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做局(三更)
陈有福拍他脑袋:“当然不是,咱们喜欢苗条——咳咳,总之,不会亏待你。乖乖跟哥哥们走吧,不,哥哥们抬你走。”
盐阿郎大叫:“你们究竟是谁?我出了事,郝灵不会放过你们的。”
三人撇嘴,等郝灵成了我们将军夫人,打军棍我们都甘愿。
麻袋一放,系了口,搬走。
左西犹豫了下没现身,跟着出了城又回城,直奔皇宫。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左相被找出来,就见他大呼小叫,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淡定,你可是丞相府的人。”
左西淡定下来:“少爷被人抓走了。”
“什么?!”左相破了音,引得皇宫门口的侍卫扭头看。
他急急抓着左西走远些,咬牙切齿:“夫人知道了?”
左西无语:“大人您觉得有我在会让夫人得知?”
不是啊。
左相瞪眼:“说清楚。”
“还不如被夫人发现呢。”左西叹气:“少爷被大将军府的人抓去京郊大营了。”
这怎么又扯上大将军府了?
左西一板一眼:“京郊大营咱们是没法闯了,想也知道他们不会放了少爷的,等少爷出来——大人你就等着他过年出来直接磕别人家的祖宗吧。”
左相一口气接不上:“你气不死我不甘心是吧。”问他:“卫小将军抓的他?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反正少爷丢了,你看着办吧,要是少爷改了祖宗改了姓,我看你拿什么和左家的祖宗交待。”
左相吹胡子瞪眼,念头一转:“去军营也好,没得在外头胡混。”
左西冷笑:“是啊,眼瞅着到最后关头了,进了军营,该不会死劫应在军营里?好像上个月京郊大营有两个还是三个新兵被抬出来。”
左相:“...”
左西:“怎么?真出什么事大人敢亲自去军营要人?大人要人家就给了?我怎么记着大人说京郊大营只有皇上能命令?皇上他老人家知道你在外头有个儿子吗?”
“左西,你话越来越多是不是老了?”
“是啊,我老了,人越老啊越看重子嗣传承。”
“...”
左相:“去,跟着那丫头去,不信那丫头无动于衷。”
“自己儿子自己不管指望着外姓人管,卖儿子呢。”左西呵呵呵呵的去了。
被呵一脸的左相头疼得要命,感觉左西被他娘附身了似的,完美填充了催要孙子的老夫人一角。
老夫人,老太爷。
左相神色一黯,爹娘去得太早,还没等到他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奴婢成群被人喊老太爷老夫人,更没等到——亲孙子。
他捏紧手指,左西的话魔咒一般在耳边萦绕——给别人家祖宗磕头,改姓,入赘——不可以、不允许、绝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转身昂头阔步迈进皇宫。翘班是不可能的,绝不给政敌任何攻讦的理由,他要长成他儿子的参天大树。
盐阿郎被运出城的第一瞬间郝灵就感知到了,进而感知到是什么人下的手——凡是她遇到过的人,气息都记了下来,知道他们没有歹意便放下了心。
但她还是不懂,卫弋想要盐阿郎想到光天化日偷人的份上?
想了想,她还是与守大门的卫弋道:“玩闹归玩闹,盐阿郎不能离开我太远太久,月底前就让他回来吧。”
军营煞气最重,去那里锤锤皮子也好。
卫弋一脸懵,但他还是迅速反应来:“他命格有什么问题?”
“大凶。只有我有几分把握化解。”郝灵没细说。
卫弋记在心上,回家就召了陈有福问。
陈有福道:“将军不是想让盐阿郎从军?”
卫弋定定看着他。
陈有福顶不住了,躲闪道:“就开个玩笑,兄弟们没怎么着他,还找熟人关照他呢。真的没害他。”
卫弋点点头:“我知道了,让他历练个几天,看看他是不是好苗子,月底让他回来,他还有事要做。”
他不认为郝灵会糊弄他,她说盐阿郎不能离开她就是真的不能离。
过了几日,卫弋打卡守大门,叫出郝灵:“袁英在找杀手。我让我的人去接触了他。”
郝灵讶异:“他信了?”
杀手和兵士,不一样的吧。
卫弋:“他信了。出价五千。”
“哈,我才值五千?”
卫弋:“给个价。”
“十万。”
“十万买你的阵法。”
郝灵笑起来:“好精明的买卖,用别人的钱给你买好处。”
“他的是你的,我再给你十万。”
“...没必要,你不是玄门中人,学不会的。与其在我这里磨,不如去找真正的有奇门遁甲之才的人才。”
“你不是?”
“我不是。门道不一样,你不跟我修行学不会啊。”
卫弋:“我觉得我有所领悟。”
郝灵:“...那你继续。”
世上本就不缺天才,或许,他得了启悟悟到别的收获呢?那是他的缘分。
而袁英在拿出五千两的大价钱后,静待佳音,结果没几天,中人黑脸找上门。
“开什么玩笑,那小神婆叫郝灵你怎么不早说?”
袁英有一瞬间的心虚,确实,他下单的时候没说名道姓,毕竟,郝灵这个名字之前他也有所耳闻,救了高家嫡子,肯定得高家看重。
“她可是有真本事的,鸿胪寺高家,还有方阁老,都有来往的。而且,她跟刑部还有关系。”中人脸沉沉盯着他看,邪笑:“伯爷,您这该不是和官府做套故意搞我们吧。”
袁英吓一跳,那个死丫头还和刑部有关系?他怎么不知道?
中人:“加钱。”
袁英犹豫,五千两啊,已经不少了。
中人起身就要走。
袁英急忙拦住。
“一口价,两万。”
两万?你怎么不去抢?
“老子做的可是刀尖舔血的买卖,抢?还简单呢。不如你自己去杀人?”
袁英只得答应。
规矩,先付账,不成则退,期间他们的花费是要扣除的。
一万五的银票,袁英心疼如刀割。
这次,总成了吧。
不成。
中人再次来找,关上门勃然变脸,扑上来掐他脖子。
袁英大骇,几番挣扎,终于挣脱,咳咳不停。
“疯了,你疯了,我可是主顾。”
“主你妈——袁贼,你个灾星,你为何不说那郝灵竟和大将军府也有关联?”
什么?
袁英真切的懵了。
一拳头砸来。
“你特么混蛋,大将军府护着她,我们的人折了两个。若是他们吐出什么,袁英,你就等着死吧。”
袁英:...我真的不知道哇。
一千两,安抚下中人。
中人仍是呼哧喘气的,斜眼对着他怪笑:“伯爷,您可真是能耐,大将军府力挺的人您都要杀,得,我也不问您有什么内情,这事,到了这一步咱们是不能沾手了。我们道上的是不怕官府,可也得看这官府是哪家,大将军府,卫家,您自己去打听打听,道上谁敢碰。”
第九十二章 仙人跳(四更)
“我们杀人是杀人,人家杀人是杀鸡。我们杀人是犯法,人家杀人是奉旨!”
“前头的事咱就当没发生过。我们折了两个兄弟进去,还有屁股要擦,钱,是没法退您了,兴许还不够呢。”
“我们也不跟您要了,现在啊,我们害怕大将军府追究上我们呢。”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爷们儿后会无期。”
摔门而去,袁英傻在屋里。
那死丫头怎么就跟大将军府攀扯上了?大将军府还护着她?
心乱如麻,回家召集开会。
“琳儿,你怎么看?”
袁英自己都没意识到,一遇到什么事,无论大小,他总会征询袁琳一个小姑娘的意见。
就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袁琳她又不是什么智珠在握的人物,只凭几分直觉罢了。
大将军府——若是手臂完好,袁琳能撕破十条帕子。
那个贱人,短短时日都勾搭了什么人?
她阴冷着脸:“现在不铲除她,等着她以后再认识什么侯爷国公吗?爹,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她就会放过我们?”
袁英一吼:“孽障!袁家养大了她,她有什么好怨好恨?”
刘氏目光缩了缩。
袁琳咬了咬唇。
袁琅道:“感恩少怨恨多,人性如此。”
若郝灵在,定砍了他的嘴巴做成花。看这一家人点头认同的样子,袁元是生在了什么毒草窝。
袁英头疼,人是不能留的,可该怎么弄?杀手都不敢去,难道他的家丁比杀手都强?
隔日,袁媛心事重重找到他:“三皇子到底是听了流言,我再三解释,他自是相信我,但淑妃娘娘那里——她还是更看重杜家。”
闻此,袁英不觉得是自己不如杜阁老有政治资本,反而更恨上袁元,在他想法里,若不是她还活着,他怎么会事事不顺?
郝灵:老子怕你脑子里都是翔,一锤溅一地哦。
袁媛道:“三皇子与我透了底,他不喜欢目中无尘的杜兰君,这个月底,选皇子妃之事便要尘埃落定,父亲——”
既然想用她攀富贵,总该付出些什么了。
袁英下了决心:“我自有主张。”
转身又去找中人了。
中人不理他,纠缠半天,无奈道:“看你运气吧。我们是不敢再出手,但有一个人,或许愿意,若是他也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谁?”
“血菩提。”
“血菩提?”袁英失声。
“噤声。你想将官府的人招来吗?”旋即讥讽:“哦,我忘了,伯爷就是官府的人。”
袁英捂着嘴。
不怪他失态,这个血菩提,委实凶名远播。
血菩提,高挂朝廷悬赏缉凶榜首十年不落。没人知道他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其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每一个受害人给砍杀的支离破碎尸块都不全,且受害人皆是年纪小相貌好的男女,其中,不乏官家子女。血菩提在作案现场皆会留下一枚饱蘸鲜血的菩提珠。
世人不解其意。这厮将自己当成普度众生的佛吗?
魔吧。
袁英捂嘴:“那样凶残之人——”他怕惹祸上身啊,他有儿有女都很漂亮啊。
中人道:“不那样凶残敢对上大将军府?”
袁英无话。
中人起身要走,被他拉住。
咬牙:“怎么找他?”
“看你运气了。”拿出一枚紫金铜牌,上头刻着一枚菩提:“一千两。”
这么贵?袁英瞪眼。
中人冷笑:“就这么一枚牌牌,落在刑部手里,老子一家都活不成。伯爷,一锤子买卖,以后,你别再找我。您这样高贵人的单,咱小老百姓委实接不起。”
一千两,袁英咬牙掏了,拿了铜牌在指定的时辰来到指定的地点,消遣半日,始终无人搭讪他。
“可恶,耍我。”
袁英一怒,才要摔牌子,突然发现那牌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荷包里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红色菩提图案,写了个城外的地点,没写时间。
袁英一咬牙,立即出了城,在纸条上说的地方,找着一间破屋。
周围没人,袁英进去,突然门窗自关,吓得他坐倒地上叫个不停。
阴冷不耐的男声:“别叫了,你又不是小姑娘。”
袁英捂住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杀谁?”
男人不耐的声音,似从破屋每一个角落发出。
一想到对面是何等凶残的血菩提,杀人不留全尸,袁英忍不住哆嗦:“城南三才巷,郝灵。”
“郝灵?”男人似乎是疑惑一下,接着问:“长得好看吗?”
想到血菩提的下手对象,袁英没有思考:“好看。十五岁。”
男人似乎点了点头,再开口带几分满意:“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
说完,门窗同时打开,骤然光亮吓得袁英一个哆嗦,屋里没人,外头也没人。他反手摸了把,感觉后背已经湿透,急急上马回了城里。
第二天,同样时间,破屋紧闭,男人的声音很不开心。
“她很胖。”
袁英竟一时无言可对,心里后悔,为何以前给她吃那么多。
“不过看骨相,却是长得不差。”
袁英松了口气。
“可她为什么那么胖?”
袁英又提起一口气。
“急着要她命?不能让她先瘦下来?”
袁英:...不是,挑肥拣瘦要不得。
那人纠结了阵:“十万。”
什么?
袁英抖起来,十万?银?她那么值钱?
“她不值钱。可卫弋值。”
什么?卫弋?
男人嘲讽:“你想杀她你不知?大将军府的卫弋,一代杀将卫小将军,天天守在那院子跟前,风雨无阻。”
袁英愕然,他还真不知道,死丫头已经这么得大将军府看重了?
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若是她告之其身世...
“十万,我给,确定能让她永远消失?尽快。”
暗地里的人满面嘲讽:“她永远消失,我也要永远消失,先给钱,一旦得手,我要立即离京,此生不再回。”
袁英想,也是,毕竟那是大将军府,可是,十万...
“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不同意就当你没来过,不要透露老子的踪迹,否则——你这个年岁应该有几个子女吧。看你模样,子女长得应该也不差。”
袁英一个激灵。
“一,二——”
“成交。但请给我几日时间。”
“痛快。三日。”
袁英回家,第一时间找到袁琳,紧紧盯着她的眼:“爹找了个厉害的,他要十万。”
袁琳睁大眼。
“十万,对咱家不是小数,若是不成功——你帮爹想一想,值不值?”
