去吧!”

    奇才磕头道:“多谢师祖成全。”何绿夏叫道:“我不要!这个小yin贼,谁要与他拜天地!”

    色色仙道:“这可由不得你了。”伸指一点,替她解了穴道。何绿夏刚刚站起,色色仙袖子一拂,将她拂得跪倒在奇才身边,色色仙唱礼道:“一拜天地~”

    何绿夏不由自主地磕下头去,奇才连忙跟着行礼,“二拜师祖~”“夫妻对拜~”何绿夏先还恨恨地瞪着奇才,看着看着脸竟是红了,这让她添了几分羞涩之态,奇才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神情,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

    色色仙道:“可惜啊可惜,没时间让我的乖徒孙入dongfang了。该熬药了,好徒孙,乖徒孙,快将大锅架起来!”瞧那锅的块头,把奇才扔进去绰绰有余。

    奇才费力地将锅架好,色色仙命他将熬好的五罐药汤全倒了进去,又加了些水,装了满满一锅,他用袖子卷起毒王花放入锅中,说道:“这毒王花二十年才开一次,二十年啊!本老仙足足等了一个月,一个月才等到一朵,此花要熬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不能多也不能少,良药难得,乖徒孙,你一定要小心熬制!”

    奇才拾了些柴,不断丢到火里,锅里慢慢地飘出奇异的香味,本来土黄色的汤汁一点点变黑,成了黑乎乎的一锅,色色仙搓着手,嘴唇哆嗦着道:“好药,好药,啧啧好药!啧啧好毒的毒药!”

    他眼光转到奇才身上,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徒孙,我见你资质不错,是块学武的材料,又如此孝敬尊长,本老仙甚是欢喜。我色老神仙徒弟徒孙虽然众多,却大都资质平平,总没个可心的传人,可叹本老仙一身本事无人传承,采花门中人才凋零,倒让江湖上那些什么剑神刀王的占了风头,本老仙总想着找个资质上佳的徒弟,将我的色色神功传授与他,让他承继我的衣钵,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看谁敢再看轻了我采花门。”

    他忽地又大哭起来,叫道:“当年师傅临死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将神功传下去,我在他老人家坟前起誓,定会寻个合适的弟子,只可惜我今日才遇到你,而你立时便要死了!”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抹得那张老脸上到处都是,越看越是丑陋。

    何绿夏道:“小yin……相公,你不是说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学到师祖的神功吗?如今师祖有心,何不求他老人家传了你,好了了你此生心愿。”她这一声相公叫得奇才头皮发麻,再听她说的话就更难受了,自己眼看要死的人了,哪还有心思学什么神功!

    她又道:“老神仙,誓言不可违,否则必遭天谴,你今日遇到我夫君,这是你们的缘份,你何不就此传了他功夫,既成全了他,又对你师傅有个交待?”她忽地转变了态度,奇才不知是何用意,心想反正她绝不能安什么好心。

    色色仙叹气道:“天命不可违,徒儿,你下去见到你师祖,告诉他我已传你色色神功,完了誓言,怪只怪你自己命短,没这个福分。你听好了,这色色神功,头一件便是要色……”

    何绿夏笑道:“师祖放心,别人都叫他小yin贼,实在是se得可以。”色色仙道:“神功可不能让小丫头听了去,徒儿你随我来。”

    奇才实在懒得过去,何绿夏推了他一把,说道:“快去学神功,我替你熬药。”

    色老怪叮嘱道:“要小火慢熬,时常搅动几下。”何绿夏连声答应。

    奇才拖着脚走过去,跟着色老怪走出几十步远,色老怪道:“这色色神功的色,乃是顺应天道人性,天生万物皆有其理,刮风下雨各有其时,鸡鸭猪羊乃是天生食粮,男女jiaohe乃是天下至理,想那些笨蛋和尚,吃斋念佛,绝情断欲,自以为慈悲无限拯救众生,不过是矫情自苦罢了。老仙我这半辈子逍遥自在,事事由着性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吃人便吃人,想yu女便yu女,我勉强的人多了。世上之人,人间之事,都可强求,唯独不能勉强自己,再无人比自我更重,我眼所见、耳所闻、心所感,才是一方天地,若无我,何来这日月乾坤大千世界?”他讲得口沫横飞,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色老怪又道:“你那个师傅,什么shike郎,本来他的姿质也还不错,也学了些子功夫,号称江湖上一流好手,本来很有希望更进一步,只是他为人过于争强好胜、好勇斗狠,自以为了不起,一心要做什么采花英雄,恨不得日日杀人,夜夜jiaohuan,看起来威风无限,实则多有亏空,此所谓不能持久。便是他的师傅,也未得我色色神功真传,何况是他?他所学的本门功夫只是皮毛,不足一提,从今日起,你要将他教你的全都忘掉,你可忘得掉?”

    奇才说道:“弟子入门时短,师傅他老人家未及传授什么。”

    色老怪叱道:“什么师傅!如今你已是我的弟子,他见你要叫一声师叔!”他一伸手搭住他的手腕,奇才根本没有反应,更别提躲闪,色老怪凝神片刻,浑浊的老眼忽地张开,他叫道:“小娃娃,你到底是谁的弟子,来此偷学我的神功!”

    奇才知他见识极高,随口乱说定是瞒不过,心思一转,说道:“弟子都要死了,哪里还能偷学神功?弟子曾蒙两位异人传授,后来才遇到史客郎,拜他为师,他让我去寻找毒草,说找得回来便传我采花门的绝世神功。”

    色老怪嘎嘎怪笑,说道:“他那点微末道行,算什么神功,我这色色神功,与天地相通,若是练到极致,天地人三才合一,便是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无碍。只是你这内息功法,与色色神功颇有相悖之处,若是练不好,容易走火入魔。”他的见识实在高超,一下子便识出奇才的内功来历。

    奇才叫道:“这样啊!那不学也罢。”转身欲走,却被色色仙一把拉住。

    色老怪笑道:“走火入魔有什么要紧,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娃娃,你如今拜我为师,本仙便传你神功心法,连我色色神功七式,色色神剑一十四招,你带到阴曹地府慢慢参详吧!”

    奇才无奈,只好跪地拜了几拜,叫声:“师傅!”

134、要死的温柔

    他袖子一拂,一股大力便将奇才托起,“徒儿,你听好了!”他说道,“混沌初开,色之始也,天之色,风云雷电,地之色,湖海山川,人之色,男男女女,或有形,或无形,存之万物,变幻无穷......”,他一字一句传授心法口诀,奇才哪里有时间琢磨,只照着他的意思,全数背了下来,好在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会儿便记得差不多。

    色老怪忽地又大哭道:“徒儿,你如此聪慧,真是难得的好徒儿,可惜你就要死了!”听他这话奇才未免有些得意,竟提起些学色色神功的兴致,当年方树之可是一句句地骂他是笨蛋,说他没有武学天分,未料到自己竟能得到色老怪的赏识。

    色老怪开始演示神功七式,这些招式千奇百怪,有的看着平淡无奇,有的却是别扭到家,奇才怎么学也学不来,色老怪道:“这些要等你色色心法修到一定境界,方能做到。”

    忽地他又哭道,“你如此天姿,真是天生的色色神功传人,可惜你就要死了!”他如此伤心,让奇才心中竟有些感动,若他能好好地做色老怪的徒弟,也是件很有福气的事吧!

    色老怪嚎了几声,忽地又哈哈大笑,说道:“你如此年轻,又有此等天分,实是难得的补药,尤其那脑中之物,必定比常人更加鲜美,能寻到如此上等食材,老仙我真是口福不浅。”奇才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老怪物一时哭一时笑,像个小孩子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上下打量奇才一番,口中咂咂作响,“好肉,啧啧好肉!”奇才不禁又有些哆嗦,想到他焦黄的牙齿撕扯着自己的身体,简直要呕吐了。

    色老怪拣起一根短短的树枝,手一抖,说道:“乖徒儿看好了,色色神剑第一招‘声色俱厉’”一枝劈下,竟伴着一声炸响,好似闪电劈过长空,奇才惊得浑身一抖。

    色老怪道:“你先记住就是,有不懂了以后尽可以问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祖。”奇才想像着那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但愿到了阴曹地府不要遇到他。

    色老怪叫道:“五光十色!”手一抖,树枝颤动不已,幻化成无数枝影,他使过一遍,又放慢了给奇才看,说道:“用这树枝看不出多少颜色,若用我的七色气剑使出,端的是五光十色。”

    他一招一招演过去,中间除了吃饭喝水,师徒二人一直在没白没黑地练功,他的招式如此奇特,奇才一时忘了自己马上要死去,竟全身心地投入到学艺之中。

    几个时辰过去了,色老怪演练完最后一招“不动声色”,说道:“剑法练至极致,便达到这不动声色之境,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威势无匹,若色色神功不练到家,绝达不到此番境界。”

    奇才诚心诚意地拜谢了他,这个老头对他还真是不赖,当然,若是不想着吃他的肉就更好了,不过与其几天后肝肠寸断受尽折磨而死,被煮熟了也还算是死得痛快一点。

    好不容易传功完毕,已过去了一日一夜,奇怪得是何绿夏虽然身子已能活动,竟一次也未试图逃脱。这老怪物事后真的能放过她么?奇才暗暗摇了摇头,反正自己尽力了,再逃不掉是她自己的命。

    色老怪道:“徒儿,本门这色色神功,虽要时常修练,但更多的是看天分和机缘,有人穷极一生不能窥其门径,有人十年八年便有所成,更有门中一位天分极高的前辈,只五年时间,便有大成,从此横绝江湖,罕有敌手。师傅我苦练三十年,一直不能登堂入室,忽于一夜顿悟,进入极色之境,立时便跻身江湖顶尖高手之列,要到这极色之境已是极难,至于传说中的无色之境,师傅也不知有没有这个机缘,不过今日之毒膳千载难逢,既有几十年一遇之毒草,又有天下少有的精品肉身,或许本老仙能借这毒膳之力,一举进入无色之境,你能葬在一个世上绝无仅有的无色高僧的肚子里,真是天大的福分。”

    奇才说道:“弟子记下了,弟子在泉下,一定加紧练功,有不懂的便去问师祖,弟子会告诉他老人家,师傅已遵照他的吩咐,寻了个天分极佳的弟子,至于弟子命短,那也不是师傅你的错,我想师祖他老人家必能谅解。”

    色老怪连连点头,说道:“好徒儿,好徒儿。”用他干枯的老手轻抚奇才的头。奇才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道:“弟子给您熬药去,我媳妇儿笨手笨脚的,我怕她熬糊了。”

    色老怪长长地吸了口气,似是颇为享受药汤的味道。奇才转身向回走,回到火堆旁边坐下来,想到这一生即将完结,而且是以这种可怕的方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何绿夏坐在他身边若有所思,她的脸蛋被火烤着,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奇才盯着她的脸,越看越是美丽,忽地便有了个念头,若是带这么一个媳妇儿回家,自己的爹娘肯定要乐坏了。

    何绿夏低着头,睫毛颤动了两下,忽地便歪过身来,将头靠在奇才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小淫贼,本姑娘不让你死,你是决不会死的。”

    她的发丝蹭着奇才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擦着他的耳朵,奇才心中一片柔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她并不躲避,两个人依偎着,一时忘了身处绝境。奇才心中竟生出些幸福之感,对这个令人讨厌的丫头甚至有些温柔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王奇才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媳妇,死之前能娶上媳妇他也够本儿了。

    他伸手扭过绿夏的脸来,一本正经地看了看,说道:“老婆,我才发现,你还是挺好看的啊!”

