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心动
盐阿郎若有所思:“尸山血海?对了,他说要带我去战场,他是——将军?”
喃喃:“京里哪个武将家吗?我得打听打听。”
“小心被抓。”郝灵打了个哈欠:“万一他实在喜欢你把你抓了直接送战场——我可不去追啊。”
目光扫过他胸前,那里,缀着虎头吊坠,幸好当初嘱咐他捂严实喽,不然被人家失主看见,又是一桩官司。
但,不得不说,那年轻人沉稳如山不动如渊出手如雷目光如炬,生得更是剑眉星目寒光现,鬼斧神工妖邪泣,以物而喻的话——绝世好兵。
人眼里,难得一见的好儿郎,灵目下,那便是一柄沉默的长枪。不动不摇擎天立地,一旦行动,惊涛骇浪。
郝灵与灵灵灵可惜:“若是以前的我,心喜猎之,一定将他打磨得更夺目更锐利。”
可惜,她龙困浅滩,遇到好苗子不能采。
也可惜这个环境了,短短几十年,只能做出一番凡人的事业罢了。
辗转反侧,爱才之心难灭。
灵灵灵不懂他们这一行的门道,好奇问道:“是可以做灵师?”
“说不准,我得检查检查。灵师也有很多分支的,不定他真的可以。”郝灵又惋惜又遗憾又蠢蠢欲动:“不过,我看重的是另一点。”
什么?
“浓厚的阳煞之气。”
“煞气,你知道吧?”
灵灵灵:“鬼身上有害的能量。”
“肤浅。偏颇。谁身上都能产生煞气,说到底其实是一些不好控制的能量。你知道怎么激发煞气?”
灵灵灵思考:“不开心?”
“算是吧。激发煞气最直接最常见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杀生。”
灵灵灵一激灵:“他杀人了?”
“何止,非常之多。”郝灵轻笑一声:“杀人是对是错?”
灵灵灵犹豫:“不太好吧,但,若是有人伤害你,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急忙表衷心。
郝灵满意:“他做的是开疆辟土守国卫民,纵杀人如麻,有强大的信念和正义,这股普通人驾驭不了的血煞便成了难得的阳煞。”
灵灵灵撇了撇嘴:“当兵的不都这样。”
“不,不一样。”郝灵躺着碰碰脑袋:“意志不一样。同样战场上下来的,有的沉沦有的遗忘有的再不复意气风发有的丧失自我,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抗住战争的洗礼。”
嘴角微勾:“但,有一种人,天生为战场而生,他们拥有强大的天赋,高山一般的意志,大海一样的心胸。他们铸尸为山,饮血为海,尸山血海,他们是王。”
灵灵灵:“我听着特别的瘆人呢。你喜欢这样的——疯子?”
“疯子?”灵灵灵轻呵:“单于元帅知道吗?”
灵灵灵一秒癫狂:“我神单于,当然知道,我的偶像我的神啊,想当年,我神单于——”
郝灵掐住它的嗓子,单于元帅,人颂战神,迷弟迷妹遍布联盟各大星球,单身匹甲十进十杀,号称一人可战机甲百万,那不是人,是神。
“单于元帅就是这样的人。”战神亲儿子下凡间。
灵灵灵冷漠无情:“警告宿主,不要用区区一个凡人与我神相提并论。污辱我神,我与你同归于尽。”
翻脸成狗。
郝灵冷笑:“单于是厉害,老娘没比他差,老娘死前那一波,单于他也得心悦诚服。”
灵灵灵无情嘲笑:“我神歼敌无数,神话级战场传说数不胜数,灭杀几个区区敌人,我神可一直都活着呢。”
你个只会鱼死网破的,拿什么跟我神单于比。
郝灵觉得,她要把统子拆了好好检查一遍,看是不是被什么单于的迷弟洗了脑。对,回去得跟研究所提一提,所有研究人员禁止搞个人崇拜,鬼知道他们给死板的系统都植入了什么。
灵灵灵高贵冷艳:“你一个死了还需要你看不上的统子救的植灵大、师,有什么资格跟我神单于比。”
就...好气。
一辈子的短处被拿捏了。
郝灵狰狞一笑:“等着,等我回去,把你献给你的神,看他瞧不瞧得上你——”
叮铃铃一阵荡漾的乐音,灵灵灵浑身上下冒出粉红色的心形气泡,羞嗒嗒。
“我神裤下死,做鬼也风流。”
...呵,你想的是扑上去吧。
可怜的单于元帅,知道迷恋你的都是什么东西吗?还是不知道的好。
突然觉得自己养了别人家的狗子,做人真失败啊。
郝灵冷着脸冷着心睡了过去,再不理还在发花痴的某统。
第二日一早。
“去,打听那人是谁,我要立刻、马上知道。”
盐阿郎没推脱,他也想呢,先去找栗书生,看他有什么线索,谁知栗书生听他一描述,立即说了一个人。
“卫小将军回京快半年了,听你形容,实在想不出哪个比卫小将军更符合的人来。”
卫小将军?
栗书生略有激动:“大将军府的卫弋卫将军啊,听你形容的年纪,是差不多的。不对啊,我不是带你看过他得胜回朝?你见过他呀。”
盐阿郎一愣,记忆里还真有这一幕,卫弋作为大将军的接班人,八岁上了战场,为父报仇,斩敌无数,十四岁那年大败敌军,连夺三座,天子亲自相迎,京城百姓都跑出去看,栗书生也拉着他去。
那年,他几岁来着?
“你八岁。”栗书生感慨:“我十六。只比小将军大两岁。唉,愧不如人呢。”
八岁时候的事情...盐阿郎努力回想,只想起那最前的烈马驮的不是人,是冰山,哈气成冰冻死人的那种。
昨晚那人是卫小将军的话,倒没以前那般冷了。
也是,长大了嘛。
但十四岁的卫小将军长什么样子,他不记得,当时人是带着头盔的,只两点眼睛锐利似箭冰冷似寒星。
这一点倒是相像了。
盐阿郎喃喃:“晚上太黑,没看清楚。”
栗书生眼睛瞪大,胳膊一杵,低低:“你们做什么呢?三不五时就大晚上的出去,街上可有传言了啊。”
盐阿郎下意识:“不可能,外人不可能知道我和她晚上出门子。你也是跟我一起睡才知道。”
“咳咳,你不如先听听传言是什么?”
盐阿郎点头。
“咳。泼皮盐阿郎贪财入赘,肥圆小神婆人财两失。”栗书生挤眉弄眼幸灾乐祸。
盐阿郎一下黑了脸:“凭什么说我不怀好意?我就不能和郝灵好好过日子?”
过、日、子!
栗书生跳起来,一手捂嘴一手指他,差点儿戳到他脸上:“呀呀呀,你还真动了凡心。”
盐阿郎打落他的手,给他一个你好无聊的眼神:“我觉得跟着郝灵混挺好,你不也一样?一日三餐,你都恨不得黏在小婵耳朵边吹捧,别跟我说,房子盖完你就头也不回的走。”
第七十七章 要她死
“当然不可能了。盖房子快,花园子难养啊,一个精致的花园子,没有三年的心血养不出来。”栗书生一本正经:“我已经跟郝灵申请了,以后的园林打理就是我来负责的。长期的哦。”
盐阿郎面色怪异:“我怎么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知道?你天天往外跑不到晚上不见人,对了,今天得采购一批珐琅,你去。”
盐阿郎:“行,顺手就做了,我去老吴他家,老吴手艺不错价钱也公道,偶尔多收几个钱,但货是真好。”
见栗书生奇怪看着他:“干嘛?”
栗书生:“人人都说你入赘呢,你——就没想法?”
屁个想法。
盐阿郎白眼一翻:“他们为什么说我不说你?你也孤家寡人怎么不是你入赘?”
栗书生一愣,闷闷:“怎么没有,不过说的是我和小婵,你没见小婵好几天都没理我了吗。”
还特地做他不喜欢吃的菜。
盐阿郎一愣,哈哈笑起来,笑完老气横秋的叹了句:“家里没个男人是不行,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到头上来。”
这语气,他太熟了。栗书生斜眼:“你想干嘛?”
