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七窍莲。
宁化府,药王谷。
崔公让星夜赶路,出了丹霞山后的第五个傍晚,抵达了远近驰名的药王谷。此处依山傍水,灵气充沛。
特殊的地理环境非常适宜灵草仙药的生长,故而聚集了数量庞大的药贩子和乡野郎中。
“小二,给我来间客房。”
天色已晚,崔公让随便选了家客栈下榻。
“哟,这位官人,您里面请。”
店小二笑脸相迎。“吃过了吗?此刻正赶上饭点,来二斤本店特产的‘赤酱羔羊’拿拿味?”
掏出银钱。
一半用来购买饭菜,另一半当作赏钱。
人生地不熟的,想通过店小二的嘴巴了解下药王谷的情况。
有钱能使鬼推磨。
店小二倒也是实诚人,拿了银子,直接就点出了崔公让的心思。“小官人,听口音您是外乡人,冲‘七窍莲’来的吧。”
“七窍莲?”
崔公让眉头紧皱。“你......如何知晓的?”
店小二滚圆的眼珠子散发出深谙世事的机灵劲,先拿牙咬了咬银子,尔后解释说:“‘莲王’问世的消息早就传遍大江南北啦。”
努努嘴。
“喏,喏......客栈内差不多半数的人都是冲着‘七窍莲’来的。”
顺着店小二的话,崔公让环顾四周。
果不其然,客栈大堂里坐了数十位持刀带械的武者,各个面貌凶狠,望之不似善茬。
“唔——小二,七窍莲究竟是个怎样的宝贝,会被如此多的人觊觎。”
“嗐!说到底,那莲花其实不算是宝贝,就一贱物。”
不解。
“贱物?”
店小二朝着东南方向勾头。“官人,您出门向东走七八百步,那儿有一汪水池子。池子里种的全是‘七窍莲’。”
他故弄玄虚,只把话说半截,勾起了崔公让的好奇心。
啪!
崔公让是个爽利人,又一锭银子拍在桌案上。
“少卖关子了,速速与我说个明白。”
“好嘞,多谢官人赐赏。”
通过交谈得知:七窍莲本身确凿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也不具备药用价值。水洼子里随处可见。
然而,“林记生药铺”珍藏了一株特殊的“七窍莲”。
五年前,天象反常,致使一群迁徙的“玉喙燕”迷了路,滞留在了药王谷过冬。机缘巧合之下,一只“玉喙燕”在七窍莲的花心筑了巢,产了鸟蛋。
“玉喙燕”的“燕窝”乃是世间罕见之补品。
阴阳际会,那株特殊的七窍莲遂长成了“莲王”,相传有断肢重生的神奇药效。
崔公让呷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发问:
“小二,最后一个问题:那株特殊的‘莲王’能值几个钱?”
摇头。
“嘿嘿嘿,珍藏‘莲王’的林药师放了话:此乃奇珍孤品,不卖!不过......”
店小二朝着崔公让挤眉弄眼。
“敢问小官人可否婚配?”
崔公让满头雾水。
“啊?”
“我娶没娶妻跟‘七窍莲王’有何干系?”
店小二作答:“小官人,林药师还说了:此药可以免费相送,但有一个苛刻的条件——娶了他家的女儿。”
“娶亲送药?”
第九十二章:林记生药铺。
“娶亲送药?”
觉的稀罕。“还有这种美事?”
作为穿越者,崔公让难以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嫁女儿不要房车、不要彩礼三金,反而倒赔财物的老丈人。
店小二阿谀奉承道:“小官人,俺瞧您盘靓条顺,眉眼不凡的。要不到林记生药铺试上一试,论不齐就入了林药师的眼,娶了他家的小闺女咧。”
“唔——这林药师的女儿......是不是特别丑啊?”
店小二当即驳斥:“非也,非也。”
“林姑娘生的水灵。虽说相貌不比天仙,不过单在药王谷内,乃是数一数二的‘可人’。倾慕林姑娘的俊后生从街头排到街尾。”
越听越觉得奇怪。
“即然如此,林姑娘应该不愁婚嫁吧。”
店小二摇头叹气。
“小官人,您又说错了。”
“林家是有苦衷的......一般的夫婿还真就不行。”聊到这里,客栈内走进来了新的客人,店小二跟崔公让客套几句,便去招待新客人了。
吃完了酱羊肉,喝了几碗浓茶,便领了钥匙入住客房。
亥时。
从包裹内掏出小纸人楮知白,操控着它跳窗户出了客栈,沿街西去五六百步,入林记的生药铺刺探声息。
举头望去,屋檐下赫然挂着一块金字匾额。书写七块骨力道健的楷字:
回春妙手三百年。
然而,并不凑巧,等待小纸人赶到,已经入了深夜,药材铺子封了门板,打烊了。
崔公让穿越大魏朝有数个年头了,他对于大魏朝的民居建筑结构颇为了解。此处属于:前铺后院。
越过前面的铺面,后方便是林家人的起居之所。
东长西幼。
依照正常布局,林姑娘大概住在西厢房。崔公让继续操控着小纸人往西侧潜行。
月朗星稀,一轮冰轮高悬穹顶。
西侧的厢房黑魆魆的一片,难觅半点灯火。但好在小纸人身手踔厉,扣着墙砖之间的缝隙爬上了房顶。
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瓦片,借着朦胧的月光,向内窥探。
“水晶棺?”
隐约间看到,漆黑的西厢房正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口能发出微光的类似棺材的玩意儿。并且,它里面似乎还躺了一个人。
光线昏暗,崔公让并不能看的真切。
“那是......”
小纸人使劲屋内探头,尽可能看清楚。
呼——
远在客栈的崔公让倒吸口凉气。
他没看走眼。水晶棺里确实安静地躺着一位及笄之年的少女。
冷白的月光、荧白的水晶、还有少女惨白的肌肤。三种白错落有致。
“林姑娘死了?”
“卧槽!林家人该不会是想配冥婚吧!”
邪乎。
崔公让短时间弄不清楚他们的意图,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事不简单。呆滞了半会儿,他缓过神想起来,自己此行是来“偷药”的。
止住了胡思乱想
操控小纸人钻入前方的药铺,寻找“七窍莲”。
“唔,我好像不懂药物,这怎么找啊?”
