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情同手足。
麦大钦被掳走了。
文昶甫看似神勇,剿灭上百头妖兽,偏偏遗漏了真正的幕后黑手——铁线虫妖。
虫妖不灭,岭南便无宁日。
它可以通过“寄生”,重新组建妖兽势力。
“三日后,黑风岭......”
黑风岭远在六十里之外,乃是越秀山系分岔出来的一座险峻孤岭。其地势陡峭,岭上虎豹横行。即便是老道的猎户亦不敢冒然前行。
崔公让盯着墙上字迹,忧心忡忡。
他虽然与麦大钦相识没几天,可两人非常处得来,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尚且有些时日,崔公让并未着急闯入黑风岭营救。而是操控小纸人打头阵,前去探查情况。
心细如丝。
他还特意找来枯枝碎叶,给小纸人制作了件“迷彩服”。
黑风岭。
小纸人蹑手蹑脚地潜行。山岭间野草旺盛,禽鸟成群。经过数个时辰的探查,发现了一处异样的山洞。
洞内发出微弱的光亮,洞口印有清晰的鞋印。
“里面似乎有人。”
小纸人紧贴潮湿的洞壁,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入洞越深,火光愈发明亮。
崔公让通过纸人术的“视觉共享”,看到一道萎靡的人影被荆条绑成了“粽子”。那人颧骨突出,宽鼻方颌,恰是失踪的麦大钦。
旁边,还有位大腹便便的秃顶男子。
秃顶男正蹲在水缸上,产下密密麻麻的卵块。
根据弹涂鱼投降时交代的情报得知:铁线虫妖虽然能寄生并控制妖兽,可它自身是没有战斗力的。
摸清了黑风岭的底细,到第三天,崔公让全副武装地开拔。
刚入山,便撞上了前来“迎接”的秃顶男。
他挟持着昏迷的麦大钦,阴声怪气说:“屠夫!你果真来了。”
“你们人类修士自诩名门正派,一夜之间戮尽我的‘妖奴’,戕绝我的‘幼虫’。”
人魔不两立,崔公让懒得反驳。
开门见山问:“你找我来,究竟有何目的?”
秃顶男朝着通天河努努嘴。“你兄长在我手里,若想要他活命,先丢掉武器。”
“可以。”
崔公让丢弃通天河。
尔后,秃顶男展现出了真实的阴谋。他拎来水桶,数十条幼年的铁线虫在桶内游动。
“你!”
秃顶男伸手戳着崔公让的鼻子。
厉声命令:“喝掉这桶水!”
“当我是傻子?”崔公让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喝了水岂不是要被‘寄生’么?”
“嘻嘻嘻......”秃顶男的笑声像一柄尖锥。
以麦大钦为要挟,说:“不喝?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我就是要你做我的奴隶,供我驱使!供我玩弄!”
坦白讲,崔公让虽然跟麦大钦的关系不错,但让他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拯救麦大钦,还是做不到的。
“抱歉,你想的有点太天真了。”
“想杀就杀吧。”
乍地,崔公让的脸上露出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不过,你敢杀了他,今日你必然给他陪葬!”
说罢,崔公让俯身捡起通天河。
噌——
伴随清冽的剑鸣声,剑尖已经抵住了秃顶男的喉管。
声音冷漠无情。
“我说到做到,你可以试一试。”
第七十七章:任务完成。
“可恶!”
那秃顶男未曾料到,崔公让居然拒绝得如此断然,甚至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放了麦大钦!”
剑刃已经劙破了喉管的皮肤,红玛瑙似的血珠流到了锁骨里。
“放人也可以,但......”
“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崔公让霸气地打断秃顶男的话,再使剑一挑,齐根切掉了他的耳朵。
“依你便是,依你便是......”
遭受皮肉之苦后,秃顶男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像条被驯服的狗,乖巧地放走了麦大钦。他极度虚弱,有气无力说:“崔兄,我欠你太多恩情了。”
“无妨。先歇息着,我还有事要处理。”
崔公让扶着他倚靠在一颗大树下,然后提着剑,准备结果掉秃顶男的性命。“妖孽,你作恶多端,受死吧。”
秃顶男大惊,两腿发软,烂泥般瘫倒在地,裤裆里更是不争气地流出了黄水。
哆嗦着说:“我......我听了你的话,放了麦大钦。你......你言而无信。”
通天河举过头顶。
“我根本没说过不杀你的。”
喀!
巨剑当头劈下,将其一分为二,两只鼻孔分了家。
曝尸荒野。
拭去剑身的血迹。“麦阿哥,一切平安,咱们回家吧。”小心翼翼地搀起麦大钦,踏上了回家的路。
麦大钦神色诡异。
“崔兄,你太笨了。”
疑惑。
“笨,何处此言?”
毫无征兆地,麦大钦的嘴里钻出一条胳膊粗细的黑色虫子。两人挨得很近,根本来不及躲闪,那黑长虫使用锋利的口器,死死地镶嵌在了崔公让的脖颈。
接着分泌出毒素,麻痹了崔公让。
“嘻嘻嘻......”
麦大钦咧着大嘴尖笑。
“何其浅薄,何其愚蠢。”
“以为自己杀了我?嘻嘻嘻......殊不知你的兄弟早就遭我寄生了。”
“现在,我要将虫卵产入你的腹腔。”
只见,麦大钦撩开了衣衫,在他脐下三指的位置开了个枣核大小的血窟窿,一条白花花的,食指粗细的长虫钻了出来。
此虫正是铁线虫妖的“母体”。
它滑溜溜地爬上了崔公让的身子,开始“寄生”。
“魔高一尺,道高一尺。”
“小纸人,杀了它。”
唰!