“老规矩,砸她家的瓦。”
谁长舌就砸谁家的瓦,哪怕禁止不住,出了气再说。
栗书生无语,还以为你跟着郝灵出息了呢。
盐阿郎表示,出息就不能报仇吗?邻里邻居的,谁还讲究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不就是几句口舌的小事嘛,打人不太好,瓦片又不值几个钱。
被半夜落瓦惊醒的老少娘们儿们:放你娘的狗臭屁!
昌平伯府。
郝灵的气息太助眠,她走过的地方,主子下人无一不睡得沉沉直到日上三竿。
伯爷伯夫人,大公子大小姐二小姐。
这几个人的院里没动静,别人敢去打扰?便是袁英,因为没实权也不用早早上差。
下人们:难得睡个回笼觉呢,哪怕靠在柱子上歪一会儿打个盹,也是冬日难得的享受了。
等人们终于沉沉醒来,一声接一声的尖叫打破府里宁静。
卫弋的暗卫半夜就来了,躲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落落大方看着袁府的一切,他看见袁英和刘氏急匆匆跑出来,头发都没梳好,跑到后院,又跑到前院;看见两人哭的哭骂的骂,看见大夫被引进来,还是两位,皆是京中治跌打最有名的老大夫;看见老大夫出来,被下人引到外院客房休息;看到袁英大发雷霆。
他想了想,在阴影里行动起来,近距离听看。
正听见袁英发脾气:“怎么报官?说半夜贼人摸进女子闺房?琳儿名声要不要了?”
刘氏哭:“就这样算了?我可怜的琳儿和琅儿啊,天杀的贼人,为什么不偷钱财却断人胳膊。”
哭声一顿:“难道,是两个孩子无知觉间得罪了什么人?”
袁英疲惫的揉着额间:“我出去一趟,找门路打听,你照顾好两个孩子。”
刘氏难过的泪掉不止,下人过来:“二小姐请夫人过去。”
暗卫想了想,决定跟着刘氏,大少爷要知道的是袁府里发生的事情。
袁琳的屋里一个人没留,暗卫蹲在梁上,两人看不见他,他却能将两人的面容神态看得清清楚楚,比如,此时平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约莫十三,两条胳膊无力的固定在木板上,放置身侧。小姑娘面色苍白,精致脆弱,一双眼睛阴沉沉直勾勾不太像正常的小姑娘。
刘氏坐在床边,想碰触不敢碰触,心疼的两弯细眉锁在一起。
“娘,是她。”袁琳平静开口,平静下有三分怨毒和一分疯狂。
“娘,她没死。”
刘氏愣住,旋即反应来眼眸倏忽睁大:“不要胡说,咱家里...从来没那个人。”
暗卫聚精会神。
突然,袁琳小脸扭曲,精致的五官变得狰狞,尖叫:“她没死,她没死,我说她没死——”
刘氏慌张,去堵她的嘴,流泪:“不要动,不要动,好、好好,你说没死就没死。”
半天,袁琳喘着粗气平静下来,出了一头大汗,刘氏用帕子小心擦拭。
暗卫撇了撇嘴,女人啊,多小都不能小觑,看吧,才几岁的人,装疯装得跟真的似的,又大喊大叫又踢被跺床板,可那两条胳膊呢?愣是连着肩头都一动没动呢。
知道动了骨头有可能长歪吧。
暗卫一眼就看出袁琳伤的是小臂,假如情绪真的激动,挥个胳膊没问题的。
但人就偏偏纹丝不动呢,脖子以下腰以上,基本都没怎么动。
啧,小小年纪,心机深沉。
心机深沉的演技派开口,她直直看进刘氏内心:“娘,我要她死。”
刘氏心里一凉:“我、我也不知,她在哪。或者,她已经死了。”
“不要、我不要。”再一轮发疯,袁琳呐喊:“我知道她没死,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我就知道!”
刘氏觉得不可能,但心爱的女儿发疯她只能顺着她,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好,琳儿说的对,她没死,她害得你,害了琳儿的人娘不会饶过,娘这就找人去除掉她。”
刘氏伏在她手边,伤心哭泣。
袁琳直勾勾望着帐顶,缓缓勾出一个阴沉狠辣的表情。
暗灵看得起鸡皮疙瘩,这大户人家养得女子都是这样的内瓤?好可怕。
回去与卫弋复命,卫弋听了只是道一句:自取其辱。
或者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子,正等着他们找上门。
卫弋略略一想,去见自家祖母,一进门就看见那只把自己养得过于膘肥体壮的大橘猫,正躺在窗户里头日光里睡觉,四爪朝天,毫无姿态可言。
卫弋莫名想到一句话:别人家的猫。
“大橘。”卫弋清冷的唤:“过来。”
睡梦中的肥猫一僵,我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卫弋皱了皱眉:“大橘过来。”
卫老夫人将手里茶盏放下,看着换了个芯儿的自家大孙子,往日他不是看都不看一眼?突然发现大橘的好了?
若是兵士,这会儿早跑过来跪了,小将军要发威了呀。可惜,大橘就是大橘,说不动就不动,它不但不动,还把自己躺成一张毫无灵魂的橘色毛毯。
装死。
老夫人好笑又好气,该说它硬骨头还是没骨头。
卫弋不再唤,大橘才自我安慰逃过一劫,只觉皮子一紧,自己被抓了起来。
被抓起来的大橘催眠自己,我是一张毯子我是一张毯子我是一张毯子...
老夫人噗嗤一声笑,原来大橘和自家大孙子还能这样互动?生活真和乐。
卫弋抓着猫毯子正面反面的反复揉搓,半天,丢回窗台:“手感一点不好,太油腻。”
大橘:...不是,我是一只猫,我把自己打造得油光水滑有什么错?
悄默默爬起来,爬走,再也不回来了,哼。
卫弋对老夫人:“这个颜色,丑。”
第七十八章 买猫
出逃到半路的大橘不可置信回头:不是,你一个大将军,跟我一只猫计较我的皮毛颜色?难道你还想剥了我的皮做衣裳不成?丧心病狂啊。
扭头的猫僵立的样子傻萌傻萌,融化了老夫人的心,招手让丫鬟快把它救走,顺着孙子的话。
“你觉着什么的好看?”
卫弋想也不想:“白的。雪白雪白的,在黑夜里亮得像两只镖。一只蓝眼的。一只黄眼的。胖乎圆滚,矫健如燕。毛得扎手,扑人的时候横扫千军,瞪人的时候气势如虹。”
老夫人:...你确定你说的是猫不是大老虎?
不过,雪白的猫,两只,一只蓝眼,一只黄眼...莫名听着耳熟呢。
不怪她耳熟,为着这大孙子的婚事老夫人对那个传说中的神棍寄予了厚望的,下人去打听,自然尽心尽力尽量详尽。而郝灵自从见了青龙白虎第一面再放不下,不但要求香九娘在新衣服新物品上全绣上青龙白虎,连以前的旧物也清洗干净了回去加工重造。
香九娘觉着往后余生只凭两只猫她就能安享富足的晚年。
帮记事的婆子在她耳边提醒,老夫人想起来,恍然,才要问孙子,卫弋又开了口。
“祖母不是想见那个郝灵?咱们一起上门拜访吧。”
一惊。
她大孙子竟主动要求上门见一个姑娘?
石头蛋子终于开了窍?
老夫人按不下涌上来的狂喜,连声吩咐人:“备车,快快备车。”再问卫弋:“你办事向来稳妥,你都要上门拜访,这是——见过人家了?怎样?听说是个小姑娘,你看着如何?她对你如何?有没有指点指点你?说咱家什么时候办喜事?”
