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飞剑象足。
老渔夫无名无姓。
参悟出剑池的秘密后,他恍若一阵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老渔夫没给予什么帮助,但秉持“长者为尊”的观念,崔公让还是道了句谢。
取来小竹篓,食指贴着拇指,将来之不易的矿物金属从鱼钩上捋下来。
见识浅薄,矿物金属叫不上名字。
但是仅凭它独特的触感,足以判断:此物绝非凡品。
于是乎。
接下来的两个月,辎物司里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崔公让白天就跑到剑池,收集矿物金属。晚上闲来无趣,翻看【折梅手】和【春日残冰剑谱】两本功法秘籍。
【折梅手】相传由景山老母所创造,属擒拿技法。练至大成,能变化一十八道暗劲。分筋错骨,卸力脱臼,自当不在话下。
【春日残冰剑谱】则来历不明。其剑理不似剑,反而偏向刀。大开大阖,刚猛彪悍。
另一边。
矿物金属也聚少成多,收集到了约摸一酒坛。
“唔——”
估量。
“金属的分量应该够了,能锻造出一柄长剑的了。”
崔公让扛着酒坛,出了丹霞山,来到附近的市集,寻找铁匠。
咣!咣!咣!
重锤敲击,铁砧上迸溅出璨丽的花火。身材夯实的铁匠赤着半扇臂膀,熏着火炉的热焰。
“铁待诏,打口兵刃。”
“什么兵刃。”
“八面汉制阔剑!”
“成,工序三钱银钱,铁料子五钱银子。”
呛!崔公让将盛满矿物金属的酒坛子磕在桌案。
“银子不成问题。不过我不使用凡铁。铁待诏,烦请你使我自带的金属材料锻造。”
铁匠侧头勾了一眼。
苦笑着问:“你是住山上的‘道士’?罐子里的东西我晓得,俗名‘烧不融’。”
“唔——”
他顿了顿。
“被那玩意儿坑得惨嘞。”
“早前,也是你们山上的道士,掇着‘烧不融’寻我锻剑。”
“老天爷哩!足足烧光三麻袋火炭,才将那玩意融化。”
两根食指交叉,比划了个“十”字。开口要价:“所以,若想再锻剑,须掏出十倍的价钱。”
啪!
崔公让连眉头都没眨一下,阔绰地拍出一锭雪花银。
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是小事。
“劳您费神。十倍的价格我掏了。”
见到崔公让如此豪爽,铁匠也不再啰唆废话,利索地收起银锭。
“十日后,上门取剑。”
抱拳行礼。“多谢。”
交完钱,崔公让也就准备离开了,可突然又被铁匠喊住。
问:“嘿!道爷,为宝剑取名字了么?”
他咧着大嘴笑。
“给的钱多,我能帮您在剑身上雕刻图案和文字。”
稍加思索。
“象足!”
“此剑名唤‘象足’。”
“好嘞!”
交代妥善后返回了丹霞山,又持令牌进入了藏经阁,寻找御剑飞行的口诀。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因心而动,非念而死。
形神契合,抱元守一......
《御剑诀》通篇上千言,拗口晦涩。崔公让花费了心思才将其牢记。
双眼酸涩。
“嘿嘿,我马上就能御剑飞行喽。”
第一百零七章:沉船再浮。
一晃数日。
崔公让下了山,前去铁匠铺取剑。
“铁待诏,我的剑锻造好了么?”
“好嘞。”铁匠放下手中的火钳,扭身从木柜里掇出裹着粗布的“飞剑象足”。“道爷,您先试手,不满意还能再修。”
欻——
一声脆响,崔公让拔出利刃,手腕抖动,随意地抖出几朵剑花。
噌!
再绷腰推臂,猛然攮出一剑。
恍若银龙出海,还似彗星拖尾。
“好剑,确实是好剑。”
雪花银没有白费,铁匠的手艺很是精巧。剑心适中、剑脊通直、剑镡刻着“象足”二字、剑柄包层熟牛皮。
再耍了一番,便心满意足地收回鞘内。
“多谢!”
告辞。
“哎——道爷甭走,还有物件送您。”
说着,铁匠又取出三支细窄的“柳叶镖”来。“此暗器您收下。”
“哦?”
他解释说:“酒坛里的‘烧不融’太多了,我用铸剑余下的料子,随手做了三支飞镖。”
还有意外收获?
又是一通道谢,收下柳叶镖离开了铁匠铺。崔公让心情激动万分,迫不及待地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念出《御剑诀》
嗖!
真气为源,咒语为引。
崔公让提纵飞跃,一举跳上飞剑。象足的剑身宽约两寸,双脚踩下绰绰有余。
御剑飞行!
高空的冷气流扑面吹来,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崔公让傲然立于飞剑之上,俨然一副“绝世剑仙”的风骨。
潇洒!
儿时看过一部经典的仙侠剧《仙剑奇侠传》
里面的男主李逍遥御剑的模样太帅了。时下,崔公让也算圆了儿时的幻想。
兜了一圈,惬意翱翔感觉比乘驾仙鹤舒爽许多。
于此同时,崔公让还发现:
因为同样是由矿物金属锻造,那三只柳叶镖亦可被口诀操控。甩腕射出之后,只须念出心法,即可改变柳叶镖的飞行轨迹。
实战时,冷不丁地来上一招,足以令对手防不胜防。
不过《御剑诀》也有弊端,它对于真气的消耗极为严重。方才飞了半晌,丹田已然被抽去半数的真气。
落地。
找了家路边茶铺,吃点饭食。
“掌柜的,上碗葱油面。”
“好嘞,客官您稍等。”
坐在长条凳上等候。
百无聊赖间,他瞥见了一样极其眼熟的东西——蠕虫!
隔壁桌的黑衣刀客,手背上爬着一条白胖滚圆的虫子。刀客切下精肉,喂给它吃。
“这是?”
往昔的记忆刹那间浮现。回想起三四年前,前往渤海打捞覆船宝藏的光景。
“虫子......白色蠕虫......”