旁边的低矮灌木丛里突然杀出一道利索的身影,小纸人急忙护主,捏着一条钢针杀将而来。
形势再度逆转。
铁线虫半截身子都没入崔公让的腹部了,可小纸人打碎了它的美梦。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旋即,又利索地解决掉了咬在脖子上的黑色长虫。终于彻彻底底平息了祸害岭南多年的虫妖之乱。
崔公让赢得凶险,倘若没有小纸人这一手“伏兵”,他的肚皮恐怕也要鼓起来了。
呼——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宗门任务超额完成,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正月初七。
南海县打破了数日来的死寂,阴霾一扫而光。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过着热闹的新年。麦大钦伤势严重,躺在床榻养伤。
该辞别了。
“咳咳咳......崔兄,恕不能相送。”
“安心养伤吧。”
吃完中午饭,崔公让离开麦府,来到了三元宫。跨上仙鹤,飞往丹霞山。
第七十八章:乌蚕衣。
仙鹤一个昼夜可飞行数百馀里。
三日后。
崔公让返回紫霄宗,攥着黑丝锦囊,寻至负责考核的马长老的住所。他是三十名弟子中,最先回来复命的。
吱——
马长老通过映像水晶,业已知晓了一切,主动开门迎接。
“哈哈哈......古谚有云:英雄出少年。”
笑声爽朗,字里行间透露着对于崔公让的赏识之情。
“小道友,你的任务圆满完成。”
“咱们紫霄宗能收下你这等奇才,宗门何愁不兴旺发达?”
拱手回礼,自谦:“长老谬赞,我只是完成了分内的工作而已。”
又讲了几句客套话,崔公让便先行返回矮峰的竹寮,等待其他考核弟子全部回来后,再一并宣布成绩。
矮峰。
竹叶的青涩味像一位老朋友,张来手臂热烈地拥抱。室友李洋之不在。崔公让闲来无事,烧了桶水,美滋滋地泡了个温水澡。
呼——
说不出的舒畅,往返岭南的疲惫一扫而光。
沐浴更衣完毕,抽了条黄绸,包裹着早前收集来的近百颗“妖丹”,出了山,迈过了“青砖商铺”的门坎。
“店小二,好货上门了。”
崔公让属于商铺里的“老主顾”了,店小二立马掬起谄媚的笑。搓着手,热切地问候:“崔爷,有些日子没见了,您哪里发财去了?”
“飞了趟南方。”
顺手将沉甸甸的包裹磕在柜台。
“闲言少叙,快评估下里头的东西值多少钱?”
“得嘞。”店小二眼冒精光,满怀期待地解开了包裹皮。
下一刻,他当场呆滞住了。
眼皮抽搐,支支吾吾说:“唔——唔——这些恐怕不是凡间之物吧。”
“妖丹。”
愣了三四秒。
店小二缓过神来,他颤抖地用袖口擦拭额头的汗珠。咂嘴,说:“崔爷,您稍等片刻。今日的货超过了小人的能力范畴。”
“我去将大掌柜的喊来。”
妖丹交易所涉及的金额太大,店小二无法擅自做主。
未多时,商铺掌柜来了。
他是个约摸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羽扇纶巾。气质儒雅,浑然不见商贩的那种精明狡猾,左右逢源的机灵劲。
掌柜仔细地端详着妖丹。
“好货。”
频频点头。
“啧啧,确凿是上等货色。从业三十年,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这批妖丹,年份最小的,都有三百年。”
“只可惜......”
欲言又止。
崔公让忙问:“怎么了?”
“唉——实不相瞒。我们库存的金银有限,难以收购这批妖丹。”
“无妨,咱们以物换物。”
崔公让恰好需要购买武器装备。他在青砖商铺的货架前徘徊着,挑选称心的物件,然后使用妖丹结账。
很快便眼前一亮,相中件【乌蚕衣】
【乌蚕衣】并不具备防御力,难以抵挡刀劈剑刺。但却具有一项可以说是为崔公让量身打造的功能:撑不烂。
此物弹性极佳,可延展十倍。
穿上【乌蚕衣】之后,再施展【硕鼠造化】就不必担心撑裂衣物的尴尬了。
“掌柜的,这件衣裳我买了。”
第七十九章:山河社稷图。
“得嘞,小人这就给爷将乌蚕衣打包。”
有钱就是大爷。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取下乌蚕衣并进行打包。服务非常周到,打包时还贴心地放置了一枚香囊。
继续挑选奇珍异宝。
晋升扈从弟子,就可以解锁进入藏经阁的权限,故而不再需要购买功法秘籍。
“崔爷,您还相中了什么?”
“山河社稷图?”
在货架上扫到一卷古朴的画轴,锦帛材质,水墨丹青勾勒出巍峨的群山与浩渺的长河。没有落款,不知出自何家之笔。
再寻摸一眼,此画居然标价“黄金百两”,算是一众宝物中最昂贵的。
饶有兴趣地问:“不懂欣赏,这幅画凭什么值这么多钱?”
掌柜地热情讲解。
这副山河社稷图实际上属于“储物类法宝”,品质为玄级中品。
边说边演示。
只见,掌柜嘴里念出“囊括四海、并吞八荒”八个字,画卷登时荧光大作,图中的山川河流也随之动了起来。
随手拿来条扫帚,放到画卷之上便立即被吸入画中。
“喏,似此即可将物品储存于画轴之中。”
甚是心动。
崔公让很早就渴望能拥有储物类的法宝了。二话不说,直接问价:“掌柜的,我那些妖丹能否交换此物。”
“当然可以。”
“好,我买了。”
买下山河社稷图,还需要完成“法宝认主”的步骤。
掌柜捡了块四方青石印章,镌刻出“崔公让玺”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尔后,崔公让刺破手指,挤出指尖血。
姓名印章蘸着鲜血,盖在了画卷的留白处。
于此,“山河社稷图”便属于崔公让的“私人仓库”,只要他不身亡,外人绝对无法打开。
心满意足。
将画轴卷起来,插在了裤腰带上。
妖兽内丹也差不多快要花光了,到了傍晚时分,离开“青砖商铺”返回矮峰。
接下来几天倒也闲暇无事。
白驹过隙,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仲春二月,惊蛰。
阳气上浮,春雷乍动。
青灰色的天穹滴下浠沥沥的牛毛小雨。参与考核的箓外弟子登上了丹霞山主峰,聚集在虚皇宝坛前。
其中四名弟子在执行任务中不幸遇难,共二十七人复命。
人群中。
崔公让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心头悸动,暗自腹诽:她居然也回来了。
此人名唤“李绣娘”,恰是早前试图色诱崔公让,以此“抱大腿蹭考核”结果却被无情拒绝的那名坤道。
目今,她亲昵地挽着某位弟子的胳膊,如愿地攀附上了高枝。
击鼓鸣钟。
青烟飘飞,马长老乘风而来。
讲了几番冗杂的场面话之后,开始宣布考核成绩。
“经过多位长老商定,本此晋升扈从弟子的考核试炼。表现最优异者......”说至此处,马长老宠溺的目光落在了崔公让的肩头。
“正是崔公让!”