卫弋想了想,实话实话:“是一个很奇妙的姑娘。”
嘿,有门。
不怕成不了,就怕他不动心,只要他动心,有缝可钻,她就能把这大孙子卖...咳咳,安顿好。
成家立业,业早立了,可家迟迟不成,急死她了,怎么跟祖宗交待。
又是一日清闲,郝灵在家里吃瓜。
没错,红瓤水汪汪的大西瓜。她让小婵买来攒着,小婵犹豫,说这时候的西瓜都是夏日里摘的生瓜蛋子,放在冰窖里储到年节再吃的,怕是里头还白着呢。
郝灵说没事儿,让她尽管买,买来几十个就往院子花木丛里一堆,过个一夜随便挑一只切开来,又红又水又脆还起沙,在当季也是上品。
于是小婵确定了自家小院的不凡,错,是自家姑娘的不凡,看小院的植物越发葳蕤人间仙境一般,她觉着,她得催栗书生再快些,这显然不平凡的景儿被外人看到可怎么好。
西瓜切成小块,盛在水晶碗里,师婆婆难得凑趣,一人一只藤缠花的小银叉,一边吃一边晒太阳。
郝灵说她:“没有我你哪有这个福气。”
师婆婆吃着人家的还嘴硬:“没有我你连个吃瓜坐的地都没有。”
两人斗几句嘴,说几句各自修炼的心得,说着说着,郝灵耳朵一动。
师婆婆:“你的客人来了。”
起身,戴上帽子,进了屋。
郝灵喊小婵:“去迎客。”
如今小婵住的后面的院子和前头已经连成一处,原来的小巷自然也没了,因旁边也一并买下,原先的四五家连成一家,习惯走几家间小路的人家出行没以前那么方便,没少抱怨。
但有人在乎吗,嫌路少,让皇帝老子把皇宫拆了给你走呀。
师婆婆找小婵习惯往后窗扔小纸条,郝灵喊她,真的只是喊,不高不低一声,无论小婵在前头还是后头还是工地上,总能听得一清二楚,身边站着的别人却听不见的。
她家姑娘,是仙。
小婵从后跑到前,一边跑一边擦去手上的面粉,她正在给郝灵炸茴香小油条。
上次小胖子来,吃到郝灵剩下的半根,惊为天人,说好小婵专门给他做一些。
卫弋跳下马,以一种专注的目光在大开的门前扫来扫去。这个地方,邪门,门前不少人在走动,分明是冲着这家人来的,可向前向后都走过,再折回来,还是走过。
自家的马车,却一下就停在正门口。
这是什么?
他可不信什么仙术。阵法吗?
卫弋眼底大热。
卫老夫人被搀扶着下车,同样看出门道,看眼孙子,头疼,他说的上门拜访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这扇门?自家这个大孙子真能做出这种不着调的事。眼里只有与战场相关。
“咳,弋儿,扶我进去。”
卫弋回过神,向门里定定一眼,忽的,又被影壁吸引住。
影壁还是原来那个影壁,本来便另有乾坤,原本没人看得出什么来的,除非有道行的,或者天生敏锐的。
这影壁只刷一层白粉青砖砌围,那白粉不知刷了几个年头日晒雨淋下免不了发灰发黄,实属岁月的痕迹,可在称霸疆场的卫弋看来,那灰的黄的各自成军,无声对阵。
老夫人望着又不动了的孙子头疼。
就这样的,哪个嫁他不委屈,关键她也找不到个志同道合的啊。将门虎女她也是看过好几个的,总觉得这个这里不合适那个那里不理想。
“卫弋。”老夫人重重一声。
卫弋回过神,歉然一笑,自己先上前,拍了拍门板。
“请问,有人吗?”
并不直接进去。
青衣的小婵迎出来,老夫人一眼就觉着果然不是普通人家,连个做饭的小厨娘都格外有灵气。
显然,将郝灵身边的人也摸得清清楚楚。
“院子太小,只有需要的人进来。”
老夫人点头,明白。
小婵将两人引进来,绕过影壁,这次,老夫人也被深深震惊在当地。
一墙之隔,花香鸟语,绿意层叠,这确定是只剩光秃树枝子的冬日?
卫弋吃惊之余,第一时间看到那个胖乎乎的少女,郝灵正在吃掉最后的西瓜。
老夫人也看见了,口水它不受控制的分泌,笑盈盈:“这西瓜好,姑娘哪里买到的?”
郝灵笑道:“不值当什么,老夫人喜欢带几个回去便是。”
不是她尊重老人,是青天白日她看得明晃晃的,这两人,身上功德金光可闪了,这是救了多少人。
灵灵灵已经在她脑子里爆炸:“接接接,不管他们有什么要求,只要他们提,你就满足,我就能抽取功德。好激动呀好激动,我是功德你爸爸系统启动。灵,冲啊,上啊,吸啊。”
吸你个头,你才是蜘蛛精。
但那闪瞎人眼的功德之光...郝灵觉得自己可以努力一把。
不,好几把。
于是她露出八个牙的标准客服微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卫老夫人被这别出心裁的招待愣了愣,旋即热情道:“我想请神师为我家卫弋批个八字,测算姻缘。”
而卫弋同时开口,比卫老夫人铁马金戈干脆痛快:“我要买你的猫,出个价吧。”
第七十九章 相配
郝灵:“...”
卫老夫人:“...”
鳖孙,养你不如养只猫!
才明白卫弋主动上门的用意。
买猫!
回家,老身把大橘的九族都给你抓来。
郝灵当没听见,客气请卫老夫人进正屋。
一方没问来者何人,一方似乎忘了说。
卫老夫人见着师婆婆一愣,本能告诉她,对方不是骗子。
更慎重,也更满意了。希望今日能得个满意的结果。
可惜了。
师婆婆听着她说的来意了,帽檐微微转向卫弋的方向,不用卫老夫人再问,她已经下了断言:“天煞孤星。强行成亲,不过害人害己。”
卫老夫人一口气梗住,梗得胸口疼,不由抬手给自己顺了两下。
幸好年纪大了,这但凡年轻个三五岁,她能跳起来骂娘。
当年大孙子出生,一本牛鼻子和忘机贼秃就说自家大孙子是个天煞孤星孤老一生的命,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改口。她让人将两人倒吊水里喂了一肚子水,才心不甘放了人离去。
两个贼厮,心怀报复,一夜之间全京城都知道了,她可怜的大孙,长到二十多岁,连个丫鬟的手都没牵过。
都是这些神棍的错。
卫老夫人内心老树昏鸦,仍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求援的看向坐在师婆婆下手的郝灵。
郝灵微笑着道:“卫弋太出色,一般女子配不上。”
卫弋:知道我了?算出来的?
卫老夫人心绪复杂顾不上这个,别看你说得好听,但我听明白了,就是说他天煞孤星呗。
不过,她今日敢来,就做好坏话再听一遍二遍三遍的准备,重要的不是这个,是——
“两位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师婆婆是没有的,她心里说,下辈子吧。
郝灵却是认真思考,认真到卫老夫人心中升起希望。
“唔,也不是没有。”
卫老夫人眼睛噌的亮起。
站在她身侧的卫弋面色淡然,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他目光如鹰在屋内屋外扫来扫去:猫在哪猫在哪...
郝灵沉吟着道:“卫弋他命格来看,是宿世轮回的战星——”
卫老夫人一愣:“小大师,我还没给你看他的八字呢。”
郝灵抬抬手:“不用,我们这个修为的看到本人不用再看别的。”
师婆婆:你就唬吧。
郝灵去看卫弋,昨晚没看清,现在再看,这一身气势短短十几二十年可积攒不出,难道这个世界真有什么轮回?
不是不可能。落后,也代表某些古老的存在可能仍存在。
她道:“累世的战星,一般人可压不住,最多相映成辉。”
卫老夫人精神一振,觉着郝灵的说法甚合她心思,她这么出色耀眼的大孙哟,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能配的。
“也得是命有光芒不可欺压的命星。”
卫老夫人连连点头:“您看这命星她在哪?”
郝灵犹豫道:“紫微就挺好。”
啥?
卫老夫人觉着自己可能听差了。
师婆婆想笑,给卫弋配个皇帝?你是让他养个女帝呢还是让他和男帝凑合呢?
郝灵肯定道:“紫微,紫微配得上。”
卫老夫人干咽一口,是,是配得上,可是——
“哪里找女紫微?”
郝灵才想起来:“哦,紫微就是帝星吧?”
师婆婆:...不懂你就乱说。
卫老夫人:...到底靠不靠得住。
郝灵诚恳道:“大桑怕是没有合适的了,不如——外头找找?”
卫老夫人:...我卫家,能和外邦联姻?还是女皇帝。不如直接造反呢。
还以为找着一条生路,原来还是死路。
有些心灰意冷,她问:“如果就娶个贵女,性子好,身体壮——”
郝灵心道,你以为是在星际。如他们这些玄学中人,倒是可以和普通人这这那那甚至生儿育女,可那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手段让普通人免受自身气机的影响。若是没这手段,参考普通人住在冰天雪地或是喷发火山口的后果吧。
她收了笑道:“除非不亲不近,卫弋杀气太重,一般人承受不住。”
说得难听的,便是有女皇帝不是铁血女帝都不行,和卫弋在一起,还得比意志、比毅力、拼磁场的。
注定只有强者才能与强者同行。
卫老夫人:...不亲不近,娶媳妇干嘛?