记忆越发清晰。
那时,崔公让所在的船只,载满金银财宝返回港口。然而撞上异象,天空下了一场诡异的“蠕虫雨”。
不计其数的虫子摞满了船舱......
而目今,黑衣刀客养的虫子,与彼时的蠕虫一模一样。
“难道说......我的船是给他们劫的?”
“看什么!”
崔公让盯了太久了,激起了黑衣刀客的反应。他将雁翎刀拔至一半,恐吓:“怎地?想跟小爷过上两招?试试刀子锋利否?”
不愿意打草惊蛇。
崔公让故作憨傻,回应:“不敢,不敢,肯定斗不过大侠。”
第一百零八章:满月黑衣。
那黑衣刀客反倒是不依不饶,赖上了崔公让。
两排黄板牙之间喷出烂菜叶,挑衅骂道:“不长眼的蠢道人!住在山上的‘野猴子’!早晚被小爷屠个干净。”
听其言语,他似乎对道士颇有微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崔公让企图进行跟踪,摸到黑衣刀客的巢穴。所以遭到辱骂,权当没听见。把脸深深埋在碗里,大口嗦面条。
“野狗*的,小爷的雅兴全给毁了。”
黑衣刀客仰头猛灌酒水,留下一叠铜钱,扬长而去。
崔公让留了个心眼。
大部分修士的洞察力敏锐,具备极强的“反跟踪”能力。故而,轮到了“侦察兵”小纸人登场。
施展纸人术,视觉共享。
黑衣刀客出了茶水铺子,并未返回老巢,而是径直奔向了“兰香班”,与“胭脂马”们厮混,逍遥快活。
“唔——”
香艳奢糜。
看的崔公让双耳滚烫,面颊火烧。
“我可绝非有意窥探你们隐私的,只是为了跟踪仇家......哇!这么夸张的?”
口干舌燥。
很快,筋疲力竭的黑衣刀客理了理衣衫,出了兰香班,一路往城门外走。崔公让则紧随其后。
出了城,一路往东,奔赴十里之外的一座遗弃的庙宇。
小纸人的手脚乃是纸叠的,行走时悄无声息。
一路尾随,顺利潜入了破庙里。
里面,出现了七名同样身披麻黑风衣,腰挎雁翎刀的武士。更重要的是,每名修士的手上均有一条蠕虫。
他们交头接耳,谈论着某些事情。
可惜,小纸人不具备听觉。
单从黑衣刀客凝重的表情上看,必然是谈论某件大事。
“改天有机会,要给小纸人改造升级下,听不见声音太碍事了。”
心中疑惑重重。
“妈的!我干脆把他们打一顿,直接逼问情报吧。”崔公让改变主意了,收回小纸人,决定“抓舌头”。
半盏茶的功夫后,那群黑衣刀客的争论停止了。七人出了破庙,余下一人留守。
初步估量,那人的境界处于筑基阶段,战斗力孱弱。
他浑然无察,哼着愉快的小调,钻到佛像后面,解开了裤腰带,准备拉黄线。
然而。
横纹括约肌尚未松弛,一道鬼魅的身影飘到身后。冰凉的剑锋贴在脖颈,酝酿半晌的尿意又被夹了回去。
“什......什么人?”
来者恰是崔公让。
“别动!”
“两只手举起来!”
天问剑寒气逼人,黑衣刀客只得照做。举起双手,出溜——刚解开的裤子滑了下去。
“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你闭嘴!”
崔公让甚是霸气。“现在由我来问,你答。如果敢撒谎,切掉你的‘小铃铛’。”
那黑衣刀客吓得哆嗦。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如实禀告。”
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来历?到此处想干什么?”
结结巴巴地回答:“小人......乃‘满月教’的‘低级行走’。奉‘通判’之命,前来此地搅乱‘罗天大醮’仪式。”
“罗天大醮?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零九章:罗天大醮。
茅房里臭气熏天。
“罗天大醮?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黑衣刀客肝胆俱寒,不敢撒谎,将自己所知晓的情报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紫霄宗作为仙府名门,每隔三年便会举办一届名为“罗天大醮”的盛大法事。届时,将会邀请大魏朝所有有头有脸的风流名士参与。
祈禳天灾,求福避险。
至于黑衣刀客则隶属于“满月教”。他们遵奉月神之力,并将紫霄宗等中原宗门视为异端。
故而,满月教众决定事前埋伏,等待时机将赴会的道士一网打尽。
“就凭你们?”
崔公让颇为怀疑。
“以你们的战力,如何截杀我们中原修士?”
黑衣刀客叫苦不迭。
“大......大爷,小的只是最低级‘行走’。领头的‘通判’道行深厚,实力足以媲美你们的司部长老。”
崔公让对于这些情报并不感兴趣。
再问:“你可曾听闻,三年前‘渤海打捞沉船’的事情?”
“小的不知。”
嗖!
手腕翻转,天问剑蹭着他的小腿肚子划过,切下数缕腿毛。
“好好想一想!若是糊弄我,下一次切的就不是腿毛了。”
哗啦啦——
受到刺激,刀客胯下的水阀泄了,一股焦黄的暖流顺着大腿根汩汩流淌,氨水的骚味弥漫。他哆嗦着回复:“小的,小的确凿不知。”
“三年前,我仍在私塾念书,所以对于之前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
“好吧。”
崔公让颇为失望。
天问剑转了个角度,错开剑刃,以剑身猛拍黑衣刀客的后脑勺。旋即,他脑袋一歪,栽倒在地。
“得赶紧将满月教的事情汇报给马长老。”
脚步匆匆,跳墙出了破庙。
可说来也巧,恰在此时撞上了另一名黑衣刀客。
“什么人?”
那人长相怪异,赤发紫髯,高鼻深目,一眼便能看此人绝非中原人士。他善使两柄圆弧弯刀,喷发着妖异的血红色真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视一眼,当即拔出各自的兵刃。
崔公让手持“象足”“天问”双剑。一左一右,恍若双扇铁门。
当!当!当!