要她预感,这一次,能不能成。
其实袁琳的预知能力并不强,些小事罢了,且只能感应血亲。她自然感应不来郝灵,郝灵不说与她毫无关系,灵魂也是碾压她的存在。她只能感应袁英,而感应的结果——
郝大师表示,隔空改动个小磁场线什么的,弹弹手指啦。
反正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就是了。
于是,袁琳重重点头:“爹一定会成功。”
仿佛怕他不敢信,她还道了句:“我感觉爹明天能发一笔意外之财。”
第九十三章 刻灵(一更)
这个,不是郝灵做的手脚。
为了凑足十万两,袁英去珍宝阁出手了一批古董,去的路上,眼缘到了,花一百两买了个笔洗,结果珍宝阁的老板看出那笔洗做了伪,去掉伪装,竟是前朝名士的物件,收价一千两。
为此,袁英信心满满。
三日,十万两银票送到破屋里。
男人很满意:“二十六那日,听消息吧。”
袁英一愣,二十六那日不正是选妃大会?一想,也是,之前中人就说死丫头几乎不出门,有卫弋守着谁能动手?那日正好人多眼杂——所以她也会去?
男人顺手满足他的好奇心:“方阁老夫人邀请的她。”吭哧吭哧的笑:“倒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若是瘦一些,再好看一些,不收你钱也行。”
立时,袁英又后悔了,为什么要喂她那么多,一个丫头罢了,饿不死就行。
十二万两千两。
放在郝灵面前。
郝灵笑:“昌平伯府该空了吧。”
差不多,流水是抽干了,但也不至于饿死,毕竟三天时间不够卖房卖地的,还是有很多不动产的。只是铺子着实卖了好几家。
撑不起袁媛的皇子妃嫁妆了,假如她能做成皇子妃的话。
可那家人就觉着只要袁元一死,千金散尽还复来呢,迷之自信。
郝灵有些失望:“祖宗留的家底太厚的,套不来伯府的地契房契呀。”
卫弋想了下:“昌平伯府是御赐的,不能买卖。”
哦?哦。
“怎么才能拿到?”
“抄家。若是内府收回再出手的话。”
郝灵:“...能不能制造点什么,让他造反?”
卫弋:“...袁英太怂了,没人会信。”
郝灵叹气,这个窝囊的男人。
她问:“律法上还有什么抄家的罪名?”
卫弋:“袁英只是在翰林院修书,修的还是不重要的书,让他犯什么过错都抄不了家。”
郝灵:“...好没用啊。”
卫弋不自觉想到一句话:没用的人才能保住脑袋。
郝灵问他:“那日你打算怎么办?真弄个刺客来杀我?”
卫弋奇怪看着她:“想什么呢,这事已经结束了。”
银子都到手了,再压榨也压不出什么了。
郝灵竖大拇指,不愧是将军,坚决不浪费多一个兵力。
卫弋不太自在的邀功:“咳,那个,阵法是不是能教我了?”
郝灵看着银票,十二万呢,忽然心花怒放:“你等着。”
捧着银票跑正屋:“师傅你看。”
师婆婆一看就看出厚度和数额了,只觉气都喘不匀了,难道,自己一个只是让徒弟瘦下来的如此卑微的愿望,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不是让你搬?你什么时候走?”
早说让她搬新房子,可这人晚上还是睡东屋。
郝灵笑得甜蜜:“我是您徒弟啊,随时在您跟前听传,哪天您起不来我不是得叫您嘛。再说,我都习惯睡全是镜子的房间了,不换了。”
呵呵,师婆婆冷笑,立即喊小婵:“给我把那些镜子砸了,屋子也拆了,东屋西屋统统拆掉。”
小婵:...小姐又惹婆婆生气了吗?
师婆婆好生气,郝灵好开心,她收好银票,其实就是往床头桌上一扔,师婆婆的为人只要她拿了就绝不会再收走,跟高傲的人相处就这点好。
郝灵出来叫卫弋:“来,我给你做个符。”
卫弋略失望:“不是阵法?”
“跟你说了我用的不是阵法,你不跟我修行学不会的。来来来,我来弄个你专属的——好运?隐身?加速?你想要哪种?”
想到郝灵和盐阿郎在袁府如入无人之境,卫弋:“隐身。”
“隐身啊,可以。”郝灵点头却又为难:“我没有什么好材料,你提供吧,最好是硬的不易坏的能用一辈子的。”
卫弋想了想,脖子里一拽:“这个行不行?”
玄铁虎头,朴实刀工。
和盐阿郎那只一模一样呢。
呵呵,应该说,人家主人有一对一模一样的。
她才不心虚。
“可以,这个就好,你贴身带着更好了。”
卫弋摘下虎头,郝灵接过,夸赞:“这是大师的作品吧,寥寥几刀,将一只虎王隐忍的耐性和爆发力全表现了出来。”
卫弋微微勾起嘴角,淡淡笑道:“我做的。”
郝灵惊奇,抬头看着他:“卫弋,不是我夸张哟,你真的可以考虑跟着我哟,你这几刀,很有刻灵的天赋呀。”
“刻灵?又是什么?”
“是我们灵师的一种技能。比如说,你这块玄铁,本身便有灵性,经过刻灵,加以修正和归拢,能让它灵性大增,甚至可以养成灵器。不过,”郝灵耸肩:“没有灵力也难养就是了。如今真有灵器灵性的话,真的只能天生地养了。”
卫弋:“如你所说,我有刻灵的天赋,是不是能为我的长兵养灵了?”
郝灵再度耸肩:“都说了,如今世间几乎没了灵气,怎么养?时不你待,死心吧。”
卫弋不死心,但此时不宜再说,他和郝灵面对面坐了,看她一手捏着虎头,一手持...绣花针?
没错,绣花针,郝灵随手从小婵的针线篓子里拿的。
没办法呀,她的专属工具,全跟着她爆了,统子又是个废的,想买点好的专业的刻刀都联系不上商城。
灵灵灵: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废的?
绣花针在手,天下我有。
卫弋眼睁睁看着郝灵捏着针尾,气势一变,胖乎乎软糯糯的少女顷刻间变了个人,仿佛坐在那里的是隔着云端的天人,肃穆庄严。
绣花针针尖光芒一闪,这一刻,小小身躯的它能戳天破地,咳咳,夸张了。但虎头上沙沙的声音和簌簌掉落的粉末,告诉卫弋此刻的它是多么的脆弱和卑微。
我只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虎头说。
“噔噔噔噔,好了。”
绣花针一收,吹一口气,原本简单质朴的虎头此时布满了细细的神秘花纹,仿佛一只秃头虎终于长出寸毛似的。
挺好看。
卫弋接过捏了又捏,确定不是沙子粘的,静静去看那根针。
雕刻过玄铁的绣花针:老子成神了。
卫弋想,若是自己能分成两个就好了,一个上战场,一个学刻灵。
可惜,战场是不能放弃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放弃的。
郝灵:“戴着它,只要你想,隐身符就能启动。记着,只有你自己能用,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用。”
这是什么说法?
“你想,若时时走捷径,是不是原本很厉害的人也会慢慢废掉。”
金手指什么的,既然自己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太依赖了。
卫弋表示理解:“多谢。”
“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大忙。我很开心。”
坑袁英,她太开心了。
卫弋回到家,脸上都是淡淡的笑意。
老夫人啧啧称奇:“看来进展不错嘛。要不叫你祖父回来给你主持婚礼?”
第九十四章 卫家(二更)
卫老将军是先帝亲封的大将军王,大将军王更像一种荣誉,原本先帝封卫老将军国公来着,卫老将军拒绝了,先帝便封了大将军王,享国公待遇。
卫老将军戎马一生伤痛一身,失去儿子后倾力培养出卫弋来,便彻底撒手游山玩水去了,一年回京的日子有限。
卫老夫人偶尔也出去走走,但孙子孙女大了,她不在家谁操心小辈的亲事,因此近几年也不出去了。家里有大事再给老将军传信,但几乎无大事。
对将家来说,无大事便是最好的事。
卫弋无语,为什么祖母什么都能想到那上头去?
否认:“我和郝灵没关系。没那种关系。”
老夫人捂着嘴笑,摆手:“知道知道,年轻人脸皮薄,祖母不说,不说了。”
卫弋:“...”
“祖母让成衣铺给你订的衣裳做好了,你快试试。”
一拍掌,一个个年轻的小厮鱼贯而入,每个人都笑嘻嘻的,手里高高举着一套撑起来的衣裳。
至于为什么用小厮而不是丫鬟,当然是因为卫弋个子高,丫鬟撑不起他的衣裳嘛,而且要挑选,很费时间的,还是男子力气大些。
这点没什么,可一个个头上别着红花,笑得露出两排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些衣裳,锦衣玉带,姹紫嫣红,确定是给男子穿的?
“好看吧,年轻的男孩子就要穿得新鲜、夺目,管家说,这几个颜色在京里最流行,你看这料子,光闪闪的,别地都没处买去。”
鸡冠红、鹦鹉蓝、孔雀绿,这是给人穿的还是给鸟穿的?
卫弋头疼的扶额。
“不穿。”
“不行!”老夫人板了脸:“月底盛会,京城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去!”不定开个屏就能招个媳妇回来。
逼着他试,一套一套的穿。
卫弋是个孝孙,又不是做对敌方案,他没有坚持己见的理由,只能听之任之。
穿一套老夫人叫一声好,他的脸就黑一分,不用照镜子的,此时他就是个杂毛锦鸡。
最后,老夫人犹豫:“选黑还是选白呢?郝灵丫头定做的衣裳是黑打底的。”
卫弋正昏昏沉沉,闻言仿佛看见了救星:“黑的。”
他平日多穿黑。
“可是,白的显年轻呀,你比郝丫头大那么多。”
“...”
他是有多老?
老夫人拍了板:“都带上。”
好的,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卫弋败走,出门碰见卫霞进来。
卫霞是二房的姑娘。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便是卫弋的爹,只卫弋一条子嗣。二儿子不是将才,在家打理庶务,子嗣上只得一子一女,女儿便是卫霞,才十四岁,儿子叫卫现,十六岁。
偌大将军府小一辈只有三个,且都是嫡出,不少人惦记着与卫家结亲,大家私下都说,若不是卫家得帝王许诺的儿女婚事自主,卫家女必然要入宫,卫家男也要娶皇室女。
而这些年卫老夫人态度摆的明明白白,他们是无意与皇家结亲的,其他人便动了心思。
上门探口风的人越发的多,老夫人却是越加的愁。
大孙子卫弋便不多说了,被牛鼻子和秃驴败坏了婚恋市场,但凡疼女儿的都不敢来,找上门的只能为权势能是什么好亲家?
二孙子卫现,十六了,男子成亲晚这个年纪也该走六礼了,可这熊孩子天天嚷着自由万岁,他娘带他相看全被他搅黄了,就是个混不吝。
唯一的孙女卫霞倒是乖乖巧巧,可能是年纪小,男女之事上一点不开窍的,又被家里娇养的傻乎乎,家里都不知该选个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她一辈子和乐。
愁。
那是以前。
现在,不了。
老夫人得了神师的准话,上次,在城南,师婆婆和郝灵可都给她算了,撇去大孙子,翻过年,二孙子和孙女的婚事一准成,都是上好的良缘天作之合。
老夫人就是信,如今晚上都能多睡小半个时辰。
看见卫霞进来,想,在家里留不长了,自家孙女娇憨,嫁妆得再添添,左右有家底呢,家里人就这几个,留着能给谁花。
拉她坐下:“看给你做的衣裳。”
月底盛事,卫家也得出席,这种场合,卫家惯例不出风头,穿着打扮不出错就行,反正大好姻缘天定了,没必要打扮给外人看。
卫霞还在好奇的张望卫弋,已经望不见了:“祖母,大哥真的也去?”
太吓人了,大哥竟然会出席这种场合,很无聊的好不好,哦,这次有庙会呢,应该会有趣。
老夫人示意她看衣裳:“去,宫里特意来嘱咐,让你大哥去。”
卫霞便撇嘴:“别是哪个公主看上大哥了吧。”
老夫人不在意:“不会,没有合适的公主。没出嫁的公主们最大的还不满十四,跟你大哥差太多。”
卫霞便道:“有个五公主呢。”
老夫人失笑:“她早嫁人了,你忘了?”
“是,她早嫁人了,可马上要合离了。”卫霞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老夫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卫霞道:“我出去跟姐妹聚会听说的,说五公主跟五驸马闹得很厉害,要合离。”
这种事,老夫人已经不感兴趣,她出门交际也少,倒是小姑娘们常来常往很能及时得到些隐晦的讯息。
五公主今年好像是...二十岁?年纪倒是合适,但!