“或者,一样厉害的女将军,女丞相,都行。”
卫老夫人明白了:“总之得人中龙凤。”
郝灵连连点头:“对对对,成就非凡的,但什么四美榜、才女榜,那些不行,不是一路子。”
卫老夫人也点头,努力转化为自己的理解:“真才实干,胸有丘壑。”
郝灵:“对,真才实干,跟卫弋珠联璧合嘛。”
珠联璧合,卫老夫人笑起来,怎么说呢,小的就是比老的说话好听,她爱听。
成,只要不是女皇帝,有个奔头不是。总比以前抓瞎强。
卫老夫人很满意,拿出一只白底蓝花朴实的荷包袋,放在桌上推过来。
郝灵出手如电,师婆婆黑了脸,幸好没人看见。
一掂,一捏,笑靥如花。
金豆子,纯金的,满满一袋。
阔气。
“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卫老夫人当然还想问别的小辈的姻缘或子嗣,人老了,除了这个不关心别的了,却被卫弋抢了先。
“你的猫呢?”
奇怪了,他怎么感觉不到附近有小活物的气息?
郝灵早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昨晚就发现他对着自己帕子发呆了,笑了笑。
“你以为真有这样两只猫?”
什么意思?
郝灵得意一笑,袖子向着他扬起一招。
今天她外头穿着的是一件大袖夹衣,外层是藕粉,内层是雪青,那雪青上爬着两只白猫,四爪尽出,抓着布料,机灵的小样子跟人捉迷藏似的。
卫弋心头大动,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动了动。
想要。
不知为什么,见到第一面,他就觉得这两只猫大概是举世无三,特别对他脾气,他甚至幻想带着两只猫驰骋战场捕捉猛兽。
郝灵:眼倒是厉,本大师用灵性滋养,不是这里灵气稀薄,本大师也未恢复,早植了灵变成真猫了。
卫弋长眉一扬:“只是绣猫,没有真的两只猫?”
郝灵哼哼的笑:“当然,天下只此一家,青龙白虎,可是我精心养的。”
这俩名...
卫弋目露赞叹:“不负这两个名字。”想到她的身份,沉吟:“听闻古有铸剑封灵,剑灵之态,多为龙。我虽未亲眼见过,但过过手的天下名兵确实各有各的脾性,不知这是不是名兵之灵?”
郝灵讶异,郑重相看:“小伙子有悟性呀。你说得不错,不止名兵,别的东西,比如一卷画一本书一尊器具,只要品质够好,或者际遇足够,用特别的法子孕育,都能生灵。不过生灵的过程通常很漫长,且要有足够的——”
“咳咳。”师婆婆突然打断她的话,淡漠道:“玄门之事,不要与非玄门人士多言,免得徒生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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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养灵
郝灵笑笑:“是,师傅。”再对卫弋道:“如今这个时代,是不成了。”
卫弋直直看着她。
郝灵笑道:“我当然不一样,我可是下凡来的小神婆,我自带光环。”
卫弋:“...”
卫老夫人:“...”
卫弋沉吟,想要说话,看到师婆婆,改口:“郝——大师,有个问题想私下请教你,可否移步?”
郝灵纳闷,当着家长的面你要跟我独处?活该你找不到老婆呢。
郝大师板着脸:“可。”
师婆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气氛略僵。
心里骂着孙子不着调,卫老夫人不得不努力圆场:“大师,我有个孙女,正到婚配的年纪,您帮我看看这——”
院里靠西,郝灵听了未衍的话觉着他疯了:“养灵?你以为你能?少年,我劝你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你做不到的。”
卫弋抿直嘴角,坚定不移:“除了杀敌,我心中唯有长兵。”
郝灵心道:关我屁事啊,我还心有天兵呢,也没见他们从天而降来救我。
灵灵灵却是急得不行,恨不得附身出来亲自干:“你答应他啊,他又不懂什么,你就帮他养护下骗他说养灵了嘛。”
“你懂个屁,这要欠因果的。”郝灵让它闭嘴。
灵灵灵不服,小声嘟囔:“当年你没少骗人...”
郝灵当听不见,劝卫弋:“你也知道是无情之物孕育灵性,这个灵字,已经绝了你的路。”
什么意思?
郝灵:“本门传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世界,天地间灵气充沛,精怪丛生,死物都能化人,但那是太久之前了,如今世间已经没有灵气了。”
“那你的猫——”
“我是玄门中人,当然有你们觉着匪夷所思的手段,不过,也仅仅如此了。”郝灵耸了耸肩:“玄门也没落了,不是我自夸,我这样的,那是百年不遇千年难出,但又怎样呢?不怕你笑话,我都觉着玄门要在我身上彻底尘封。”
卫弋讶异,这么严重?
“昂——你觉得我们多厉害呢。”郝灵仰望天空,瓦蓝瓦蓝,蓝得人迷茫:“你说曾经那么辉煌的玄门怎么就没落的呢?什么神奇的力量主使这一切呢?”
卫弋怎么知道,他干巴巴道:“世事都是这样吧。”
郝灵收回目光直视他:“那你还给兵器养灵,还不知道将来落到谁手里被糟蹋呢,与其生了灵性受辱,不如浑浑噩噩苟活。”
卫弋沉默半晌:“我的长兵,生生世世跟着我。”
郝灵好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你是说,你下辈子挖自己的坟?”
自己挖自己的坟?卫弋莫名想笑。
“总之,我会找回我的长兵。”
好吧,随你心意吧。
忽然卫弋叹了口气:“你这两只猫...当真没原形?”
郝灵看他眼,一笑:“羡慕吧,活猫都没我这猫灵气逼人吧。”
卫弋点头,承认这一点:“若是真猫,我带着,必能跟我斩敌向前。”
郝灵:“...”
这种人,不配有老婆的。
强烈建议:“你养老虎豹子呗,它们能跟着你杀敌。”
卫弋摇摇头:“没遇见合心意的。”
他往大门口望了眼:“跟你在一起的少年呢?他叫商盐?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郝灵腹诽,这是得不到我的猫就抢我的人?
“别想了,他不可能跟你走的。”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问他,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卫弋很认真。
郝灵这会儿想打人,这人就是来挖她墙脚的是吧。
不耐烦起来:“我郝大师可是很难见的,还有什么事要求,赶紧说。”
要求的没了,但还有别的要说。
卫弋说了袁家的事,问她:“其实你是刘氏亲女吧?”
郝灵也没想着将这件事当秘密,替谁遮丑啊,道:“对啊,她和袁英给我一条命,又要了我一条命,亲缘已尽,只谈恩仇。”
卫弋道:“不该人死万事休?”
郝灵摇摇头:“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投生在他家,他家是有好处的,他们如此待我,要付出代价的。这叫因果。现在他们还想要我命,我——唉——”
不说了,于心不忍的样子。
卫弋好奇得不行:“你怎样?”
郝灵对他狡黠一笑:“我是玄师,谁想对付我,除非我先对不起他。不然,不用我出手老天都收拾了他。”
这样神奇?
卫弋摇摇头:“大概,我猜到为什么你们玄门没落了。”
“为什么?”
“你们太厉害,不用自己动老天都替你们铲平障碍,太得天独厚。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道理。卫小将军果然有慧根,若是将来改了心意,可以试着跟随我,我一定教好你。”
卫弋轻笑几声:“不如你现在就将你大门外的阵法教给我?”紧紧盯着她,好像她一点头他就来掏她脑子似的。
“答应他——答应他——”灵灵灵尖叫。
“不好意思呢,玄门有规矩,我们不能掺和凡国的战争呢。”
“你个——郝灵——你丧尽天良啊我的功德啊哇哇——”
灵灵灵恨不得亲身上阵,掐死她这个脑袋不清醒的小作精。
卫老夫人很满意的从正屋出来,除了卫弋,其他儿孙都挺好,而卫弋——怕是只能靠天成全。
她得知足,她要好好的活,不定哪天卫弋给她娶回个女将军女丞相呢,只要活得够久,什么稀奇事都能碰上。
卫老夫人放宽心胸,站在台阶上一扫,下来对郝灵亲切道:“这花花草草的,看得人舒坦,这花香气一闻,骨头缝都张开了。”
看着金豆子的份上:“您尽管挑。”
卫老夫人当真不客气,又给她一个鼓鼓的荷包袋,指挥着卫弋搬空小一半,放在里头的西瓜也搬了一半。
满载而归。
在大门口撞上回来的盐阿郎,真的是撞,盐阿郎是跑着进来的,卫弋一个侧身的同时去抓他,盐阿郎下意识往后一跳。
卫弋很满意,这么短的时间这样快的反应,硬生生改变惯性下盘仍很稳。
他道:“商盐,你可愿随我上战场杀敌?”