草药种类繁多,崔公让没有头绪,尝试着翻找了一圈,没有收获便操控小纸人返回客栈了。
第九十三章:门庭若市。
“林家人搞什么幺蛾子?”
崔公让结束了纸人术,又到厨房弄了点夜宵垫肚子便睡去了。等待翌日清晨,他谎称腹泻,打着买药的幌子再度溜到了林记生药铺。
风和日暖,药铺前排起了近百人的长龙队伍。
“什么热闹事?怎地聚了这么多人?”
崔公让同过路人简单攀谈两句,弄明白了:今日恰好赶上黄道吉日,林药师张贴了告示,公开招女婿。
挤在门口的人全是有心入赘林家者。
“有趣。”
崔公让倒是来了兴致,也想试试自己有没有攀附的本钱。浅浅地思索一番,决定化名为“弓山言”前去凑个热闹。
队伍缓慢地向前蛹动。
“谁不洗脚的,脚臭味太冲鼻子。”
林家招募夫婿的条件甚是严苛,又甚是奇怪。在队伍的顶头,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药师正在给众人做“足疗”。
身材壮实的阔口大汉脱掉黏黏的鞋袜,将脚轻放在老药师的膝盖上。
老药师单手紧扣该大汉的脚踝,右手摁住他脚底板的穴位。
“啊——”
方才按了半秒,那魁梧健壮的大汉就像一头被劁了的猪,撕心裂肺地嚎叫。
“不妙,不妙。”
摇头,老药师缓缓说来:“壮士,老朽刚才按压的是涌泉穴,此穴对应着肾脏。你......肾阳亏虚。”
“肾亏?”
诊断结果一出,当即惹得排队的众人哄笑。
这名阔口大汉看上去五大三粗,虬劲有力,实则却是个败絮其中的软汉子。
“你身子骨太虚了,不符合要求。”
“胡说!老子才不肾虚呐。老头你真是个庸医,爷爷**不倒,怎会肾虚?”
见他不服气,老药师加大劲力,狠狠地在涌泉穴捏了一把。
“哎呦——我的亲娘哩。”
大汉疼得蹦了两米高。
“如若肾脏不虚,何必这般惨叫?”
哄笑和戏谑之中,大汉臊红了脸,慌乱地趿着鞋子溜走了。
“下一位。”
老药师手法高明,简简单单地来几下脚底按摩,便能弄清楚候选者的身体健康状态。
“刘秀才,你肺部生有隐疾。”
“下一位。”
“嗯,肝火旺盛。”
队伍继续前进着,大约六成的人可以通过老药师的考验,进入下一轮。很快,轮到崔公让了。
按例,他脱掉鞋袜。
旁边扎着丫髻的药童捏笔记录。“来者报上姓名。”
谎称:“弓山言。”
崔公让对于自己的健康状况格外有自信,淡然抬起脚,等待老药师按摩。
老药师的手结满了茧子,瞄了一眼,会心笑说:“弓壮士乃习武之人吧。”
“嗯,是的。”
接着,老药师在脚底板按压一通。崔公让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反而觉得非常舒畅。
“哈哈哈......”老药师心满意足地笑出声来。
夸赞说:“截止至目前,你的体魄属于最强壮的。筋骨紧实,五脏健全。我家老爷对你的身体,定然会非常满意的。”
“多谢老前辈。”
崔公让穿回鞋子,在丫髻药童的引领下,穿过药铺步入了林家府邸的庭心。
第九十四章:量体裁衣。
林府,庭心。
通过第一轮筛选者多达三五十号人。上至四五十岁的光棍老汉,下及刚弱冠之年的玉面少年。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齐聚于林家庭院。
“周黑皮,你个老骚棒子。家里娶了媳妇,还来凑热闹?”
周黑皮装幺回击:“能多吃两片肉,俺自当不会舍弃,保不齐跟林姑娘对了眼。”
人多口杂。
干等之际众人聊得火热。
崔公让谁也不识得,兀自寻了个角落待着。
半晌。
林府的丫鬟们鱼贯而出。
“诸位大官人,我家老爷有令,吩咐给你们裁剪新衣裳。”
她们的芊芊玉手里捏着布尺。
“有新衣服穿?”
“美哉!白捡一领衣裳。”
众人乐了,纷纷展开双臂,乖乖地配合丫鬟们度量身体。
“林家人搞什么名堂?”
热闹喧嚣的氛围之下,唯独崔公让觉得事有蹊跷。他偷摸地使眼角的余光去瞥林姑娘居住的西厢房。
只见,房门拴束铁链,挂着大锁。
腹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若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必锁死房门。
“小官人,奴家来给您量身了。”
一道娇媚的女声打断了崔公让思绪。
“哦,你量吧。”
崔公让平举手臂。那丫鬟却贴的很近,抻开布尺去测量崔公让的身高臂展,腰围臀围等数据。
怪异的是:量着量着,那名丫鬟越贴越近,并且她的脸蛋也随之泛起了红润。
像是吃醉了酒。
“咳咳。”
崔公让干咳两声。
“姑娘,你量好了么?”
小丫鬟莞尔一笑,水汪汪的眼珠子荡起秋波。“小官人,你身上的气味很是香甜。我家小姐肯定会需要你的。”
“是么?”
崔公让扯着自己的衣袖闻了闻。
“我也没什么体味啊?”
小丫鬟抿嘴笑。“你不懂,你不懂......”
一番拨弄,测量结果出来了。大魏朝一尺约等于34厘米。崔公让身高:五尺四寸,腰宽两尺。
“果真是条精壮汉子。”
丫鬟赞叹。
“我量完了,您先歇息着。”
等到所有人全部测量完毕,一位领班模样的丫鬟打发道:“裁缝新衣需要些时日,诸位暂请回吧,三日后再来。”
算是下了逐客令,众人只好回家。
至此,崔公让仍然尚未获取关于“七窍莲”的有价值情报。但他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只得先行返回客栈。
转身离去。
咋地!