卫老夫人眼里闪过冷意,别说他们卫家无意尚公主,便是尚,也绝不能是刁蛮任性的搅家精。
“不要乱说,公主也不能强嫁。”
卫霞撇了撇嘴:“哪里乱说,是五公主,她在一次聚会上,明明白白夸大哥这样的男子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祖母,你说她一个嫁了人的女子,夸别的男子是什么意思,还是在她闹合离的时候。”
卫老夫人板了脸:“小小年纪嫁人合离挂在嘴边,像什么话。行了,祖母知道了,心里有数。”
被祖母呵斥,卫霞丝毫不在意:“有什么不能说,祖母和娘不都说女子长大便要嫁人,嫁人嫁不好就回家来嘛,这有什么不好说。”
一脸的混沌未开窍。
老夫人心想,算了,明年,明年就好了。
卫弋离开正院向自己院里走去,路上看到一个身影见到他立即转身就要鬼鬼祟祟的跑。
“卫现。”他扬高了声音。
大将军府二少爷闭目做了个痛苦的表情,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转过身,弯腰谄媚。
“大哥。”
大哥,亲大哥,虽然不一个爹也不一个娘,但真的是亲的。所以,亲大哥您叫我一声“二弟”或者“现儿”都行的。
卫现。
每次听到那独特的清冷声线这样无情无绪的呼唤自己的名字,都让他有种沙场秋点兵秋风瑟瑟独吹他的冷酷感。
卫弋是秋风,他卫现就是落叶,被人踩得全是窟窿的那种。
有些惧怕,可是能来自血缘,天生的。
第九十五章 放回(三更)
从小到大,卫现就从没在卫弋面前直起腰过,按说,卫弋没怎么着他,可他就是怂。直着腰跟他大哥说话,他不配。
卫现觉得,这一点他是遗传自他爹。
毕竟有次他爹说漏嘴,他爹在他早逝的大伯面前也从没直起腰过。
毕竟对于一个几百年守护边疆的光荣将门来说,父子俩委实废得前无古人了些。
“大哥,您回来了。”
卫弋皱眉:“站直了好好说话。”
卫现心里呜呜,我不行。
“这几天没见你,你去哪了?”
卫现眼珠子乱转:“没去哪,跟朋友去城外玩了几天。”
卫弋点点头,这个弟弟,他还是知道的,大器成不了,大祸也闯不了,平日里迷迷糊糊,但该有的分寸和敏锐还是有的。
他问:“前些日子,你跟我要的虎头雕呢?”
卫现一个咯噔:“大哥,给我了你可不能再要回去。”
他老老实实回答还好,他这样说,卫弋安安静静看着他。
卫现顶不住了,噗通跪坐在地,竖起手指头:“我发誓,我贴身带着的,可不知怎么的,丢了。大哥,真的,怎么丢的丢哪了我全不知道。”
卫弋皱了皱眉,丢了?想到他平日里也是丢三落四,问:“你怎么突然跟我要那个?”
卫弋想的有点多。
卫现脸现委屈:“他们说,大哥瞧不上我,我就想着,证明证明给他们看,大哥对我很好的。”
卫弋:“我瞧不瞧得上你需要给别人证明?关他们什么事?”
卫现立即知错:“是我想差了,大哥,我错了。”
他苦啊。出身卫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书也读不好,全家人仰仗大哥一人,他不是不想分担,可委实没本事啊。他本就心里愧疚,大哥身上多少伤他亲眼目睹的,越心疼大哥越恨自己无能。而外人眼里哪里看得到他们兄弟情深,一个光彩如月,一个卑微如尘,这里头没点祸起萧墙的故事都对不住他们聪明的脑袋。
世人最不缺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家和睦的。
他们不敢说卫弋,便对卫现冷嘲热讽,卫弋多光彩,卫现便被贬低的多没用。
被骂的次数多了,卫现也憋着一股火非得证明给他们看,上次便缠着卫弋要了他的贴身之物,谁知道,丢了。
心虚好久,此时见卫弋如此问,灵光一闪:“大哥,是不是里头有什么不妥?”
心里暗骂,小兔崽子,果然是算计爷爷,等爷爷抓到你们——
卫弋摇头:“也没什么。不过贴身之物最好不要落入他人之手。”
卫现羞愧:“大哥,是我粗心。”
“好了,你既然认错,那就受罚吧。”
啥?卫现抬头瞪眼,我都认错了。
卫弋安慰一笑:“只是常规的训练,跑跑步打打拳,而已。”
还而已?
卫现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哥,亲哥,你要我老命呢。我有多废你又不是不知道。
直到大半夜,只剩一口气的卫现才被亲兵架回去。
等待良久的二夫人立即让人将热着的饭菜端上来,卫现趴在桌子上哼哼,胳膊腿都动不了了,让人喂。
二夫人又心疼又嫌弃,跟二老爷商量:“若是让现儿日日这样勤学苦练——”
卫现嗷一嗓子跳起来:“娘,你是不是我亲娘?”
二夫人打他一下,手劲不小,卫现又嚎。
二老爷相当淡定的在灯下翻着一本书:“死心吧,现儿随了我了,朽木不可雕。当年爹亲自操练我都没操练出个结果来。没用的。天生的朽木。”
二夫人瞪他,幸好这会儿下人都不在,哪有这样说自己和亲儿子的。
二老爷叹气:“事实如此,我有什么办法呢。”
二夫人:“...”
她给儿子塞了口小酥肉,不无抱怨:“怎么回事,连霞儿都能耍几套刀,怎么你们爷俩就是不行呢?习武不行,读书总可以吧?不行,明天我就给现儿找个好学院——”
“娘,你饶了我吧,我真不是读书那块料。不信,你问爹。”爹他是吗?
二老爷脸一板:“咳,赶紧吃,吃完了就歇着,明早起来去跑步,你看你身体虚的,读书不成生孩子总得行吧?”
卫现脸一黑,他爹话的意思分明是:你也就剩下做种的这唯一用途了。
不是,爹,你说我的时候都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的吗?
二老爷:老子早习惯了,再说,老子已经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了,任务已经完成了。
卫现:...我还是太年轻。
瞧着这大眼瞪小眼的爷俩,二夫人愁,一定,得挑个身体倍棒的儿媳妇啊。唉,自己身体也不差的呀,当年骑射在小姐圈里也是出名的呀,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都是老爷的错,对,都是自己生的,女儿就随了自己,儿子随了他。
皇子拍卖会的前一天,盐阿郎回来了,胡子拉碴,形销骨立...好吧,没这么夸张,人瘦了些,却更精神了,一双眼睛扫来扫去,海东青一样。
此时海东青的俩眼直勾勾盯着郝灵,好像她是多肥的一块肉...
郝灵默默跳了下,感受美妙的脂肪在皮肤里荡漾,想,若这小子敢咬她,她就拔他一口牙!
然后,盐阿郎悲天怆地:“我失踪那么久,你忘了我?”
目光刀一样狠狠戳向旁边看天看地的卫弋身上。
“哪里忘了你,你不就在京郊大营待得好好的嘛。”郝灵摸上狗头,安抚:“乖,你去那里待一段时间也好,对你好,你要信我,你看,这不就送你回来了?”
盐阿郎恨恨打掉她的手:“说的轻松,你知道我在里面都是被怎么对待的吗?他们打我,他们都打我,十几几十个打我一个,我都要被打死了——”
耳朵被捏住,郝灵拉下比自己高的狗头,警告:“想好了再说啊,你身上的好运符和加速符还在呢,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被打得多凄惨?当本大师的符是吃素的?”
盐阿郎一噎,好吧,他是夸张了一点点——
“第一日,伤七。第二日,伤十。第三日,伤十五。第四日,伤二十三。第五日,负重跑第一。第六日,射箭初学。第七日,射箭第一。第八日,单挑小队十人,全伤,自己分毫未损。第九日——”
“咳咳咳咳咳——”盐阿郎剧烈咳嗽起来:“我好累我好饿我没力气了,郝灵,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郝灵打他一巴掌:“你受伤才好呢,走,去你屋。”
盐阿郎开怀,走了两步,疑惑:“你不去?”
“你又无事我去做什么,你回屋试试衣裳,明天咱们出去玩。”
盐阿郎看看她,再看看卫弋,看看卫弋再看她,伤心:“咱们再也不是好兄弟了,分开这么久,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郝灵笑嘻嘻:“放心吧,这些天就当给你放个假,以后不去了。”
第九十六章 五公主(四更)
盐阿郎才笑起来,很得意的去看卫弋。
卫弋:“你非常非常适合战场,跟我去边关吧。我保证把你训练成兵王,以后做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盐阿郎冷笑,去你的大将军,你个逼良为兵。
不能对郝灵发脾气,不代表不能对栗书生发。
他抖起被子罩住人,枕头使劲砸:“没良心,她心大你不知道吗?你呢?咱们从小一块长起来了,我失踪了,你就没想着找找我?”
栗书生呸:“是我看着你长大的——找你做什么,你失踪那天大正午,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郝灵分明没出门直接就找我说,你去军营历练了,让我放心。怎么?我拎着刀去军营救你?生怕咱俩被砍不死啊。”
枕头一顿:“她当时就知道了?”
“废话,她什么本事。”栗书生扯下被子:“她说对你好就是对你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多少人想进京郊大营还进不去呢,别得了便宜卖乖。快来试衣裳,明日去赴宴呢。”
说到最后向往起来:“皇帝都出席的盛会啊,想不到我栗殊还有这样光宗耀祖的一天。你说,明日,若是哪位大人看上我的才干——嘿,嘿嘿嘿。”
盐阿郎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才干?修园子挖土沟?派你守皇家陵园啊。
郝灵对卫弋:“谢谢你啊,他的情形好一些了。”
卫弋好奇:“他是怎么回事?”
“呃,你可以这样理解,他身体里有很多道乱七八糟的气,这些气呢,就跟洪流一样,若是规规矩矩在河道里跑,滋养土地。但跑出河道,他本身就危险了。”
卫弋点头:“灵气?”
这么敏锐好嘛?
“不是,差不多吧,老天爷扔下的馅饼,砸死人的那种。”
她不欲多说,卫弋知趣的不多问,却记在心里,回去慢慢查。
这个时候,皇宫里也不消停。
明日就要指定皇子妃了,可皇帝那里还没给个准信呢,报上去的人选您到底中意哪一个?正妃的人选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坏心眼的皇帝一丝口风都没漏。
气得各位母妃们摔了茶盏撕帕子,狗皇帝,这么多年,就爱玩弄这一手人心。
但还是打起精神做最后的争取。
丽妃,这次选皇子妃按说没她的事,但她比一二三皇子的母妃都烦,因为她有个不省心的闺女。
五公主。
大桑开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皇室丑闻,是她女儿做下的。
一想到这个,她的头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晕。
重伤驸马!气昏公婆!合离出府!
全是她的好女儿做下的。
还不如和其他公主似的养面首呢。
没错,就这几天的功夫,五公主,乐舒公主,揍驸马,气公婆,火速合离了!
轻轻松松霸占了京城八卦榜从一到十的位置,岿然不动。
没办法,合离不是稀罕事,公主更有合离的资本,但像这样离得这么不留余地的,史前无一。
持剑砍杀驸马,其中一道伤口,险些让驸马再不能人道。
就是那一剑,把婆婆吓晕了。
而后人家拎着滴血的剑,邪魅狷狂:“满足不了本宫的玩意儿,留着何用。”
这一句,让驸马的爹的也倒下了,而后哆哆嗦嗦进宫,爬到皇帝跟前:臣家委屈了公主,请您收回金枝玉叶吧。
不用添油加醋,太医的回话,还有公主府下人的回话,皇帝云淡风轻的笑了。
合离。当场办完。
驸马一家调出京,去做一方大员了,而驸马也得了一个不错的官职。
而乐舒公主好一通哭闹责备,口口声声全是驸马和他家人的不是,最后皇帝也只是笑笑,让她好好歇着。
乐舒公主大喜,怎么看怎么觉得皇帝是站在她这边的。没看驸马一家都离京了嘛,而她,连句骂都没挨着。
殊不知,就因为她一句骂都没落着,丽妃才胆战心惊。
只有了解皇帝几分的人,也只有跟着皇帝年头久的老人,才知道皇帝真正放弃一个人的时候,脾气都吝啬朝你发。
比如,皇后。
皇帝与皇后,那真是天生的冤家,从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两人就是过不到一块去,可太子不能合离吧,只能换太子妃。
但皇帝没想着换太子妃,做皇帝后也给太子妃封了后,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大约一个山头连一公一母两只老虎都不能容下。
争吵,冷战,争吵,冷战。
后宫的女人们看足了热闹,以为皇后就那样了,永远不可能得到皇帝的欢心,她们可放心了。
但她们还是想得太好,到了后头,才知道被如今这位帝王放弃是怎样的下场。
突然,皇帝他就不和皇后吵了,皇后说什么他都笑眯眯的听,哪怕当耳旁风呢也再不争吵冷战,好,你说什么都好,只是与我无关了。
也是那之后,皇后迅速的老了下去,然后,疯了。
还有什么比无视更折磨人的?