盐阿郎莫名其妙,才认出这个人来,眨眨眼,昨晚才交手,今个一大早就找上门,太心胸狭窄了吧?
不耐烦道:“不愿。”眉眼皱成看见大猫的狼狗:“你有病吧,你谁啊,一大早在我家,烦不烦啊你。”
卫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定了会儿,眯了眯老眼。
卫弋没再理盐阿郎扶着祖母上了车。
“祖母认识商盐?”
卫老夫人沉思着将自己认识的人翻了又翻,最后肯定道:“不认识。他长的样子也不熟悉,倒是那副神态,恍恍惚惚有点儿似曾相识,怎么也想不起来。”
卫弋点了点头,低低说了句:“去查一查商盐。”
空气里仿佛有风离去。
第八十一章 买凶(五一快乐,上架快乐)
卫老夫人很无奈:“你觉不觉得你很像一只偏爱抓耗子的——”
卫弋:...我可是您亲生的。
大孙子去查了,卫老夫人放下这桩事,一把揽过又白又大又芬芳的茉莉花,深嗅一口。
“啊,仙气啊,老身又能多活几年。”
卫弋无语:“这就是普通的茉莉花。”
卫老夫人很嫌恶的看他一眼:“你去给我种这样一盆普通的茉莉花来?”
卫弋不说话了。
卫老夫人哼了声,自言自语一句:“宫里都没长得这么好的...”
眼角看见她大孙子投向茉莉花的那一眼,好一个冷漠无情。
唉,这要不是自家亲生的,真要鼓掌相庆单身一辈子。
“诶,你说。”忽然卫老夫人凑近卫弋,抬着眉眼弯着嘴,每一丝皱纹都八卦兮兮:“她说,配你的得是人中龙凤,真才实干。”
卫弋对自己的亲事一点都不上心,他道:“祖母,我有长兵。”不需要妻。
啪,卫老夫人狠狠拍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旋即又兴致勃勃贼亮着两只眼:“你觉着——”
什么?
“她怎么样?”
啊?
“郝灵小姑娘呀。人家是玄门中人,又那么能干,绝对当得起人中龙凤真才实干八个字。哎呀呀,我方才怎么没想到呢?我方才就该问一问啊。老了老了,脑子不中用了。快,掉头,回去。”
卫弋当然不可能让她回去,她回去,他脸往哪里搁?
苦口婆心:“她是玄门中人,就跟道士和尚一个样,不成亲的。”
“你就知道?”卫老夫人白眼一翻,恨不得打他后脑勺:“和尚道士还能还俗呢,不还俗还能偷着来呢。”
卫弋:...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吗?
只得道:“你这样会吓着她。”
卫老夫人眼一亮:“你心疼?我想的对呀,你也觉着行是吧。”
卫弋脑壳发疼:“祖母,你能不能让我自己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是您从小教导我的?”
“这可不是你自己的事,是家族大计。”
好说歹说,卫弋发誓,明日,明日他一定还来,卫老夫人才放过他。
喜滋滋:“今日庄子该来送野味,挑鲜活的,就对鸡对鸭对鹅,对羊对鹿对麂,对了,趁着天色还早,你出城猎对大雁一并带着。”
大雁...
卫弋不禁去掀帘子,路边经过的树啪嗒啪嗒往下掉光秃秃的枝丫子,所以,这晴朗的冬,他去哪里找大雁?
“我记着咱家库房有一对金子铸的大雁来着,小姑娘喜欢金子,我看出来了。”卫老夫人一迭的拍手掌:“缘分啊,正适合咱家啊。”
卫弋完全不懂为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看着自得其乐的祖母,他不再劝,反正本来他也是要再来的,那个阵法,委实奇妙,或许,多蹲几日大门便能得到思路呢。
不过,对什么对什么的,他是不可能送的。
小院里,盐阿郎匆匆回来是有缘由的。
“我得到消息,有人要杀你。”
盐阿郎头顶冒热气,跑成这样,是从多远的地方速跑回来的。
“你猜,是谁?”
郝灵懒懒往躺椅上一落,摇晃起来,拖长调子道:“除了袁家还能有谁。”
“你知道?”盐阿郎拖过小板凳坐在旁边。
“嗯呐,除了他家谁这么蠢又非得如此不可。”郝灵懒洋洋蠕动几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况且,卫弋才提醒我。”
“谁?他真是卫弋啊。”
“嗯。”太阳晒得人暖洋洋,她甚至想摇一摇鹅毛扇:“那个袁琳,你折断两根胳膊的,一下子就猜出是我呢,逼着刘氏,哦,就是她娘,杀我。喏,这么快就有动静了?找的什么人?你都能知道,不是高手吧。”
盐阿郎想不明白:“她怎么知道是你?”
呵,当然是直觉喽。
不是女人的直觉,是巫血脉的直觉。
能生出个巫族继承人来,说明刘氏有些意思的,再生个直觉比常人准的很稀奇吗?
郝灵看了袁琳的记忆,也查探过她的身体,是个普通人,但直觉上有那么些微的优势,这些微的优势,全被她用在袁元身上了。
从她自己都不记得的襁褓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才两岁多的袁元时,她就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袁元是她享受独宠的绊脚石,只要有袁元在,她注定不会是最闪耀的那颗明珠。
就是这么玄乎。
只是后头不待她长大呢,袁元就独居小院了,直到那一次记忆中的初见,强烈的危机感,让人弄断了袁元的胳膊。
也是这种危机感,让她醒来第一时间就咬定,袁元回来了。接着便是逼刘氏对袁元出手。
呵,同样的血脉,袁元甚至不怨恨他们,她却要袁元的命。
可见善恶与血脉无关,本善本恶端看个人的选择。
盐阿郎:“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郝灵便道:“她也配。”两手抄了袖子:“给她加把火。”
什么?
“她来杀我有什么意思,出了事,追究只是追究到两个女人头上。”
盐阿郎眼一眯:“你想把袁英拉下水?”
郝灵嘿嘿笑:“不瞒你说,我看上那宅子了。想不想睡高门大屋?”
想。但——盐阿郎想起栗书生跟他说的——倒插门?
于是他正儿八经的问:“我以什么身份跟你住一家?”
哦,这才来关心名分?
“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你师傅。”你喊我爹我也不拒绝。
盐阿郎脸黑臭黑臭:“你是教我,我也给你办事了。”
“所以,你想呢?”
盐阿郎挠挠头:“不然,咱俩结拜?”
...还是把我当爷们儿是吧?
郝灵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你不配。”
盐阿郎:“...”
算了,这个事以后再说,先把袁家的宅子拿下来,那样好的宅子,他不是不心动的。
“伯府,得皇帝发话吧?我听书生说,这些个什么王公侯爵的,宅子是皇帝赏的,不能随便买卖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让他得罪皇帝。”
哒,妥了。
可怎么得罪皇帝?
盐阿郎去请教栗书生。
栗书生:...我特么就是个落第的秀才,直面阁老都不算,现在都要直面皇帝了?勾心斗角权利倾轧我也配?
不能不给主意,为难道:“昌平伯,以前你不是让我打听了嘛,说实话,难。”
难道这人不能动?
盐阿郎:“他还不是三皇子的老丈人呢。”
栗书生翻白眼:“是老丈人才好搞事情呢。昌平伯这个人,实话实话,可有可无的。俗话说,做多错多,不做事的人怎么出错?”
盐阿郎:“让他欠赌债卖房子?”