一股阴风袭来,像一只粗糙的大手,从后面摩挲着崔公让的脊梁骨。危机骤起,感觉被邪祟盯上了。
寒毛耸立。
唰!
猛地扭头回看,崔公让看得真切。适才给自己量身体的那位丫鬟,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她的瞳孔扩得很大,表情呈现出一种亢奋的蜜笑。
两人目光对撞。
那丫鬟也不回避,反而以手为刀,从脖颈划过,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割喉?”
“卧槽!几个意思?”
脑袋有些懵,他摸了摸腰部,能探测妖气的捆妖索已经归还给了鲁大脚。
“算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言自语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迈步离开了林府。
第九十五章:自作孽,不可活。
一头乱麻。
接下来的三日,崔公让窝在客栈内,遥控着小纸人楮知白屡次潜入林家刺探声息,然而收获甚微。
当家正主林药师和林姑娘均是闭门谢客,深居简出。
林府的琐碎事务全由仆人操持着。
待到三月三,上巳节。林家的使女丫鬟端着裁制好的艳红色新衣主动来到客栈,寻找崔公让。
她靠近柜台,问:“小博士,咱这可住着位叫‘弓山言’的?”
店小二笑容可掬,婉拒:“哎呦,对不住您。”
他故作憨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小的不认字,记录客流的名册压根儿看不懂。”
会意,袖口里递出半缗铜钱。
“烦请小博士仔细回想,可否有位‘弓山言’。”
拐了钱,店小二方才慢腾腾地掏出名册,手指蘸着唾沫,翻看起来。“嘿——还真就没有。不诳您,那姓弓的没入店。”
客房的崔公让通过小纸人的眼睛,知晓了丫鬟的到来。
“我没砸场子,你们反倒主动寻上门了。”
崔公让提起天问剑,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
“小姑娘,你找我有事?”
点头。
“弓官人,新衣给您送来了。”
她舔舐着红润的唇片,两排糯米白牙间藕断丝连着粘稠的口水线。“今日入夜,我家小姐邀您到寒舍相聚。”
“您若不来,她会很伤心的。”
崔公让果断接过衣裳,应答:“好,今晚见。”
“若无他事,小女先回去了。”
临走前,崔公让目光犀利,从那位林府丫鬟的上身瞄见了猫腻:她的衣服穿反了。
右生左死。
依大魏朝的风俗,常人都会将衣襟右掩。只有死人才会左衽穿衣。崔公让很确信自己并未看走眼,又联想到此前丫鬟做的“割喉”手势,事情似乎有眉目。
“怕甚?”
崔公让好奇心很重,又爱多管闲事。倘若没有主角光环,他在别的小说里可能活不过三百字。
“鲇鱼精、螳螂怪、铁线虫......那些个数百年道行的老妖都死在我的剑下,岂会怕几个躺棺材的?”
给自己打气,下了决心要闯一闯,试探林家人究竟有何图谋。
天色擦黑。
崔公让将天问剑、符箓、五雷天师令、小纸人等武器装备悉数封存在山河社稷图中,尔后换上了红色新衣,径直走去林府。
月朗星稀。
黄澄的圆月给漆黑的天穹烫穿了一个洞。
门前热闹非凡,其余想入赘的人也都纷纷赶来,彼此间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地走进了进去。
林姑娘依旧未曾露面,由几位堂候婢将众人招待到了膳堂。
备好了菜蔬果品,酒水肉食。
“诸位,请先吃点东西,我家小姐马上来。”
凑巧,崔公让没吃晚饭。他也不客气,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不过,窗外窜动着几道人影,似乎有人在外面偷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的差不多了,忽地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呼喊:
“我家小姐来了。”
吱扭——
吱扭——
未见人影,反倒是一辆板车推了进来。板车上赫然陈列着一口水晶棺材。
第九十六章:蛛网。
“棺材?”
“大喜的日子,怎地捣弄不吉利的玩意儿?”
水晶棺出现,众人哗然。
“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喂!你们林家诚心耍笑俺们?”
可众人尚未抱怨两句,便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昏昏然脑袋一歪,被掺和在食物里的毒药麻翻。
“卑鄙,你们下毒!”
某些候选者精通武学,他们慌忙封点穴位,防止毒药在体内扩散。
那些个丫鬟抿嘴笑,揶揄道:“休做无用功,此毒乃是我家老爷亲自调配,乖乖昏倒过去吧。”
“倒!”
“倒!”
“倒!”
药效猛烈,那名候选者挣扎了一番,终究还是被麻翻了。
崔公让同样四仰八叉地瘫在地面。
不过,他却是佯装的,并未真正中毒。
说来也巧,早前在瞻天洞,被抱拙子试验了数百种的奇门毒物。亦是因祸得福,令崔公让的毒抗性超过常人的三十馀倍。
“小姐,‘鲜肉’已备制妥当,您可出来用餐了。”
一众丫鬟齐刷刷地冲着水晶棺行了个“万福礼”。
噌——
盖板缓缓挪移,林姑娘扭动僵硬的肢体,呆滞且笨拙地从水晶棺里爬了出来。她目光空洞,眼眸恍若灰烬。
“卧槽!还真有僵尸?”
假昏的崔公让看清楚了一切。
于是乎,在心里暗戳戳地念起咒语,操控着藏匿在暗处的小纸人从山河社稷图里取出兵刃和法器。
精神高度紧绷。
林姑娘像是一块拼接错误的人偶玩具,她的肢体极度不协调。
她手脚并用,爬行至近处的一位候选者身旁。
于此同时,候选者身上所穿的新衣裳同样发生了异变,变成了细密的血红色蛛网,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他奶奶的,原来这件新衣裳是蛛网变得。”
“穿新衣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林姑娘的“进食方式”跟蜘蛛颇有几分相似。她的樱桃小嘴微张,喷出新的蛛丝,连接到蛛网。
蜘蛛无法撕咬咀嚼,它们会将猎物的肌体融化为液态,然后将其喝掉。
林姑娘如出一辙。
呜呼哀哉,那名候选者的精魂气力正在被吮吸。“入赘林家傍富婆”的美梦变成了恐怖的噩梦。
半盏茶的功夫,榨干了第一位。
林姑娘继续“进食”。
另一边,在崔公让的操控下,小纸人业已潜藏在了头顶的横梁。
未多时。
尸体的腐烂臭味冲入鼻孔,林姑娘近在咫尺。她毫无防备,贪婪地吮吸着旁边人的精魂气力。
三......