    她忽地飞红了脸,嗔道:“本来就好看,只你是个瞎子,从来也看不到!”

    这简直是在撒娇了!

    她此时妩媚极了,女人的美丽自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移不开眼睛。奇才忽地有些心跳,嘴巴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何绿夏立刻垂下头去,不再看他,笑意一闪而过,却被奇才捕捉到了。此时她看起来娇羞无限,奇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真的很好看,和何青青相比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若不是他要死了,是断不会对她如此的,大概她也是如此想,才会改变一直以来的态度,让奇才在世上的最后时刻享受一点温柔。对奇才来说,毒发而死和被煮熟了没多大区别,反正是个死,他放不下的除了家人,便是何青青了。

135.炖人肉

    奇才说道:“我死之后,请你给我爹娘捎个口信,还有青青……唉,算了,他们不知道也好。”

    何绿夏忽地挣开他的怀抱,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奇才头晕目眩。

    她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射出愤怒的光来,“就知道你的青青!我,我杀了她!”她恶狠狠地说道。

    他捂着脸不知所措,“你什么毛病?”都快死的人了还挨了这么一巴掌,奇才气得要命。

    色色仙叫道:“小两口不要闹了,吉时已到,好徒儿,快洗干净了进锅!”此时红日初升,正是清晨,色老怪说这是阳气方生的时候,待到正午,阳气最盛时便可炖好,那时的人肉再好吃不过了。

    奇才脱掉衣服,只余一条犊鼻裤,吃过净体丸后,体内毒素排出,他的身上早糊了一层泥垢。

    何绿夏捂着鼻子叫道:“臭死了!”提起一桶水,哗地一下浇在他身上,色色仙道:“好好洗洗,洗得干干净净才美味。”

    奇才搓了一地的泥球下来,绿夏又一桶水浇下,将他身上残余的泥垢冲掉,色老仙说道:“乖徒孙,跳吧,师祖会为你超度的。”

    此时大锅里的药汤滚开着,咕嘟咕嘟冒着黑泡,若跳进去必定皮开肉烂,奇才向着绿夏道:“你给我一刀算了,让我死个痛快!”

    她展颜一笑道:“那我哪里舍得,夫君,你好好的去吧!”说着突然将一丸药塞进他嘴里,又扔了一丸到锅里,那锅忽地不沸了,黑黑的药汤甚是平静,而奇才却开始浑身冰冷,好似到了数九寒冬。

    她这些动作都是背对着色色仙,那老怪物远远地倨坐在一棵树下,并不曾看到,他喊道:“乖徒儿,这人肉要活的才好吃,杀了再炖就不新鲜了。”

    奇才正冷得浑身发抖,无处躲藏,狠狠心纵身跃进大锅之中,顿觉浑身舒适,热乎乎的水一下子浸满全身。

    何绿夏拿起锅盖,扑地迎头盖下,奇才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觉得那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滚热,倒是温度适宜、热气蒸腾,自己躺在里面,似是泡热水澡一般,只是腹内仍是十分冰冷,内冷外热,让他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耳听得锅下的火哔哔剥剥地响,温度渐渐升上来,而奇才身上依旧是冰火两重天,他将口鼻露出水面,半靠半躺在大锅之中,慢慢的汗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冒着热气,只心头还保持着一片冰凉,必定是那个妖女给他吃的药丸有什么蹊跷,她身上总是带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药汤像是要沸了,而奇才并没有皮焦肉烂,只觉体内热气窜来窜去,他试着引导内息,居然能引着热气慢慢游走。

    自从他中毒以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情景,毒气好似封闭了他浑身的内息,让他无法练气,更无法运用武功,如今在这大锅之中,却觉身体活过来一般,内息涌动,刚开始只是一点点,后来竟凝成大的一股,自丹田源源奔出。

    奇才依照功法,慢慢引导内息,经关元、神阙、中脘,一路向上直到胸口膻中穴,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更有一股股的内息自丹田涌出,接连向上,全都郁积在胸口。奇才感觉自己再也忍受不住,胸口好似要爆开,全身都像要炸裂开来,而那热气还在接连不断地上涌,推波助澜。

    正觉得无法忍受,忽地眼前一亮,锅开了一条缝,又一粒药丸丢了进来,锅盖倏地又合上,身周的热度立时有所缓解,好似三伏天跳进河水中乘凉,浑身舒爽,胸口的郁闷之感也平缓了许多。

    奇才慢慢引导着内息,一点点地向全身四处游走,一路向下毫无阻碍,甚至比平时更加浓厚顺畅,只是胸口膻中大穴堵塞不通。

    奇才心里暗暗地琢磨,或许此次也像方树之为他锻造筋骨一样,能重新淬炼身体。若是打通胸口要穴,自己的功力也许会更上一层楼,到达新的境界。这想法并没有什么依据,只是他内心的直觉罢了。

    锅中的毒药汤又慢慢地热了,奇才又陷入冰火两重天的境界,内息源源不断自丹田发出,全堆积在胸口,憋得他浑身难受,他大张开嘴,浓浓的汤药便呼地灌入口中,多亏他的内息功法已有小成,不至于被水呛到,只是肚子里喝饱了毒药汁,那药汁又带着阵阵热气,直涌到头顶上去。奇才开始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好似身体胀大了几倍,又好似飘在空中,无处着落,心头凉意渐散,热气侵袭内外,他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气力,却全憋在胸口,无处发泄,不禁伸手抓挠自己身体,只抓得疼痛难忍,他觉得自己要受不住了,他就要死了!

    奇才伸手抵住锅盖,正想要掀开,忽地亮光刺眼,锅盖已移开来,一张皱巴巴的脸出现在上方,奇才一声狂吼,口中毒汁狂喷而出,直喷到张老脸之上。来人捂住双眼,连声呼痛,奇才腾身跃起,一把将来人抱住,双手双脚将其死死箍住,他头晕脑胀,状若癫狂,胸口内息似大河入海,奔涌而出。

    奇才只觉浑身有无穷的力气,却无处发泄,只有怀里这具干瘦的躯体。他用尽力气,将那人紧紧抱住,猛地张嘴咬住他的肩头,用力地撕扯。

    正神志不清着,忽地浑身巨震,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传来,将他震飞出去,这一下直飞上了树顶,撞断了几不知几根树枝,又直通通地摔落在地。奇才只觉胸口一咸,狂喷出一股鲜血,连着黑色的毒汁,淋淋漓漓地,流得满胸口都是。

    他像个死人似的瘫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清醒过来,他扶着树站起身,却见灶台倾颓,大锅摔落在地上,柴火乱糟糟扔得满地都是,整个现场好似遭了雷劈,一片狼籍。

    色老怪大头朝下扎在大锅之中,双腿垂在外面,背后插着一柄宝剑,只余下一截剑柄。奇才走近一看,那剑已直透入他的后心,大锅里还有小半锅黑黑的残汁,上面飘浮着红红的鲜血,奇才伸手一推,连锅带人全推翻在地。色老怪仰面朝天,面容青黑,毫无气息,半点生机都没了。

    奇才一时呆住,纵横武林一百年,坏事做绝,祸害无数良家女子的一代采花门祖师爷色色仙,竟然就这么死了!

136.利剑

    奇才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人影,何绿夏影踪不见。

    他跌跌撞撞地来回寻找,边走边叫道:“何姑娘,你在哪儿?小丫头!你还活着吗?小妖女,你到底在哪儿?”叫了半晌,无人应答。

    难道她真的死了?或者是趁乱逃了?奇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本来他对她是极其厌烦,甚至有些惧怕,恨不得她死的,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他的心思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变化,也许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如今她没有踪迹,死生不明,奇才心头十分焦虑,原来这个小妖女死了,自己竟会难受的。

    正绝望着,忽听有人有气无力地叫道:“小淫贼,我在这儿。”

    奇才循声过去,见何绿夏躺在草丛中,脸色苍白,精神甚是萎靡,他急忙扑了过去,一把捉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她忽地脸色通红,斥道:“你这个淫贼!”抬起手来给了他一掌,只是这一掌却毫无力道,不像是打,倒像是抚摸一般,她的手无力地摸了一下奇才的脸,瞬间垂下,无力地落到身边。

    绿夏口角鲜血缓缓流下,奇才心里一惊,忙握住她的手道:“你受伤了!不要用力,也不要动气。”

    她微微气喘着说道:“那,那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淫贼?”奇才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她却不急,只看着他说道:“快说!你是不是个小淫贼?”奇才拗不过她,只好说道:“好吧好吧,我是,我是,我就是个淫贼。”

    他四处寻觅着她的包裹,嘴里嘟囔道:“你到底有没有药啊?”

    绿夏咧开嘴,无力地笑了,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轻声说道:“小淫贼,这可是你,你自己说的。”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奇才急了,一把抱起她来,说道:“我是天下第一号淫贼采花大盗玉面小郎君,快说药在哪里?不然现在就采了你!”

    她身体软软地靠在奇才怀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有点涣散,她轻声道:“小淫贼,你,你就这么紧张我?”