“恭喜!恭喜!”
“崔师哥武艺超凡,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众弟子道贺。
崔公让心中却毫无波澜。非常清楚,第一名的荣誉肯定非他莫属。
“依照宗门律令,请崔公让上前受赏。”
第八十章:喜新厌旧。
“依照宗门律令,请崔公让上前受赏。”
马长老取来一只枣红色的木匣。崔公让小步急趋,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去。
启封。
鲜艳的玄紫色绸缎包裹着,一柄玄通阴阳,巧夺造化的旷世利刃。
马长老得意地介绍说:“此剑,名为‘天问’。乃是咱们紫霄宗苦海峰的司徒峰主亲手锻造。”
此剑寒气逼人,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幽蓝色的剑身恍若南极冰川之下的千年蓝冰。剑镡之上,刻有“天问”两个花鸟篆。
“此剑品质为:地级下品。”
“小道友,你的仙缘不浅啊,竟得如此神兵。”
马长老双手捧住“天问”,小心翼翼地递给崔公让。
手指触摸到剑柄的瞬间,冷飕飕的寒意立即传遍全身。恍若坠入冰窟,崔公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好剑!”
天问的“握持感”极佳,剑柄完美地贴合着手心。跟天问相比,由凡铁铸造的“通天河”简直就是笨拙的烧火棍。
鸟枪换炮。
崔公让觉得自己的战力再度擢升三成。
“多谢宗门赐剑!”
荣光焕发,在一众弟子敬仰、羡慕的眼光中,退回人群。
尔后,马长老陆续宣读了其余弟子的考核成绩,并分发了相应的奖赏。接下来,还有一项重要的仪式:认师。
早前的箓外弟子相当于“临时工”,是无法拜师的,修炼全凭个人。
晋升扈从弟子,才能拜入某位宗门真人的座下。
马长老施展道术,凭空变幻出二十一道箓碟,分发给新晋弟子们。
箓碟相当于修士的“身份证”。
上面白底黑字,记录着修士的生辰八字,何时入山的等一系列信息。但在“师祖”一栏后面是空白的,需要弟子自己填写。
适时,马长老凑到崔公让身边,再度抛出了橄榄枝。
“我马某人可是辎物司长老,掌管宗门财货。如果拜我为师,保证你灵丹妙药,天才地宝拿到手软。”
“小道友确定不再考虑下?”
崔公让已经跟抱拙子有了“师徒之约”,只好婉拒。“多谢长老美意,但我已有了约定。”
“唉——可惜。”
马长老花白的胡子颤抖,扼腕叹息。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了。”
又闲聊了几句,崔公让跟马长老辞别。他并未直接返回竹寮,而是拎着崭新的“天问”,兴致冲冲地登上了苦海峰。
玉龙台倒是冷清,难觅几个练剑的身影。
崔公让同时拔出“天问”和“通天河”两把剑。
左右手对砍。
当!当!当!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耳畔激响。三两下之后,那通天河的剑锋破了几处豁口,而天问却愈发锋利。
不过,崔公让也意识到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
剑不配招。
他跟随陈露蝉所习练的“陈氏剑法”,对于剑的长度有严格要求。一旦使用“天问”,那么很多的招数将会不灵通。
需要新的剑谱。
“咯咯咯......”
纠结之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少妇的爽朗笑声。“崔贤弟,陪金姐过两招?”
第八十一章:长虹贯日。
来者恰是老熟人——金纸鸢。
她依旧是穿红戴绿,将自己打扮得恍若盛夏的鲜花那般花枝招展。“在此先祝贺崔贤弟晋升扈从弟子。”
李弱水伴随在金纸鸢左右,可她面色凝重,似乎有些心事。
“几时将铺盖搬到叔峰?”
扈从弟子的宿舍在叔峰,瓦舍。
“马上就搬。”
崔公让正发愁没有比剑的对手,恰好遇上金、李二人。于是盛情邀请,登上玉龙台比拼几招。
“有多少斤两,姐姐自个心里门清,我哪里敌得过贤弟?”
说着,金纸鸢轻搡李弱水。
“还是让阿妹同你过招吧。”
“哦,她近来参悟出了‘长虹贯日’,可得悠着点。”
李弱水低头不语。
与高手过招,乃是快速提升修为的途径。崔公让真挚地邀战:“李妹妹,可否登台一战?”
目光如火,李弱水躲闪不过。
“好吧。”
“多谢。”
纵身飞跃,利索地跳上玉龙台。
天问拔出剑鞘,双膝微曲,摆出了基础的“沉舟式”。另一边的李弱水左手双指并拢,掐出剑诀,右手将佩剑“透骨钉”举与眉齐。
崔公让先发制人,抢在前头出击。
擎起天问,脚下虚踩三步,搠出试探性的一剑。
然而,“剑不配招”的缺陷暴露出来了。
此前的通天河,长达两米有馀,只需三步即可逼上对手面门。当下的天问短了大半截,需要多挪两步。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李弱水当即抓住这个破绽,抽剑迎击。
当!