皇后死前,她们在门外跪着,等皇帝出来,她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皇帝淡淡的笑。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无比确认,皇后,真的在皇帝心里了无一丝痕迹了。
女儿合离,她又看到了那种笑。
女儿被放弃了,丽妃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只希望女儿以后安分守己,最好不要在皇帝面前露面,或许还能逍遥一生。
可惜,这个女儿就是生来讨债的。
听听她说的什么人话。
“母妃,我想过了,全天下只有卫弋那样的真男人才配得上我,我要他做我的驸马。”乐舒公主无比的自信和高傲。
丽妃真是懒得与她说话,你莫不是在想屁吃哟。
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丽妃冷冷开口:“娶你一个二婚头?”
乐舒公主一堵,脸色瞬间难看:“母妃,我可是公主,别忘了,卫弋他名声可不好听。二婚怎么了,我瞧上他,是恩赐他这个天煞孤星。”
丽妃心累的闭眼,人家卫弋是天煞孤星可没克着卫家的谁,你一个公主已经克着你亲娘了。
再说,公主?公主就多尊贵了?公主这个称号怎么来的问问你那个不做人的父皇去。
丽妃心里再次叹息帝王的薄凉。
当今真不是对儿女上心的人,无论哪个皇子或公主。
皇子的婚事久久拖着也就罢了,再看公主们,给个封号就那么难吗?
从小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的喊着,哪个出嫁才给哪个封。原先大家以为皇帝是生不出皇子生气迁怒公主,可有了六位皇子后呢?后头的公主沿着前头的往后叫:六公主、七公主、八公主...
说他漠视吧,又令宫人将每一位皇子和公主都照顾得好好的,哪怕是失了生母的,待遇和尊重也没比别人差,每一个都令人好生教养。
所以她们才看不透。
第九十七章 出行(一更)
那么,这个愚蠢的女儿是哪里来的自信觉着她有天大的尊贵吗?
乐舒公主喜滋滋:“若我嫁给卫弋,我们一定能琴瑟和鸣。”
丽妃闭着眼,生怕多看她一眼巴掌自己就会招呼上去:“...凭你手阉驸马气昏公婆的壮举?”
乐舒公主跺脚:“母妃,我都说了是驸马的错。”
丽妃睁开眼,里头的冰冷让乐舒公主愣住:“不想死,别去招惹卫弋。”
乐舒公主打了个哆嗦,母妃的眼神好可怕,但她懵了一下又是那副娇蛮愚蠢的模样,竟然还做出精明的样子怂恿她。
“母妃,你想啊,若是卫弋成了你女婿,以后弟弟那里他肯定会照拂的呀。”
丽妃看着她,慢慢的笑了,乐舒公主也笑起来。
“你这孩子,倒是比以前能说到点子上。”丽妃慢慢的温柔的说话:“我可不信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谁告诉你的,母妃可得好好赏她。”
“是吧,母妃也觉得是吧。”乐舒公主得意起来:“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哦?没人提醒你?”
“没有。碧珠跟我说卫家的事,我灵机一动想起来的。”
碧珠。
很好。
那小蹄子从来是精明的,让她陪嫁过去,是希望她劝住公主好好和驸马过日子的,没想到,她做的是拉皮条的行当吗?
不,人家卫家可是清白无辜的。
丽妃心中下定主意,温柔一笑,眼对着乐舒公主,眼底却是无尽寒凉:“颜乐舒,你若是敢打卫弋的主意,不用你父皇发话,本宫亲自送你去皇家寺院押着你剃度。”
什么?!
乐舒公主不可置信。
丽妃已经扬声喊人:“来人,将碧珠押到殿外,打死了事。”
心中怒气已经让她顾不得委婉的要求打多少板,要小贱人死,就是这样明白。便是皇帝知道了,她反而更能勇敢面对。
“母妃——”
丽妃起身,背对她,语气里无尽寒凉:“若还记着我是你母妃,老老实实回你公主府呆着。哦,主仆一场,去送送碧珠吧。”
外头人被堵住嘴的呜呜求救声,丽妃的背影挺拔而坚定,乐舒公主一脸迷茫。
这是怎么了?
迷迷糊糊出了宫,丽妃听着宫人的回报又是一阵头疼,就那样走了?不给忠仆收尸的?哪怕扔下几块银子给宫人买一口薄棺呢。
这个女儿,蠢极了。
宫人小心翼翼:“公主是天真了些,但她对娘娘还是一片孝心。”
桌上的掐金丝珐琅花鸟纹胭脂盒,里头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胭脂——红颜依旧。
这胭脂宫里没有采买,铺子里又限量,如今已经炒到一百两一盒。
丽妃原本是喜欢这些的,可乐舒公主给她这么大的“惊喜”,看这胭脂便也极不顺眼起来:“她的孝心,我可不敢要,有毒。”
“拿去丢了,倒了,烧了。她的东西,我用不起。”
宫人不敢再劝,低头拿了那精美的胭脂盒,出去果然找了个角落全倒出来泼掉,浓香萦绕,拣了几根枯枝,点了扔在上面。
“可惜了,娘娘的话可不能违背,有一就有二,没到三就得掉脑袋啊。”看着那深红胭脂被泥土污掉,宫人再心痛也不敢伸手。
老人教的保命规矩:管上头吩咐什么,一丝不苟照做了,谁也挑不出错来,就没有日后算账和把柄这一说。宫廷生存守则。
第二日,丽妃精神饱满的盛装出行,不止她,宫里有儿或是女的都随王伴驾。
话说,不过是指定儿媳妇,虽然一指仨,但值得君王和后宫兴师动众吗?
不得不调兵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如此吐糟。
哦,还有京城各级衙门。
不知皇帝老子怎么想的,难道是嫌皇宫不够大?还是其实是他自己想放风了?将北城历年庙会最热闹的一带一圈,就这了。
皇帝老子轻飘飘一句话,下边人就跑断腿。
具体参照每年正月十五皇帝出来观灯的盛况。
皇室,大臣,勋贵,世家,以及老百姓。
皇帝老子随手的一个圈并不小,不可能将里头的百姓赶走吧,且里头本来就住着人呢,还有庙宇商业街等,只能限流。
苦逼逼的官府只能全体加班。
倒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林大人笑歪了嘴。
自打皇帝金口一开,他立即安排了方方面面,至少今天的税收——薄利多收啊,也是他给同僚们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郝灵一车人跟着方家来,她受邀和方老夫人坐一起。
方老夫人给她介绍:“说是与民同乐,哪会真出来冒险。皇上和后宫娘娘们在梅园后头的齐山上,居高望远,我琢磨着,贵人们还想最后再审一审,看贵女平日行径吧。梅园,有一大片梅花林,还有好几个种了珍惜梅树的大园子,今日全开放。说是谁想进都能进来看,但真能什么人都放进来?肯定是兵马司审查了没问题的才行。”
“咱们呢,有户部给安排了位置,就在梅林和庙会之间的一排,往后去赏景,往前去逛街,最方便不过了。皇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等迎接了圣驾,你们想去哪玩去哪玩。”
郝灵笑道:“好,我还没逛过庙会,应该很热闹。”
小胖子抱着冰崩:“姐姐咱们一起,我要看糖画,画一幢大房子的糖画。”嘱咐怀里猫:“冰崩,你可不能乱跑,一定要跟紧我,丢了回不到家你会饿肚子的。”
冰崩喵喵喵,圆圆的眼角全是郝灵衣服上两只硕大而威武的猫。
马车到了街口,自有官府的人来招呼,听闻是方家给了一个牌子,是位置最好的一片,上去空着的屋直接进去便是了。
官府有人引马车到近旁空旷地整齐排好。
方老夫人道了句:“这倒是井井有条。”
一行人下了马车才待要迈步,两个婆子笑容满面来招呼:“阁老夫人,咱们大将军府的,老夫人说隔壁还空着,不如一起凑个趣。”
方老夫人看眼郝灵,卫弋在小院的事她早听孙子说了,笑着颔首,上了去。
上去见过,卫老夫人不见外的指挥人将隔在大通堂中间屏风撤去:“咱仨小老太太正好凑一桌。”
方老夫人明白了,这位来得早,故意挑了大的用屏风隔开的屋就等着她们来呢,笑着道:“正好,咱们腿脚不灵便坐着享受就是,让小辈们自己玩去。”
上道啊。
卫老夫人大喜,心道,假如再有一个小老太太,就能组一桌马吊了。
师婆婆:谁跟你们一起是小老太太。
小胖子吵着去玩,小少年哪里享受得了老太太的项目。
卫老夫人喊人:“大少爷呢?这孩子太不省心了,用得着他的时候偏偏不见人。”
下人无语:“大少爷一早就去宫里,随护圣驾。”
卫老夫人心道,那么多人保护皇帝用得着多你一个,皇帝也真是的,你选你的儿媳妇,拴着别人家的儿郎是怎么回事。
只能和蔼与几人道:“那你们先去走走,不要走太远,卫弋一回来,就让他去找你们。”
第九十八章 梅园(二更)
丽妃的心情很不美好。
本来挺好的,她琢磨着皇帝这不靠谱的,谁知道下一次指婚又得几年?不如自己趁早早早看好了,到时直接请婚就是。说个清贵家的名声好,说个权臣家的有好处,说个大牌世家的人脉旺,正琢磨着呢,宫人回报:乐舒公主的马车加了进来。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她向外看时,卫弋笔挺如戟正随驾。
还好,按规制,公主的车架得跟在宫妃之后,不然,她真怕她不顾脸面的冲上去。
如坐针毡,一拍桌子:“将卫小将军给本宫请来。”
不多会儿,卫弋骑着马过来。
只闻丽妃隔着帘子笑盈盈的声音:“本宫寻觅了一株珍贵的雪参,想送给贵府老夫人,只一直不得闲。今日出宫见着卫小将军,正好圆了这个心愿。请卫小将军速速请示老夫人,装雪参的盒子,老夫人喜欢红木的还是紫檀的,或者黄楠?”
卫弋:...女人都这么无聊?
“谢过娘娘,等到——”
“一刻也等不及了。卫小将军现在就去吧。”
卫弋:“...”
想了想,打马上前,与圣驾那里说了几句什么,向前疾驰。
丽妃放了心。
心道,皇上也该知道她的意思了吧。
卫弋赶在御驾前找到卫老夫人,三个老太太和一个卫家的老嬷嬷已经打起马吊。
卫弋一字不差的转述丽妃的话,方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卫老夫人却是心里有了数。
送雪参,不提雪参偏偏只问盒子,好脾气的让她挑个盒子,这是客套到不能再客套,外道到不能再外道,撇清的心思不要更明显。
显然,丽妃想说的话是:本宫不想与卫家为难。
也透露出,作妖的五公主的确将主意打到卫家头上了。
呵,亲娘都不支持的,可怜五公主什么都看不清。难道她不知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丽妃如此态度,那皇帝那里可以断定也是断然不会管了。
卫老夫人笑了声:“你去找郝灵他们一起玩,今日皇子挑媳妇没你事,你少往前凑。”
卫弋想,方才皇上也说他不用回去报道,那就去找郝灵吧,今日她一定会去看昌平伯府的好戏。
痛快利索的去了。
落在卫老夫人眼里,分明是对人家有意嘛,太好了。
“和。”好运气来了它挡也挡不住呢。
师婆婆默默推了一角银子过去,呵,小老太太,你想多了。
派人跟着呢,就怕他来了找不到,小老太太想的很周到,卫弋一下就找到郝灵,一眼看见她玄衣上绣的两只大猫,蓝眼的青龙从腿立到肩,黄眼的白虎从肩扑到脚。
乖乖。
在卫弋眼里,这就是两只等人高的神兽左右巡视护佑主人,威风凛凛。
叹息一声,他也知道,是那绣娘绣工出色,可更关键的是,郝灵给两只绣猫养了灵。
他的长兵...不然借给她看看?兴许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呢?
“你们这是去哪?”
看方向,是往梅林深处去。
郝灵兴致勃勃:“去折梅枝。”
原先他们是去街上的,只是圣驾未来,为不影响通行街道上许多小摊便暂时没摆出来,店铺倒是可以去,但逛街的灵魂就在街头露天的小摊啊。
小婵道了句不如去采些梅花酿梅花酒。
她说她酿的梅花酒和果子酒一样甜甜的,一点都不涩口。
众人来了兴致,便是小胖子也因为没有看到期待中的糖画抱着冰崩老实跟着。
郝灵两眼放光:“听说梅林里不止有红梅白梅黄梅,还有碧梅金梅玉带梅,折些回家自己养。”
卫弋想到她养花上的神通,自家祖母也很喜欢碧梅,清浅笑道:“一起去吧,我还知道有一株三色梅,今日未必开放,到时我们绕一绕。”
这个绕,用得颇妙,可以绕大门,也可以绕墙嘛。
梅林深深,树枝上花苞点点,有零星盛开,其实再过半个多月一个月的,才是赏花的正日子。
不过谁在意呢,大家来这难道真为赏花?