    奇才忽然面上一热,勉强收敛心神,垂首道:“救死扶伤乃是侠义本分,我怎能眼看着你伤重不治?”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冷笑连声,说道:“好一个救死扶伤的大侠!”

    奇才不禁有些生气,心道这人怎么回事,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也不知道好歹。他不想与她计较,只将她抱在怀中,来回地寻找她的包裹。

    绿夏低声道:“你现在逃了不是正好,何必救我?等我好了终究是要抓住你,拷问你。”

    她说得很对,他是她的犯人,她受伤是他逃命的大好机会,可是,可是,这么年轻的姑娘,奇才又怎能眼睁睁看她去死?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中毒已深,时日无多,命都保不住了,被她拷问又能如何?

    奇才终于找到绿夏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些衣物和散碎银两,忽见衣服里裹着个大大的锦囊,似装着些瓶瓶罐罐,他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小瓶子,打开一个,里面是红色的药丸,奇才问她道:“这是什么?可治得了你的伤?”

    她闭着眼睛不理,他怒极了,吼道:“玩儿什么玩儿!命都不要了吗?”

    绿夏慢慢睁开眼睛,低声道:“不要吼我,我,我伤了五脏肺腑,恐怕,恐怕治不好了。”

    奇才吃了一惊,说道:“怎么,怎么会?那老妖怪打到你了?”

    绿夏微微摇头道:“你喷了他一脸毒汁,当时他大叫一声,手捂双眼,看样子痛楚非常,你又神志不清地将他紧紧抱住,我趁机背后刺了他一剑,本来以他的绝世武功,我绝不可能刺中,怎知事有凑巧,他双目不见,又被你缠住,一时不慎,竟被我一击得手。他虽未碰到我,只是我一剑使出全身的力气,老妖怪的劲力顺着我的剑,反震回来,伤到了我,他,他太强了,即使没碰到我,即使这样,也足够要了我的命。”

    她忽然笑了,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说道:“好在你也活不长,我们死在一起,也算有个伴儿,不会太寂寞,想想到地下还可以欺负你,真是开心!”

    奇才忽觉眼窝一酸,险险掉下泪来,“不!你不会死的!我一定要救你!这个药是治什么的?”他举起个蓝色药瓶问道。

    “小淫贼,你真的紧张我。”绿夏脸上笑意愈浓,说道:“这蓝色药丸名叫冷冰丸,你进锅之前吃了一颗,使你脏腑变冷,不至被炖煮而死,我又扔了两颗到锅里,降了锅里的热度,你才能忍受得住。你说说,你一个人浪费了我多少神药?”

    原来如此,怪不得奇才没有肉烂骨销,经此一番炖煮,他不仅没有死,反倒觉得精神健旺,不知是何缘故。绿夏突然指着一个蜡丸道:“这颗给我。”

    奇才剥开蜡丸,里面是个大大的黑色药丸,他知道那是她曾给自己吃过的续命神丸,忙塞一颗到她的嘴里。

    绿夏道:“我伤势沉重,恐怕只有百草翁才有可能解救。”奇才问道:“百草翁,难道是住在那百草谷中?”

    绿夏点了点头,说道:“他乃是当世第一神医,医术及毒术都是天下无双,我带你来,本来指望他能解你的毒,没想到我自己如今倒要他救治。”

    奇才二话没说,抱起绿夏就走,说道:“我马上带你去见百草翁。”她脸上带笑道:“小淫贼,你就这么带我去么?”

    奇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浑身漆黑,身无寸缕,那块遮羞布也不知哪里去了,刚才心内焦急,并未注意,如今一看,不禁心里大羞,忙放下绿夏,找了自己衣服,胡乱穿上。

    绿夏喘着气,嗓子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边笑边道:“我说你是小淫贼,这可一点也没有委屈你。”

    奇才穿上衣服,正要离开,忽见地上有一柄短剑,剑鞘十分精美,拔出剑来,只有尺把长短,入手却颇沉重,剑身如彩虹般,隐隐发出七色光彩,他随手一挥,那柄剑气息暴涨,竟像是突然长了几寸,一根树枝应声而断,真是一柄快剑!

    绿夏道:“这个应是色色仙的兵器,江湖上有名的七色气剑,据说此剑是以乌金及千年寒铁,熔合活人骨血打造而成,其神奇之处在于,内力越强,剑芒越盛,那剑芒即能杀人,所以此剑可长可短,能随人心意,色色仙凭它纵横江湖一百年,想不到落到你的手里,这也是你的造化。”

    奇才收剑回鞘,抱起绿夏向百草谷走去。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似变了个人,之前的中毒症状全都无影无踪,如今身体健旺,气息悠长,他试着提气纵身,嗖地一下窜出老远,倒吓了自己一大跳。

    既然能用轻功,为何还要这么蜗牛爬呢?奇才一招“连矢急射”,像支利箭一般射了出去,耳边的风声都尖利起来。看这样子,他的轻功愈发强了,跑得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那些小鸟都结伴从他身边飞过,叽叽喳喳地乱叫,好像在说,咦,这是什么鸟,居然没有翅膀。

137.毒虫

    二人走了几里路,却见东面山坡上有数间草屋,西面山坡有十几顶帐蓬,草屋和帐蓬隔着一条河,遥遥相对。草屋周围几十丈见方的地面光秃秃的,全无草木,也无什么庄稼,看起来甚是怪异。帐蓬周遭却围着一层层荆棘,全都是尖刺向上,不像是自己长出来的,倒似是插上去的。

    此处临近谷口,奇才记得前几日来时未见有人在此居住,相必是这几日才来。便不理会,继续前行。

    正走到两面山坡之下,忽听机括声响,耳边生风,奇才脚下移动,身子一扭,两支弩箭倏地飞过,插入身边泥土中,地上只余三寸长的箭尾,看来那箭甚是短小。

    奇才身子一矮,蹲下身来,将绿夏置于膝上,伸手拔出地上的短箭。仔细看时,只见从箭头箭杆到箭尾都是黑的。

    绿夏道:“有毒,拿绿色的药丸出来。”奇才取出药丸给她吃了,又取出一颗,想了想又放回去。自己在那大铁锅中不知喝了多少毒水,全没什么妨碍,方才用手摸了那毒箭也没什么反应,看来是不用吃了。

    他站起身来继续向前,又听弩机声响,不知多少只箭飞来,奇才不断变幻着步伐,正是一招“鬼出神入”,连连躲过几只短箭,箭越来越多,奇才双手抱着绿夏,腾不出手拔剑,要想越过这道箭网难上加难。

    那箭自西面山坡上飞来,全出自帐篷周围的荆棘丛中,看来有人在那里埋伏。奇才边躲避边向东面行去,直至弩箭射不到身前。刚松了口气,忽觉脚踝冰冷,低头一看,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一条蛇盘在他的左脚之上,蛇身碧绿,蛇头呈三角形,嘴里吐着长长的信子,一看便是巨毒之物,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退到草屋附近,这周围全是光秃秃的黄土,全无草木。旁边地上还有不知多少条毒蛇,一些蜈蚣来回爬着,还有数不尽的黑色的蜘蛛,整个场景极其可怖。

    那蛇已爬上奇才的小腿,他一时不敢妄动,又腾不出手取剑,狠狠心使出一招“鬼跳墙”,高高跃在空中,将腿风车似地抡动,那条蛇的蛇身被甩得笔直,倏地飞了出去。

    奇才甫一落地,那些毒物便扑了上来,他只好连续纵跳。绿夏扭头向地上看了一眼,吓得惊叫一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不敢再看。

    向东全是毒虫,向西便进了弩箭射程,二人的境况实在是危急。耳中隐隐有哨声响起,声音尖利刺耳,又急又乱,那些毒虫不断地向他脚上身上爬。奇才心中一动,这些毒虫的行动与哨声好似有什么关联,莫非有人用哨音指挥毒虫?

    他大叫道:“我乃过路之人,不知何事得罪主人,还请明示。”无人应答,哨声更疾,毒虫更加奋不顾身地扑上来。

    侧耳细听,那哨声出自东面草屋之中,草屋距他们约二三十丈远,奔过去不过瞬息之间的事儿,若能冲进草屋,阻止那暗中操控之人吹哨,便可摆脱眼下的困境。

    奇才低头向着绿夏道:“抱紧我。”她无力地怒视他一眼,手却听话地紧了紧。

    他左手托住绿夏,右手拔出七色气剑,提气向前冲去。那哨声忽地拔高了音调,越发尖锐,那些毒虫更加踊跃地扑上身来。

    绿夏闭了眼不敢再看,奇才使出一招方家剑法蓄剑九式中的“天罗地网”,这一招乃是危急中用于自保的招式,剑光闪闪,在他身周形成一道剑墙。身上的毒虫纷纷被斩落。奇才调动内息,大喝一声,劲力疾吐,七色气剑剑光暴涨,瞬间竟似长了尺许,身前的两颗蛇头应声而落。

    毒虫残肢纷纷落地,虫血四溅,其余毒虫见了,不但不怕,竟蜂拥而上,全涌至虫尸之上,瞬间那些死去的毒虫便尸骨无存。而噬过血的毒虫更加凶悍,又向二人发起更猛烈的攻击,其场面极其惊悚。

    奇才将一套蓄剑九式施展开来,只觉内息充盈,身体轻健,那剑光匹练也似,闪着七色的光芒,眩人眼目。几个纵跃已迫近草屋,离屋内不过几丈距离,当下一招“拔地参天”,高高跃起,向屋顶纵去。人还未到,凌厉的剑气便将屋顶的茅草激得四处飞溅。

    奇才一招“旋风杀”,七色气剑疾速旋转着,霎时在屋顶搅出一个大洞,他抱着绿夏直落进去。

    哨声忽地停止,劲风袭体,奇才剑势突变,一招“春风浩荡”,满室生风,屋内剑气纵横。眨眼间他已看清屋内有三个人,全都身着紫色衣裳。而屋内不止地面,就连墙壁和屋顶都爬满了虫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了为首之人,那人白面无须,站在草屋当中,左手握一只奇形怪状的刀,右手是一只哨子。他身边两人各持兵刃,三人成犄角之势,将他们围在当中。