二......
一......
心中默念三个数。
“杀了她!”
一声令下,蓄势已久的小纸人陡然暴起,唰!电光石火,它握持天问剑跳下横梁,剑尖直指林姑娘的天灵盖。
崔公让则扯住领口,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由蛛网变成的新衣裳。
噗嗤——
洞穿!林姑娘的颅骨软得像是豆腐块。
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将周围的丫鬟看傻眼了,她们足足愣了三秒,方才回过神来。“有刺客,快去禀告老爷。”
拔出天问剑,崔公让吹掉了剑槽的血珠。
“你们几个是人是妖?”
第九十七章:杀出重围。
领头的大丫鬟娇叱:“姐妹们,合力将此贼拿下!”
登时,林府的丫鬟们面目可憎,十根手指插出匕首般的指甲,将崔公让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嗖!嗖!嗖!
钉耙似的爪子劈头盖脸地挠下。
呵!
“不自量力。”
崔公让擎剑搠出。噗嗤!直觉一阵闷响,冲在最前头的丫鬟就遭受了一场粗暴的“开胸手术”。
手腕再拧转,天问剑将其胸腔旋出个血洞。
“仅此而已?”
手尚未暖热,便结果掉了一人的性命。
敌人的血液早已经屡见不鲜了,崔公让心中关于杀伐的“阈值”在一场场的生死激战中升高,他的心肠也渐渐硬如铁石。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噌——
再将天问剑呈新月状横扫而出,伴随着凄怆的剑吟,三名丫鬟的喉管劙出了条鲜红的线条。
一剑封三喉。
“快去禀告老爷!”
那丫鬟武艺拙劣,在崔公让手中甚至撑不过一招。她们只得逃出了膳堂,前去搬救兵。
“想跑?”
抽剑拦断。
可脚边乍地跳起一道黑影。那林姑娘生命顽强,纵使头颅穿了个孔,却仍然秉有一口生气,扑向崔公让。
她手脚大张,像八爪鱼那般死死锁住。
崔公让没拿剑的左手,薅住她手臂往外扯。咯嘣——骨裂的声响传来,竟直挺挺地将整条胳膊从肩窝子扯掉。
三下五除二。
林姑娘战力孱弱,很快就被拆成了零部件。
不过,也正是这短暂的功夫,窜逃的丫鬟成功地搬来了救兵。
一位约摸五六十岁的白髯老儿立在门框之中。他细眯着眼,以手抚须。瞧了片晌,先礼后兵问道:“敢问阁下哪路子人士?”
“丹霞山,瞻天洞。”
利索地报出名号,并甩锅说:“师傅叫抱拙子,我是受了他命来此地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想报仇,尽管去找抱拙子。”
“抱拙子?”
“老朽似乎听闻过这个名号。”
林家老爷若有所思。
崔公让心里同样嘀咕:怎地?抱拙子的名号将其唬住了?
“小弟子,今番你闹我林府、碎我小女、戮我奴仆。这笔账该如何清算?”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明白么?纵使有得道真人当靠山......”
说着,他的语气骤然犀利。
“但是到了此地,老朽做东。”
崔公让把剑一指。“少废话,直接动手吧。”
“叵耐小儿!找死!”林家老爷暴怒。顿时间,黑魆魆,恍若墨水般的妖气从他的袖口涌出。
眨眼间,那团黑妖气越聚越多。
林老爷只一甩手,黑妖气旋即凝实成密密麻麻的箭矢,并呼啸着射向崔公让。
当!当!当!
崔公让手疾眼快,抄起膳堂里的一口铁锅作为干盾。
林老爷作为一家之主,倒确实有几分厉害。黑箭矢势大力沉,射在锅底上迸溅出了火星,冲击力震得崔公让虎口隐隐作痛。
“老朽看你还能撑多久!”
嗖!嗖!嗖!
箭矢一轮接着一轮,射的锅底坑坑洼洼。
光挨打不还手绝非崔公让的性子,脑筋转动,思忖反击的招数。
第九十八章:获取草药。
危机关头,崔公让祭出了最后的底牌【硕鼠造化】
身躯急遽膨胀,高达五六米的大块头直接撞断了房梁,膳堂屋也给顶裂了个大窟窿。与此同时,崔公让又掏出了五雷天师令。
劈里啪啦——
幽蓝色的电弧萦绕在黑紫色的硕鼠尖爪。
“黑......黑熊怪!”
林老爷瞳孔惊颤,愕眙着。极度惊惶之下,他甚是将硕鼠化的崔公让误认为了黑熊怪。“似此怎生是好?”
没等林老爷定住神,崔公让的重拳已然砸下。
天谴狂雷融合硕鼠蛮力,两种强力攻击手段合二为一,威力惊人。
“不好!”
林老爷躲闪不及,他随手扯来身旁的丫鬟作肉盾。
轰——
那倒霉的小丫鬟瞬间碾成了肉糜。经此蛮横的冲击力,藏在后面的林老爷同样气血上涌,被撼得五脏六腑受内伤。
“啊——”
目睹了此等惨烈的景象,其余的丫鬟尖叫着,作鸟兽散。
硬拳头是让敌人讲道理的保证。
仅此一拳,林老爷早前孤傲的气势荡然无存。他那一捧秀美的白髯亦被天谴狂雷电得曲里拐弯。
“少侠住手!”
慌忙摆出卑下的姿态,恳切地求饶。
“今日误会一场,你我本就无冤无仇的,何必生死相搏?”
又攀起了关系。“况且,我同抱拙天尊算是有过交际,咱俩本是一家人。”
崔公让此行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获取七窍莲。尚且需要林老爷配合,故而不打算杀掉他。
“好!”
结束了【硕鼠造化】重新恢复人形。
“林老爷......今日晚辈失手杀了你女儿,你不恨我么?”
“哈哈哈......”