没见来来往往的穿红着绿的男子们眼睛直往比花娇的人身上扫,披金戴银的女孩子也将脸躲在扇子后一双眼睛从不往梅树上落呀。
郝灵目光点过娇羞少女们手中镶着各种颜色长毛的锦扇,方才想起香九娘也给自己做一把,拿出来。
青玉柄,晕黄的底,绣月下戏猫,月如银,猫似雪,青龙白虎灵动的宛如月中精灵。
或许,当年奔月的嫦娥抱的不是兔子而是猫?
卫弋瞥了眼,又扫了眼她的衣裳,还是衣裳上的两只更矫健更对他胃口。
盐阿郎哼哼:“我们为什么一定带着他?”
郝灵:“不然你去和他过两招。打不过说怪话有什么用。”让他附耳过来:“不是和你说了,袁家今日要等好消息呢,做戏做全呀,他当然得保护我。”
盐阿郎:“真有刺客?”
“废话,刺客不来怎么把这事引到昌平伯府头上。”
她和卫弋后来还是商量着弄个刺客来吧,好进行下一步。
盐阿郎心痛,被背叛的感觉:“明明是咱俩的小秘密,他半路进来,还把我踢出去,你还站在他那边。”
郝灵眨眨眼:“谁让你没人家好用呗。”
“...”
“你等着。早晚一天,我打你满地找牙。”盐阿郎对卫弋放狠话。
卫弋万分期待:“好,未免你想打架找不到我,你以后跟着我吧,战场更能锻炼身手。”
盐阿郎:“...”
老子信了你的邪,你究竟看上老子哪一点?
外头的梅花谁也没多看,一行直奔碧梅园,那么巧,这么深的园子竟然已经有了人,还是熟人,刘氏和袁媛。
郝灵挑了挑眉,左右一望,人迹罕至,所以这两人不等着去迎接圣驾跑这画圈圈诅咒她来的?
刘氏和袁媛也看到他们一行人,其中打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郝灵,毕竟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的体型放在那呢,但一时两人皆是茫然显然并没有认出她来。
虽然八月的时候,在时衣阁,三人面对面的发生了冲突。但两个多月过去,郝灵已经不是当初的袁元了。
若说袁元是狮子头叠在一起,浑浊沉重,此时的郝灵排除毒素是珠圆玉润的珍珠,圆而可爱,灵气逼人。五官也褪去往日的臃肿露出原本清丽灵透的模样来。
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两人认不出,也没想到袁元头上去,郝灵见此,眉眼一弯,主动打了个招呼。
“哟,这不是时衣阁的两位嘛,让我瞧瞧,今日穿了什么好衣裳。”
她一开口,两人皆震惊睁大了眼。
显然,认出来了。
有些慌张。
刘氏的慌张带着心毒,袁媛的慌张带着怨恨。
总之都盼着她死呗。
郝灵当瞧不见,和乐融融的邀请:“相逢即有缘,大家一起走走?”
一起走走?
刘氏一个激灵,等会儿可是有杀手来杀她,走得近了万一被误伤...
冷冷睨她一眼,带着眼有不甘的袁媛速速走了。
第九十九章 折梅(三更)
袁媛并不知道伯府的秘密,袁英并不信任她。
袁英看重的子嗣从来只有两个,一个是袁琅,可继承家业的儿子,另一个便是袁琳,袁琳带给他好运。
对袁媛,不过是打着一荣俱荣的心思,若是袁媛嫁不了三皇子,这个庶女在他那里也不值当什么了。
刘氏带袁媛来这,是避人耳目商议怎么最后搏一搏三皇子母妃的好感的,没接到旨意,三皇子给的许诺再笃定她们也不敢全信。
谁知会遇到袁元。
刘氏想着袁元的模样,虽然还是比时人追求的苗条窈窕胖很多,但不可否认,那张晶莹透润的肉脸,已经展露出无人可替代的风华,若是再瘦一些...她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悔,同时还有些迷茫,那样的女孩子,真是自己生的?
她的内心深处隐隐意识到,只论容貌,大约袁元是袁琳不可比拟的脱俗出众。
但是——
她狠狠摇头。一切回不去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就在今日——既然她的存在妨碍了一家人,就送她离开吧。
刘氏心情复杂,袁媛更是自有心事。
赵姨娘走前说的报应一句一句在她耳边回荡,姨娘说这话说得平心静气接受了命运,但她却是不服又怨恨,假如不是刘氏做的不干净,当初直接让袁元死在伯府,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一切?
袁媛闭了闭眼,指甲掐入手心。
长青书院。
流言从那里起。
那里读书的都是什么人家?
正因为那里读书的人都是有来头的,所以才一接到消息伯府立即做出放弃姨娘的决定。假如只是市井谣传几句,伯府不是没有机会翻身甚至倒打一耙。
杜兰君。
我绝不让你做成三皇子妃!
还有你——袁元。族谱上我已经是嫡长女,你踏出伯府第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袁媛低垂的眼里全是阴冷,不信父亲为了她这块光耀门楣的肥肉不做动作。
她极速抬头瞥了前头刘氏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呵,走的这么魂不守舍,是不是意味着伯府已经做了什么?
她就站在一边看他们亲骨肉怎么厮杀就好。
闲杂人等退场,郝灵一行人开始琢磨折哪些枝条好。
从来被人温柔以待的老梅树们瑟瑟发抖。
“碧梅可香了,酿的梅花酒一定比红梅白梅的更香,我还没试过酿碧梅酒呢。”小婵钻来钻去的看,可惜:“没开几朵呀。”
这有什么。
郝灵手往最粗最旺盛的老树上一贴:“来来来,开几朵花看看。”
盐阿郎神色古怪,总觉得这调调熟得很。
栗书生:可不熟嘛,以前你就是这样收保护费的。
一行六个都仰头看着,只见那老梅树上忽的爆出轻微的啪啪声,下一刻,小小的花骨朵吹了气的长起来,啪,开放。
哇哦。
小胖子:“哇——好神奇。”
他怀里的冰崩可看傻了,伸着爪子隔空挠。
“姐姐,这是变戏法吗?”
郝灵笑眯眯收回手:“你摘下来闻闻看呀。”
小胖子果然去摘,可惜,他爬不上去...拍怀里大猫:“冰崩,你去。”
冰崩听懂了,噌噌几下上树,两根爪子抓好树枝,两只爪子又扑又挠,倒真打下不少梅花来。
小胖子拾起,闻了又闻,还放在嘴里嚼:“是真的,是真的。”
小婵轻打他手:“什么都乱吃,帮我拣花,回去给你蒸梅花酥。”
小胖子和栗书生都去拾花,盐阿郎和卫弋目光放在树上:折哪里好?
老梅树本能求饶:仙子,老胳膊老腿了,求折磨轻点。
郝灵笑起来,好几棵呢,不会可着你一个祸祸。
她围着几棵树走了一遭,抬手就指,盐阿郎窜到树上咔咔咔折得干脆,低头,是郝灵盈盈笑脸,心情大好,不经意一扭头,脸一黑。
卫弋也在折,人家可不像他攀着树干往上爬还撅着个屁股保持平衡,人家用飞的。脚一跺,人一飞,手一伸,折花无痕。
这一手,妥妥的把他比下去了。
盐阿郎憋着气下了树,拉郝灵嘀咕:“有没有速成的武功秘籍?千手观音?”
郝灵无语,干嘛总拿自己和别人的长处比。
梅枝结结实实捆了不小的一捆。
栗书生:“我们这样拿着到处走是不是不太好?”
盐阿郎:“对,你先送回去吧。”
栗书生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我能把这么一捆湿柴藏哪里?”
“我来吧。”卫弋接了过来,走向旁边,再回来,手里已经没有了。
哦,暗卫啊。
郝灵:“啊——不愧是我的眼光,间过枝,更加疏朗有致诗情画意了,明年,一定能开更多花。”
老梅树们:...可不是嘛,折了那么多枝子少供多少营养啊。
又去折了金梅和三色梅,普通的红梅白梅黄梅也没放过,反正郝灵总能找到无人打扰花树又旺盛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去接圣驾了?
总之,等他们从梅林出来回到客房的时候,屋里垛了一座小山了。
小老太太们脸色很复杂:“谁也别说这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小里说,不过几条树枝子,往大里说,皇帝都还没看呢全被你们折了,你们是对当今天子有什么想法吗?
“圣驾已经去了齐山,说今日无君臣同游乐,不用特地拜见了。我估摸,皇上和娘娘们也会来逛园子,大概会私服,你们从梅林回来正好,去街上耍吧。”就别去梅林凑这个热闹了。
几人无可无不可,卫弋问了句弟弟妹妹都去了哪,方才都没见。
卫老夫人摆摆手:“咱家来得早,他们两个猴坐不住,找朋友小姐妹玩去了。”
反正选妃又与他们家无关,当然玩乐重要。
一行人又要出去,小胖子开心了,圣驾来了,小摊就该摆出来了,他的糖画啊。
忽然师婆婆开口:“小心些,我看你旁边有黑气滋生。”
话是对郝灵说的。
屋里所有人都皮子一紧。
卫弋和盐阿郎想的一样:该不会有真的刺客吧?难道袁英那个蠢的难得精明一回同时还买了别的凶?
郝灵却是老神在在,左手轻轻一抓,似抓住什么极柔顺的东西在手里盘了盘,又放开。
“师傅放心,谁能伤得了我。”
师婆婆淡淡:“伤着他们几个花你的钱。”
郝灵:...亲师傅。
等他们出去,方老夫人脸上还在一跳一跳,向师婆婆那边歪:“不会有什么事吧,孩子们太年轻性子不够稳。”
她孙子,最小,还是个孩子。
师婆婆平静道:“不会,便是真有天灾地难扫把星撞地,我徒弟身边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老夫人勉强笑了笑,心道,那咱不应该跟着郝灵?
第一百章 偷听(四更)
卫老夫人镇定得很:“放心吧,卫弋在绝对出不了事,即便有人不长眼也是来送死。”
卫弋,这下方老夫人放心了。不夸张的说,这大桑朝若是卫弋都不能让人放心还能放心哪个?
攒着儿子说儿媳妇的皇帝吗?
呵。
攒着儿子的皇帝如卫老夫人所说,私服,带着三个同样私服的儿子。
他老人家的话说:逛园子是女人才做的事,大丈夫,尤其皇家子弟,何时何地家国民生才是头等大事。
“朕大婚当天,还在处理政务。你们挑个媳妇,急巴巴做什么。”
于是,皇帝领着仨儿子逛街了。
逛街,皇帝是专业的,只看他让人准备的衣裳是普通富户的料子,还特地让人将皇子们抹的不那么细皮嫩肉白生生。
看着装扮后各有不适的仨儿子,皇帝不掩失望的摇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啊,老大出生的时候,义王都被朕处理了。自此海内升平,异族不敢侵,你们一个个养得够尊荣,却——”
后头的话皇帝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三位皇子的心:...您太能干怪我们咯?
大皇子眼珠一转表衷心:“父皇,儿臣请旨婚后去边关,为父皇为国朝为百姓守国门,恳请父皇成全。”
二皇子三皇子:狡诈。
皇上看上去心情挺好,哈哈笑:“今日不说这些,来,看看京城百姓日常如何。”
三人乖乖跟上,跟着皇帝这里看看,那里问问,一国之尊锐气尽收,竟和什么人都能搭上两句话,不是不佩服的,他们心知自己做不到。
琢磨,是不是以后也增加些与民同乐的活动。
走过一条街,又过一条街,皇帝兴致勃勃,扮做随从的亲卫低声回报:“...贵女们往街上来了,几位公主也在。”
皇帝皱了皱眉,不禁朝后看了眼,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天子鱼服,哪怕就在京城那些个大臣哪里放心,也偷偷换了衣裳跟着呢。
贵女过来,显然是奔着他们一行来的,这是后宫放的消息,还是后头跟着的人透露的?
一个个都不省心。
当机立断,直接进了旁边的二层建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蹬蹬蹬上了二楼,进了临街正中最大的一间,推开窗往下看。
皇帝发话的下一秒,亲卫们已经控场清场,闲杂人等全请出去,老板店员禁足在一楼柜台后,上茶的话,自然有寸步不离的来大总管。
来大总管笑得弥勒佛一般,用自带的茶、水、茶具泡好茶,端给大小主子,然后站在一边当空气。
都看出皇帝心情不好,三个皇子一时不敢先出声。
皇帝这家店选得妙,二层的砖石结构,屋顶比两边二层的正常高度要低,二层也就离着地更近,偏窗口开得大,窗台低,人临窗一坐,下头经过的人正常说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此时才看清选的这地的妙处,乐了,高声:“难得进京,带三个傻儿子见见世面。”
三个傻儿子:...
来大总管:...
外头的人:...
街上的人:...
心里全有数了,皇帝警告他们不准叫破身份,想在他面前挣表现的,来,舞台给你们。
贵女们都懵了,不是,咱只是想来个偶遇,您这是想让我们街头卖艺?