刀光剑影之间,两人拼了第一个照面。
“呦呵!手里有些家伙的。”
战意盎然,崔公让刚练完了【春日残冰】剑法,正需要找人切磋。催动丹田真气,施展出了剑谱第一招【大河凌汛】
右手天问剑高擎过顶,从高位劈下,只取面门。
黑衣刀客则横刀来挡。
呛!
刀剑猛烈撞击,碰出星星火花。
崔公让不依不饶,左手象足剑猛然攮出。速度极快,黑衣刀客来不及招架,只得暂退三步,避开锋芒。
【大河凌汛】乃是专攻上三路的招数,双剑叠加,恍若初春时节,河面上浮堆积的冰块。
“亵神者,老夫认可你的剑法。”
“只不过,时间仓促,不能陪你玩了。”
陡然间,黑衣刀客的面皮上蒙上了一层谵妄的神色。接着,他掏出一只白胖的蠕虫,直接塞入嘴里。
咀嚼。
蠕虫迸出粘稠的内脏汁液。虫子肉嚼在上下臼齿之间,像是一块夹心软糖。
“月光会洗涤你的肮脏!”
第一百一十章:获胜
生吞虫子的黑衣刀客战力骤然飙升。
通体的毛孔蒸发出炽热的血雾,两柄弯刀红得渗血。崔公让见事不妙,将双剑竖在身前,构成“剑墙”防御。
唰!
鬼影闪烁。
黑衣刀客猛然突进十步之远,猩红的刀刃近在咫尺。
有些大意了。那人手中的反曲弯刀巧妙避开了正面的双剑,由侧向勾来。
面颊发热,颧骨处被刮了一刀。咸腥的血液顺着法令纹的深沟流入嘴角。
幸好刀口不深,仅是些皮外伤。
再度交手,黑衣刀客的速度约摸提升了三倍,占据了上风。
“亵神者,我们每个人的体内均有一条红色血流。”
他伸出舌苔发黑的肥舌,如痴如醉地舔舐着残存在刀身凹槽里的血液。
“今日,你的河流就此枯竭。”
话音落下,迈出冲刺箭步。双刀交合,恍若一柄大剪刀,欲切割崔公让的头颅。
情急之下,召出了小纸人。
小纸人左手持五雷天师令,右手捏黄纸符箓。护在崔公让侧翼,帮助分担一定的攻击压力。
“天谴狂雷!”
劈里啪啦的蓝紫色电弧交织成一道细密的电网,飞射而出。
“大河凌汛!”
另一边,崔公让秉持十成的气力,砍出数道剑气。一主一人偶,形成犄角之势,互相依仗。
双拳难敌四手。
黑衣刀客还真的就应付不来,顾此失彼。
嗖!嗖!嗖!
激战正酣之际,崔公让又脱手甩出三只柳叶镖。
“你的暗器丢的太烂了。”
黑衣刀客轻松地闪身躲避。
“是么?”
念出御剑诀,三只已经扑了空的柳叶镖顿时回旋一圈,冷不丁地刺击。
咻——
黑衣刀客未曾料到居然有“回马镖”,后脊背中镖。
“卑鄙!”
扳回一城,后脊背渗出的血液将黑衣染成了深红色。剧烈的痛意刺激着神经。
“你们这群‘化外之民’鲜有廉耻,暗器伤人算什么能耐?”
“太他妈啰唆了。”
崔公让听得心烦。
“打就打,杀就杀。狗叫什么?”
两人各自负着伤,又斗了三四个回合。单论肉体战力,没有施展【硕鼠造化】的崔公让其实是处于下风的。
不过,在天问剑、天师令、小纸人等一系列法宝的加持下。崔公让挽回了颓势,杀得对手苦不堪言。
“月亮明天照常升起!”
陷入绝境的黑衣刀客试图逃跑。可崔公让怎地会放他走?乘胜追击,天问剑搠出,穿了个透心凉。
呼——
长舒一口气。
接着又补了三剑,确认其死透了。尔后,开始从死尸上搜刮值钱的物件。
摸出个钱袋,里面装的是“南疆布币”。特殊的货币无法在大魏朝流通。
还有些干粮。
“*!是个穷鬼。”
一番攫取,收获全无。
崔公让本想用黄纸符箓将尸体火化,因为没搞到值钱的东西,心中不爽,遂弃尸荒野。
无需多久,就会沦为某条野狗的腹中餐。
肢体不全,阎王不收。不过,黑衣刀客信奉“满月教”,他们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忌讳。
第一百一十一章:因果轮回。
紫霄宗,辎物司,入世阁。
咚!咚!咚!
曲指敲响了房门。“师傅,我是崔公让,找你有事。”
“进!”
咣当!一道真气顶开了房门。阁内,马长老一手拨弄算盘,一手持狼毫笔,在账簿上奋笔疾书。
“徒儿,近来安好?”
寒暄几句。
“兀地火急火燎寻为师,有何要紧事?”
崔公让将有关“满月教”的事情全部交代。
“无碍。”
“区区三两蟊贼,不值一提。”
马长老听闻消息后,全然不在乎,仍伏案算账。“参与本次罗天大醮的,皆是得道真人,各个高深莫测。岂会害怕那些‘边疆獠人’。”
满月教徒称呼中原修士为“化外之民”。
而中原修士则称其“边疆獠人”。
“好吧,那没事了,徒儿告退。”
“留步——”
崔公让尚未转身,就被马长老叫住了。
“既然你已经知晓‘罗天大醮’的事情了,正好替为师办件差事。”说着,他拿起一页账单。
“兴办盛会,自然离不开香烛鲜花,黄纸朱砂等琐碎物品。”
“为师开了条单子,你以此买来。”
崔公让满口答应。
“钱财去找你的宁师姐讨。”
展开单子,快速浏览了一边。
发现了些许的猫腻。
“师傅,单子上的数目......合不住啊。”
“降真香、白茅香各九十九炷、朱砂五十五斤......算下来,顶多三百两银子。账单上却报了五百两。”
“哈哈哈......”