林老爷枯树般的面皮强行挤出几丝干笑。
“少侠说笑了,我家小女乃是‘天煞地孤’,阎罗王不敢收她魂魄的。”
此时,林姑娘的胳膊摆在脚踝上,七零八碎的。林老爷把手一挥,那黑妖气裹着林姑娘回到了水晶棺中。
她的命格迥异。只要吸收他人的精魄气力,勿论受到多重的伤,均能复活。
提及魂魄,崔公让忽然想到一茬子事:
几名丫鬟死了,却无法吸收她们的魂魄去兑换神通。似乎那些被崔公让杀掉的人,无法被吸收。
“林老爷,有话我就直说了。”
“晚辈到访林家,只想向您购买一味草药。”
“少侠您想买什么?”
“七窍莲!”
林老爷颇有些犹豫,虽然忌惮崔公让的手段,但也不想轻易地交出仙草。沉思了片刻,他艰难地开口说:“罢!罢!罢!”
“即然少侠想要,老朽给你便是。”
“多谢林老爷。”
尔后,崔公让跟随林老爷的脚步,穿过亭廊甬道,又推开深院幽扃。二人来到一间极其隐蔽的暗室,取出了七窍莲。
林老爷噙着热泪,颇为不舍。
“此药甚是珍稀,望少侠好好利用,千万别浪费了它的药力。”
“多谢林老爷。”
崔公让小心翼翼地接过七窍莲。
心中暗喜,没想到任务居然如此简单。一时高兴,便决定饶林老爷不死。
仙草已经到手,崔公让便离开了林家。到了客栈,使唤店小二:“来两斤酱肉,三碗清茶。”
吃饱喝足。
到了第二天,收拾好包裹,准备返回宗门复命。
“嘿哟!不多住几天,现在就走?”
店小二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小官人,您不打算要七窍莲了?”
崔公让掏出一条黄罗手帕,炫耀:“已经拿到手了。”
噗嗤——
店小二忍不住喷笑。
“你笑啥?”
“你手里是假的,压根儿没什么药力。”
第九十九章:逃之夭夭。
店小二兀地吹嘘起来。
“俺虽说是条贱命,可在这药王谷都混迹了二十馀个年头。跟药材贩,野郎中们厮混得熟。”
“耳濡目染,对草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店小二斜眼瞥了几下。“小官人,您那七窍莲铁定是假的。若不信,使指甲盖扣一片含在嘴里,尝尝有没有苦涩味。”
崔公让照做。
世道险恶,他给狡黠的林老爷摆了一道,拿到了假药。
“妈的!”
怒火中烧。
“老狐狸!我心软放你一条生路,你敢玩老子!”
忿恨的崔公让直接将假的七窍莲捏得粉碎,尔后提着天问剑,气势汹汹地冲向林府。然而,此时的林府正门大开,男女家眷在昨晚事发之后便悉数遁逃了。
扑了个空。
他们逃的仓促,庭院的地砖上散落着来不及带走的细软。
终究太单纯了,崔公让对于药物知之甚少,且容易轻信他人,故而陷此窘境。“*的,现在尬住了,回去怎么交差?”
唰!唰!唰!
心头不爽,手持天问剑劈出数道凌厉的剑气。
人走了,但房屋尚在。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崔公让宣泄着,将空荡荡的林府砍了个满目疮痍。
砰!
说来也巧。偶然使出的剑气不偏不倚地劈在门前的石屏。石屏碎裂,阴差阳错地暴露出了一条密道。
崔公让的脑子经常转不过弯,可他的运气倒是不错。
“莫非林家人是钻地道跑路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这次留了个心眼,担心密道内布设有陷阱,没敢贸然前进。于是乎,“斥候”楮知白再度登场。
它从密道口潜入。
很快,崔公让敏锐地在密道地面发现了车辙印。极有可能就是板车载着水晶棺逃离时所留下的。
继续向深处探索。
密道足足有三四里之长,从林府挖通到了附近的一处低矮山包。
出了密道,小纸人又遵着地面的车辙印前行。
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在一片草过人膝,树高天顶的密林,发现了林家人的踪迹。只见,林老爷伏身趴在水晶棺上,正在给林姑娘拼接身体。
路况探明之后,崔公让拎起天问剑,一股脑地冲了过去。
窸窸窣窣。
疾驰,野草摩梭着崔公让的双腿,发出沙沙的碎响。
“什么人?”
林老爷忽然意识到异样,像受了惊猫,从水晶棺上蹦了三尺高。
“老头,咱俩好久不见。”
“是你!”
三魂荡荡,七魄悠悠。林老爷吓得捉颤不住。
“你......你......”
诡计暴露,他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里的天问剑却像曝尸荒野的白骨那般惨白。
“想活命么?”
“交出真的七窍莲。”
林老爷略有迟疑。
喀——
寒芒闪烁,他的胯部瞬间多出了道平滑的剑痕,整条右腿连根切掉。
林老爷倒在血泊里,但他很是冷静,将各种粉末状的药物洒在大腿切口止血。
“已经耍过我一次了。”
崔公让神色凝重,杀气腾腾,恍若来自阴曹的厉鬼。
“若敢再犯,我必杀你。”
第一百章:复命。
林老爷五官扭曲,土黄色的面皮道不尽心中苦楚。
七窍莲乃是稀世珍品,可当下命悬一线,崔公让手里的天问剑尚且沾染着几根黏血的腿毛。
“时也,命也。”
以手抚须。
“我林某命中注定遭此劫厄。”
先是扯断衣袖,掺和药粉,结扎住了大腿伤口。然后匍匐在地,三肢并用,朝水晶棺旁边的药囊爬去。
崔公让则瞪大了眼,生怕林老爷再耍花招。
恐吓:“若不嫌命长,就别再诓骗我。”
斯须,林老爷从药囊里取出一朵经过炮制的七窍莲。舔舐着因失血而干白的唇片,沙哑说道:“弓少侠,此物正是你心心念念的七窍莲。”
“唔——”
“多谢林老爷。”
崔公让完全不懂草药,此株七窍莲单从外观上,与其他植株并无明显差异。
手心按在剑首,保持着高度戒备,从林老爷手里拿回仙草。又依照店小二交代的法子,掐了微小的叶片含在嘴里。
遽然间,土匪一样的猛烈苦涩味在舌根烧杀抢掠。
苦。
苦得扎舌头。
“嗯,”点头。“这回是真药。”
心满意足地将真药收好,再转身一挥,将天问剑贴在了林老爷的咽喉。冷冰冰地发问:“还有什么遗言么?”