两剑接锋。
趁着近身的机会,李弱水绷直了脚掌,使出一记“叶底藏花”,踢向崔公让的下颌。崔公让只得抽身,避其锋芒。
虽然“陈氏剑法”不灵验了,可崔公让也算是几经生死,基础的战斗意识还是有的。
玉龙台上剑影闪烁。
慢慢的,崔公让突破了“剑理和招数”的束缚,实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他的剑朴实无华,并无太多变化。
可是每一次出手,均是直取对手要害,简洁而高效。
同时,在剑与剑的对抗中,天问也胜过了透骨钉。几个回合的交手,透骨钉的剑刃上已经被砍出了数个细密的小碎痕。
很快,李弱水陷入劣势。
晶莹的汗珠顺着鬓角的垂发低落。“崔大哥,几日不见,你又变强了。”
“如此恐怖的进步速度,令我辈望尘莫及啊。”
话锋一转。
瞳孔急剧扩张,面色冷艳说:“不过,我的这招‘长虹贯日’可是能够越级杀人的。”
崔公让战意昂然。
“来吧,弱水妹妹不必手下留情。”
“让我见识下你的杀手锏!”
“崔大哥,多有得罪了。”
李弱水驭动丹田内的真气,顿时间荧光大作,磅礴的真气凝聚成一个太阳般的灼目光团。
玉龙台下,金纸鸢呼喊。
“贤弟请务必小心,此招绝非闹着玩的。”
李弱水神采奕奕。数个呼吸的功夫,那个光团已经扩张到了磨盘般大小。强烈的光芒令崔公让感觉到了危机。
“长虹贯日!”
第八十二章:惨败。
“长虹贯日!”
嗖!
那太阳般的光团径直飞射而出,崔公让慌忙地闪身躲避。
身形灵敏,轻而易举地错开。
“嗯......就这?”
“弱水妹妹,你的杀手锏花里胡哨的。”
崔公让有些失望,“长虹贯日”这招听上去挺唬人的,然而并未什么实际效用。
“哼,是么?”
李弱水成竹在胸。“崔大哥小觑了我。”
话音落下,那光团在空中飞旋一圈,再度瞄准崔公让的面门射来。与此同时,李弱水掂起透骨钉,前后夹击。
“贯!”
光团、崔公让、李弱水三者恰在一条直线上。
歘——
凌厉的剑气刺出,崔公让腹部受敌,陷入绝境。
“呼,没办法了。”
崔公让苦笑着摇头。
“得来的真东西了。”
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出【硕鼠造化】变身黑紫色的鼠人。并且,早前购买的【乌蚕衣】质量过硬,虽然体型膨胀了十数倍,却仍然没被撑破。
玉龙台下,观战的金纸鸢欢呼雀跃。
“鼠妖!”
“崔贤弟也使出了看家本领,如此才够精彩。”
变身之后,无论力量还是防御,均提升了数倍。直接无视李弱水的攻击,两根手指捏着“牙签”似的天问剑,果然反击。
当!
劈头盖脸的一剑。
虎口隐隐吃痛,李弱水硬抗了下来。可由于双方战力实在悬殊,蛮横的战力震得她险些握不住剑。
“好强......”
胳膊的肌肉痉挛。
心有不甘。
李弱水转剑出击,噌——透骨钉劈在巨鼠化的崔公让的小腿肚子。皮糙肉厚,她的全力一击,将将劙破了皮肤,造成了一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
云泥之别。
高达五六米的鼠人遮蔽了日光,李弱水陷在阴影里。
呼——
毕竟只是比试,崔公让没出杀招。他五指并拢,扇出一道狂风,将李弱水吹下了玉龙台。
“承让了!”
“崔大......”
“大胆鼠妖,竟然伤我文昶甫的未婚妻?”话没说完,天空降落下雄浑的男生声音。抬头望去,云团之上,一名金发男子御剑浮空。
崔公让打了个冷颤。
文昶甫来得悄无声息,完全没有注意到。
“请你走开,此间之事与你无关。”李弱水眉头紧蹙,似乎很是厌恶文昶甫。
“为何不关我的事?”
“你我指腹为婚,未婚妻受到了欺负,我岂能坐视不管?”
御剑飞行,文昶甫脚尖点地,轻盈地落在玉龙台上。尔后,藐视着崔公让,笑说:“来,同我过几招。”
“姓文的,你快滚!”
李弱水罕见地爆了粗口,怒斥:“别缠着我!”
挨了骂,文昶甫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鼠妖,你将我的未婚妻惹怒了,不打你一顿难解心头只恨。”
崔公让早看不惯文昶甫那副高高在上的臭脸了。
“要战就战,少TM喷废话。”
“找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咯咯咯......好戏开场了。”玉龙台下,金纸鸢翘着二郎腿,兴致勃勃地坐在一块盘陀石上。
她谁也不偏袒。
“两个臭男人互打,有趣,有趣。”
第八十三章:重伤。
文昶甫站定身形,调息驭气,剑鞘中的长剑自动飞出。
此剑名唤“乘黄”。
他的负手而立,隐匿在宽大道袍里的十根手指急速变化,掐出精奥的道诀。
嗖!
下一刻,乘黄剑受到道诀的牵引,势若雷霆,朝着崔公让的眉心刺来。
剑速极快。
直觉黄光闪过,锥骨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眉心处流出粘稠的黑红色血液,模糊了崔公让的视线。
心脏悸动。
其实,崔公让心里清楚,他是敌不过文昶甫的。
可万万没想到彼此差距竟如此悬殊。
未等喘息,乘黄剑凌空回旋半圈,再度刺向微弱的喉管,欲求一剑封喉。崔公让连忙伸手捂住了咽喉。同时,抬腿踹出一脚。
“呵,你的动作太慢了。”
文昶甫扭转了半步,轻松躲避。
“无知鼠妖,区区这点本领,敢对我的女人对手。”
“滚!”
旁观的李弱水憋红了脸,怒骂。
文昶甫昂起棱角分明的下颌。“弱水,对待你的未婚夫便是这般态度?”接着,他使出一副“强权在上”的嘴脸,笑说:“无妨,等入完洞房。我会好好调教你的。”
文、李二人自小便被父辈指腹为婚。
然而,李弱水非常了解文昶甫的习性,他实际上是个自私自傲,控制欲极强,且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浮浪子弟。
玉龙台上。
仅仅几个照面,崔公让就遍体鳞伤了。
吭嗤——
吭嗤——
大口喘着粗气。此战,乃是他至今遇上最棘手的。大脑快速运转,思忖退敌之策。
片刻之后。
崔公让掏出了五雷天师令,念出咒语,召唤出天谴狂雷。暗地里,他操控小纸人,偷摸地挪至他的背后,捏着符箓,准备偷袭。
欻——
“雷来!”