马长老放声大笑。
“物价有涨有落,多备些钱财总归是好的。”
整个宗门当属辎物司最富裕。
找到宁秋华师姐取了钱,就出了山,去往市集采购物资了。
丹霞山的盘山野径甚是曲折。
赶路时,崔公让隐约间感觉不太对劲,似乎有人在暗中尾随。天问剑紧紧攥在手心,随时可以出招。
途径某荒蛮山坳。
后脊背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像是后背长了眼睛,瞬间拔剑格挡。
当!
刀剑相碰。
偷偷跟踪的人同之前的黑衣刀客一模一样的装扮。
他似乎也隶属于满月教。
下一刻。
崔公让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心脏猛然悸动。先是惊讶,再是狂喜。两种情绪交织着涌上头顶。
“竟然是你?纪斩!”
往昔的记忆愈发清晰。
也愈发肯定,这帮子满月教徒肯定跟曾经的“渤海沉船”有关联。
三年前,崔公让还是名捞尸人。他奉皇命,出海打捞沉船宝藏。而纪斩则是监督打捞工的“锦衣卫”。
三年过去了,纪斩的面孔没有太大变化。
可他的身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纪斩似乎并未认出崔公让,他眼睛微眯,神色迷离。“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艹!你竟然是潜伏在锦衣卫里的卧底?”
事件越来越蹊跷。
“怪不得船队遇上邪门的事,原来有内鬼。”
噌——
战刀出鞘。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能留活口。”
崔公让毫不示弱。
“纪斩,早就看你不爽了。今天就为陈四六报仇!”
第一百一十二章:来日方长。
刀法刁钻。
纪斩手里的战刀恍若一条黑色曼巴蛇,发动犀利的攻击。边疆獠人的招数路子稀奇古怪,卷曲的刀身能以有悖常理的角度扎出。
幸好,崔公让从早前的黑衣刀客手里领教过了。
多少有些防备。
斗了几个照面,心中有几分底气。纪斩的境界跟崔公让大致相当,均是结丹期巅峰。只不过,他手里的那杆弯刀确是凡铁俗品。
方才几招的猛烈对砍,刀口翻了刃。
刀光剑影。
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呼——
崔公让哈了口热气。“总算热身完毕了,马上就得动真格的喽。”
“休说狂言,吃俺一刀!”
【硕鼠造化】神通快速催动。一晃眼的功夫,身躯膨胀至小山般庞大,乌蚕衣撑得紧。
“蛊术!鼠人变!”
仰头望着巨鼠,纪斩满目愕然。
青黑色的唇片哆嗦着。“你......你怎会我族的巫蛊秘术?”
“巫蛊秘术?”
崔公让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懒得在乎太多。甩臂砸拳,磨盘般巨硕的老鼠拳头劈头盖脸地砸下,犹如陨石坠地。
咣!
蛮横的拳劲势不可挡。
纪斩躲闪不及,被迫硬吃了一拳。可是恐怖的力道直接震碎的腕骨,脚下踩出三寸深的陷坑。
朴实无华,纯粹的力量碾压。
“纪斩,鼠爷可以饶你小命。”
停了手。
“但你必须回答三个问题。”
崔公让非常关心渤海沉船上的那批奇珍异宝。若能探查到宝藏的下落,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做梦!”
纪斩宁死不从,他抽刀如风,瞄准崔公让的“膝盖”砍出一刀。
“不自量力!”
轻松的抬抬腿,将其踢飞四五步之远。二者的实力全然不处于一个层面,纪斩的负隅顽抗没有丝毫意义。
如若不是崔公让试图从他口中套取情报,早就踩成肉糜了。
再探手一抓,将他握在了掌中。
“老实交代,渤海宝藏你们运输到了哪里?”
“哟呵!嘴硬是吧。”
老朋友陈四六正是死于纪斩的阴谋,所以崔公让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两根老鼠爪子拤住他的手臂,
轻松一扯,整条胳膊连筋带骨地从肩膀窝拽了出来。柚子粒一样的脂肪在跳动,布满条纹的肌肉在抽搐,以及森白的骨头淌着血,均是清晰可见。
经历了“无麻醉”截肢,纪斩痛得额头逼出汗珠。
“说不说?”
“你们将财宝藏在哪里了?”
浓盐汗水流入眼眶,面部残无血色。“给个痛苦!我只求速死。”
崔公让并不擅长重刑逼供,也不擅长心理审讯。一时间,还真就撬不开纪斩的嘴巴。
思来想去。
先从《山河社稷图》内取出些药粉,潦草地止住伤口的血。接着,掏出捆妖索,充当普通的麻绳使用,将其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尔后,崔公让打道回府了。
采购香烛符箓的事并不要急,距离罗天大醮的时日尚多。
禀告后,将纪斩羁押在了思过崖。
来日方长,崔公让可以慢慢地审问。
第一百一十三章:袖里乾坤。
将纪斩羁在思过崖,安置妥当后,崔公让下了山。一溜烟来到了市集,购置举办罗天大醮所需要各类物资。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
因为傍着紫霄宗这个道门仙府的缘故,山脚下的市集热闹非凡。
“嘿,道爷,您要点什么?”
大小商贩,看见崔公让身上的道袍,恍若看见一尊财神,都想巴结着,达成买卖。晃溜了一圈,脚步停在了某卖香的摊位。
“店家,怎么卖?”
摊主是位精瘦的黄脸膛汉子。他转动着眼球,闪烁出奸诈的精光。
掬出笑脸,问:“小神仙,您看上什么了?”
崔公让展开单据。
“唔——降真香、白茅香各九十九炷、天宝香、返生香各五十五炷......”
“价格怎么说?买的多有优惠么?”
摊主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却始终没有报出价格。
削微愣怔,重复问道:“这也没标注价格嘞?怎么买?”
“小神仙,新来的吧。有些‘条条道道’你太清楚。”
困惑。
“嚄?莫非‘买香’还藏有什么玄机?”