丢份不是。且,她们哪样艺合适街头展现的?弹个琴,做个画,吟首诗?怕不会被当成疯子吧?
未来的皇子妃绝对是不能丢人现眼的,但草草离去也不行,那就——进店。
这家不能进,还有隔壁和对门呢。
哗啦啦,街上顿时少了不少人。
皇帝顿时觉得了无趣味,回过头来看见仨傻儿子,更没意思了。
算了,好不容易出来散散风,先把任务做了,再专心玩乐吧,不能让傻儿子影响难得的放风机会。
皇帝和蔼的敲敲桌子:“来,都坐下来。”
三位皇子莫名心一抖,不好的预感。
“跟爹说一说,你们看中了谁家的小姐,你们大胆说出来,今日爹就让人去她们家提亲。”
果然。
窗户打开,游人如织,让他们自己亲口说...亲爹无疑了。
只是——皇子们不免心动——只要是自己提的,父皇都答应?
呵,想什么好事呢。
皇帝哈哈哈:“当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当然得人家姑娘家里也乐意。若是不乐意,咱们也不能上前凑这个无趣。说吧,都说说,谁也别想打马虎眼。”
皇帝危险的眯眼,皇子们看懂了,最后一锤了。
可谁也没想到竟是让他们自己来说。不是说今日是最后的相看吗?还没看呀啊。
皇帝表示,贵女不都一样,看来看去还能看出花来?
斜对面,二楼,窗户紧闭的房间里,一圈脑袋围着桌子上的空空茶杯。
普通白瓷的茶杯,放在正中央,没有茶水,杯壁时而轻振,传出皇帝那分毫不差的声音来,仿佛他本人正在这里。
盐阿郎:“这糟老头子坏的很。”
别以为他听不出坏老头话里的不安好心。
卫弋抬头警告看他一眼,盐阿郎抄着袖子大大咧咧的撇嘴又皱眉。
屋里只有他认识皇帝,别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偷听谁的壁角,至于郝灵知不知道,单看她为何偏偏偷听这一家了。
卫弋看向郝灵:“我请你担任军师,边关真的很好玩,大漠黄沙可好看了,还有狐狸。”
郝灵奇怪:“我看着像喜欢大漠黄沙的人?”
“边关烤羊肉烤馕是内地吃不到的美味。”
古老传统的美食,口水它争先恐后。
“哦,有机会会去的。”
卫弋觉得找着点门路。
那边,谁也不开口,皇帝不耐烦了:“老大,你先说。”
噗通,大皇子跪下了。
他声音并不大,不会让下头的人听见:“父皇,儿子年纪不小,想及时为皇家开枝散叶——”
噗通,栗书生跪下了,张着大嘴眼珠子要掉出来,手指着茶杯:“皇皇皇皇皇——”
盐阿郎翻了个白眼:“皇帝老子。”说他笨:“你以为她谁的墙脚都听呢。也不想想咱今日来这干嘛的。”
栗书生呃一声,闭了气向后倒,被小婵扶住,一巴掌砸在他后背上。
“出息。小姐感兴趣的人,当然不是普通人。”小婵鄙视栗书生。
栗书生打了个嗝儿,不是,小婵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连小胖子都比他淡定,好奇道:“原来这就是皇帝呀,我没进过宫,没见过。哎呀,刚才没仔细看,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等会儿,我再好好看看。回家跟祖母说。”他乐滋滋道。
栗书生:就我一个害怕吗?皇帝啊,大桑就这一个啊,活着的。一句话就能要这一屋人的脑袋啊。
小婵不耐烦:“你听不听,不听出去。”
栗书生立即闭了嘴,这可是圣训呢,扶着后腰坐回去。
对面大皇子掺和了合适的羞涩:“儿子欲娶广进侯家大小姐为正妃。”
第一百零一章 当街(一更)
为什么大皇子说的如此干脆,因为在正妃侧妃的人选上,他一向与他的母妃意见一致,这会儿说出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广进侯的大孙女的确不错,广进侯和几个儿子也都不差。是一门得力的姻亲。
而徐大学士的女儿,他见过几次,确实比广进侯孙女逊色不少,做正妃差了些,做侧妃怕是徐大学士不愿意。
那么侧妃——
“徐大学士家的庶出三小姐为侧妃。”
这样便不会让一直以来拉拢的徐大学士翻脸了。一个庶女,为侧妃已经足够荣光。
皇帝不置可否:“老二?”
二皇子噗通跪下,却不像大皇子干脆,眉宇间还在挣扎。
皇帝心中冷笑,这个还对卫家抱有幻想呢,好,他敢开口,他就敢指个小官之女当儿媳妇。
最终,二皇子没敢冒险,也没敢咬死,只说看着户部尚书家女儿,国子监监正家女儿都好,还有吏部侍郎的女儿都好,请皇帝给他选。
没办法,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一直模棱两可,他真怕皇帝由着臣子的心意拒了,干脆多说两个,总能捕到一条鱼吧。
“侧妃呢?”
二皇子表示自己不急,先取正妃过门再说,夫妻感情和顺很重要。
大皇子心里骂他心机婊。
轮到三皇子,也噗通跪下。
斜对面偷听的都屏着气,听这半天呢,就为了这一个呀。
三皇子内心天人交战,一会儿是袁媛楚楚可怜的如花笑颜,还有往日的山盟海誓,一会儿是母妃的谆谆教诲,情感与理智砍杀,额头沁出汗来。
大皇子二皇子都起来了,才不陪这个优容寡断的窝囊废跪着,能成什么气候。
“儿欲迎娶杜阁老家杜兰君为正,昌平伯府袁媛为侧。”
呼——茶杯周围好几道呼气。
小胖子不懂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盐阿郎噗嗤笑出来:“机关算尽呢。”
栗书生和小婵之前听他们说话也听出大概来,小婵睁大眼睛:“他是不是骗人了?”
栗书生:“骗人是男人的天性,男人的嘴,开花的鬼。”
小婵握拳:“若是我遇到这样的渣男,打不死他。”
栗书生:“对,有的骗不能忍,打死他。”
一个义愤填膺,一个应声附和,可见这两人不会有什么。
那边,皇帝唔了一声,挑眉:“堂堂伯府嫡女,为你做妾?”
三皇子后背绷紧,总觉得那个“嫡”字意味深长。
“她...伯府,会同意的。”
顿时,大皇子二皇子的目光都意味深长起来。老三不是人啊,直呼两位贵女其名不说,这是点了人家闺名就要生米做成熟饭吧。还败坏人家清誉。啧啧,那袁家的女儿可真倒霉。
等等,分明这两人早搞到一块去了,瞎眼看上老三,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的。
“行了,老三起来,你们的心意,朕都知道了,这就回——”皇帝背靠窗户,才要按着桌子起身,忽然窗外街上一声呼。
“卫弋——”娇滴滴,急切又惊喜。
皇帝皱了皱眉,又坐了回去,一个眼神,来大总管上来关上半扇窗,能让皇帝看清下面,而下面不能看清他。
三位皇子:所以,为什么方才不关窗?
皇帝:逗你玩。
郝灵一行正走下来,听到了想听的八卦,懒得听老子儿子打机锋,从三皇子说要娶袁媛为侧,郝灵就将茶杯放了回去,一行人下楼。
不巧,卫弋太鹤立鸡群,才到楼下出了门,就被街头另一边飞驰而来的五公主看到。
飞驰,五公主是骑着马的,太心急了,心急找卫弋,将周围转了一个遍,才遥遥看见目标,一时激动下,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
街上行走的人并不多,身上穿着的都是好料子。显然做官的深谙门道,能被皇帝近距离接触的,必须是家有余钱好过年的那种。
五公主哪里看得出个深浅,她只知道满大街的女的没有比她更厉害的就行。
家世方面。
除了家世,她也没别的能拿出手了。
卫弋莫名其妙,郝灵似笑非笑,盐阿郎栗书生小婵也从五公主飞奔而来激动的面孔上看出端倪,小胖子...呃,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五公主下了马跑过来,一直跑到卫弋跟前。
“卫弋,我一直在找你。”
若是丽妃在,怕不是要昏。
而卫弋想的是——丽妃要自己问自家祖母要什么样的盒子,那丽妃所出的公主是来问自己自家祖母要什么样的衬布吗?
女人真的很奇怪啊。
“卫弋,我跟你说,我——”
五公主欢喜的声音一顿,骤然变得尖利:“她是谁?”
同她声音一般尖利的,还有她手指指向郝灵小脸蛋的大红长指甲。
盐阿郎捏了捏手指,想上去掰折它。
栗书生抓住他:“想想能直呼卫小将军名讳的能是什么人。”
卫弋不明白,为什么又问郝灵,不觉看向郝灵,目带征询:这个,你认识?
郝灵对他微微笑,不是呢亲,这是你的孽缘呢。
两人的眉眼官司落在五公主眼里,令她生出巨大的嫉妒和愤怒。
因为两人站得太近了。
卫弋想着,他是来保护郝灵的,等会儿真有“刺客”跳出来,又不能真的刺中郝灵,所以他要离近些才好顺理成章的打跑“刺客”,不然戏演砸了,挺对不起那十多万两银票的。
而郝灵,从来就没想过男女大妨,来到这个世界关门过日子,还没来得及入乡随俗。
她觉着,两人的距离没什么,但落在这里的人眼里、有心人的眼里,公主的眼睛容不下。
容不下又怎样呢。
卫弋没介绍郝灵的想法,也没与八竿子打不着的公主说话的想法,他觉着他已经用目光和对方行过礼了,直接对郝灵开口。
“咱们走吧,祖母等急了。”
只是实话实说的一句,落在五公主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咱们,祖母。
她为了他合离,她为了他名声都不顾了——
卫弋:别,我不认识你。
“贱人,你给我站住,你是谁?”
皇帝皱眉,这就是他的女儿?抱错了吧?这么不成体统光天化日之下粗鄙不堪,不记得宫学这么差呀。嘶,别的公主难道——
自己嫁出一群什么祸害吗?
好怕明天再有哪位亲家进宫磕头说攀不起他的金枝玉叶啊。
郝灵:“贱人你是谁呀。”
她甚是好脾气,软绵绵,暖糯糯的礼貌问询。
皇帝想笑,忍住了,清清嗓子:“这个女孩子——看着甚有福气啊。”
不是一个妈的大哥二哥三哥正在看好戏,听了皇帝的话才认真打量郝灵,没办法,在他们的审美里,这种体格都是自动背景化的。
一看,嗬,确实有福气啊。
这肉多的,但不得不说,虽然胖却不笨重,女孩子看上去挺好看的。
来大总管捧场:“长辈都喜欢有福气的孩子。”
三位皇子心中同时一咯噔:好吧,其实这样的胖姑娘,后院里加一个也不是什么烦恼事,对吧。
第一百零二章 血菩提(二更)
本宫是当今陛下亲女乐舒公主,贱人还不快快给本宫死去。
五公主本能要这样说,话到嘴边犹豫了。
倒不是理智回笼,保护公主的威仪和皇室颜面,而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名声。
才合离没几天,她不是不知道京城最热的八卦还是她大闹前婆家,如果这时候再传出她堂堂公主当街之上二女争一夫,会不会——被卫家低看了?到时岂不是嫁进卫家要伏低做小了?不行,她得收敛着。
五公主终于长了几分脑子,却来了个浇油的。
一道柔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同时一道香风袭来。
“这可是堂堂五公主,你一个小小民女敢骂天之骄女,脑袋不想要了吧。”
一个女子披着毛裘大衣走来,掩不住体态婀娜,团扇遮面,到得跟前放下扇子,露出一张气色红润的鹅蛋脸来,初看二十多岁细看三十左右的模样。
哦,大浓妆,看着还好,只是——
五公主意外:“纱纱,你也来了?”
“公主殿下。”名唤纱纱的女子优雅行礼:“柔香阁本就不远,如此盛事,纱纱当然不能错过。”
又道:“不过是个小民出身的卑微庶民罢了,何需公主大动干戈。对待如此不要脸不要皮之人,纱纱足矣。”
卫弋: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女人?
对,没错,奇怪。突然出现的女人给他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一时找不到。
他一时找不到,可郝灵一眼就找到了呢。
她直视浓妆艳抹的纱纱:“你倒是要脸要皮呢,脸上的人油味这么浓,令人作呕呢。”
人油味?
在场人一愣。
皇帝也听得清楚,瞬间目光凝重几分。
来大总管叫苦,难得出宫一趟——飞快瞥过三位皇子,好嘛,都没反应来呢。
那纱纱一愣,眼底掠过的暗光快到抓不住,团扇遮脸,眼睛笑成一条缝:“小姑娘,你脸上的人油味才浓呢,我就没见过这么——油多的小姑娘。”
呵,偷换概念不说还人身攻击了。
给你脸了。
郝灵:“老男人,你身上的尸味已经遮不住了。用人油做膏涂脸,也不怕烂脸。”
她这话声音可不低,满街为之一静。
来大总管不知何时退到屋门口,对外交待什么。
三个皇子吃惊,这、这是——
郝灵微笑着最后一击:“你怀里第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想好用到谁身上了吗?”