蓝紫色的电弧织成细密的罭网,使得文昶甫无处遁逃。
“五雷天师令?”
他略有迟疑。“你为何持有此法器?”
说话间,雷网落下。不聊,文昶甫也有护身法宝,他掏出一口金钟,挡下了猛烈的电流。
冷笑。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是么?文师哥,你疏忽了。”突然,小纸人从他后背跳出。嗖!嗖!嗖!射出数道符箓。
轰——
顷刻间,火光冲天,甚至连玉龙台的地砖都给烧焦了。
几个呼吸之后,火焰退散。
那文昶甫依旧手捧金钟,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他朝着崔公让挑衅:“还有什么招数,一并使出来吧。”
居然毫发无伤?
所有的攻击手段统统尝试了一遍,均无法破掉金钟的防御。
“你玩完了,那就该我了。”
乍地,文昶甫手抓剑柄,丹田暴涨,砍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噗——
崔公让的胸膛**深可见骨的伤痕。
一剑得手,文昶甫欲再挥一剑,结果掉姓名。
“崔大哥!”
旁观的李弱水心焦万分,踉跄地冲上玉龙台,护在了前面。“姓文的,你赶紧滚!”
“哈哈哈......”
文昶甫仰天大笑,秀丽的金发在风中飘飞。
他停住了剑招,走上前,捏了捏李弱水的脸蛋。“嗯嗯,我就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第八十四章:拜师抱拙子。
惨败。
崔公让与文昶甫之间,差的并非一招半式,而是境界上碾压。文昶甫甚至都未使出杀手锏,玩弄似的便击溃了他。
“哈哈哈......”
获胜的讥笑声,恍若一柄尖锥,恶狠狠地插入耳廓。
“鼠妖,奉劝你最好离我的女人远点。否则,提前去买一口棺材备着吧。”
撂下狠话,文昶甫脚尖轻点,跃上飞剑,潇洒地离去。
今日之耻,改日定当百倍奉还。
结束【硕鼠造化】恢复成人形。崔公让胸膛遭了剑斩,血流不止,将乌蚕衣都染成了暗红色。
“崔大哥,怪我不好。”
李弱水颇为自责。
“麻翻是我招惹的,全怪我......”
看完了热闹的金纸鸢登上玉龙台,撇开嘴,讲起了风凉话:“哟哟哟——崔贤弟,你在文师哥的手里,怎地连一回合也没扛住?”
金纸鸢刀子嘴,豆腐心。
一边揶揄嘲讽,另一边却从怀里取出止血的药粉,为崔公让疗伤。
馨烈的药粉撒在血淋淋的伤痕,很快就结了痂。
“多谢。”
伤势稳定,崔公让找来通天河充当拐杖,一瘸一拐地下了玉龙台。
“李妹妹,金姐姐。我还有些私事,先行一步。”
李弱水放心不下,欲送崔公让回去,但被拒绝了。崔公让确是要强,斗败之后,更想一个人独处。
矮峰,竹寮。
炖肉的香气透过窗棂飘散出来,李洋之从膳食司顺回来一条猪前腿,和多味草药放入瓦罐里炖的飘香四溢。
“崔哥......怎么受伤了?”
摇手。“别提了。”
“对,那些糟心事就别提了。咱来吃肘子。”
先舀了碗琥珀色的鲜美肉汤,喝汤暖暖肠胃。尔后,崔公让拿荷叶饼夹大块猪肉,吃得满嘴流油。
人是铁,饭是钢。
狼吞虎咽,劲力也差不多恢复了七成。
崔公让平躺在床上,闭目,运转【神仙卧】神通。顷刻间,恍若春雨滋润旱地,柔和的天地精华之力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
养伤壮体,固本培元。
在舒爽中,渐渐步入了梦乡。
再度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室友李洋之去膳食司掌勺了,留下焦酥的芝麻烧饼当早饭。
起床。
活动筋骨。
劈里啪啦——通体的关节爆发出脆响。攥拳,崔公让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力气精进了三成。
胸口处的伤疤也消失不见了,皮肤光滑如初。
因为【神仙卧】的缘故,他所受伤越重,战力增长就越猛。
内视。
发现丹田里的内丹随之增大了数倍,足足有青枣般大小。
“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如果再遇上文昶甫,即便无法战胜,但也绝不会再败得如此狼狈。
崔公让吃了点芝麻烧饼,填饱肚子便下了山。
还有大事要做——拜师抱拙子!
仙人隐居谓之洞、有境有界谓之府。
抱拙子性好清高,倦于迎送。故而他选择离群索居,在绵连数千里的丹霞山脉中开辟了一处偏僻,荒莽的山穴,作为自己的洞府。
起名为“瞻天洞府。”
沐浴更衣,崔公让满怀诚意地前去寻找抱拙子。
第八十五章:跛脚童子。
丹霞山,瞻天洞府。
盘坡转径,揽葛攀藤。崔公让大费周章,终于在傍晚时分,迤逦来到抱拙子的洞府前。
此处荒莽偏僻,洞口仅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石碑,龙飞凤舞地篆刻着——“瞻印昊天,则不我惠”八个大字。
“敢问洞内有人么?”
崔公让倒是恭敬,先行鞠躬拜了三拜。“晚辈崔公让,受老前辈之约,前来拜访。”
滴答!滴答!
洞内黑黢黢的,无人应答,唯有洞穴石壁上的水滴声传入耳。
壮起胆子,崔公让勾着头往内里探看。
可两眼一抹黑,愣是什么没看见。
“这山洞不像有人生活过,莫非......我找错地方了?”