“烦请伸出手来。”
崔公让听话,伸出了胳膊。
摊主上前,扯住崔公让宽大的道袍,将自己的手深入袖子里。先是捏了捏手腕,接着悄悄在袖筒里比划出一个数字。然后掐了掐手指,比划出另一个数字。
满头雾水。
直言:“我没明白。”
摊主有些着急。
压低嗓音讲:“小神仙,捏手腕比划的数,是回去报给宗门的。掐手指比划的数,是俺孝敬您的。”
买香并非是明码标价的,袖里另有一番乾坤。
“啊?”
犹豫。
“不太好吧。”
辎物司当属紫霄宗最富。
“不食人间五谷,不懂人间套路。规矩是前人立的,小神仙你照做就是。”
“切勿多虑,俺会害你不成?”
心里发虚。
但是经过摊主的一番“热情劝说”,最后放下了心理负担,勉为其难的接受。尔后,再去购买其他的物资。
规矩也是一样。
不开口讲价钱,而是藏在袖子里悄悄比划。活生生搞出了一套“接头暗号”。
如果崔公让不太满意,也可以去掐商贩的手,给出自己的数位。
一切买完,再收入《山河社稷图》中。恰好赶上饭点,崔公让吃了碗饭,便返回辎物司了。
返途中,还碰上三五名“神霄宗”的修士,他们已经抵达了。
进辎物司找到了宁师姐,对物品进行了简单地清点登记。
办完马长老安排的差事,崔公让就该处理自己的私事了。没着急去思过崖审问纪斩,而是去了藏经阁。
翻找。
在书架的角落里,找出一本落满灰尘的古书——《纳真妙法》
见名思义,此经书记载的全是一些令他人交代实情的手段。
“嘴硬是吧?”
“神书在手,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快速浏览一遍。
【‘把不住’药丸】——服用后,敌军细作将把持不足自己的嘴巴,有问必答。调制配方:川贝三钱......
按图索骥,崔公让开始着手炼制特殊的丹药。
第一百一十四章:把不住丹药。
没吃过猪肉,可是见过猪跑。
崔公让虽没学过炼丹术,但被囚禁在“瞻天洞府”的那段时间,观摩过抱拙子的炼药手法,算是有些浅薄的了解。
同宁师姐打了声招呼,提着钥匙进入辎物司下属的“灵药储”。
一番寻找,将调配“把不住药丸”的三十九味草药悉数搜集完毕。
特意拿了三份的剂量,防止炼药失败。
“唔——先将川贝研磨......”
细细盯着经书上的蝇头小字,照猫画虎地去制作。约摸半个时辰,崔公让怀着忐忑的心启开了丹炉的顶盖。
呼——
青黑色的汽雾弥漫,苦涩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应该......成功了吧。”
三颗柳绿色弹珠大小的丹药映入眼帘。炉火的余温尚在,摸在手里滚烫。“跟药经上记载的成品几乎一模一样。哈哈哈,头一茬就成功了。”
兴奋之余,快步登上了苦海峰。
跟守山老道交代几句,崔公让把手放在一堵石碑上。碑面篆刻的咒文扭动,高深莫测的道法开辟一方光怪陆离的空间。
迈出脚步,传送到了其中。
“苦海峰”并非真实的山峰,而是由阵法催生出的“法天幻境。”
纪斩被铁链锁的严严实实的。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整个人恍若被用过的“鱼肠”,皱巴巴的。
断肢伤口处业已溃脓了。
“咳咳咳。”
干咳两声。
“纪斩,还没死吧?”
他陡然间睁开眼,浑浊的眼眸子射出恶毒的凶光。嘴角微微张开,似乎是想骂人,却又因为疲惫不堪而憋了回去。
“你曾经在锦衣卫里当过‘卧底’。苦海峰的环境,跟‘诏狱’相比如何?”
言语调笑了几句,便步入正题。
崔公让上前,手指作钩,紧扣下颚,强行将一粒“把不住药丸”塞入嘴中。
“狗畜生,给老子吃的什么?”
“别着急,一会儿药效发挥,自然就明白了。”
丹药顺着食管滚入肠胃,溶解后随血液流经全身。
半盏茶的功夫,药力发作。
开门见山。
“纪斩,三年前的‘渤海沉船’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斩神色呆滞,像机械人那样,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真名‘罗乔’,听从满月圣教‘掌印’的命令,混入了锦衣卫中。出海打捞时,我暗地里将船只状况,汇报给了‘掌印’。并作为内应,杀光了船上的人。”
思忖片刻,确定他所说的均是真话。
接着问。
“那......船上的宝藏呢?藏哪里了?”
“船工死光后,‘掌印’安排人马,将财货全部运到了‘交趾’。其中三成被用来购买武器装备,余下的七成封存在了‘大神光塔’内。”
“大神光塔?说详细点。”
把不住药丸甚是神奇,纪斩有问必答,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大神光塔,乃是满月教三大“根庭”之一。
戒备森严,布有重兵。
“事情不好办啊。”
崔公让虽然得知了藏宝之地,但很难将宝藏弄回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客从远方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崔公让从《山河社稷图》中取出纸笔,将问讯出的有价值的情报统统记录。“日后有机会了,定要到大神光塔走上一遭。”
完事后,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该如何处置纪斩?
此人非我族类,且三番五次想杀掉崔公让。手段尅毒,其心可诛。不过,崔公让没有太强烈的戮欲。
他讨厌血丝模糊的场面。
犹豫片刻。
手中的天问剑安静地插在剑鞘中,决定放他一条生路。苦海无边,纪斩将会被羁在苦海峰,熬过漫长且空洞的岁月,最后化为一具枯骨。
走出幻境。
第一批从外地远赴丹霞山,参与“罗天大醮”的,其他宗门的修士们已经到了。号称“紫霄宗第一奇才”的文昶甫亲自在山门外迎接。
其余的弟子也都忙碌着,张灯结彩,燃香插花,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崔师弟,你身处何处?”
忽然,一道宛若银铃般的女性声音荡入脑海。
宁师姐施展千里传音妙法,呼唤:“速速到司殿门前集合,师祖安排了新任务。”
新任务?