栗书生恨不得打他:“你差点儿死在赌上头,不引以为戒,还想着去害别人,盐阿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姓袁的不是好人。”
第八十二章 当年(双倍月票开启)
“不是好人也不能这样哇,他又不是毛头小子,而且,嫁女攀附皇子的关键时刻,他肯定爱惜羽毛。”栗书生摸着下巴,琢磨,论怎么扳倒一位伯爷。
盐阿郎道:“不然你先去打听打听,他家宅子能不能卖,你不是说有人家的宅子不能卖?”
栗书生一言难尽:“郝灵看上人家宅子了?”
盐阿郎认真道:“那家宅子是真好,我都看过了,有个院子靠着湖,种着竹子什么,你不是就喜欢那样的?”
呔,皇宫的湖他还更喜欢呢,你给?
栗书生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来追赶不上郝灵的脚步,先是京兆府、阁老,然后鸿胪寺主官,现在,伯府!接下来呢?侯爵、公爵、亲王、皇子——皇帝?
不是,她想干嘛?
摸摸自己的脖子,不太牢靠的感觉。
“不是,小婵天天一百八十遍的催我,我驴一样忙,屋子都起来了,正火熏着呢,这两天就能搬了——她又不想住了?”
盐阿郎:“咱搬哪不是搬,反正师婆婆不想搬,让她自己住吧,郝灵分了家正好,省得该自己的收不到。”
师婆婆:...老身耳朵灵得很,小子是急着奔大限吧。
栗书生只能服气的拱手,得,我个没话语权的操什么闲心,听吩咐办事就得了。
盐阿郎又掉头找郝灵:“又有人跟踪我,又追丢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反追踪回去不被发现?”
郝灵斜眼:“人家跑得比你快吧。”
盐阿郎默:“...你有速成的轻功吗?”
郝灵呵呵呵:“人家数十年苦练,你想画个符就比过了?”
“那有没有嘛。”不得已,盐阿郎只能硬声硬气的撒娇,一个大男人,红了耳尖。
啧啧。
“当然有。”
盐阿郎欢快的伸出狗爪子。
郝灵:“人家会易容会伪装,你只跑得快有什么用?”
狗爪子颤了颤:“好运符?”
郝灵无语,想了想,道:“若是你能接触那人,倒是能在他身上种一道追踪符。”
盐阿郎没信心:“他根本就不靠近我,我只是直觉他在盯着我,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
不接触,怎么种符。
郝灵还是给他画了好运符和加速符,拍拍他的手,大有深意:“其实不用你去追,差不多到他现身的时候了。”
盐阿郎默了默:“你意思上赶着不是买卖?可我不甘心,我想主动一把,最好找到人先揍一顿。”
郝灵笑:“应该的,祝你成功。”
盐阿郎问她:“那要来杀你的人呢?”
“刘氏出多少钱?”
“五百两。”
才五百两,多看不起她。
“不错呀,连杀手都认识。”
盐阿郎黑线:“屁的杀手,就是街上的混混流氓,刘氏能认识什么黑道上的人,可见伯府没什么本事。”
郝灵:“不用担心我,我可是灵师,只要我想,谁也近不了我的身,我倒希望刘氏出的多些再多些,最好把伯府都搭进去才好。”
言此,两人心头一动,盐阿郎一挑眉:“仙人跳。”
郝灵点头:“全靠你了。”
她这就出去走一走,不然怎么让杀手靠近呀,不靠近杀手怎么知道她不好杀呀,不知道她不好杀怎么多要银子呀,不多要银子怎么让刘氏钻进盐阿郎的仙人局呀。
仙人跳哎,想想都兴奋。
兴奋的郝大师,立即出去晃了一圈,很明显有人在观察自己,好开心。
回来往正屋一扎,红扑扑的小圆脸气色格外的好:“我要弄刘氏。”
师婆婆老神在在:“关我什么事。”
郝灵:“她有巫族血脉,你舍得?”
这一点,刘氏自己都不知道。但郝灵搜了她的记忆,站在上帝视角一分析就分析出来了。
且,她身体流淌着巫族的血呢,还有灵力,自然能感应到血脉的呼应。
当年昌平伯府还风光,刘氏出身却不高,要嫁进来有些难度,她自己觉得,嫁进昌平伯府已经使尽了她和娘家的洪荒之力,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一股神秘力量在促成。
当时,袁英的父亲,上一任昌平伯,差事出了错被上司刁难,昌平伯府欲走上司的上司的门路,苦于无法投其所好。那位大人最喜欢的是前朝的前朝一位孤僻的画家的画作,偏那位画家喜欢烧自己的画作,所以流世之作甚少,甚至,这些作品大都已经被那位大人收入囊中。
刘家知道了这事,忽然就想起自家好像就有这么一副真迹来着,找了出来,送去袁家。袁家再送上司的上司,这一劫就这样躲了过去。
这情不可谓不大,因为若是躲不过这一劫,昌平伯府的牌子都要保不住。
因此,出身低的刘氏嫁入伯府并未受到任何刁难轻鄙反而得家中上下敬重亲近,哪怕成亲三年无所出。
郝灵看过她和袁英的记忆,即便没有证据也发现当年的事各种凑巧:比如,刘家突然想起家中有这么一件东西,再比如,先昌平伯办差多年怎么突然就犯了足以摘爵的过错。
郝灵问师婆婆:“为什么非得嫁给袁家?”
师婆婆脱了帽子看她一眼:“她自己看上的呗,正好那袁英胸无大志谨小慎微,袁家不高调,家底又不薄。”
郝灵明白了:“你们在给——”她反手指指自己:“最好的成长环境。”
师婆婆看着她,又在看别人,叹口气:“是啊,创造了那么多好条件,可袁元还是过成那个样子。”她捏上郝灵的大臂,手指下的肉又软又弹又丰厚,恨意滔天:“好好一个小姑娘,给养成什么样了。”
郝灵默默抽回自己的肉:“师傅再这样我就翻脸了,这么晶莹的富贵肉你怎么就看不上它。”
给刘氏创造的好条件,不止是让她挺直腰杆嫁进去,刘氏生育上有些困难,这件事,可不是任何人做过手脚。
三年无所出,刘氏求神拜佛,尽管伯府的人没说什么,但她本就底气虚,一日不见动静她越发惶恐。
拜着拜着,就求到神婆头上。
师婆婆:“不是我出的面。我是看不上刘氏为人的,奈何,有巫族血统的人里她算是最浓厚的,用秘法激发血脉最有可能成功。”
“所以,你们的人装高人,让刘氏按着你们的法子吃喝运动,成功生下袁元。”
师婆婆叹气:“我推算过的,将有血脉浓厚的后人诞生,就应在刘氏身上。他们当然兴奋,自然愿意准备好一切保佑未来的圣女平安长成。”
但是——
郝灵不解:“袁元过得不好,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为什么不接她出来?”
“因为忌讳。”
什么?
“可能是我们安排的太多,上天动怒。”
刘氏成功生下袁元,那些人欣喜若狂,为了让袁元的日子更加好过,锦上添花,给袁英和刘氏说:只要对袁元好,袁家就好,袁元越好,袁家就越蒸蒸日上。
所以,后来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快?
第八十三章 真相(求收藏,求票票,求打赏)
“抵不过世俗人心啊。”师婆婆叹了声:“袁元出生后受尽万千宠爱,这是他们期望发生的,可她才一岁,袁家就出了事。”
郝灵略微一想:“是先昌平伯和先伯夫人坐马车掉入悬崖双双而亡?”
“是,这件事,也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怀疑是不是他们做得太多,上天看不过才一一收回。”
本来新生儿和老人家出意外的事不相干,两人是外出访友,马儿误吃路边毒草才发狂,无论如何不关袁元的事。
可还有杀人不见血的后宅。
袁媛,只比袁元小一天,两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袁媛的姨娘放出风声:袁元命格太硬,将该祖父祖母的福分生生抢走了,克死了老人家,以后,还会抢父母的、兄弟姐妹的。
煞星。孤星。
袁英是个刻板无能的男人,骤然失去父母,没什么本事的他原本便惧怕自己撑不起伯府来,恐惧与惶恐,让他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避无可避的迁怒了。
而正好,刘氏又诊出有了身孕。
独木难支的他迫切需要一个儿子。
而刘氏也难免被这个流言影响,以至于先前高人特意给袁元批命——袁元越好,伯府越好——也不相信了。
真是如此,为何一家子众星捧月的宠爱袁元,伯爷和伯夫人还大难离世?