思忖片刻。
找来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根,和大量干燥的绒絮,做成了简易的火把。当然,洞穴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进入。
操控小纸人,举着火把,闯了进去。
纸人术可以“视觉共享”,崔公让透过微弱的火把光亮,开始探索。
洞穴口窄腹宽,越往里越觉得宽阔。
扑簌簌——
小纸人惊动了悬挂的蝙蝠,它们扑扇着爪翅从头顶飞掠。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崔公让在洞腹看到了书案、柜架、床椅等家具。
“抱拙子还真是孤僻,宗门里有锦床玉铺他不住,偏偏寻了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天纵之才的脑子大多不同于凡人。
尚未抱怨两句,小纸人那边就生了变故。
忽地。
昏黄的火光里,闪出一道诡异的,似人非人的鬼影。
小纸人战力孱弱,立即就给那鬼影打翻在地。旋即,火把也给熄灭了,洞外的崔公让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情况似乎不太妙。
抽身想跑。
“呃呃呃呃......”洞穴传出人类的笑声。此外,这笑声是断断续续的,好似发笑的人患有哮喘,上气不接下气。
接着,凄凉恻怆的话语又传了出来。
“二十载春秋,二十个年头......呃呃呃,苍天有眼,终于有替死鬼来上门了。”
毛骨悚然。
替死鬼?
崔公让心里发怵,左顾右盼,四下再别他人。“难道说,他口中的‘替死鬼’指的就是我?”
阴凉彻骨的穴风顺着裤管灌了进来,刮得崔公让浑身不自在。
“老前辈,我改日再来拜访。”
转身迈步,准备撤离。
“你!逃不了了!”
那鬼影浮现在洞口。明媚的日光之下,崔公让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披头散发,面无血色。两只干瘪的眼珠如同燃尽的蜡炬,一张紧皱的皮肤胜似腐朽的树皮。鸡爪子一样的手掌,长短不一的跛脚。
崔公让咽了口吐沫。
手抚天问剑,问:“你什么人?是敌是友?”
“我?”
跛了脚的鬼影倚靠在洞壁上。
“我是谁?”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对啊,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崔公让愈发觉得邪性。
想不通抱拙子的洞府里为何会出现如此一个痴子。
“呃呃呃......”
那道鬼影双眼锁死崔公让,喉头颤抖,说道:“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将遭受折磨,变成下一个我。”
第六十八章:药渣。
或许是太久未晒太阳光的缘故,那跛脚的童子面皮呈现一种病态的白。他的情绪愈发激动,嘴皮子哆嗦着,露出两排鲜红色牙龈。
“我的苦海结束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语塞。
崔公让尝试着跟他交流。
问:“唔......自言自语老半天,我怎就听得稀里糊涂的。”
“你!”
跛脚童子一惊一乍地,伸手戳住崔公让的鼻梁,以言语为刀,快意宣泄内心的忿恨。“你是来投托抱拙子的吧,你被抱拙子收纳为弟子了吧?”
点头。
“对。”
“蠢猪!”破口大骂,喷出的唾沫子飞出半米远。
咬牙切齿。“抱拙子‘老畜生’,他招收的徒弟,全是给他试药、试毒的。”
“试药?试毒?”
情转直下,跛脚童子又地嚎啕大哭。
“哇——恨我自己愚笨,误入了‘抱拙老狗’的座下。二十馀年,遭囚禁在此破山窑以身试药。”
“日复一日,暑往冬来。都记不清被他硬灌了多少丹药,又多少次因草药的毒性在死亡门前打转。”
腾!
他身形大动,双手止不住地拍打自己的胸膛。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目眦欲裂:“我疯不疯?”
没等崔公让回答,他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呃呃呃......我是被逼疯的!我是被逼疯的!那些丹药侵蚀了我的神智,把我搞得人模鬼样。”
听罢。
后脊背激起寒颤。
抱拙子曾出手救过崔公让,所以崔公让打心里对他颇有好感。此时,抱拙子本尊不在,也无法当面问个明白。
将信将疑。
手心里捏着的那份“道箓”被手汗沁湿了。
反复权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崔公让敲起了退堂鼓,作势抽身离开。
那跛脚童子似乎牵受着无形的束缚,离不开山洞,故而没有制止崔公让离去。只是不停地重复着:
“逃不掉的!抱拙子已选中了你!”
路途未敢停歇,疾步返回矮峰,竹寮。
吱——
拉开木门。
一道威严,肃穆的身影正顶着门,迎接崔公让。此人神态宝相,身穿玄紫色高功法袍。
“崔公让,见了老夫还行礼问安。”
来者正是抱拙子。
崔公让硬着头皮,唱了个喏。
“老夫掐指一算,你刚才见过‘青蜂’了吧。”他口中的“青蜂”便是困在山洞中的那名跛脚童子。
“见过了。”
“老夫不打马虎眼,直接同你挑明:拜入我的门下,确实会被用来试药。不过......”话锋一转。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给老夫试药,果真就是一件坏事?”
说着,抱拙子略施小法。
崔公让口袋里的道箓自动飞了出来,又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那道箓上“师祖”一栏的后面便添上了“抱拙子”三枚大字。
“事已至此,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卷好铺盖,搬到为师的‘瞻天’洞府居住吧。”撇下两句话,抱拙子散作一缕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途未卜。
崔公让摇头,苦笑。“本以为抱上了大腿,谁知道结果是摊上了这么一个怪老头。”
第七十八章:以身试毒。
唉——
怅然若失。
崔公让心中确凿有些懊悔,早知如此,他便选择拜师辎物司的马长老。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也想不到抱拙子居然是这路货色。
桥到船头自然直。
崔公让倒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乖乖地沦为抱拙子的“试药小白鼠”。
次日。
拎着被褥等细软,再度来到了“瞻天洞府”。
“呃呃呃......”
刚刚落下脚步,熟悉且聒噪的笑声立即闯入耳孔。
“小师弟,你可算来了。”
“你来了,我就能脱离这破山窑了。”
话音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文秀少年。昨日那人模鬼样的跛脚童子经过一番梳洗之后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虽然跛了一只脚,可举止间透露出恍若晨曦的少年书生气质。
呼——
跛脚童子深呼吸。“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是甘甜的。”说罢,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山林间。
抱拙子性情古怪,他每次仅招收一名弟子。
在洞口踌躇再三,最后将心一横,崔公让硬着头皮顶了进去。洞内漆黑,但早有准备,从行李里掏出羊油灯盏,提灯前行。
内里无人,抱拙子在外采药。
灯盏插在岩缝,借着昏黄的光亮,崔公让看清楚了“瞻天洞府”的全貌。
洞内容积约摸有八十平米。正中央的位置,矗立着一尊古朴的青铜炼丹炉;四下里陈列着一些简单的木家具。除此之外,空旷的洞穴再无他物。
“这种鬼地方怎么给人居住啊?”