崔公让不会千里传音,只好快马加鞭地赶路,不至于让宁师姐等太久。
良晌。
“师姐慈悲。”
此刻,宁秋华身穿一袭玄青色窄袖战袍,脚踩一对鹰爪三角皮靴。她神色凝重,桃红色的面皮上笼罩着几缕忧愁。
“事情紧迫,宁师弟,咱们边走边聊。”
“好!”
两人旋即唤出坐骑,由宁师姐前方引路,崔公让紧随其后。
腾云驾雾。
“宁师姐,什么事情啊?如此着急?”
“‘龙虎山清薇派’的道友在赶路的途中遭到不明势力的偷袭,师祖安排你我二人前去驰援。”
崔公让推测:偷袭的人十有八九便是满月教众。
“哦,师姐请多加小心。”
“我跟那伙人交过手了。他们的刀法路数诡异,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驾驭象足飞出二三十里。
顺着官道望去,有数道身影正在捉对厮杀。
跟预料的一样,一群黑衣刀客正在对“清薇派”的修士发动围攻。
这批黑衣刀客拢共九人,跟之前的“臭鱼烂虾”不同,他们的实力更为恐怖,恍若一群野狼。
至于清薇修士那边,就显得很是狼狈。
他们共有五人,一名白髯老道,领着三男一女四名道童。历经惨战,白髯老道已经挨了数刀,血液渗红了法袍,仅凭一口气吊着。
道童也重伤两人。
“紫霄宗在此!无知狂徒速来献头!”
宁师姐英姿勃发,化作一道丽影,参与了战斗之中。
“请前辈恕罪,我们来迟一步。”
白髯老道呼喊。“快去救我徒儿!快去救我徒儿!”
崔公让同样拔出了天问剑,从侧翼切入战团。剑入银龙出海,直逼某名黑衣刀客的胸膛。哐!天问剑撞到了格挡的战刀。
“宁师姐,我掩护你。先给清薇派的人疗伤。”
宁秋华神色复杂。
“他们有九人,你能应对么?”
崔公让战意昂然。“不试试怎么知道?”
掣剑在前,一打九!
第一百一十六章:大展拳脚。
敌众我寡。
崔公让没有藏招,将自己所有的底牌悉数尽出。
【猿猱臂】加持【硕鼠造化】【春日残冰剑法】附带【天谴狂雷】一时间,磅礴的能量倾泻而出。
巨鼠崔公让恍若神明下凡,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的修士。
不单单是那九名黑衣刀客愕然。
此番变身,就连宁秋华同样看傻眼了。她的樱桃小嘴圆张,迟迟讲不出话来。
“崔崔崔.......崔师弟,你是人是妖?”
“怪不得师傅如此器重你,化形之后,我的战力自愧不如。”
身体膨胀了五六倍,手掌有芭蕉叶片那般大小。天问剑捏起来,像是一根剔牙的牙签。崔公让索性收回了利刃,攥紧磨盘大小的拳头。
硕大,却不笨拙。
因为加持了【猿猱臂】的缘故,巨鼠崔公让身形似闪电。
眨眼间,犹如陨石天坠。拳峰砸落,某黑衣刀客躲闪不及,通体的骨头像是放鞭炮似的折断。
杀了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好强!”
宁秋华痴痴然看去巨鼠,陌生感油然而生。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憨傻劲儿”的崔师弟,体内居然暗含这般恐怖的力量。
“即便是我,遇上崔师弟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一击毙命。
剩余的八名黑衣刀客呆滞住了。
三四秒后,领头的“满月掌印”爆喝一声:“为了倾洒大地的月光!吾辈甘愿献祭凡胎。”伴随着誓言,他转动手中战刀,脚踏箭步冲在了前头。
另外的刀客们也从恐惧之中苏醒过来。
纷纷抽刀进攻。
“布阵!”
“陷象飞刀!”
此阵法由边疆人捕杀大象的战法精炼而成。八人各占一个阵眼,彼此呼应,合力围剿。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锋利的战刀闪烁着锃亮的寒光。
黑衣刀客的阵法还颇有几分威能。
崔公让被包了圆,无处躲闪。
“师弟小心!”
“地势坤,厚土载物!”情急关头,清薇派的白髯老道挣扎着,施展道法,从地面抽出一堵墙壁。
白髯老道说道:“老夫的伤已经止住了,快去助力你的师弟吧。”
宁秋风旋即挺剑上前。
唰!唰!唰!
劈出数道凌厉的剑气。未然并未杀死黑衣刀客,但破坏了“陷象飞刀”的阵型,使得崔公让有反扑的机会。
机不可失。
崔公让果断出招,猛烈的拳法密集地挥去。
乱了阵型的黑衣刀客战力直接衰减一半,他们已无心再战,纷纷拔腿开溜。崔公让乘胜追击。
噗叽!
巨鼠的步子迈得过大,竟直接将地面上的黑衣刀客踩死了。他的肢体压成一团碎肉,腹腔的压力巨大,五脏六腑“噗叽”一声,活生生地撑裂肚皮,挤出腹外。
死相惨不忍睹,也弄湿了崔公让的脚底板。
“恶魔!”
“他是恶魔!背叛月神的恶魔!”
活着的黑衣刀客彻底被吓破胆了,双腿哆嗦,连逃跑的勇气都被击溃了。
“师姐,剩下的几人是杀是留?”
崔公让把脚底板蹭在泥土上,试图蹭掉沾染的血污。
第一百一十七章:放虎归山。
“师姐,剩下的几人是杀是留?”
崔公让拿不定主意。
宁秋华师姐沉吟片刻,引经据典道:“《道德经》有言: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咱们紫霄宗乃是名门正派,素以慈悲热肠昭著于世人。”
听宁师姐的意思,似乎是打算饶恕那些黑衣刀客。
崔公让也随之松开了拳头。
然而,她话锋一转,换上严厉肃杀的口吻继续讲:“他们这批贼人,戕害黎民,罪大恶极。作为正道修士,应该替天行道。”
宁师姐肚子里的墨水很浓,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可说了半天的大道理,也没明说到底是“杀,抑或不是?”