菩提!
人油!
尸味!
卫弋猛的出手,纱纱迅疾一扭,就要逃窜,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卫弋封死,她猛的转身,面庞扭曲毒蛇一样盯着郝灵,闪电上前。
咔——
一道声音,两人出手。
一道是卫弋,一掌劈断纱纱的右胳膊。
一道是盐阿郎,一脚踹断她的左腿。
纱纱惨叫倒地,右边袖里掉出针盒,卫弋拣起检查,对郝灵点头:“有毒。”
郝灵咯咯笑起来,银铃似的笑声听得人耳朵舒畅,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好听了:“佛要度你偏不渡,偏要我送你上路。”
所有僵立在现场的人:...我们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其实栗书生和小婵也不知怎么回事,毕竟不是谁都知道卫弋用血菩提蒙骗袁英的事。
就那么巧。
皇帝连连点头:“不愧是朕未来的大将军王,这身手,这警惕,大桑之福啊。”
听到这话的三位皇子:唉,娶不到卫家女啊。
五公主还傻着,尖叫:“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抓她?她是柔香阁的老板。”
呃,公主这智商——
来大总管小心觑皇帝神色,只见他静静看着,甚至还在笑,心里叹气,这位公主,没救了。
郝灵嫌弃的离她远一步,这智商,就怕会传染啊。
给她,也是给其他窃窃私语没看懂的人解释:“柔香阁是吧。她卖的胭脂——有问题。”
不要说她没给脸啊,见好就收啊,没完没了到时下不了台的可不是她。
可五公主就是没完没了:“你胡说,纱纱的胭脂有什么问题?红颜依旧都卖疯了,我日日用,皮肤都变嫩了。别人都在用,宫里的娘娘都用呢。”
来大总管:完了,自己作死,还连累一大片。
又瞥了眼三位皇子。
很好,脸色都不好,这是都买了红颜依旧孝敬亲娘了?
郝灵还想给小姑娘大媳妇们留条活路,盐阿郎可不惯着她。
“你是没长脑子吗?他是男的,是血菩提,杀了人用人的油做的胭脂。还柔香阁,分明就是肉香吧。还纱纱,杀人的杀吧。”
他幸灾乐祸的看五公主的脸:“你还天天抹,你天天脸上抹尸——”
郝灵一拐,盐阿郎咽回最后那个字。
“啊——你胡说!你胡说,不可能!你是报复我对不对?你嫉妒我!”
再次面临大红指甲的郝灵:...
盐阿郎怒,老子惯你。
猛的抬手,狠狠打向五公主的胳膊,五公主惨叫一声,竟被打到地上去。
“你放肆——”
五公主狼狈爬起,左手捂着右胳膊,只觉骨头都断了,要喊人拿下盐阿郎,一看,惊呆了。
盐阿郎打倒她后竟直接去扒地上被踩住胸膛不断挣扎的纱纱的裤子去了。
裙子,裤子,好几层裤子。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个男人。”
五公主:...
郝灵卫弋等:...
皇帝:...
所有人:...
“啊啊啊——”五公主尖叫。
近距离围观的女子们尖叫。
尖叫声掩盖下,似乎还有从两边铺子里传来的浑噩啜泣声。
红颜依旧,火爆京城,深受后宅夫人小姐的喜爱...
三位皇子恍恍惚惚,突然,就不想成亲了。
有人跑来,皇帝看了眼,起身下楼。
跑过来的是刑部尚书,他家没参与皇子拍卖会,纯粹来尽忠和看热闹的,谁知,这热闹看着看着看到自己头上了。
血菩提!
要死哟,竟敢出现在京城,距皇帝十步之遥!
嗖嗖跑过来,双手紧握卫弋的手,卫弋一只脚还踏在血菩提胸膛上,血菩提的裤子咳咳,他也一脚踏上去。
“卫小将军,大侄子,这真是血菩提?”说完也不待他答:“我们刑部带走审案行不行?”
冰火两重天。
血菩提通缉多年连条线索都没有,猛不丁就出现了,还是被人抓了送上来...可他要死的偏偏出现在皇帝老子面前。
也不知皇帝老爷子会怎么处置他。
卫弋没想着审案,这不是他的职责,脚下狠狠一踩保证血菩提跑不了了才抬起:“有劳。”
刑部尚书:“哪里哪里。”不待客气,见卫弋略过他去看旁边少女,不由也跟着去看,带着几分莫名的敬意。
毕竟是全场热闹看下来的,从头到尾这胖乎得喜人的少女充当什么角色他是相当清楚。
忽然想起之前城东灭门案,对,手下说的就是她!可那时候他没放心上啊,还努力阻止皇帝好奇呢,呜呜,若是那时候自己结识上这位神奇的姑娘,还有今日这一出?
第一百零三章 阻拦(三更)
太偏颇了,江湖人士也有真才实干的啊,就像国师——咳咳。
“郝灵是吧,真是个好孩子,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刑部尚书笑成亲切的亲叔叔。
郝灵抿嘴一笑:“还真有。”
啊?
“别让他死。”
什么?
郝灵望着已经被后头跟着刑部尚书奔来的刑部的人,人家相当专业的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相当考究的捆着人呢。
血菩提被提溜了起来。
郝灵看着他笑:“他死后会被百鬼啃噬,太便宜他了。”
百鬼啃噬?便宜他?
刑部尚书一个哆嗦。
血菩提也在笑,望着郝灵,目光贪婪可怕:“你是个很好的材料,虽然胖了些,但油脂旺盛,剥下来——”
后头话被堵了嘴。
特么,皇帝在跟前呢,周围这么多小娘子,大放什么厥词?
而郝灵微笑,回两个字:“垃圾。”
两字一出,血菩提突然被什么刺激了一般,疯狂挣扎起来。
郝灵:“你生而是垃圾,一辈子都是垃圾,人人往上爬,只有你,在垃圾堆里钻来钻去。下辈子,你会成为真正的垃圾。”
血菩提呜呜呜,目光血红,吃血吸骨一般。
旁边不少年纪小的吓得呜呜哭泣。
不知什么时候被推搡一边的五公主面色苍白,浑身僵硬,她觉得,脸上好痒。
一只手从后头伸来,将她拉到更后面。
血菩提拖在地上带走。
刑部尚书眼角一闪,心里叫呜呼哀哉,就要跪,突然看到来大总管对他做手势。他顿了顿,干笑一声,转身跑了。什么追似的。
皇帝笑眯眯过来,他已经下楼一会儿了,先对卫弋招呼。
“这不是卫小将军嘛,许久不见,风华更胜啊。”
卫弋:...都知道你是谁,自导自演自得其乐你喜欢就好。
拱手:“颜老爷。”
皇帝笑:“这真是神奇的一幕啊。卫小将军利眼无敌,不负众望,我好奇的是,小姑娘,你是怎么一眼看破那血菩提的?”
郝灵微笑,本大师还一眼看破你并偷听了半天你却不知道还在我面前装呢。
栗书生瑟瑟发抖。
指指双眼:“我是玄门中人,一眼就看到他罪孽缠身。”
实际上,那血菩提被黑重的怨气缠得变成大球了,都看不清他魂魄的模样了。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玄门中人啊,哈,哈哈,那——”他突然走近几步:“什么人你都可以一眼看透?”
郝灵:呵呵,你说呢。
“当然不是,他太显眼了,普通人我也看不出什么的。”
我什么都能看出来你就容不下我了吧,我懂。
皇帝心里痒痒,好想让胖丫给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真龙紫气啊。
郝灵:胖丫?你说谁?
皇帝的目光落在盐阿郎身上,几分赞许:“这位少年郎身手不错,瞧着与卫小将军都不差呢。”
盐阿郎一甩头,那当然,以后小爷只会比他更强。
皇帝看在眼里,笑了笑,问:“你也是玄门中人?”
“我...是吧。”盐阿郎不觉去看郝灵。
郝灵:“哦,他是我——”
“老爷——”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大家一跳,郝灵看去,见一清瘦大叔突突突跑过来,脸红脖子粗。
皇帝吓一跳:“左——管家,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左相呼哧呼哧,双手拄膝:“老爷,家里出事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皇帝面色一变,对几人颔首,脚步匆匆走了。
带着他的傻儿子。
左相紧跟其后。
街上一下安静下来,又一下动了。
不少小娘子从两边铺子里出来,全都遮着脸,头也不抬的跑起来。
幕离下,全是抽鼻子的声音。
啧啧。
小婵:“那家胭脂铺子,可害死人了。”
庆幸的摸脸。话说,小姑娘哪个不爱胭脂的,她也喜欢擦些淡淡的香膏呢。可自从小姐来后,院子里花草芬芳空气湿润,每日醒来皮肤水汪汪润滑滑,她早不用那些胭脂水粉了。
万幸。
小姐救了她的脸啊。
好吧,虽然贵的胭脂她也买不起。
郝灵:“没热闹看了,咱们回吧。”问小胖子:“还买什么?”
小胖子连连摇头,他能买什么啊,他要买的都是吃的。可听了那什么做的胭脂...小胖子忧伤的觉得,他大概要瘦了。
血菩提的事情传开,热闹的盛会哗啦潮水一般退去,马车齐动,争抢着回家。
太可怕了,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皇帝没去坐御撵,而是坐了备用的马车,将儿子们赶去接他们的母妃,自己疾驰在回宫的路上。
不在人前,他的脸色很不好,斜斜靠在垫子上,一手顺着胸前,一手握着茶杯,那里头清香的茶水他怎么也喝不下。
来大总管默默接过茶。
皇帝闭着眼,忍着恶心的感觉:“回宫立即清查,凡是用过那胭脂的,能送走的立即送走的,不能送走的——以后不准靠近朕十步以内。”
来大总管应是,心道,哪有什么能送走的。爆款,很贵,还能有门路送入宫,能使上的都是不能送走的。
皇帝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可吐出来是不是显得他太不经事?
厉声:“严肃宫规,以后不管是什么,不通过内府,都不可流入宫中。”
来大总管再应是。心道这个做到可难了,不说别的,娘娘们的娘家人来探望,外妇觐见...算了,反正她们自己也得老实一段时间。
皇帝还闭着眼,斗争来斗争去,在难得糊涂和死得明白之间摇摆,最终还是选了死得明白。
他决绝睁开眼:“查,有问题的胭脂什么时候流入的宫中,都是谁用的,朕,有没有接触过。”
来大总管再再应是,就知道要这位主子装糊涂难,唉,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哪位擦了被这位亲香过,不然,要死人。
皇帝心里也在念老天保佑,他还想好好活,不想生生吐死啊。
马车疾驰进皇宫,左相没立即跟进去,在宫门口先下马歇一歇,得整理仪容换官服。
左西见缝插针,面无表情的呵呵呵:“差一点呢,人郝灵就在皇上面前给少爷名分了呢。大人,你感动不感动?”
左相眼珠子瞪出来:“她敢!没有我的允许她敢霸占少爷!她这是欺君!”
“呵。欺不欺君少爷说了算。我看呐,少爷挺愿意的,说句话都先看人郝灵脸色,真是三从四德的好赘婿。”
“你给我闭嘴!”
左西闭嘴,别刺激过了把人刺激过去,少爷还没认祖归宗呢。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去什么?
“去给我盯着!你等着,等我从宫里出来,我立即去认他,你快去,给我盯死了,万不能让他们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来。”
左西迈步:“行吧,不入赘就行吧,我觉着郝灵小姑娘挺好。长得好,有本事,家财万贯还没拖累,要是少爷娶了她,不认祖归宗也一辈子吃香喝辣。”
留下左相气喘如牛。
气的。
他左昴的儿子吃软饭?呸!
第一百零四章 后怕(四更)
呸,不要脸的东西。
手刃夫君气晕公婆,这样的女人但凡有点本事要点脸的男人谁敢要?
让她禁足也是为她好,毕竟是亲生的。京城八卦辈出,禁足个一年两载的,忘性大的百姓早忘了这茬,再以利相诱,不是不可能给她找个过得去的。
现在?!
倒贴!
还没贴上!
还彻底坏了自己的名声!
顶着这样一张脸,她这个亲娘都不敢碰,别人谁还敢?再贪图富贵巴结皇室,他敢对着这样一张涂抹过...的脸下嘴?
丽妃想狠狠抽五公主巴掌,可看着她那张洗净铅华仓皇无措的小脸,下不去手。
怕沾上什么。
她冷笑:“颜乐舒,如今都知道你用了用死人做的膏子,你还想哪个男人敢娶你?”
“凭什么?”五公主不服的叫出来:“那么多人都用了,尚书府、侯府、王府,她们都用了,凭什么就我倒霉?”