逼仄,潮湿,阴森。
久居此地,跛脚童子变得疯癫并非没有道理。
尚未抱怨几句,一阵风息涌了进来,抱拙子凭空出现。
嘶嘶——
一条鳞片泛着妖光的蝮蛇缠在抱拙子的右臂,嗦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开门见山。
“时不我待,徒儿,咱们步入正题吧。”
崔公让全无准备。
“步入什么正题?”
抱拙子的两根手指在蝮蛇的三角状蛇头上轻轻摩挲。
“为师近日调制出一种能够清解‘金环蛇’的药方,需要你以身试毒。”
不由分说。
抱拙子将手臂一探,缠在上面的金环蝮蛇腾地冲出。
毒牙噬来。
“卧槽!”
崔公让惊骂,连忙闪身躲避。金环蝮蛇却不依不饶,张圆了血盆大嘴,屡屡发动嘶哑攻击。
抱拙子嗔怒,厉声斥责:“徒儿,乖乖听为师的安排,给它咬一口。”
“若不中蛇毒,为师如何帮你解毒?”
束手就擒绝非崔公让的性格,果断抽出天问剑,瞄准金环蝮蛇劈将出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定!”
抱拙子神通广大,当即施展“定身术”。犹如山岳压在身上,强横的法术使得崔公让动弹不得。
嘶嘶——
适时,那条毒蛇扭动着身子,徐徐逼来。
嗤——
毒牙刺穿了崔公让手腕的皮肤,毒液随之顺着血液快速扩散至全身。
顷刻间,被咬中的腕部胀出了水疱;又感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变得缥缈,虚幻。
抱拙子心满意足。
“徒儿不必惊惶,为师这就帮你解毒。”
顿了顿,补充说:“哦,此药的药理尚未明朗,为师仅有六成的把握救活。”
第八十八章:百毒不侵。
“启!”
抱拙子把手一甩,旁边的青铜丹炉应声转开炉顶,一粒眼珠子大小的圆药丸飞来。他再将手一掐,粗鲁地扣开崔公让的嘴。
“入!”
药丸子钻入口腔,直觉辛辣和苦涩在舌根处爆发。接着,药丸又顺着喉管滑入了肠胃里。
“甚么滋味?”
抱拙子眉头紧锁,使出打量“实验小白鼠”的目光盯得很紧。
毒与药,在体内交锋。
崔公让清秀的小脸,一会儿发青,一会儿涨红,一会儿又落了个惨白。
“咦——脉象不稳。”
抱拙子抚着崔公让的脉搏,沉吟:“怎不见效?莫非是剂量小了?”说罢,再度甩手,将另一枚药丸逼入嘴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崔公让甚是不爽,想反抗,可在蛇毒和草药的双重麻痹之下,他筋脉闭塞,四肢乏力,只能供人摆弄。
“奇哉!怪哉!”
眼见蛇毒迟迟无法清除,已入花甲之年的抱拙子像个孩童那样,啃着指甲思索。
良久。
他恍然大悟。
“徒儿,为师想通了,配药中的‘藏冬’年份不够。”
“你......你先别死,为师去去就来。”
闻言,崔公让心中直骂娘。蛇毒已然渗入肺腑,即将毒气攻心,老不死的抱拙子居然撇下自己跑了出去。
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
岩峰里的灯盏似乎烧尽了羊油,世界愈发昏暗,眼皮子也愈发沉重。
昏厥。
像具死尸,平躺在潮湿的洞穴里。渐渐的,胸膛没有了起伏,心跳随之微弱。生死关头,【神仙卧】自动施展,开始萃取天地精华来解毒。
昏迷之中,氤氲的自然之力恍若春雨,滋润着生命的幼芽。
两个时辰。
崔公让陡然间睁开眼。
“我还没死?”
瞧了瞧手腕,被金环蝮蛇咬过的伤口已然愈合。并且经此一遭,崔公让不单单解了蛇毒,他在还体内留下了对抗蛇毒的抗体。
缓过神来,一个念头冲入脑壳:此地不宜久留!
趁着抱拙子外出采药,崔公让拔腿开溜。
可没走两步,抱拙子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徒儿,你想去往何处?”
千里传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崔公让举头,冲着空荡荡的苍天高喊:“这垃圾洞府,老子呆不下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抱拙子假惺惺回道:“哎呦,我的好徒儿。为师岂会忍心戕害与你?”
“何况杀了你,谁给老夫试毒?”
伴随着话音,抱拙子凭空出现,堵在了山洞出口,他手里还拿着一株翠绿的“藏冬”灵草。
“噢?你的蛇毒......怎么好了?”
崔公让不想将自己【神仙卧】的底牌说出去,故而撒谎称:“丹药发挥了功效,我侥幸捡条命。”
抱拙子旋即眉开眼笑。“金环蛇毒终于被老夫攻克了。”
自吹自擂:“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抱拙解蛇毒。”
“功德无量!功德无量!此事若是流传出去,我抱拙子定然青史留名。”
他的笑意更浓,两只弯月般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看来。
“徒儿,干得不错。为师要给你奖赏。”
崔公让有种不详的预感。
“什么奖赏?”
“赏你一只毒蝎子!”
第八十九章:训狗。
才解蛇毒,又遇蝎螫。
像是耍戏法,抱拙子的指缝间凭空变出一只通体黑亮的毒蝎子。蝎尾高卷,螫针突兀。
“卧槽!”
破口大骂。崔公让素来心肠软,可如今给欺负到这种份上,还是忍不住问候了他的十八代祖宗。
腹诽:怪老头铁了心的要搞死我!