只见,她削葱般的手指从衣囊取出一枚永安通宝。“尔等命途,交由苍天定夺吧。平面死;字面活。”
永安通宝是大魏朝流通的铜钱。
铜钱正面平滑,什么东西都没有;反面则凹刻“永安通宝”四颗大字。
余下的那六七名黑衣刀客,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钱币高高抛起,盖在手背。
崔公让亦是紧张。他的同理心很强大,很容易将自己代入到敌人的视角,并对敌人产生怜悯之情。
手掌缓缓拿开。
有字的一面在上,意味着黑衣刀客可以苟且活着。
“天命如此。”
宁师姐美目一横,怒斥:“你们命不该绝,姑且饶恕一回。”
她的话语恍若明媚的阳光,穿破了层层云霾,洒落大地。噗通!噗通!那些个黑衣刀客旋即双膝跪倒,叩头谢恩。
嘴角噙着泪水和鼻涕的混合物。“多谢女菩萨饶命!”
“女菩萨大慈大悲......”
“唔——”
崔公让挠挠头。
“喂!在紫霄宗的信仰体系中,是没有菩萨的,你们喊错了。”
“死罪已免,活罪难逃。”
惩罚并未结束,宁秋华继续宣判说:“我会碎掉你们的经脉,杜绝日后再作恶。”
好死不如赖活着。
黑衣刀客并未进行过多的反抗,他们纷纷丢下手中战刀,列成一队,等待宁秋华逐个废除修为。
哆!哆!哆!
手指猛戳黑衣刀客周身的穴道。
经脉闭锁,真气郁结。
噗——
被点了穴的某名黑衣刀客突然喷出一口黑色淤血,自此沦为了废人。
旁边的崔公让开了眼界。
“竟然还有这种手法。”
仔细地观摩着,试图模仿宁秋风的点穴手法。
良晌。
黑衣刀客统统处置完毕,他们作鸟兽散,把腿逃命了。
另一边,清薇派的白髯老道和四名道童稳住了伤势,在崔公让和宁秋华的护送中,登上了丹霞山。
路途中,崔公让心生疑惑。
悄咪咪地问:
“喂!师姐。我听师傅讲,参与本次大会的全是得道高人。”
努努嘴。
“清薇派的几个人,怎么这么弱?连杀手都打不赢。”
唉——
叹了口气。
宁秋华作答:“清薇派师门不幸,孳生出一名逆徒,将整个宗门闹得天翻地覆。”
“叛徒?”
点头。
“那叛徒名叫杨琏真,一夜之间屠掉了大半个清薇派。”
第一百一十八章:登坛论道。
一路闲聊。
众人安稳登上了丹霞山,在宁秋华的安排下,清薇派的道友暂且入住“明悟客斋”。
“师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崔公让准备告辞。
“且慢。”
宁秋华挽留。“崔师弟,你的战力不俗,有没有兴趣跟我结伴,一并登坛论道?”
“怎么个说法?”
崔公让整日忙碌于自己的事情,对许多宗门内务不清楚。
“本次的的罗天大醮,除却祭祀神明,祈禳天灾之外,还会安排不同宗门的弟子切磋武艺,交流心得。我想......”
她突然挽起崔公让的手,略带几分娇羞神韵。
问:“本师姐能否借三分薄面,你我结成道侣,迎战外门修士。”
“没问题。”
崔公让倒是爽快,满口地答应了。
“那咱们约好了。”
“嗯。”
对于切磋武艺这件事,他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功法秘籍上只能学到浅薄的皮毛,唯有通过实战才能将招数融会贯通。
距离罗天大醮尚且有些时日,辞别宁师姐后,崔公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休息。
傍晚时分。
咚!咚!咚!咚!
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叩门声。
“崔贤弟在么?”
隔着门,熟悉的女性声音荡入耳朵,来者恰是美少妇金纸鸢。
“来了。”
快步上前开门。
“咯咯咯......”金纸鸢依旧是热情洋溢,她爽朗的笑声震落了脸盘子涂抹的脂粉。“哎呦,几日不见,都混上了这般境地?”
接着,她佯装嗔怒的模样,嘟嘴埋怨说:“你发达了,就把我们这几个老朋友遗忘了么?”
“啊?”
金纸鸢翻起大白眼,酸溜溜地挖苦:“多少时日没同姐姐来往了?”
“也是,崔贤弟发达哩,今非昔比哩。”
“我们这些老朋友,配不上你个大人物。”
崔公让慌忙解释。
“不不不......最近几天我去执行任务了。”
“金姐,有事直接说。”崔公让拍着胸脯保证。“能办到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好!姐姐就等你这句话。”
绕了个大圈子后,金纸鸢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贤弟,罗天大醮的事情听说了吧。”她双目放射出灼热的精光。“我想跟你搭伙,迎战其他门派修士。”
“啊?”
诧异。
“这......这不太好吧。”
崔公让颇有些为难,毕竟他刚刚答应了宁秋华,不知该如何应付。
“哼!”
金纸鸢的脸面立即耷拉下来。
“果真是嫌弃我。”
“罢了,罢了。崔贤弟如今身份显赫,我金某人攀附不起了。”
她作势转身离开。
“金姐,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
“真不是故意拒绝的。我崔公让怎么可能会嫌弃老朋友?”
他心里清楚,金纸鸢是个颇有些心机的女人,她试图利用往日的情分,来进行道德绑架。倘若拒绝了她的请求,便是“嫌贫爱富,不讲义气”。
“鲁大脚大哥呢?通常不是你们俩组队么?”
金纸鸢欲擒故纵。
“大脚出远门了。若不是只有我孤苦伶仃一人,哪个愿意找你帮忙。”
第一百一十九章:崔氏十三针。
崔公让是个不爽利的人。
只要不被逼到绝境,就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穿越之前,老板扣了十天的工资。崔公让脸皮薄,不敢腆着脸皮找老板对峙。
金纸鸢却是个阅历丰厚的老手,将崔公让的“软弱”手拿把掐。
泪珠顺着眼角的鱼尾纹低落。
一时间,她把“感情牌”打到了极致,哭得梨花带雨。
啜泣。
“是我自讨没趣了。”
左右为难,崔公让的心思摇摆起来。“要不......我。”
说了一半却咽了回去。
狠下心来拒绝说:“真的对不住,我确实,确实,确实......”一口气说了三个“确实”,且语气越来越重。“确实有了约定。”
话已至此,金纸鸢不好再死皮赖脸地呆着了。
“好。”
遽然,她目露凶光。“到时你我擂台相见!”