肌肤触碰到剑锋的瞬间,打了个寒颤。
两排牙齿捉对儿厮打,软绵绵的话语从喉管里瓢出。“弓少爷,不是说.......交出真的药草,便绕我小命?”
“哈哈。”
“我骗你的。”
崔公让素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反之。”的原则。
况且,这林老爷人面兽心,虽然明面上是个悬壶济世的医师。但暗地里却使用卑鄙手段攫取他人的精魄。
死不足惜。
“投个好胎,重新作人吧!”
噗嗤——
搦住天问剑,朝着他的心窝子搠了个透彻。
“你......”
死不瞑目,两只不甘的眼珠子鼓囊囊的,巴不得蹦出眼眶。林老爷的怨怅滔天,或许死后不会遁入六道,而是幽怨郁积,化为憎鬼继续祸害人间。
“自己找死。”
冲着尸体骂了几句,解气。“我本意不杀你的,你反倒蹬鼻子上脸,拿假货糊弄人。该!真他娘该死。”
至此,七窍莲落袋。任务终于圆满完成。
拽住林老爷的绸缎襕衫拭净天问剑沾染的血迹,然后整顿行李,踏上了返回紫霄宗的路径。
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未几时日便出现在了瞻天洞府前。
“抱拙子,七窍莲我弄到手了。”
山洞悠长,话语荡出回响。
“我的好徒儿,为师果然没看走眼。”抱拙子施展法术,凭空出现。并且,他手里还拉着一名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
递上七窍莲。
“依照契约,咱俩以后断绝关系,再无瓜葛。”
“福生无量天尊!”
抱拙子唱了个喏。
“善,这位信士请自便。”
那名懵懂的少女或许就是接替崔公让,继续以身试毒的倒霉童子。不过,崔公让倒也管不了太多了。
下了山,径投矮峰的竹寮。
熟悉的竹林青涩味漫入鼻孔。
“呼——我崔公让又回来啦!”
第一百零一章:物是人非。
“哎呦——”
李洋之抓着碳烤羊腿的手臂滞在空中。
“崔哥回来哩!”
填完煤,从膳食司返回竹寮。李洋之在门口看到了熟悉且伟岸的身影。吃得圆润的脸盘子像果冻那般晃动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衣袖擦掉油脂,快步凑上前。
热切问候:“我的崔哥,洒家想煞你也!念你成疾!”
见到老朋友,此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崔公让调笑:“李兄混得可以嘛,腰围又吃圆了一圈。”
“嘿嘿!”李洋之骄傲地昂起胸膛,用略带嘚瑟的口吻炫耀:“目今俺已是‘火工道长’嘞!”
“管住三方炉火灶台,手下领一伍的帮厨小工。”
李洋之天资笨拙,但他却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差事,在膳食司干得风生水起。
“哦,崔哥,还没吃饭吧?”
亲昵地搂住崔公让的肩膀,盛情邀请:“走,去我的地盘,现杀现吃。”
二人移步至膳食司。
后厨。
“道长慈悲!”
“道长福康!”
那些小工见了李洋之,纷纷驻足,行礼问安。而李洋之则挺着肚腩,趾高气昂,一副“老师傅”的派头。
啪!
他打了个响指,唤来一名厨娘。
“这位是我大哥,崔爷。好生伺候,我去灶台上忙。”
“崔爷,您请入座。”小厨娘颇有些拘谨,粉面低垂,怯生生地瞥了两眼,就去沏茶了。
崔公让拣张木椅安坐。
“崔哥瞧好喽,小弟最近刀法大成。”
欻!
利索地抄起厨刀,开始了一场华丽的刀法表演。
厨刀劙破肥羊的喉管,先行放血。尔后切开羊腹,剜出肠胃。又分筋错骨,剥皮解肉。不及半盏茶的功夫,一头鲜活的羊羔便被分门别类地分为数块羊肉。
崔公让眼前一亮。
“确实厉害!”
李洋之的手法精湛,出刀准确且快若闪电。他对于厨刀的掌握堪称出神入化,很多复杂的切法手法比崔公让更胜一筹。
“崔哥,表演还没完。”
“继续瞧好喽!”
炫技上瘾。李洋之竟然煽了三方灶台的火,支起铁皮锅,同时烹饪三道菜。“爆炒腰花、滑炒里脊、干炒羊肉。”
片晌。
菜肴带着热腾腾的锅气上了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崔公让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牛B!李兄好厨艺!”
“嘿嘿,小事一桩。”
两人捏起筷子,享用美食。
适时,小厨娘端来沏好的热茶。“李道长,崔爷,二位请用茶。”
“茶?”
李洋之升了官,脾气也拉得很大。他当即翻脸,甩手打翻了茶碗。喷着唾沫星子,厉声呵斥:“真没眼力介儿,俺们两个大老爷就喝茶?”
“笨丫头,麻溜烫一壶热酒来!”
打翻的茶水泼湿了小厨娘的布鞋。
她很是委屈,却又不敢违抗,啜泣着去取酒。
“崔哥,今儿咱兄弟不醉不归。”
“喝他个三大坛子!”
崔公让的“圣母心”发作,问道:“李兄,你对待属下是不是太凶了一点?”
“凶?”
“不凶一点,她们不长记性。”
第一百零二章:辎物司。
崔公让和李洋之闲聊,畅饮。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入夜,崔公让重新躺上那张熟悉的硬木板床,却睡得格外踏实。
次日清晨。
素来冷清的竹寮热闹起来了。
“轻点,都把手给我扛稳喽。”
叫喊着,三五名脚夫担住漆红礼盒,捻手捻脚地走进陋室。
“里面装的全是宝贝,磕着,碰着,你们这帮猪猡压根赔不起!”
崔公让满头雾水。
揉搓发饧的眼睑皮子,迟缓地从床上爬起来。问:“哎!大清早的,你们干嘛呢?是不是走错屋子了?”