怀疑的种子发芽,迅速生根长大。再加上肚里有了新生命,袁英的态度便是她的风向标,她迫不及待的需要个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恩宠。
袁元便是那时跟丫鬟婆子一起搬走独居。
再然后,刘氏一举得男,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袁元...渐渐被遗忘。
从天之骄女到无人问津,落差来得太快太猛太猝不及防,熟悉的亲人不再出现,耳边有婆子丫鬟的碎碎念,小小的袁元不懂却也模模糊糊意识到什么,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放弃自我...
郝灵不免埋怨:“明知袁家不靠谱,哪怕安排一个人进去照顾她。”
师婆婆苦笑一声:“我拦住了。”
什么?
“我推算到,若再横加插手圣女的事,她遭遇的将不止这些。我可不想将来她寻回来缺胳膊断腿。”
这个,郝灵不能不承认,袁元这种情况,的确是人力干涉过多,天命不可违,强制纠正。
师婆婆再道:“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左右性命无虞,等劫难过去,自然一切转好。”
郝灵一嗤:“你确定?”
被丢出家门,被拐子拐卖,算好?
“如果你不来,她死一回,算是彻底与过去割裂,自然有人接应她救回她。”师婆婆平静望着她的眼:“这会儿,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我给她治理身体恢复正常。”
嗨,老太太怎么说话呢,她怎么就不正常了?
郝灵摸摸鼻子:“那个,我不会亏待她。”
“若不是觉察到她无虞,我会容下你?”
嘿,小老太太够狂啊。
话题回到最初:“所以我收拾刘氏你没意见喽?”
“袁元没意见就好。”
小虾米之流,从来没放在眼里的。
郝灵眼珠一转:“师傅——他们,是谁?”
方才师婆婆说话的态度里,将自己和“他们”分得很清。
“以后你就知道了。”
郝灵撇了撇嘴,又想了想:“那个袁琳,算是有些长处,你不要?”
师婆婆不屑的嗤笑:“她?算个什么。”
小小年纪,生下便是恶毒的。虽然没安插人在袁元身边,但伯府里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底下。
仙草旁边,总长有毒草。
师婆婆无声长叹,她是真喜欢袁元,可惜——她轻轻扫过嘻皮笑脸的郝灵——希望她说话算话。
郝灵走后,师婆婆手往怀里摸去,虽然见不到袁元本人,但她的气息一直在且逐渐绵长强盛,这也是她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或许——师婆婆推开钉着毡布厚重的窗——也是袁元的际遇呢?
她拿出纸笔来,落笔所成,正是郝灵教给她的几种符文。
郝灵出来后冷笑连连。
灵灵灵:“你生气了?”
郝灵:“袁元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人自以为是,有些人狼心狗肺。”
不论袁元变成什么样,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她出生是带着好运的,在她被关的那些年里,她自己没享受到自己的福气,可她的福气却真真实实供养着身边的血亲。
无才无能的袁英,伯爷的位子坐得稳稳的,出身低没见识的刘氏外头交际也没人为难她,一对亲弟妹聪明伶俐,袁琅读书出色自己考进长青书院,袁琳琴棋书画精通也有小小才女之名,连庶妹袁媛都遂心意的结识了贵人,甚至昌平伯府的人生病都比别人家少,出门捡钱都比别人家多。
好处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他们集体装瞎就能当不存在的。
袁元又得到什么?
身体的失控,心灵的摧毁。
郝灵很生气,这一家吸血的蚂蟥。
好吧,不怪他们,谁让他们不知道这些是袁元带来的呢。
那么,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将一切带走吧。
既然一巴掌拍不死刘氏等人,毕竟也要过问袁元的意见,那就从小角色下手先出出气。
赵姨娘。
袁媛的生母。
那个在袁元祖父祖母出意外后谣传袁元是丧门星的姨娘。
赵姨娘的心思也简单,为晚一天出生的女儿出气罢了,可她一个成年人不知道这些谣言的后果?况且,在袁元失宠,她的女儿渐渐博得袁英刘氏的欢心后,非但没收手反而更大胆的给袁元下毒。
没错,给袁元下毒的是赵姨娘。
这毒是慢性的,让人越吃越胖、越胖越蠢笨。
一开始,赵姨娘希望袁元再不能出来她的女儿便能多分得袁英的宠爱,后来——袁媛结交上三皇子,野心就那样膨胀不可收拾。
袁英是个什么样的,作为身边人她很清楚。假如袁媛带给他的利益无可取代,那么袁媛取代他早已遗忘的嫡长女身份他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那么,碍眼的嫡长女,就去死吧。
可赵姨娘不敢真的杀人,便与女儿合谋,袁媛越说三皇子那边希望大,越说三皇子多看重自己以及爱屋及乌很是关心袁琅,越坐不住越急着动手的便是袁英和刘氏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为了伯府,一个为了自己的儿子,一个装什么都不知道,一个装粗心大意,十五岁的袁元被放出小院再不会回来。
袁媛成了嫡长女。
等她成了皇子妃,赵姨娘便觉得自己这辈子满足了。
满足?呵、永远不可能的。
第二天,郝灵笑眯眯的拎着一串点心溜达去了郑家。
长青书院的学子一月分几批放假,郑兆枫郑兆棉的假期在月初,郝灵进来,兄弟俩正在院子里一边背课文一边举石锤。
很好,这很郑家。
郑兆棉看见她惊喜,喊声灵姐姐,放下脑袋大的石锤,跑过来请她进屋。
第八十四章 炸鱼(大家一起嗨呀)
郝灵摆摆手,在石凳上坐了,张望:“你爹去上差了?”将手里一串给他:“你娘呢?老爷子和老太爷呢?”
“我爹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娘一大早去东市抢活鱼了,爷爷和太爷去河边遛弯了。”郑兆棉一边汇报一边将东西抱进屋里又飞快跑出来,坐在郝灵对面,眉眼弯弯:“灵姐姐是来看我的吗?”
美丽的孩子全身心信赖期待的模样,让郝灵立即生出一股强烈的抱他回家的冲动。
呜呜呜,为什么不能抢人。
郑兆枫好笑的看着郝灵脸上变来变去,他早看出郝灵对自家弟弟相貌的“垂涎”,但并不令人厌恶和排斥,弟弟也是知道的吧,从未见他对家人外的任何一人如此亲近。
“郝灵,你家很热闹呀,我们都不敢登门了。”郑兆枫笑着与她调侃。
郝灵看向他啧啧:“说的好像以前你们就上门看望我师傅似的。”
兄弟俩同款尴尬不好意思的笑,不是他们...好吧,就是不想去。一来,师婆婆的职业神秘,发自内心的怕怕。二来,他们是读书人,读书人对这种鬼神之事是坚决不能信的,不然会被排斥出圈子的。
但现在不是有郝灵嘛,他们很乐意上门拜访的,只是一月一归归来已是新天地,那里突然炙手可热起来,他们再去便显得势力小人了。
郑兆枫如此想。
郑兆棉大大方方道:“我怕师婆婆,明明看不见她的脸,可我就觉得她一双眼睛把我皮都剥开了。”
郝灵点头,这一片就没不怕她的。
“原本我和大哥背完书就要去的,听说你家大门怎么也走不到,真的吗?”郑兆棉两排睫毛忽闪忽闪,似蝴蝶斑斓的翅膀。
郝灵忍不住伸手去抓,郑兆棉向后一躲,两人咯咯笑起来。郑兆棉看着也无奈的跟着笑起来。
笑毕,郝灵招手:“来来来,美好的清晨时光,咱们来说些小话。”
郑兆枫:...美好的清晨时光不是用来读书的吗?
但郑兆棉现在是郝灵的迷弟,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整个人倾靠在石桌边,仰着脸,虔诚的能发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听传道。
实际上——
“记着了?”
郑兆棉连连点头:“都记住了,回去我就把话传出去。”
假如后头有一根大尾巴摇啊摇的话,此刻的郑兆棉就是听老祖宗吩咐下山去祸祸的白色小灵狐。
啊啊啊,好可爱。
郝灵:“不要让人发现是你传的。”
“懂得懂得,灵姐姐放心吧,这种事,我很熟的。”
郑兆枫:...你不是最讨厌传闲话的长舌妇人?怎么就你很熟了?