    满室虫蛇,还有三个敌人,自己怀中还有一个伤者,奇才此时的境况真是糟糕之极,稍一迟疑,还可能会有更多的敌人冲入。危急之中他不及多想,“春风浩荡”剑势连绵不绝,霎时已将三人笼罩在剑网之中。

    当初方树之演示此招之时,几丈见方的石室剑气逼人,让人难以呼吸,而奇才在这逼仄的草屋之内施展,旁边二人看起来大为吃力,只那为首之人向前迈进一步。

    叮当连响,旁边二人已被逼退,屋顶的两条蛇已跳落在奇才肩头,他腾不出手理它们,只右手疾送,向那为首之人刺去,那人怪刀一挥,顺着他的宝剑削下。奇才等的就是这一招,当即手臂一沉,腕子一转,从下向上剑尖指向他的咽喉,而他的刀已在自己臂上划了一条口子,顿时鲜血涌出,滴滴落下。

    肩头的蛇吐着信子,正要向他身上咬落,忽地掉在地上,好似被谁追赶一般,没命地逃开去,其余毒虫也是四散奔逃,其中一些毒虫竟是跑也跑不动,不知怎的竟身子扭曲,仿似在痛苦挣扎,没几下就挣扎不动,松了身体,竟是死了。

    奇才顾不上伤口,也顾不上那些毒虫,只高声叫道:“你若再动一动,我这剑一送,便要了你的命。”七色气剑在那人喉咙处停住,突突地冒着剑气,只要他劲力一吐,那人断难逃脱。

138.毒能克毒

    那人满脸惊疑,不敢动弹。只看着满室奔逃的毒虫,惊叫道:“你的血!你的血有毒!”旁边二人也惊叫着,“他们不怕毒虫!”

    奇才臂上被划开一条口子,有鲜血不断地滴落,那血呈黑红色,不似是平时那般鲜红,这也难怪,原来的毒尚未解除,又在几十种毒药熬成的汤中煮了半日,其中还有二十年一开花的毒王花,身上无毒才怪。

    可多种巨毒集于一身,奇才居然平安无事,而且颇觉精神健旺,似是功力有所增长,难道竟有什么奇妙之事在他身上发生?这真是匪夷所思。

    绿夏道:“周伯伯说过,毒物就怕更毒的,看来你身上的毒性更强,克制了这些毒虫。”

    那三人似是见到鬼一般,惊惧万分,忽地全都拜倒在地,叫道:“好汉救命!”

    奇才愣了一下,方才还一心要自己的命,如今就跪地求救命,这个转变未免太大。他沉声道:“我能救你们什么?”

    那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说道:“适才之事全是误会,好汉踏上这片山坡,被我们误当作仇家上门,以致放出毒虫。多亏好汉功夫高超,否则我等万死莫赎,如今只求好汉大人大量,出手为我等解毒,我等感激不尽。”

    奇才正沉吟着,却听绿夏说道:“我看你们中毒已深,恐怕活不了几日了,尔等既然能驱使毒虫,必定精于用毒,到底是何人能在尔等身上下毒?”

    中年人道:“都是金家丧尽天良,向我张家下了黑心散的巨毒。”他伸出手臂,将袖子捋起,只见臂上一条黑线,自手腕顺着筋脉上行,直至肘部为止。

    他说道:“我用功力逼住血脉,延缓毒性上行,若是黑线到了心脏,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我看好汉所中之毒,比我等厉害百倍,居然至今不死,必有神药,还望好汉赐药,救我张家众人于水火。”

    奇才问道:“对面山坡便是金家之人?”

    中年人点头道:“正是,汉中金家精于各种毒术,害人无数,我张家满门侠义,却惨遭其毒手,他们将毒药投于井中,我家人中此毒者无数,我带众人来此求百草翁救治,那金家竟紧追不舍,直跟到此处。他们的毒箭甚是厉害,我实在无法,只好辟出这面山坡,放些毒虫防身,不想误伤了好汉,还望好汉恕罪。”

    奇才问道:“你们可曾见到百草翁?”

    中年人道:“我家中长老已于几日前带几十名弟子先行入谷,至今未归,想必已得到救治。”

    奇才说道:“那你们求百草翁救治好了,我又不是大夫,求我何用?”转身欲走。

    那三人却横步上前,拦在门口,中年人变色道:“你既无恙,必有神药,将神药交出,便放你二人走,若是不交,休怪我等无情!”

    奇才冷笑道:“就凭你三人,能拦得住我么?”

    中年人将屋门推开,只见屋外挤挤挨挨全是人,一些人举着刀剑,一些人端着弩弓,弓上已搭好了箭。中年人喝道:“这二人身上有解毒之药,可解我等身上之毒,若是他们踏出屋门半步,格杀勿论!”

    众人喝道:“谨遵家主之命!”

    奇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说他此时身上滴血,不怕那些毒虫,但若想带着绿夏突破这么多人的包围,几乎是不可能的。看来只有捉住这张家家主,以他为人质,才可从容脱身。

    心思刚转,那家主便笑道:“若是好汉想以我为质,那便是打错了算盘,这些人个个命在旦夕,在下说要带他们来此救治,才能拢得住众人,若有解药当前,能够救得性命,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家主?再者说,你方才出其不意,方能一举得手,如今众人在此,你还能轻松得手么?”那些人虎视眈眈看着奇才,好似与他有莫大的仇怨。

    那家主又道:“还请好汉赐药,我张家满门不忘大恩大德,日后定当为好汉所驱使。”

    奇才知他所言非虚,如今身陷重围,绿夏还有重伤在身,这一关不知怎么才能闯得过去,想到这儿心内焦急,额头见汗。

    却听绿夏笑道:“要解这黑心散又有何难!我有神药,包解百毒!”说着她伸出手来,手掌上托着几颗黑黄色的药丸。

    张家众人见了,眼中好似着了火般,一道道目光全集中在绿夏手掌之上。就像饿狼见到鲜肉,立时便要扑上来撕咬。

    绿夏指着奇才道:“他中了摧肠花、碎心草和毒王花之毒,也是吃了这药丸才解了毒性。”

    那家主眼睛一亮道:“毒王花?那可是天下至毒!你能解得?”

    绿夏道:“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只是他中毒过深,还要七七四十九日,毒性才能尽除。他流出的血连你那些毒虫都怕。可是……”她故意停了话头,半晌不语,众人都看着她,等她再说下去。

    绿夏又道:“此药极为珍贵,如今这世上仅存五颗,全在我的手上,你们这么多人,可是难办……我不知该先救谁,你们自行决定吧!”

    她说着一扬手,将手中药丸向着人群中撒去。

    就像狂风吹过草丛一般,忽地所有人都弯下身去,寻那几颗解药,连屋内的三人都猛地冲出了屋门。众人为了那几颗救命解药,不惜刀剑相向,一时砍杀声哭喊声不绝。张家众人一片大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奇才纵身而起,跃过张家众人,那些人只顾争抢解药,竟顾不上拦阻他们。奇才不敢稍歇,一直向南狂奔而去,直到远离了两家的山坡,方才慢下脚步。

    奇才问道:“你真有解毒的药丸么?”

    绿夏无力地道:“你这个傻子,和那些人一般傻。这些人驱使毒虫,不问情由便要杀人,恐怕与那金家一样,不是什么好人,我便是有解药,能给他们吃吗?”

    “那些药丸是假的?”

    “我自鞋底上抠了些泥下来,搓成几个药丸,没想到他们当宝贝似的抢。”她噗嗤一笑,忽地眉头一皱,捂着心口,显见得十分难受。

    奇才说道:“你有伤在身,快别说话了,咱们去百草谷。”

139.谷中小院

    奇才运气急奔,不一时便来到百草谷,经过了五颜六色的山坡,来到毒王花地旁。绿夏的身子软软的,头靠在他的胸前,连呼吸声都很微弱,奇才早喂了她绿色药丸,免得她被毒花熏倒。

    此时整片地都是光秃秃的,有的花刚结了细小的花苞,在花地的中间挺着细细的杆,微微摇晃着枝叶。盛开的花只有一朵,通体黑黝黝的,沉甸甸地垂着头,仿佛要把花枝压断。

    奇才知道此花极为珍贵,一时好奇心起,放下绿夏,走过去将那朵黑色的毒王花摘了,扯一块衣襟,一层层的细细包好,小心地放入怀中。

    他重又抱起绿夏,向百草谷深处走去,一路不见人影,走了几里路光景,见路旁有几间农舍,四周围着木篱笆,与平日所见农舍一般无二。

    奇才上前推开了篱笆门,向里面叫道:“有人吗?”无人应声。

    他高声叫道:“在下王奇才、何绿夏,冒昧登门求见百草翁前辈,我二人重伤在身、性命难保,望前辈大施仁德,为我二人疗伤,我等不胜感激。”

    连着叫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他走进门去,心道:“看来百草翁未在家中,我若冒然进屋,他回来见到,定是心中不悦,不如就在院子里稍等。”

    院子里有张长方的木桌,旁边四个树墩,二人坐在树墩之上。

    走的久了,奇才觉得有些口渴,见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旁边有水桶和绳索,井旁还有一棵果树,上面结着青红的果子。

    他走到井边打了桶水上来,舀了一瓢,又摘了几个果子,一起送到绿夏嘴边,她睁眼看了一下,摇了摇头,奇才便自己咕咚咕咚地喝水,坐在那连吃了五六个果子。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时近黄昏,天气有些凉了。绿夏抱紧身体,似是有些怕冷,奇才心道:“她伤势这么重,若是再受了凉,那更不好办了,不如进屋去等,百草翁回来若是恼了,我跟他磕头赔罪就是。”

    他站起身向屋子走了几步,屋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童子打着哈欠出来,正是前两天浇灌毒王花的童子。

    童子见到二人似是吓了一跳,奇才忙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来拜见百草翁前辈的,不知前辈可在家中?”

    童子道:“你们可是来求医的?”奇才点头道:“正是,还望小哥行个方便,代为通报一声。”

    那童子道:“百草翁不在此处,你顺着山路再向前走,大约十里地光景,有一大片林子,进了林子一直向东二十里左右,有几间草房,那里才是百草翁的居处。”

    奇才心中狐疑,这童子明明在屋子里,却一直不应门,等到自己要进去方才现身,莫不是百草翁就在屋内,却不愿露面,使他出来胡乱指条路,把二人支走了事?