领头的道爷回话:“崔爷,我们几个没走错。”
他伸手朝高摞的礼盒比划了两下,努努嘴。“呐,这些个灵宝秘器,全是送您的。”
“给我的?”
疑惑加重。
“无缘无故的,给我送礼干嘛?”
那道爷解释:“辎物司的马长老略表心意,区区薄礼,望乞崔爷笑纳。”
快速扫视一番。
单说那盛东西的礼盒就非凡品,礼盒表面由精绝的雕漆工艺点缀。至于它里面的东西自然就更值钱了。
无功不受禄,看清楚之后,心中愈发踌躇。
欲讨个明白,但尚未开口,那帮子脚夫便转身离开了。崔公让趿着鞋,凑到旁边。
开盒。
馨逸清冽的药香撞入鼻孔,熏得人如痴如醉。虽然不懂药物学,可仅从其精致的品相断定,此药绝对价值连城。
接着,开了第二只礼盒。
内里放着两本古朴的功法秘籍——【折梅手】和【春日残冰剑谱】
还有那第三只礼盒。
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块金质令牌。崔公让曾在仙辇司帮过工,所以明白,持有那块金令牌,可以兑换一柄“飞剑”作为坐骑。
咽了口唾沫。
面前的宝贝看花了眼。
“乖乖......仙草、功法、飞剑,好阔绰的手笔。”
尚未感慨完,脚夫们再度担来了三只漆红礼盒,挨着墙壁摆放。
“还有宝物?”
梦幻得有些不真切。
他赶忙扯住一名脚夫的胳膊,发问:“唉,这么多好多西,为啥送我屋子?”
“哈哈哈......”
适时,竹寮陋室外传来豪爽的笑声。
踩着笑语,马长老推门进入。
“崔小友,你的事情我马某人全部听说了。”
“抱拙子老糊涂了,有你这般前途无量的徒儿,居然不懂得珍惜。”马长老的眼眶里喷出热火。“真替你鸣不平。”
“前辈,您什么意思?”
“哈哈哈......”马长老欲招揽崔公让。“我的意图很是了然。”
“即然崔小友已同抱拙子断了情分,何不改换门庭,投托我的座下。”
他加大筹码,许以重利,诱惑说:“似此尽是一点薄礼。辎物司主管宗门财货,拜我为师之后,各类修炼资源用之不竭。”
话分两面讲。
他又扮起黑脸,恐吓:“跟抱拙子闹僵了,没了靠山,日后谁罩你?戒律司的人早想找你报仇了。”
“唔——”
芥蒂于上一次的惨痛教训,崔公让不敢再盲目拜师。
“多谢马长老的盛情,容我思量三天。”
第一百零三章:乔迁之喜。
“嚄?”
马长老两团浓眉微蹙,手捋髭须,问:“莫非崔小友还有什么顾虑?”
“抑或,嫌弃我们辎物司‘萤火之光,照人不亮’?”
“不不不.....”
崔公让赶忙摇头。
“前辈,您的诚意我心领了。”
“只不过我刚刚跟抱拙子断了关系,立即就改投您的座下,传出去怕别人讲闲话。”
闻言,马长老丹田发力,抖出中气十足的雄浑笑声。“哈哈哈,诺大的紫霄宗何人敢说闲话,我即刻断掉他的修炼资源!”
崔公让心里琢磨:
眼前的马长老确实格外重视自己,已经三番五次地抛出了橄榄枝。此外,马长老性情宽厚,应该不会像抱拙子那般虐待弟子。
思来想去。
片晌,拿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我崔公让再不接受,就是不识抬举了。”
说着,崔公让毕恭毕敬地行了“问师礼”。
“嗯,不错!”
颇为满意。
旋即大手一挥,撇出一道真气,将崔公让衣物内的道箓搜了出来。他以手指为笔,将箓牒上“师祖”一栏改写为“如寻子”。
“如寻子”乃是马长老的法号。
礼成。
马长老教诲:“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崔小友......”改口说“哦,不。我的徒儿。为师绝不会像抱拙子那般,将你囚禁在洞穴内的。”
“一切遵心。”
“你可以搬到辎物司,同师哥师姐们起居。如若不喜欢,为师自不强求。”
再度行拱手礼。
“徒儿听师祖安排。”
“那就搬去辎物司居住吧,咱师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马长老遂即吩咐那群脚夫,将屋子内的细软衣褥统统打包,搬运。
青松屈曲,翠柏阴森。
门悬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箓。辎物司所在的“真清殿”建造得甚是气派,捣椒红的泥墙顶头堆砌着鸦青色的瓦片。庄严肃穆,恍若玄武俯卧。
由两名箓外弟子引路,崔公让登上了大殿二层,并入住了一件装潢典雅的房间。
“嘿!这有钱和没钱差别还挺明显。”
辎物司的房间,跟竹寮陋室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行李搬运完毕,正式安顿下来后。崔公让的目光落在了剩余的三只未打开的漆红礼盒。
开盒。
第四只礼盒里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赤红色灵石,蕴含着磅礴的火焰灵力。
掀开第五只礼盒时,眼前一亮。
里面装着“老朋友”——捆妖索。
早前的那根捆妖索是向鲁大脚借用的,虽然喜欢,但无法据为己有。所以马长老的第五份礼物恰好送到了崔公让的心坎里。
“收获满满!”
感觉自己像是个土财主,坐拥大量奇珍异宝。
“他娘的,爷爷现在也是富豪哩!”
至于最后的第六只礼盒却有些不同。
它外表贴了一纸封条,上书:晋升元婴境再启。
“元婴境界?”