“凭只有你没脑子当街叫出!”丽妃恨不打一边来:“凭你眼拙脑子笨。都叫破他是个坏人了,你公主之尊,千金之子不坐危堂。但凡遇到个不对你就该主动避到一边。你可倒好,人家都明明白白说那恶人不是个好的,你不仅不自保,还主动站到恶人那边说话。”
五公主:“我哪里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也没说明白那个人是用——那种法子——”
啪。
忍无可忍。丽妃实在忍不住,拿起空茶杯狠狠砸在她跪着的腿上。
五公主一疼,一倒,委屈的掉眼泪。
“人家那叫懂事!说明白?说明白多少小姑娘不用活了!”
“也就你个蠢货,为了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逼得人家不得不明说。”
“可好,想想多少人家恨死你吧。”
“本来那恶人被抓,刑部悄悄的审,有什么偷偷各家各户的分别通知了,这事就什么都没有。”
“你个蠢货,步步相逼,逼得人家不得不说。看吧,那些买了膏子的人家不恨死你。只要谁家被传出他们用了,他们不恨别人只会恨你。”
五公主委屈:“凭什么呀。”忽然想到:“母妃,宫里也——”
嘭。
这次茶杯盖子砸在她脑子上。
“你还敢说。宫里有没有人用我不知道?你个泼出去的水一了百了,可想过你亲娘我要面对什么?”
丽妃闭了闭眼,只觉得生了个上辈子的冤家。后宫的女人哪个是善茬,若是因这胭脂她们受了什么损害,她们记账记在谁头上?她们会找谁报复?
作孽啊。
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也为了孽女的一条命。
她冷冷吩咐:“从今日开始,你自闭公主府,带发修行。”
“母妃——”
“不必多说。这事我自会与你父皇请示。”
丽妃低下身,紧紧盯着五公主的眼睛:“乐舒啊,人蠢不要紧,得听话。母妃主动请罪,你还能留在公主府留住一头青丝。若是你父皇发话,你说,他是直接让人押你到寺院还是赐你三尺白绫?”
五公主一个激灵,父皇会吗?虽然从小到大,父皇没对哪个姐妹弟弟多宠爱,可他也不苛待子女呀。
可心底深深的恐惧告诉她:会。
因为他从没在意过她,但他一定不会不在意皇家的名声。
这一刻,五公主的脑子里终于片刻清明。
她,后悔了。
却晚了。
丽妃长长吁出口气,能想明白就好,再想不明白,不用皇帝出手她也要让这个女儿永远消失。
五公主被丽妃的人严密保护送回公主府,皇宫的墙都没让她看到,自己素衣脱簪,跪见皇帝。
一听是丽妃,一下想到五公主,皇帝心烦不已,不想见。
但丽妃跪着不起。
皇帝想着暗卫来报,丽妃没用过那胭脂,虽然五公主进献了一盒,因为生气,看都没看一眼让宫人拿去毁了,而宫人也真的毁掉了。
感觉鼻子可以忍一忍。
丽妃见到皇帝,二话不说先喊有罪,替五公主认罪,再说对五公主的惩罚。
皇帝沉默了许久,算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蠢了是蠢了些,但以后不冒出惹事就这样吧。
允了。
丽妃大松口气,回到宫,宫人们面色不好,一听,是别宫已经来宫门口指桑骂槐好几遍了,苦笑。
“闭门吧,这段时间,就说本宫身子不爽,谁也不见。”
都是惹不起的,只能躲着。
三个皇子也想闭门谁也不见,他们更想知道,他们要娶的女人有没有用那红颜依旧。
红颜依旧,依旧。她们年纪小小正是颜色好的时候,应该不会用吧?是吧。
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不然,进宫求父皇退婚再指婚?
呵呵,怕不是缺少毒打呢。
本来开开心心的日子,一点都不想活了呢。
卫家,卫弋与老夫人说了今日的奇遇。
卫老夫人关注的点是:“只用一个茶杯,就能听见对面?皇上身边肯定有暗卫,没人觉察?”
卫弋肯定的点头。
卫老夫人啧啧:“郝灵这胆子。配你足足的。”
卫弋无奈:“祖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好好,不是我想的那样。赶紧把你弟弟妹妹叫进来,好好问问,他们用过那膏子没?”
两人被叫进来,两脸全是八卦,被老夫人一问,连连摆手。
“没有,我从来不用那些的,祖母知道。”
“我一个大男人擦什么胭脂,祖母你想什么呢。”
老夫人:“你买了送姑娘呢?”
“麻烦死了我跟姑娘接触干嘛。”卫现大大咧咧摆手。
老夫人心里一叹,问卫霞:“没有小公子买来送你?”
卫霞:“我又没老用不着,再说我有钱我自己买。”
老夫人心里二叹。
让他们都滚出去。
二夫人来,先表态:“娘,我也没用过,咱府里没人用过。”
“你我知道,你喜欢用自己做的。”
二夫人忍不住笑:“二爷以前还说我麻烦,还说他给我买,幸好我没答应。外头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合心意,哎呀呀,躲过一劫呀。娘,二爷买东西不会挑,别人说什么好他就买什么。幸好幸好,以后绝不能让他买这些东西。娘,还是我做给大家用吧。”
老夫人:“你管就是了,反正我老了是不用的。”忍不住骂:“天杀的,做这种事,多少小姑娘晚上做噩梦。”
方家,小胖子也在跟方老夫人嘀嘀咕咕,他倒是知道郝灵那手不好让别人知道,于是关上门祖孙两个说秘密。
方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皇上都给瞒了?”
小胖子兴奋的点头:“是啊是啊,那个皇上,他不知道我们都知道他是谁,还装自己是什么老爷,嘻嘻,真搞笑。”
被方老夫人一把捂了嘴:“这事再不能跟别人说,跟你祖父也不能说。”
“知道知道,我跟祖母最亲了,才跟祖母说。”
方老夫人心里那个甜,一路甜到肾里去。
“拉勾。”
小手指一拉,银票哗啦啦。
小胖子心满意足,姐姐说的对,秘密果然能拉进两个人的距离,祖母待他更好了。
第一百零五章 惶惶(一更)
袁家。
气氛非常不好。
恐惧到不行。
血菩提去刺杀了。
一照面就被拆穿了。
血菩提被刑部带走了。
他会不会交待什么?
袁英怕死了,他亲眼看见的血菩提被带走。
哦,里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很清楚。毕竟他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不是有个伯爷的头衔还没资格走上那条街呢。走上那条街也只能在街尾。
总之,他一个外围观众只看到一个衣冠不整的变态被刑部拖走,然后有人说那是血菩提,来杀人的。
杀谁?
当然是郝灵!
十万两!
刘氏也看到了,她倒是比袁英离着近,毕竟袁媛是重点候选人之一,贵女们得娘娘们暗示都去逛街,她也跟着去了。
为什么跟着?
一是照应袁媛最后一搏。
二是,她被袁英嘱咐了的,两口子心有灵犀都要亲眼看见订单完成。十万两呢。
然后她还没琢磨出来血菩提究竟会怎么下手呢,为此她连五公主的热闹都没看,谁知晴天霹雳,血菩提落法网了?
这么快?
值十两吗?
那死丫头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啊。
更可怕的是,她跟皇帝搭上话了!
折损了他们家十万两跟皇帝搭上话了!
若是没有买凶一事,她还未必有这际遇呢。
孽障啊。克星啊。
她活着伯府就好不了。
可现在该怎么办?
袁英刘氏和一双儿女失魂落魄的坐着,发呆。
刘氏忍不住看向女儿:“不是说,一定能成?”
袁琳心里恨死了,眼角发红:“我怎么知道,我感觉一定成。谁知道——难道是因为她离皇上太近被龙气恩泽到了?”
袁琳坚称皇帝身上有一股气,明亮祥瑞,这是她参加宫宴遥遥见了皇帝一面后对家人说的。
袁英还偷偷问她,在别的皇子身上有没有看见一样的。
袁琳将皇子都遇一个遍,说没有。
袁英说皇子毕竟不是皇上,怎么可能有帝王之气,再说,如今皇帝春秋鼎盛,后头的事不好说。
此时袁琳这样解释袁英就这样信了,刘氏和袁琅也信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解释。
袁琳恨恨道:“卫小将军贴身保护她?”
袁英刘氏对视一眼,这是她们亲眼所见,两人关系看上去很不错。
心情沉重。
袁英:“当务之急,是血菩提不要牵连我们。”
刘氏焦急:“老爷,他会不会攀咬我们?”
袁英烦躁,他也不知道哇。
“按他们道上的规矩,死也不能泄露雇主的信息的,况且,从头到尾我可没透露我是谁,他也没问。”
刘氏:“那咱家是安全的?”
袁英看袁琳,刘氏袁琅也看袁琳。
袁琳闭目凝神,过了半天,睁眼摇头:“我感觉不到什么不好的。”
应该,是没事吧。
但袁英和刘氏谁也不敢真正把心放下。那可是刑部啊,刑部尚书亲自带走的,皇帝面前挂了号的,听说刑部大牢的刑罚外人不可想象,还有宫里的手段——
袁英强打精神:“总之,跟我们无关。谁有证据?无论谁来问,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刘氏也强笑一下,努力说到别的:“指婚的旨意这几天就该下来了吧,不可能再拖。旨意下来,该给媛姐儿准备嫁妆了。”
嫁妆。
屋里又是沉默。
才丢出去十万两。
突然这门皇家的亲事它不香了。
袁媛觉得三皇子他不香了。
在家里帮不上什么实质上的忙的情况下,还能牢牢抓住三皇子的心,袁媛不是没有心计和手段的,以及,人脉。
不起眼的角色,却总能带给她意外之喜。
比如,今日就站在事故中心场所不引人注目的小孩子。
机灵的有眼色的能通风报信的街头孩子,不引人注目,只要有心,长期维系下来也能帮不少忙。
袁英到不了的皇帝身边,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却能缩在楼下不被驱赶。
只要长得好看,收拾的干净,在某些时候很乐意被官府放过去做场面。
散场后第一时间,那小孩便找了机会来“告密”。
哦,原本交待的便是让他跟着三皇子,汇报其一举一动。
皇帝那个坏心眼的糟老头子,故意选那么个地方,故意让皇子们自己说娶哪个。
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是皇帝刻意的安排,她只知道,三皇子主动要求:杜兰君为正她为侧。
明明皇帝自己都没要求什么不是吗?
袁媛独坐夜窗,许久,眼角一滴泪被夜的寒冷冻无。
她缓缓勾起唇角:“娘,我不会让你白白丢命。正妃,一定是我的。等我进了王府...”
早知如此,姨娘就不用死。男人,呵,是她太自负,自负掌握了三皇子的心思,男人啊,哪个不是爱美人更爱权利。
没关系,等她进了王府,杜兰君,等着瞧。
袁媛眼神凝成冰:“娘,我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我再不会相信男人,我要——”不择手段向上爬。
小院里,盐阿郎:“你要成全她?”
郝灵笑:“不然呢,反正她去做妾,不好玩吗?我想知道,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盐阿郎:“你真无聊。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郝灵耸肩:“左右无事,伯府已经被掏空了,袁媛没成功,让他们互相怨恨去吧。”
事实上,是因为那睡丫头太沉得住气,灵灵灵将一切转述甚至现场直播,她还是睡得雷打不动。
愁哦。
难道要她将那些人脑袋亲手拧下来送给她她才醒?
灵灵灵:“你明明可以强制她醒来。”
郝灵叹气:“我不是下不了手嘛。我现在恢复不多,强硬的话难免伤到她的魂体。对了,你的两颗心还没吸收是吧。”
“你想干嘛?”灵灵灵警惕。
郝灵:“是我挣得,给我一颗。”
灵灵灵:“休想。是你欠袁元的,又不是我。”
“嘿,谁给我选的袁元?”
“你自己。”
嘿,这个不要脸的。
盐阿郎推她:“想什么呢?”一会儿惆怅一会儿咬牙的:“还不够出气?我去套袁英麻袋。”
郝灵没拦:“去吧,趁着他心慌意乱随便你出手,不死就行。”
她得给自己出口气,不是袁英这个没主见的愚蠢之人,袁元不会这么惨。
盐阿郎记住了,跳起来:“修炼,我在军营也没懈怠,你给我看看步子对不对。”
鞋底乱飞,惨叫连连。
师婆婆摔门:“滚你们院去。”
都搬走了,为什么还在她门前?
郝灵:“师傅,我给你守夜。”
你给我守灵吧!
师婆婆怒从心起,拎了只龙头拐来,龙嘴对着他们,乌泱泱一股黑气袭来。
“不好,有毒。”郝灵捂着口鼻拉着盐阿郎狂奔,回头,毒龙没跟来。
“想不到小老太太还藏了这种好东西。”
噗通,眼迷离步摇晃的盐阿郎倒了下去,一秒睡死。
郝灵探了探,无语:“迷药啊,搞这么大阵仗,唬人玩啊。”
喊栗书生将人拖回屋,她爬屋顶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