    奇才说道:“小哥,我这妹子有些体弱,经不住寒冷,可否容我们进去避避风,喝碗热茶,稍事休息再走。”童子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我的屋子从不让别人进的。”

    奇才脚下一滑,已从他身侧溜进门去,几间屋子很小,转眼间就看了个究竟,屋子里果然再无外人。

    那童子自门外追了进来,举了扫帚向他身上打来,嘴里叫道:“哪里来的粗人,胡乱钻别人屋子,赶快出去!”

    奇才岂能让他打着?身子一晃已出了门。心道再等也是无益,不如先去那林子里找,若是找不到,再回来另作计较,二三十里路,在自己脚下一会儿也就到了。

    他抱起绿夏出了院子,施展轻功,几乎足不沾地,一路向谷中飞奔而去。跑了一会儿,果然见到很大一片林子,依着山势连绵不绝。

    奇才稍不迟疑,一头钻进林中,直向东去,跑了半晌,也未见到童子所说的草屋。却听水声淙淙,清喧入耳,循声过去,见一条小溪蜿蜒蛇行,溪水甚是清澈。

    此时天已擦黑,奇才遍寻不到百草翁的住处,又无处落脚。绿夏却已打起了哆嗦,在野外过夜怕是经受不住风寒。

    奇才将她抱紧,掉头向回走,又狂奔半晌。天越发黑了,二人却还在林子里打转,只见眼前的树木都差不多,无边无际,不知走到何处。

    忽听水声淙淙,又到一条小溪边,却与方才所见甚为相像,仔细辩认了一下,果然方才来过,这下可糟了,二人必是迷路了,恐怕今晚走不出这片林子,只能在此露宿了。

    奇才四处拣了树枝,在溪边的空地上生起了四堆火,待火势熊熊燃烧起来后,将烤干的树叶一层层铺在火堆中间,让绿夏卧在上面,又堆了些树叶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她的小脸渐渐红了,似是身体暖了过来。

    溪水极其清澈,有小鱼游来游去,只是那鱼太细小了,根本不能拿来裹腹。今晚吃什么呢?奇才不禁有些发愁。

    他在林子里左转右转,想找点野味来吃,又不敢走出太远,怕找不到回来的路径。

    走出几十步远,忽然脚下一绊,一个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低头一看,竟是一个骷髅。

    奇才抚了抚胸口,长出一口气,又向前几步,见树枝旁靠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走近一年,竟是一副人的骨架,不知是谁葬身于此,看样子不像是被野兽撕咬而死,几十步远就看到两个死人骨头,这林子看起来有些诡异。

    忽然他听到沙沙沙脚踩落叶的声响,好似有人渐渐走近。奇才抬起头四处搜寻,虽然天色早黑透了,不过对他这双能夜视的眼睛来说,林中的东西都还可看得清楚。

    离他几十步左右,一只野兽站在那儿,向着他们不断地张望,看样子不像是狼,也不像老虎。奇才心想:“你自己送上门来,这可怪不得我了。”

    豺狼虎豹都怕火,这边有火堆,它是绝对不敢过来伤害绿夏。奇才站起身来,向那野兽走近几步。它站在那儿不为所动,好似见惯了人一般。奇才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直走到他身前二十步左右,已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头豹子。

140.猎户(一)

    豹子已明显紧张起来,身子弓着,似是绷着一股劲儿,随时准备扑过来。奇才站住了不动,瞪大眼睛看着它,一人一豹在原地对峙了片刻。

    那豹子忽地四爪抓地,怒吼一声,向前猛地一扑。奇才早已拔七色气剑在手,身子向旁斜闪,躲过了这一扑。

    豹子蹿出去几丈远,正作势欲扑回,忽然扑通一下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仔细一看,那畜牲头上已插了一柄短叉,那叉插得极深,几乎全没入豹头之中,只留一点叉尾在外头。

    奇才正诧异着,忽见几十步远的树上跳下来一个大汉,几个大步跑到豹子身边,将它一把提起,几百斤的豹子在他手中好似毫无重量。大汉向着那死去的豹子骂道:“畜牲,你还敢伤人!”

    那大汉身高丈余,看起来极为结实,长着一脸连腮的胡子,浓眉下一双大眼,在黑夜中炯炯地放光。

    奇才招呼道:“壮士,此处是什么所在?可有人家借宿?”

    大汉道:“此乃百草谷万松林,小兄弟迷路了吧?如蒙不弃,可随我到敝处歇息。”奇才大喜过望,忙回去抱起绿夏,随在那大汉身后。

    大汉在前面带路,肩上扛着一只豹子,脚下依然迅捷无比,真是天生神力。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见前面一个院落,几间草房,一个老妪倚着院门,向这边伸头张望。

    大汉紧赶了几步,说道:“娘,跟您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外面等着,外面风大,您老身体受不住,快进屋去吧!”说着将豹子放在门边,扶着老妪进去。

    奇才跟在后面进了屋,屋里陈设极为简单,却甚是洁净,墙上满满地挂着兽皮。

    老妪忙着铺好了被褥,又将一张狼皮铺上,叫道:“孩子,来,炕头暖和,放这儿,这女娃生病了么?”

    奇才将绿夏轻轻放好,她脸色苍白,头发披散在枕头上,看起来极是娇弱。

    老妪说道:“你们先歇一会儿,我去做饭,山野人家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些自家种的菜蔬。”奇才说道:“有劳婆婆了。”

    大汉忙道:“我去收拾豹子,咱们吃豹子肉。”奇才道:“我来打下手。”

    忽听绿夏轻声唤道:“相公,你仔细些,莫被刀子割了手。”奇才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要小心这大汉。

    那大汉笑道:“兄弟,弟妹真是贤惠,生着病还如此惦记于你。”奇才偷偷地红了脸,幸亏天黑无人看见。

    老妪去灶间忙着,大汉将豹子拎进来,就在院子里支起口大锅,倾了两桶水进去,让奇才添些柴烧着。

    大汉嘴里叨着柄短刀,一手揪住豹头,一手握住叉尾,刷地一下,将钢叉拔出来丢在地上。

    他手持短刀,从豹头起,将豹皮一点点剥落下来,一忽的功夫便剥下来一张完整的豹皮。

    他将那血淋淋的无皮豹子拎到锅上,挥动短刀削起肉来,“刷刷刷刷”短刀飞舞,肉片纷纷落进锅里。他的刀快捷无比,削的肉每片都薄得如纸一般,片刻功夫便削了半只豹子。

    看着薄薄的肉片在沸水中翻滚,冒着油花,奇才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二人边煮豹肉边闲聊,大汉名叫郑长生,与母亲两个人居住在这林子里,大概住了十年了。

    奇才见他身手敏捷有力,看样子功夫甚是不弱,不知他为何竟隐居于此,心中暗暗忖度,莫非他便是百草翁?

    他却未直接去问,只说起了绿夏的病,大汉并不接茬,奇才越发怀疑。

    老妪已弄好了几色小菜,都是些家常菜蔬,绿夏起不了身,奇才服侍她用了些稀饭。

    灶间已支起了张小桌,满满一盆豹子肉腾腾地冒着热气。

    郑长生取过一坛酒来,满满地倒上两碗,说道:“奇才兄弟,我这少有客来,一人饮酒甚是无趣,今日咱哥俩儿喝个痛快!”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奇才也一口喝干,长长地吐了口气,那酒甚是辛辣,从喉咙直热到肚子里去,奇才咂了咂舌,夹了口豹子肉送进口中,顿觉满口生香。

    郑长生又要为他满上,老妪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能喝?别把孩子灌醉了!”说着为奇才换了个小碗。

    奇才感激道:“多谢婆婆。”

    老妪只少用了一碗粥,便回房去了,奇才听她与绿夏在房中絮絮地聊着,似是甚为相得,也不知二人说些什么。

    奇才和郑长生边喝边聊,谈笑之间甚是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奇才问道:“郑大哥,你这么好的功夫,何不去一刀一枪报效国家,亦或行走江湖,也能快意恩仇,怎么躲在这深山野岭蹉跎岁月?”

    郑长生道:“不瞒兄弟,我已许了百草翁终身之约,在他有生之年,为他看守这片林子,故此信守诺言,偏居于此。”

    奇才听他提到百草翁,正中下怀,问道:“百草翁到底是何等样人,你二人为何会有此约?”

    郑长生又饮干了一碗酒,抹了抹嘴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正好无事,跟兄弟你念叨念叨。十多年前,我乃是一个偏将,在涿州军营效力,因我有些功夫,又颇有胆气,屡屡在战场杀敌立功,将爷对我青眼有加。”

    “那时辽人常越境骚扰,与大宋官兵互有杀伤。一日,将爷派人找我,说是有一小队辽人入境,让我带人前去捉拿,我点了一百个兵丁,骑快马出营四处寻找,终于追上了辽军骑兵,对方只有十几骑,我们人数多出数倍,与他们对阵自是有胜无败,我心里未免有些轻慢,下令放马直追,边追边放箭,射倒几个敌兵。我本以为很容易将敌兵一网打尽,谁知那几个辽人颇有些难缠,又骑的是北方的好马,我们费尽力气,整整追逐了一日一夜,才将敌兵包围,并尽数杀死。”

    “手下兵丁打扫战场,在敌兵首领身上找到一封信,我拿过来一看,信上封着火漆,是写给大辽幽州都督的,落款竟是涿州王监军,我大吃一惊,忙揣在怀里,心里忐忑不安,王监军乃是皇上派来监督各军,权势极大,怎会与敌军将领私通书信?我未敢开启,想着回营交给将爷处置。此时细看路径,才知不知不觉中竟已越过边界,此时已到了幽州地界。我忙下令连夜回兵,不料在一处山坳,路遇辽军大队,竟将我部包围全歼,我仗着些微末本事,趁着黑夜,独身逃出,一路隐姓埋名回到涿州,在城外遇到宋军盘查,我说出身份,他们二话没说,就将我捆绑起来,押到王监军账中,监军看到书信,怒道:‘大胆小贼,竟敢通敌叛国,拉出去砍了!’我知他要杀我灭口,辩驳无用,便由着他们拉到帐外,卫兵正待行刑,我大喝一声,崩断身上绳索,抢了匹快马,一路冲出营帐。”