当下,崔公让仍卡在结丹期,尚不具备相应的实力。“好吧,那就先收起来,日后再来打开。”
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
以他开挂般的修炼速度,突破元婴期不在话下。
第一百零四章:剑池垂钓。
时日尚早。
崔公让拿着第三只礼盒内的金质令牌,出了辎物司,径投仙辇司,准备领回自己的坐骑。
他跟仙辇司的人混得熟,与守山老道打了个招呼,便直奔剑池而去。
神殿共划分为:鹤栏、剑池、云端、梧桐树此四个区域。
扈从弟子可从鹤栏领养仙鹤,日行百馀里。
内门弟子则可步入剑池,求得一柄飞剑。御剑飞行,格调甚高,且在危难之际,飞剑能充当一招奇兵。
只有地位最高的嫡传弟子,或者司部长老,才有权限浮入云端,取得祥云为坐骑。
至于梧桐树,乃是整个紫霄宗最为神秘的地方。
据传,此处栖息着上古神兽,九足金乌和九头姑获鸟。所以,进入梧桐树的条件也极为苛刻,仅有“峰主”级别的大人物才有权力。
轻车熟路。
半盏茶的功夫,崔公让便来到了“剑池”外面。
“嘿——”
戒守殿门的小道童将手一横,拦住了。
轰赶。
“去去去......此乃机关要地,闲杂人等切勿靠近。”
崔公让好生言语。
“两位师哥,我是来领取飞剑的。”
“你来错地方了!”其中一名道童把头歪斜,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口吻,调侃:“扈从弟子该去鹤栏,此处你缺资格入内。”
“是么?”亮出金质令牌。
再问:“我可否有资格?”
见了令牌,两位道童旋即换了张嘴脸,乐呵呵欢迎崔公让。“道友请入内。”
剑池内部别有洞天。
进入其中后,眼前光景缭乱。恍惚间,时空变化,崔公让置身于一壁悬崖瀑布脚下。湍急的水流飞流直下,激起漫天水花。
轰隆隆,擂鼓一般的冲击声响震耳欲聋。
环顾四周,崔公让发现不远处有位穿着蓑衣的渔夫,正在垂钓。
上前。
恭敬地冲着渔夫行礼。“老人家,晚辈特来剑池求剑。”
“求剑?”
那渔夫的嗓门粗狂。
“老夫一介闲云野鹤,根本不懂什么剑道。”
说着,他随手抄起一杆鱼竿,递给崔公让。“此处无剑,只有鱼和鱼竿。若是闲暇,不妨陪着我这个老家伙钓一钓鱼。”
崔公让瞪大眼睛,仔细地观察,竟真的看不到一柄剑的影子。
莫非这是某种考验?
或者说,瀑布里暗藏玄机?
思忖了片刻,没有头绪。
崔公让只好接过了竹竿,坐在老渔夫身边,开始抛诱饵钓鱼。
很快,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眼前的水洼子,因为瀑布的缘故,水流异常湍急,根本不适合鱼类活动。
“老前辈,我能问个问题么?”
渔夫点头。“请问。”
“能钓到鱼么?我瞧着压根儿什么都没有。”
“少年,你可曾听闻‘愿者上钩’的典故?”
“听过。”
渔夫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是缘分到了,鱼儿自然会上钩。”
“我的鱼,你的剑,该来的总会来。”
崔公让似懂非懂。
不过他倒也没其他的事情,便安静地坐在旁边,开始垂钓。
第一百零五章:聚砂成器。
白驹过隙。
崔公让手持钓竿,蹲踞在老渔夫身旁,钓了三两个时辰。结果和预想的如出一辙,压根什么都没有。
日薄西山,天色暝暗。
瀑布激荡的水花溅透了衣衫,老渔夫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吆喝道:“年轻人,时候不早了,明日再来吧。”
说着,他抽回鱼竿,还有模有样地检查了一番吊钩,并摆弄空荡的竹篓。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道理虽然如此,可“仙缘”这种东西过于虚无缥缈。
崔公让抑制不住心中的躁动和困惑,发问:“老前辈,恕小生直言。您来这里多久了?可曾有过收获?”
“哈哈哈......”
“依旧是那句话,老夫在该来的时候来了,鱼儿在该上钩的时候就上钩。”
一时语塞。
只得归还钓竿。“老前辈,您先走吧。我......我再呆一会儿。”
“好,你请自便。”
等老渔夫走后,噗通!崔公让一个猛扎子跃入水里,催动【鲛人术】深入水面下探查个仔细。
百尺瀑布飞流之下,猛烈的冲击水流恍若一辆接着一辆汽车撞在身上。
此处水文环境甚是凶险,若非寻常修士,八成给呛个半死。
垂钓的小水潭下面空无一物。
确凿没有剑。
也不存在能藏剑的空间法阵。
崔公让不甘心,他使劲搬弄着潭底的石块,寻找有没有什么机关暗格。
“咋回事?”
“莫非我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剑池?”
探查结束,颇有几分落寞。临走前,又特意勾了一眼,神殿的匾额真切地书写着两枚大字:剑池。
邪性。
闹不清楚。
只得作罢,悻然离开,返回了辎物司。房间内,小道童们烧好了热水,备好了斋菜,静候崔公让享用。
沐浴进食,早早地睡了。
一夜无梦。
崔公让心头堵着一口气,剑池里的玄秘搅扰着他。所以继续来到剑池,陪同那位渔夫钓鱼。
其实,完全可以向司里的师哥师姐们求教。
让他们告知该如何“求剑”。
不过,崔公让偏偏是个愣头青,非得自己破解。
从绝早清晨一直钓到了傍晚,收获的仅有“空气”。接连数日均是如此。但崔公让的心性在安静的垂钓中,褪去了几分浮躁,变得更加沉稳。
一旬之后。
随手抽回鱼钩,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准备返回时,崔公让不经意间瞥见了某些东西。
“难道说......”
拿着鱼钩细细打量。
“哈哈哈......他奶奶的,我明白了!”
顿时间茅塞顿开。
一切的秘密恰在鱼钩之上。那鱼钩材质特殊,具备磁力。另一边,瀑布落的凶猛,水潭的石块恰是某种特殊的矿石。
经年累月的冲刷,石块内的矿物金属随之混入水潭。
继而被磁力鱼钩吸附。
聚沙成塔,积少成多。
矿物金属收集的足够多了,便可以铸造一柄飞剑。
“嗯,缘分已至。”
至此,老渔夫心满意足地冲着崔公让点点头。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忽然间,他手里的鱼竿也被咬钩了。一条肥美的鱼顺着瀑布飞驰而下。
“喏,你的剑,我的鱼。”
“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