咣!
随手扯住房门,悻然离去。
“怎么搞的我像个罪人一样?”
耸肩。
“算了,把修为提高才王道。”
罗天大醮开坛前的时间里,崔公让一直沉浸在武学之中,把【春日残冰】剑法打磨至炉火纯青的境界。
除此之外,还有了“意外收获。”
早在三年前,他仍然窝在蒲台县打捞尸体。曾在花马湖,从被湖匪斩断的尸体上收获了一门名为【鬼门十三针】的神通。
此神通乃是医术。
以银针刺穴道,可治疗癫邪臆症。
开悟【鬼门十三针】后,崔公让又不是精神病医生,一直派不上用场,渐渐地将它遗忘了。
直至昨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间回忆起了这茬子事。
“如果将鬼门十三针,刺在正常人身上会怎么?”
怀着疑问,从宁师姐那里借来一块大型铜镜。褪去衣物,照着铜镜寻找自身的穴道。
仗着【神仙卧】逆天的恢复能力,他把自己当成了“实验小白鼠”。
一针人中鬼宫停。
第二手扎指甲下。
三针鬼垒四大陵。
......
落下的第一针倒也没有异常感觉;第二针神智就有了几分恍惚,像猛灌了一坛子酒,酒力冲上头的感觉......直至第五针,崔公让将自个扎昏厥了。
昏过去了整整两天,最后被尿憋醒的。
“好强的针法,比强力蒙汗药更管用。”
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先是入了剑池,搞了些锻造飞剑的特殊金属。然后出了山门,寻找铁匠打造了一包的银针。
接着,崔公让掏出雪花银,从乞丐窝里请了十名“试验员”。
经过反复研究,成功地将用于治病救人的【鬼门十三针】魔改成了杀人战技【崔氏十三针】
并且将原本的针灸手法,革新成了更厉害的“驭气飞针”。
“哈哈哈,我TMD真聪明。战技发明家。”
自卖自夸。
虽然这套【崔氏十三针】尚未经过生死实战的检测,但崔公让有预感,跟敌人生死缠斗时,冷不丁施展一手,必然会有奇效。
“恰好,马上就到了罗天大醮。”
崔公让指缝间捏着细如发丝的银针。
“就先拿其他门派的道友们试试手吧。”
第一百二十章:螺蛳道场。
黄帝四一一六年,岁在己亥,五月十五。
宜祭祀,忌出丧。
千里玄修奏金表,万朵祥云映紫霄。此届罗天大醮共设一千二百星位,醮期则长达七七四十九天。
具体的仪式以“请神”“安水”为始,礼节繁杂,步骤繁多。
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罗天大醮乃是一场盛大的祈福宗教仪式,崔公让所期待的“切磋武艺”仅是其中的一个小环节。
第一天直至日落,都完全没有要安排比武的意思。
那些大大小小的修玄者们虔诚地颂唱经文。
崔公让听不懂,也不太感兴趣。
神秘且盛大的祭祀活动一连持续了数日,愣是将一千二百名神灵挨个祈祷了个遍。
“嗐,原来紫霄宗还挺有文化底蕴的。”
筋骨快要闲得长草了,足足等到了第三十六日,宁秋华师姐才来找崔公让。
她外面套着一层绛红色法袍,内敛一件窄身战衣。
“崔师弟可有准备?比武切磋马上开始了。”
摩拳擦掌。
“那太好了,我早就等不及了。”
“走吧。”
“先去‘螺蛳道场’候着。哦,忘记说了,咱们必须经过一轮宗门内部初选,才能迎战外派道友。”
宁秋华前方引路。
但她并未朝着苦海峰,玉龙台的方位走。取而代之,领路来到了剑池。
不解。
“师姐,不是比武么?来剑池干嘛?”
师姐笑答:“比武的擂台就摆在剑池里面。”
大步流星地迈了进去。
哗——
熟悉的瀑布飞流之下,熟悉的老渔夫依旧在垂钓。宁秋华恭敬地问候老渔夫:“玉衡子师叔,晚辈想到‘螺蛳道场’参与比武。”
老渔夫没有回话,只是随手从身旁的竹篓摸出了两枚螺蛳。
“喏,一人一枚。”
螺蛳很是普通。螺壳青绿色,呈螺旋上升状。
见到崔公让疑惑,宁秋华师姐解释道:“‘螺蛳道场’并非寻常的擂台,而是由玄奥的功法开辟的特殊空间。”
一边说,一边演示。
“想进去非常简单,把螺蛳口的厣盖扣开即可。”随着一阵空间扭曲,师姐果真被吸入了螺壳里。
“有点神奇。”
崔公让随之扣开螺蛳。
眩晕。
头重脚轻。
三个呼吸的功夫,他同样迷迷糊糊地钻入了螺蛳壳里。
“崔师弟,给你介绍下比武规则。”
“简单地说,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一切战技、手段、法宝......无论是正是邪,均可放心大胆使用。”
顿了顿,补充说。
“不必担心,螺蛳道场里受的伤,出去后自然就会恢复。即便是死了,出去后也能复活。”
了然。
没有限制更符合崔公让的意愿。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崔士十三针】了。
交代几句了。
空间再度扭曲,崔公让和宁秋华的对手被传送了进来。
“啊?”
满目诧异。
“孽缘啊。”
无巧不成书。
来者并非旁人,恰恰是被崔公让拒绝的金纸鸢,和她的搭档。
脸颊似火烧。
“咯咯咯.....崔贤弟好福气。”
“有如此良人相伴。怪不得不稀罕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姐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