141.猎户(二)

    郑长生又喝了一碗酒,吃了几口豹肉,说道:“事情既然涉及到监军,再回头找将爷也是无用。我思来想去,只有尽快离开此地,先回家乡看望老娘,便偷偷混出了涿州城,一路向家乡行去。谁知一路走来,才知自己早已成了朝廷重犯,到处都张贴着悬赏捉拿的榜文。我一路餐风露宿,躲躲藏藏,折腾了一年多,终于回到家乡,又不敢在白天露面,只好等到深夜,偷偷潜回到家中。进屋一看,我老娘躺在炕上,浑身上下瘦得皮包骨一样。原来她早在半年前生了场重病,药石无效,又乏人照料,只得自己在家中等死。娘说最近常有官兵来盘问我的消息,让我不要管她,只管自己快走。她这般光景,我怎能一走了之?我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娘一起走,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将娘亲包裹好了,负在背上,背着娘亲逃出家乡。”

    “我四处寻求名医,所有的郎中见到我娘都是大摇其头,无法可想。我们一路风餐露宿,娘亲受了些旅途风寒,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眼看就要不行了。有一日,我们到了一处破庙,她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肯再走,说就死在这儿吧,挺好。我寻了些粥来给她,她也喝不进去,我心里难过万分,又不想她看到,便躲在庙外流泪。哭了半晌,忽然有人问道:‘你哭什么?难不成你老婆和人跑了?’我抬头一看,见一个矮子站在面前,他的脑袋很大,加上乱蓬蓬的头发,更显得头大身小。我不理他,他又说道:‘她不要你,你便把她杀了出气,或者毁了她的脸,让她痛苦终生,何必自己在这儿伤心?’我说道:‘我娘要死了。’他笑了一下,说道:‘死不死的阎王说了不算,得我说了才算!’说着走进庙里,我听他这话说得蹊跷,难不成他竟是个郎中?矮子进庙看了看我娘,说道:‘这不是好好的么!我还以为是什么疑难病症,扫兴扫兴!’”

    郑长生已顾不上劝酒,只自己一碗接着一碗,连喝了十几碗酒,胡子上到处是酒汁,奇才早听得入迷,忙又追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我便求他为我娘医治,他说道:‘若我救活了你娘,你何以报我?’我说道:‘我一文钱也没有,只有这个身子,以后任你驱使便是。’他看了看我,自言自语道:‘这个块头,拿去试药倒是不错,便是死了,血也可浇花使用。’我说道:‘我虽不惜命,却是万万死不得的,我若死了,老娘无人赡养,还是活不成的。’他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他凝神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有一片林子,里面全是豺狼虎豹,一直未寻到合适的人看管,我看你功夫不错,若愿意终生为我看管林子,我便为你治好你娘的病。’我说道:‘若是你早早死掉了呢?’他哈哈笑道:‘若我真是死了,还能禁管你不成?自然是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过我乃当世神医,什么病治不好?怎么会早早死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说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依你所说。’”

    “他叫我烧了些水给娘亲喝,自包袱内取出些草来,揉成一团点着了,在娘亲后背熏烤了片刻,猛地向她后背按了下去,娘亲疼得叫了一声,我怒道:‘你这是作甚?’他并不理我,我有意阻他,却见娘亲好似有了些精神,心想莫不是真能治病?他又连着按了几次,娘亲的后背被烧得焦黑,不过她倒是真的有了精神,脸色也渐趋红润。”

    奇才插嘴道:“这便是艾灸之法啊,治病时常用,只是若非恶疾,不会直接灸在身体上,以后身上留下瘢痕。”

    郑长生道:“我也是后来才知,当时只觉得神奇。他连着烧了几束草,方才罢手,我娘亲忽地坐起身来,说是要解手,连泄了几次,便要吃饭,我忙把粥热了给她,她一口气喝光了,似是颇觉不足,矮子道:‘先莫贪饭,多喝些热水罢。’我那晚一直不停地烧水,我娘亲不一会儿便要喝,到了早晨,便如常人一般,折磨她两年的病症全没有了,真的是起死回生。”

    奇才知他说的是百草翁,心道如此神医,定能治好绿夏的伤。

    郑长生酒量颇豪,一坛子酒已快要见底,饭也吃了七八碗,奇才问道:“那百草翁治好婆婆的病,你们便在此隐居,替他看管林子?”

    他点了点头,说道:“自那之后,我便随他来到百草谷,在此地定居,这林子中什么野兽都有,草翁要什么,我便捉什么来供他使用。”

    奇才道:“他要这些野兽作甚?”郑长生道:“试药啊!草翁每日琢磨些药方,便用野兽来试,有时也试毒。”奇才惊道:“那这兽肉中不是有毒了么?”

    郑长生笑道:“兄弟,试毒的兽大半已死,侥幸未死的我也认得,岂能将它杀了吃肉?再说了,你们既然能找到这林子,还怕什么毒?那药田没有毒死你们,花童的院子也没毒死你们,那院子你们去过了吧?”奇才点了点头。

    他说道:“那院子里处处是毒,桌椅有毒,井水有毒,果子有毒,你二人必是身有异能,或是身怀奇药,才未中毒,花童拿你们无法,只好把你们诓来此地。”

    奇才心里一惊,说道:“他诓我们来此作甚?莫非百草翁不在此间?”郑长生道:“他便是在此间,你们也绝难找到,这林子进得来,出不去,任谁进来,非迷路不可,只怕一辈子也转不出去。以前也有些人进来,后来大都死在林子里。”

    奇才忽地想到林中的白骨,心知他所言非虚。

    他说道:“百草翁若不愿诊治,大可以明言,为何要诓我们在这林子中打转?”郑长生笑道:“到此求医者,皆是四处求告无门,来求救命的,哪个能几句话打发走?有的苦苦纠缠不清,有的更是心生怨恨,以致刀剑相加,给草翁带来无穷的麻烦,这神医之术倒成了惹祸的根苗。草翁不胜其烦,只好用这些非常手段。”

142.猎户(三)

    奇才问道:“郑大哥带我们来此,要拿我二人试药还是浇花?”郑长生大笑道:“那要看草翁怎么说了!不过我和兄弟你甚是投缘,若是草翁要用你,我也会保你一条性命,你便每日陪我喝酒聊天,不亦快哉!”

    奇才沉声道:“我若是不愿呢?”他说道:“兄弟若不愿即请自便,我绝不强留,只是你出了这个院子,也绝出不去这片林子。”奇才没有说话,只是连声冷笑。

    郑长生又道:“兄弟若要动手,那就试试看,每日在这林子里闲逛甚是无聊,我倒也想活动活动筋骨。”被他觑破心事,奇才强按下动手的冲动,此人功夫强横,奇才与他打斗并无胜算,绿夏又是如此情景,经不得折腾。奇才心知这事儿急不得,必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郑长生又道:“进这林中者,少有人愿意出去,因其都是重病欲死之人,想着在此还有机会见到草翁,争得一线生机,谁知转来转去,也只是葬身林中而已。”

    奇才问道:“便没有人活着出去过么?”

    他说道:“还真有一位,那个后生是三年前来的,来时已奄奄一息,草翁带他到此地试药,治好了他的伤后,便又用他来试毒,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郎中,医术也着实不错,草翁在他身上用了七种毒药,竟被他连解了六种,只第七种未能解得,弄得身上全是疤痕,破了相,可惜了一个俊小伙儿。草翁见他资质不错,便收做了徒弟,二人对医药皆有些疯魔,每日里一起钻研药理,倒是颇为相得。”

    奇才说道:“郑大哥,你若能指点百草翁的所在,让他治好我老婆的病,兄弟我一辈子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郑长生道:“兄弟,让你去便是害了你,别说你能不能活着到那儿,便是到了,草翁也不会医治,多半还会要了弟妹的命。你不知道,草翁最恨的便是年轻美丽的女子,似弟妹这般年轻貌美,他是绝不肯治的,多半是一剂毒药要了她的性命。”

    奇才道:“这是为何?”

    郑长生道:“据说草翁家里自小给他定了门亲事,长大后那女子出落得极为美丽,他却是又矮又丑,女方嫌弃他,死活退了亲事另嫁,草翁一气之下,竟下了巨毒,将女子及其丈夫一起毒死了事。自那之后,他最见不得美貌女子,更见不得你们这般恩爱的小夫妻。”

    奇才怒道:“此人怎么如此狠毒?便是女方对他有些亏欠,也不至于下此毒手,连伤两命。”

    郑长生摇头道:“草翁行事,大抵如此。兄弟是厚道之人,怎知世人心肠脾性各个不同,人的双眼所见,终是浮于表面,原是作不得准的。”

    奇才说道:“如此歹毒之人,郑大哥何必为他所用!想你这身本事,出得这百草谷也不是难事。”

    郑长生道:“我知他并非良善之辈,只是他是我的大恩人,我怎能弃他而去?何况我已立下誓言,终身为他守林,他在世一日,我便在此地一日,大丈夫信义为先,我即便是死,也绝不能做无信无义之人!”

    奇才不禁叹息,这郑长生不仅是个大孝子,还是一条铁峥峥的汉子,可惜竟受困于此,一身本事不得施展。

    说话间酒菜皆已见底,郑长生喝了这许多酒,面不改色,谈笑自若。忽听院外一阵喧闹,郑长生皱眉道:“这些人居然找到这儿来……兄弟,咱们出去看看!”说着携了奇才的手走出门去。

    远远的火把通明,几十人各执刀枪,吵嚷着奔来。

    郑长生道:“这些都是甘南张家和汉中金家的人,两家皆以下毒闻名,甘南张家善使各种毒虫,噬人即死,汉中金家兵器上暗器上都喂有毒药,见血封喉。两家世代为仇,互相争斗,前些日子张家到金家地面上下毒,使得草枯百里,人畜不活,金家又到张家,在水中下毒,河水流动,受害者不计其数,方圆几十里不见人烟。两家制的毒都极为歹毒,有的连他们自己也无解药。几天前金家中毒的几十人来寻百草翁,随后张家也来了几十人,两家人皆陷入万松林中,每日里都要死人,几日下来,死了几十人,只剩下这些了,今日不知怎么寻到这里。”

    奇才二人曾在谷外遇到两家,那张家家主曾说家中几十人先期入谷,找百草翁医治,原来竟是困在这万松林中。

    那些人吵吵嚷嚷着奔近,只听有人叫道:“都是你们金家,做这等霸道毒药!”