“勿要惊惶。”
抱拙子的笑容诡异,狰狞的怪笑好似一朵盛放的尸香魔芋。“徒儿,这一回为师有十成的把握将你医治。”
顿了顿。
裂开大嘴,若无其事地说:“纵使不幸遇到意外......也无妨。”
“此蝎毒顶多致半身不遂,不会取你性命的。”
半身不遂?
闻言,崔公让下意识地向后蜷缩。
抱拙子则步步紧逼,那明晃晃的毒蝎螫针近在咫尺。
他又假惺惺地讲起来大道理:“徒儿,为师以‘救济苍生黎民’为己任。老夫所研制的丹药,挽回了无数中毒百姓的性命。”
“古有神农氏,今有抱拙子。”
“歪理!”
情急之下,崔公让想起曾经开悟的一道神通【侃山河】
“古贤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抱拙子,你妄与神农氏相提并论?你身为人师,却威逼徒弟以身试毒,此乃不仁......”
【侃山河】的加持下,崔公让口吐莲花,引经据典。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将抱拙子驳斥的哑口无言。
“你!你!逆徒!胆敢忤逆老夫。”
争辩不过,他恼羞成怒,发飙道:“牙尖嘴利,今日的蝎毒你必遭受!”
说罢,将手一指。
只见黑影一闪,那毒蝎子已然爬在崔公让的胳膊上。
紧接着,火辣辣的痛楚瞬间由左臂扩散至半边身子。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挂炉烧鹅”,肢体经受着剧烈的折磨。
“哼!逆徒。”
抱拙子抱臂。
俯视着说道:“老夫先不给你解药,品尝下得罪老夫的滋味吧。”
蝎毒虽然猛烈,不过却无法突破崔公让的极限。
早前他被获得神通所伴生的“惩罚”折磨得痛不欲生,却也大大磨练了他的意志力和耐受力。
“哟呵——”
抱拙子饶有兴趣地捋着胡须。“你小子倒也是个硬骨头。被‘炎蝎’蛰了,居然能忍住不叫唤。”
“徒儿,痛么?”
崔公让牙咬,说:“舒服的很,压根不痛!”
“没看走眼,你小子是块顽石。”
话锋一转。
“不过,老夫想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夫的手段毒辣!”
心理严重扭曲。
他走到崔公让的身旁,食指一划,将崔公让的小臂劙开条血淋淋的口子。尔后,他竟然丧心病狂捏碎了蝎子的毒腺,直接将绿油油的毒液滴在伤口。
“徒儿,有种你还忍住。”
“老夫不信邪,非得将你驯服!”
大量的毒液顺着静脉血管流遍全身,于此同时,崔公让感受到的痛苦直线飙升,翻了数倍。
烈火焚身,煮肝蒸肺。
加强的蝎毒摧残着崔公让的意识,此番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抱拙子甚是得意。
他拍了拍崔公让倔强的脸颊,说道:“普天之下,还没有老夫驯不服的野狗。”
第九十章:猛虎出笼。
猛毒侵体,崔公让四肢的血管黑得发紫。
嘡!
他拿头去撞墙,试图将自己撞晕。
“嗐!你这厮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抱拙子倒也不是真心想毒杀崔公让,长舒一口气后,只得妥协地掏出解药。
喂服。
“少得意!老夫不杀你,仅为了留着你的狗命,慢慢试药。”
接下来的数日,崔公让被死死地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洞窟。
五毒、魔虫、灵草、药石、病菌......他活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遭受了数百种毒物的侵扰,几经生死。
渐渐的,崔公让变成了早前的那位跛脚童子,披头散发,人模鬼样。
不过。
福祸相生,巨大的苦难之中,也有三项收获。
其一:毒物抗性大幅提高。他的血液里积累了若干种抗体和解毒血清。阴差阳错地炼成了“百毒不侵”之体。
其二:周身的经脉经历摧残之后,成长的愈发茁壮。境界随之修炼至“结丹境巅峰”,距离突破“元婴境”仅有一步之遥。
其三:闲暇之余,自创了一门“猛毒摧心掌”的武学。
“徒儿死了吗?能否喘气?”
抱拙子风风火火地回到山洞,吆五喝六地冲着崔公让使唤道:“没死的话,帮为师办件差事。”
崔公让的脾气倔得很,始终没向抱拙子屈服。
“怪老头,你又做什么妖?”
抱拙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狡黠地发问:“困在‘瞻天洞府’足足五十天了,可否想到外面活动?”
“外出?”
登时,崔公让来了兴致。
囚在阴暗潮湿的洞穴,甚至连随身的衣裳都发了霉,结了苔藓。并且没有手机,没有娱乐设施,无聊至极。
“怪老头,你怎会如此好心,放我出去?”
抱拙子笑意浓郁。
“有些事情,老夫不好亲自出面。故而只得委派你前去执行。”
“什么事?”
开门见山说:“偷一味药材。”
“呵!”崔公让冷笑,言语间充斥着鄙夷之情。“偷东西?果然符合你的卑劣作风。类似的肮脏勾当没少干吧?”
抱拙子颜面有些挂不住了。
“少啰唆,给个爽利话,偷还是不偷?”
崔公让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趁机敲了竹杠,讨价还价道:“我替你办事,有什么好处拿?不会想空手套白狼吧?”
“小兔崽子。”
“你想要什么好处?”
崔公让回答:“很简单,事成之后,你我解除师徒关系,不得再迫害我。”
“胆敢背叛师门?”
“怎么,不同意?”
抱拙子思忖片刻,突然开口大笑。“既然如此,老夫便遂了你的意愿。偷回‘七窍莲’,咱俩便是陌路人。”
“一言为定!”
白纸黑字,两人立下了书契。
事不宜迟,崔公让当即出发,远赴千里之外的宁化府偷“七窍莲”。
出了山洞,久违的阳光穿过叶隙洒在身上。崔公让揉了揉眼睛,只觉的目眩,他的瞳孔尚未适应外面的环境。
呼——
“抱拙子,你这是放虎归山啊。这般折磨老子,日后必将你的洞府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