    另一个说道:“张家的毒药就能解么?你们更是缺德,专做那些断子绝孙之事。”

    又一人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找百草翁解毒要紧,否则大家都不免一死。”

    两家不再对骂,倒是暂时联手,向这边冲了过来。有人喊道:“百草翁,你出来,爷爷跟你拼了!”

    “你不给爷爷解毒,爷爷就烧你的屋,杀你全家,咱们渔死网破!”只听暗器声响,毒镖毒箭纷纷射来。

    郑长生皱眉道:“就冲你们惊扰我娘亲睡觉,便是死罪。”说着掣出短叉,大步向前,也没见他怎么舞动钢叉,那暗器便叮叮当当尽数落地。

    众人一拥而上,将他围在当中,郑长生大吼一声,好似猛虎啸谷,纵跳起来,钢叉一扬便是几人倒地,没几下便撂倒十几个。众人见他势头凶猛,吓得掉头就跑,他纵跳着追去,手起叉落,将众人尽数刺倒在地。

    此人功夫实在强横,眨眼的功夫便杀死二十多人,奇才默默地盘算着,多亏当时未与他动手,如今还得慢慢周旋,不能轻易撕破面皮。

    此时天已朦朦亮,那老妪出来说道:“长生,你怎么又杀了这么多人?为娘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

    郑长生忙跪地道:“娘亲息怒,这些人都是恶人,他们两派争斗,不知害死多少百姓,如今身中巨毒,草翁又不肯医治,他们每日身受折磨,生不如死,再过几天,都要惨死林中,儿子动手,不过是减轻他们的苦楚罢了。”

    “造孽,造孽!”老妪叹着气,转头向奇才道:“你娘子她醒了,一睁眼便要找你。”

143.百草翁

    奇才进了屋,绿夏说道:“咱们走!”奇才急道:“我们又不认得路,往哪儿走?”

    绿夏道:“我认得!”

    奇才刚想再说,绿夏又道:“闭嘴!快带我走。”

    奇才想了想,二人都是濒死之人,不走是死,走丢了也是死,横竖是死,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吧!

    两个人出门向母子二人告辞,郑长生也不挽留,只说道:“外面风大,这张豹子皮带着,替弟妹遮遮寒气。”奇才谢了他,用豹皮裹了绿夏,抱着她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走出几十步,绿夏忽道:“左转。”奇才按她说的转向左边。又走了几十步,绿夏又道:“右转。”

    奇才问道:“你怎么会认得路?莫非你来过?”

    绿夏道:“你有没有脑子?当然是老婆婆指点的了!你只会和傻大个喝酒胡扯,我使了些小手段,便把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她知道什么全告诉我啦!经她指点,这林子的机关我就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绿夏说得快了点,一时喘不上气来,她歇了歇又道:“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寻常,原来这林子本身就是个迷阵,论起阵法,吴二伯称得上是祖师爷了,我跟他学了些功夫,虽不如他那么精通,对付这些阵法也够用了。紫云庄上那个小小的迷水阵,困得住你,可困不住我。这个林子的破阵当然也困不住我。”

    奇才无话可说,既然自己一点也不知路径,就听她的好了,虽然他觉得绿夏可能是在吹牛,胡乱指路罢了。

    二人走着走着,景致渐渐不同,倒像是慢慢在爬坡,路边东一块西一块的有很多山石,绿夏忽道:“下去!”

    奇才没好气地道:“乱指什么,这大平地的往哪儿下啊!”绿夏又道:“哪儿那么多废话,下去!”

    奇才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忽见前面一道斜坡陡直向下,坡底是一大块谷地,谷中有一幢房子,绿夏道:“下去!”

    奇才心中诧异,既然这有房子,那就下去吧,或许这就是百草翁的所在,说实话他现在有些相信了,或许她真的能找到路。

    那坡直上直下,极难行走,奇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谷底,脚刚一落到平地,绿夏道:“给我一颗解毒丸。”奇才翻出绿色药丸给她服下,向着那房子走去。

    从坡顶看不出,原来这房子极为高大,四四方方的没有窗户,更奇怪的是也并没有门。这幢房子全是大石所砌,堆积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人会不会觉得闷。

    奇才大声叫道:“晚辈王奇才、何绿夏求见百草翁前辈,还请前辈现身相见。”连着叫了几遍,并没有人回答。

    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不知从哪儿能进去。绿夏道:“你到屋顶上看看。”

    奇才纵身上了屋顶,来回走了两趟,见东南角上几块石头有些异样,别处的石头都表面粗糙,只此处石块很是光滑,他在石块周围摸索了半晌,摸到一个半圆形的凸起,用手左扭右扭,那石块一动不动,奇才心头火起,用掌向下用力一拍,站起身来。

    却听轧轧连响,那块大石竟移了开去,露出一个洞口,里面隐隐透出些光来。奇才抱着绿夏一跃而下,落在一个大大的房间之中,忽听有人“咦”了一声。

    这房间有几丈见方,与方树之的地牢大小相仿,地面及墙壁皆是块块青石,墙上插着几支火把,将房间映得半明半暗。房屋中间躺着一个人,赤身裸体,浑身乌青,似是快要死了。

    奇才大声道:“百草翁前辈,我二人身负重伤,冒昧打扰,求前辈医治,若前辈肯施援手,在下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左边墙壁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你们怎么到这儿的?”

    右壁中一个尖利的声音道:“师傅,您那些机关都不灵光了,让人随随便便就破解了!”这声音极是难听,可是不知为何,奇才竟觉得有些耳熟。

    房间里空空荡荡,不知他们藏身何处,绿夏附在奇才耳边道:“左右皆有隔间。”她的发丝蹭着他的脖子,让他痒痒的想抓又腾不出手,只好尽力歪着脖子,在肩上蹭了蹭。

    绿夏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抬手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抓,奇才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下连心里也痒了起来,绿夏扑哧笑道:“傻子!”

    左边墙壁忽地一亮,一蓬银光射了过来,奇才脚步一移,躲了过去,身边墙壁上叮叮连响,银针纷纷落地。那徒弟叫道:“好快的身法!”

    奇才刚刚见到那面墙壁上好似开了个口,银针射出后又关闭了,墙壁上应有翻板之类的出口,只是开闭得太快,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情景。不过听二人说话,必是百草翁与他的徒弟无疑。

    奇才大叫道:“我二人并无恶意,前辈为何发针暗算?”

    百草翁大声道:“敢把这么美的女娃子带到我这儿,还说没有恶意?快快出去,再不走毒死你们!”

    绿夏手抚着奇才的胸口,轻声笑道:“你看,连一个老头子都比你眼尖,看得出我是个美女,你怎么就那么瞎呢?”奇才只能说,这个自恋狂又犯病了。

    徒弟叫道:“师傅,他们既能一路寻到这儿来,大概你是毒不死的。”百草翁冷哼道:“这世上还没有我毒不死的人,这么好看的女娃子,我见一个杀一个。”

    奇才叫道:“她本来就要死了,杀了她算什么本事!若能将濒死之人救活,那才算是本事!”

    半晌无人接话,忽听百草翁叫道:“有理有理!此话有理!”

    奇才心中一喜,却听他说道:“我先将她救活,再将她毒死,让她死去活来,受尽苦楚,妙啊妙啊!实在是妙!”绿夏的脸刷地白了。

    奇才怒道:“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从无仇怨,如何就要加害?你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姑娘也不放过,你这算什么本事!”

    百草翁哈哈大笑道:“还没有人敢如此教训我,敢和我大声说话的人都已经死了。这小子倒是怜香惜玉,你放心,你们一个也逃不掉,我要让你们都死去活来,受尽苦楚。”

    奇才说道:“别人怕你,我才不怕你,你不过是仗着会些毒术,滥杀无辜,空有神医之名,而无济世之心,人家都说医者仁心,偏你心肠这么歹毒!”

    那徒弟忽道:“他一向是药毒人更毒,你王奇才倒是好心,你一向是好心,可好心有什么用?恶者当道,好人受欺,若想不受欺负,除非你比他们更恶。”

    奇才问道:“阁下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若是故人,还请现身相见!”

144.毒试

    那徒弟并不理他,只自顾自说话,只是声音愈加尖利,他说道:“师傅!您当年带我到这百草谷,难道真的是为了救我么?您哪有那么好心?您不过是让我做您的活人药受。您在我身上试了多少种毒药啊!若不是我懂些医理,怕是早就死了,我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全是拜您所赐。若不是想着报仇,想着回家见爹娘,我早就把自己弄死了。不过归根结底,这几年我是从您那学了不少本事,您对我算是有传艺之恩,恩怨相抵,我不觉亏欠您什么。几年来我时刻想着出去,您总是拿什么百草门的破规矩来拦着我,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敢比么?”

    百草翁道:“这是百草门祖上的规矩,阿三,你要出这师门,必得与师傅我比试,咱们师徒必得死一个,我百草门历代单传,正是为此。我当年在谷中苦学了十年,方才毒死了师傅,出谷去游历。在你之前,我收过几个徒弟,他们嫌这谷中憋闷,也如你一般,一门心思想要出去,结果他们个个都死了。你的天分,比他们都高多啦!咱们二人在谷中这几年,一道钻研药理,配制新药,说得上是志同道合,日子过得多么快活!你若是耐得住寂寞再学几年,我便将全身的本事都传给你,到那时,你出师的把握岂不是更大?这是生死犹关的事,你何必急在一时呢?”

    阿三道:“我要出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语气极是愤恨。

    百草翁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就不劝了,你是我最看中的弟子,本来是舍不得杀掉的,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定留你一个全尸!然后好好地把你安葬。”

    阿三冷笑道:“我可不敢保准,兴许就把师傅您化成一滩血水,您若想要全尸,怕是有些难。”

    奇才心里打了个冷战,只是为了出师,这师徒二人竟要以命相博,这百草门的规矩实在荒唐透顶。

    百草翁道:“你若真能把我化成血水,我百草门终是后继有人,为师也就含笑九泉了,全尸不全尸的有什么要紧?”

    忽地左边壁上又闪了一下,空气中嗤嗤连声,百草翁说道:“那个人已被我下了几种毒药,你解不了了吧!”他指的是地上躺着的那人,他的身周腾起阵阵黄雾。

    右壁也闪了一下,几根银针闪着微光,分刺在那人头、肩、腹、腿部,又一粒药丸射出,直落进那人口中。

    阿三道:“我先用针控制毒性蔓延,再饲之以解药,怎么解不了!师傅,我看这一阵你要输了。”

    刚说到这儿,那人头一歪,嘴角流了一绺鲜血,已然气绝。

    阿三惊道:“我明明喂了他解药,他,他怎么死了?”

    百草翁哈哈大笑:“我在毒药粉中夹了一根银针,针头喂药,射入他心口,药性一入即发,任是神仙也救不得了,阿三,你要出师怕是不易啊!”

    他忽地收住笑声,大声叫道:“那个小子,你向前两步我看看,咦,你到底中了多少种毒?砒霜、断肠草、一品红、咦,还有摧心散,还有断肠草……呀呀,已经分不清了,怎么天下的毒草都被你吃了吗?”

    只听啪啪啪的声音响起,似是他在拍着手,“奇怪奇怪,你为什么还没死?”

    “不仅未死,反倒是内力充盈,神完气足,师傅,难道是几种毒药集于一体,反倒激发了人的内气,对身体形成了滋养?着实是奇怪。”

    转眼间这二人又琢磨起奇才身上的毒性,看样子极为专注。

    百草翁道:“百草经有云,毒能克毒,毒能养毒,毒与毒之间有共生之道,有的毒单个拿出来会要人命,可两种毒混在一起却是最好的补药。只是他体内毒性又多又杂,总有几十种之多,不知是谁有这般神妙手段,将之调和得如此天造地设、鬼斧神工,此人实在是用毒的大家,竟能神妙如斯,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他忽地大哭起来,越哭越是绝望伤心。

    阿三道:“莫非是色色仙?那个老妖怪活了一百多岁,定是有些手段,那毒王花结了两朵,都被他抢夺了去,这老怪着实可恶!”

    百草翁还在哭泣,边哭边念叨着:“当年师祖在时,色老怪偷入百草谷,师祖发觉之后与他周旋,争斗中百草经的后两页被他撕去,而他也被师祖下了致命之毒,色老怪狼狈逃走,十几年没有音讯。师祖还以为他死了,谁知二十年后他竟然再入百草谷,尽采谷中药草,以后每隔几年便要来偷采一番。他中了巨毒却未死去,想必是那两页百草经救了他的命。如今看来,那两页中应有中和众毒之法,而我等竟是没有学到。”

    阿三道:“师傅您哭什么?我与你携手去找色老怪,逼他交出两页经书就是!”

    奇才叫道:“色老怪已经死了,连尸体都被焚化了,哪里有什么经书!你看,他的兵器已到了我手。”

    说着他举起手中剑,内力一吐,七色的光芒暴涨,在地室中灿灿生辉。

    百草翁叫道:“七色气剑!啊啊他真的死了!那经书定在你身上。”

    忽地奇才脚下一空,倏地向下掉落,他两足蹬踏,正想生生拔起身形,忽见上方一个大大的铁笼迎头罩下,眼看无路可逃,危急中他脚步横移,平空向左挪了一步。

    若不是怀中抱着绿夏,他应当能闪躲过去,无奈怀中多了这些重量,动作未免有所滞碍。他落地之时,正落到铁笼边缘,眼见躲不过去,便双臂贯力,将绿夏向外一抛,当地一声,铁笼落下,已将他困在笼中,绿夏则一跤跌坐于铁笼之外。

    绿夏惊叫一声:“小淫贼!”想过来救他,却身子虚弱,挣扎不起。

    奇才双手摇撼铁笼,铁笼纹丝不动,他拔出七色气剑,向铁条砍去,“铮”地一声,火花四溅。栏杆上现出一道细小的豁口,奇才见状更加用力砍去,“铮”“铮”连声。

145.阿三

    此时两边壁上忽地现出门来,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老者身材极为矮小,头却极大,胸前飘着长长的白胡子,这必是百草翁了。另一个想必就是百草翁的徒弟阿三,他的样貌甚是可怖,脸上疤疤癞癞全是疤痕,既无胡子,也无眉毛,他的两只眼睛,左眼半耷着眼皮,只露出一道细缝,右眼上眼皮外翻,露出红色的眼肉,一只大大的眼珠努着,似是要蹦出眼眶,他的上嘴唇分为两瓣,中间一个豁口,口中并无几颗牙齿,头发也极为稀疏,头皮焦黑,似是被火烧过一般。他左腿微瘸,后背隆起,竟是个驼背。此人相貌之丑恶,比之当初地牢里的无鼻人犹有过之,更远超奇才所见过的任何人,简直就没有个人样,见之令人害怕,多看一眼都要作呕。绿夏一见到他,便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阿三怪笑道:“你就用力砍吧,这都是上好真铁,坚硬无比,你那柄短剑乃当世利剑,砍个三年两载,或许能砍断一根。”

    百草翁道:“这铁笼本是为色老怪准备,倒是被你抢了先,怎么样,关在笼子里的滋味不错吧?”他不断地搓着双手,围着铁笼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念念有辞。

    叨叨几句之后,他忽地转头看向绿夏,邪笑道:“丫头,想好怎么死了没有?若是用七香丸,会浑身奇痒七七四十九日,痒起来是极难受的,你受不得便会去抓,直把自己抓得腹破肠断,那还未见得死,若是用六如散,会连续吐血三六一十八天,直到体内再无一点血,身体慢慢变黑,你会浑身萎缩成一个孩子大小,死得很难看哦!”

    绿夏已拔出匕首,向着奇才道:“小淫贼,我等不及你,先走一步了,你放心,我不会喝那碗孟婆汤,免得把你忘掉,你记得要快来找我!”说完这些她已是喘息不止,用尽最后一丝余力将匕首向自己脖颈刺下。

    奇才大惊,大叫一声:“绿夏!”却是束手无策。

    百草翁身形一动,已纵身到她近前,捉住绿夏手腕,将匕首一把夺过,他说道:“你这么好看,我怎舍得让你轻易死掉,阿三,你新配的九厘膏还未试药吧?不如用这女娃子试试看。”

    阿三道:“好,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她试成我这副模样?”

    绿夏看着阿三丑陋的脸,止不住浑身颤抖,咬牙道:“你们两个奸贼,我爷爷若知道你们如此对我,定会将百草谷夷为平地,将你二人锉骨扬灰!”

    那师徒二人放声怪笑,样子极是可怖,阿三笑得两只怪眼里流出了眼泪,他抚胸叫道:“你爷爷好厉害,我怕极了!”

    说着凑近绿夏,满脸怨毒,低声道:“你怕我么?我的样子可怕吧,再过一会儿,管保你比我的样子还要可怕,哈哈哈!”绿夏满脸惊恐,尽力向后缩着身子,却是无处可躲。

    奇才叫道:“有什么七八九膏药丸,尽管往小爷身上使好了!欺负小姑娘算什么好汉?”

    阿三转头道:“奇才,你总是这么爱出头,总是这么怜香惜玉,你小子艳福不浅,什么乌云姐姐、绿夏妹妹,全是这么天仙似的人物。”

    奇才惊道:“你到底是谁?你,你可认识陈书三?”

    阿三摇头道:“陈书三是谁,谁会知道他?谁会认得他?若他活着,恐怕他的父母都不认得。”他的嗓子忽地变了腔调,愈发地沙哑尖利。

    奇才满腹惊疑,乌云姐姐这个称呼,除了二牛,便是书三知道,当初他们三人一起在天龙门学艺,他们两个常拿此事取笑他。二牛早死,此人必是与书三有莫大的关系,或许他能知道书三的下落。

    百草翁伸指在绿夏身上点了几下,绿夏登时软倒,人事不知。他拿出一个针包,取出针来,在绿夏头顶连扎了十几枚银针。奇才惊道:“你在做什么?”

    阿三笑道:“师傅只不过是替她疗伤罢了,你用不着那么紧张。”眼见绿夏呼吸平稳,脸色渐转红润,奇才有些放下心来。

    百草翁道:“再过几天她的伤便无碍了。阿三,你的九厘膏呢?”

    阿三在身上摸索,奇才心中焦急,生怕他给绿夏用上九厘膏,让她也变成这副可怕的怪样,他捉住栏杆不住地摇撼,却是毫无用处。

    忽地他耳中捕捉到一些声响,似是有人进了房子,而这二人还未知觉,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听出只有一个人。

    阿三找到了药,拿在手中,走到绿夏面前,奇才大叫道:“不要给她吃!”

    忽地上面洞口有人一跃而下,高大的身体轻健异常,他进了屋子,一个大步上来,径自抱起绿夏,转过身来面对百草翁师徒二人,原来是郑长生。

    百草翁皱眉道:“长生,你怎么来了?”

    郑长生道:“草翁,家母长年在林中,无人陪伴,甚是孤单,她想找个女娃儿作伴,绿夏甚合她老人家心意,求草翁将她留下,以解家母寂寞。”

    百草翁沉吟片刻,勉强笑道:“既是老夫人有命,岂敢不遵?算她福大命大,有幸伺候老夫人,若老夫人何时改了主意,再拿她来试药不迟。”

    郑长生转向奇才,迟疑片刻,说道:“兄弟,你放心,弟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和家母定会善待于她。”奇才点了点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少绿夏性命无忧了。

    郑长生一跃而上,转眼不见踪影。

    百草翁道:“没想到长生这样的汉子,也经不住漂亮女娃的引诱,他定是看中了这妞儿,想娶了做老婆。也罢,在百草谷安个家,也省得他心思不宁。”

    阿三笑道:“师傅,有个大美人天天在林子里,您怎么受得了?”百草翁道:“长生又不能时时守在身旁,找个机会,把她那张漂亮脸蛋毁了就是。”

    阿三尖利地笑道:“我就说你没那么好心!”

    百草翁道:“我没有心!我的心都在炼药试药之上,阿三,你说到底怎么才能中和几十种毒药,让它成为最好的补药?”

    阿三道:“我也想知道,姓王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奇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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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才录介绍:
一场身边的仇杀,一张染血的宝图,将草根少年推向梦中的江湖。是怎样的奇遇,让他成为撬动整个武林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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