郑兆棉表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再说,家里世代干的就是斗智斗勇的差事,耳濡目染的,以前他只是不好意思做,现在,他的脸皮早不可同日而语了。
交待好任务,郝灵出门的时候郑婶子正好回来,一手拎着一只弯好的大草鱼,见着她惊喜。
“郝灵,你来了,这就走?正好,刚才我抢了两条大草鱼,给你也抢了一条。昨晚现捕的,抢的人可多了,慢一步都闻不到腥。你带一条回去。不行,沾了你衣裳,你等下我,我放下这些送你和鱼一块回去。这冬鱼可肥了,斩了裹上面炸段,又酥又嫩,肥得流油。”
郑婶子叭叭叭放鞭炮一样又快又响亮,让人插不上话,郝灵觉得挺好听,喜气洋洋的让人听着就想笑。
“婶子,不如你直接炸好了再送来,小婵手艺寡淡得很,烧什么味道都可薄。”郝灵笑眯眯,丝毫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
她不客气,郑婶子更高兴了,这是夸她手艺呢。
道:“行,婶子给你炸好了送去,做椒盐的,保管馋哭小婵。”
还想争取一下送鱼的郑氏兄弟:好吧,送炸鱼也一样的。
郝灵回到家,远远就看见一柄绝世好兵在自家门前笔直的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好吧,当是护卫了。没见他利刃一出,那些日日跑来撞大运的家丁啊下人啊都不敢靠近了嘛。
卫弋对她点点头:“我来看看。”
看吧,你要是能自己琢磨出来,我免费收你为徒。
灵灵灵又在尖叫:“你给他点好处怎么了怎么了?”
功德多难得你心里没点13数吗?你自己什么鬼样子了你心里更没点13数吗?
喂到嘴边的肥鸭子啊。
郝灵笑笑:“随意。”
卫弋走半天,蹲半天,再停下看影壁半天,有种雾里寻花雾太浓寻不见鼻尖却真切有花香飘来的感觉。
再寻,总能寻到。
郑兆棉拎着篮子来,好奇看他眼,进了院子:“灵姐姐,那人谁啊?”
“卫弋。大将军府的小将军。”
郑兆棉一口气没提上来,两只眼睛晶亮无此。
郝灵诧异:“怎么?你想上战场?”
郑兆棉连连点头:“我想做令敌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说完,他羞涩一笑:“是不是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人都要有理想,努力着努力着就实现了呢。”
郝灵让小婵在院里摆桌子,对郑兆棉道:“你去邀请卫将军进来,到午饭的点了,咱们一起吃。”
郑兆棉心动又犹豫:“人家可是大将军——”
“大将军也要吃饭啊。去,请个人你都不敢,怎么上阵杀敌。”
郑兆棉咬着唇去了。
郝灵望着他欢快的背影摇摇头,竟想做武将,她以为他想做的是文臣,郑头意思也是让两个儿子做官做文官改换门楣,看来,郑兆棉看着文气,到底家风刚硬,更喜欢武将的路子。
不知郑兆枫怎样想。
小婵板着脸上菜,如今她已不是当初的小可怜了,如今的小可怜也长脾气了,虽然这脾气让她只敢对着桌上那一大盆椒盐鱼块发。
自己做的菜它不香吗?
香,十几道肉菜包围了炸鱼块,愣是让鱼的焦香打得溃不成军。
郝灵笑眯眯先入了座,把盘子挪来挪去,大盆鱼拉到自己面前。
师婆婆在门口里看得分明,气得眼皮子直跳,怒道:“吃完饭你就搬,搬隔壁去。”
死不悔改,不能再看,再看她就要动手了,可能打过她?
郝灵回头笑眯眯:“谨遵师命。”
呸,装得多乖的徒弟似的。
师婆婆一甩袖子进了里屋。
盐阿郎栗书生从旁边工地上过来,跟郑兆棉领进来的卫弋大眼瞪小眼。
栗书生眼里全是激动,恨不得上去跪了捧人家手。
盐阿郎却是一脸警惕和嫌弃,这人不会又要“邀请”他上战场吧。
果然,卫弋平静的对盐阿郎:“你很适合上战场。”
盐阿郎给他一个从左到上再到右的白眼,再加上一声冷嗤。
郑兆棉红着脸,小声:“卫将军,我可以。”
卫弋诧异,低头看他,说实话,这孩子长得太好,又细皮嫩肉,怎么看怎么像一盆该摆在富贵窝里的富贵花。
怪不得会在长青书院被人惦记上。
第八十五章 修罗场(一更,求月票,求首订)
不小看任何一人是他的原则,因此他并不轻视和嘲笑,而是认真道:“稍后我看下你身手。”
啊啊啊,郑兆棉内心土拨鼠尖叫。
郝灵听得失笑,招呼他们都坐下。
卫弋往正屋看了眼。
郝灵:“我师傅吃花瓣饮露水。”
不是瞎说,自从郝灵种了一院子好花后,师婆婆时不时掐一朵,生吃。
上次卫老夫人搬走那么多花,师婆婆亲自写了单,让他们买来植株或种子,让郝灵种给她。
两人也算慢慢的交了心,种个花什么的不耗费什么,还能调节心情梳理灵力,当季不当季,稀奇不稀奇,都给她种了。
比如,卫弋看着一盆花骨朵囔囔的白牡丹,很是神色复杂。
再看郝灵的眼神,有些痛惜。
郝灵看懂了:这么有本事,不上战场可惜了。
郝灵好气又好笑,她上战场干嘛?种花种草绊敌人的腿?
什么都往战场上联想,真直男无疑了。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媳妇,兄弟足矣。
食不言,寝不语。
只有卫弋遵守了这条规矩。
“小姐,我做的芙蓉汤不好喝吗?我做的樱桃肉不好吃吗?我做的酿三仙它不香吗?炸大鱼盒子它有什么魅力哎呀你尝尝我做的银丝豆芽呀...”小婵絮絮叨叨,一双筷子全给郝灵夹了。
栗书生也絮絮叨:“吃完饭就搬,咱俩以后住过来,当然你自己去搬我可太忙了,你把我字画小心揭下来再小心贴上去,不然裱一裱...”
盐阿郎手里忙着和郝灵抢炸鱼,嘴上还得答应着栗书生:“行,我去搬,值几个钱还裱一裱,给我银子啊我没花用了,哎郝灵月初了你是不是该给我发钱了...”
郝灵:“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做菜什么滋味你家小姐我说的不止八百遍了,你年纪小小正是学习的好年纪,怎么不能跟郑婶子兰婶子学一学,清汤寡水你要不要嫁人的,男人这样吃会亏的你知不知道,男人亏了受苦的还不是你...”
在书院举止良好的郑兆棉都跟着放飞:“姐,我娘做的就是好吃啊,将军你喜不喜欢,你喜欢的话,等以后我去你帐下效力天天做给你吃,炸鱼炸肉炸各种盒子,为了将军,我愿洗手作羹汤...”
叽叽喳,嗡嗡嘤。
卫弋:我吃的是饭吗?我吃饭用的是嘴吗?分明是耳朵!
不知不觉,他就吃多了,两双筷子夹在同一片藕上。
一愣,抬头,卫弋盐阿郎大眼瞪小眼。
郝灵一拍桌子:“小婵你怎么回事,我就说多做点多做点,你看,客人都不够吃吧。”
小婵:...六个人十八道菜,平均一人三道,还有那么一大盆油汪汪的炸鱼,我自己都没怎么吃,还不够...好吧,我去做。
卫弋尴尬,实诚道:“贵府饭菜太香,是我吃多了。”
“炸鱼香还是别的菜香?”郝灵立即追问,面带杀气,仿佛卫弋一个回答不好她就要举刀了。
盐阿郎、栗书生、郑兆棉也虎视眈眈。
“炸鱼。”卫弋回答得不假思索,那个叫小婵的厨娘不在不是嘛。
郝灵笑开:“不愧是将军,舌头就是灵。棉哥儿,你回去跟你娘说,说她的炸鱼卫将军都夸赞的,以后你娘能凭一道炸鱼称霸城南熟食市场。”
“多谢将军。”郑兆棉非常上道:“不如将军到我家来,让我娘亲自谢您的知遇之恩?”
卫弋:...是我多嘴,得罪了。
勤劳的小婵姑娘快得像变魔法,顷刻间,桌上又是满满的珍馐佳肴,她秀气的抿着嘴,热情发问。
“小将军,你觉得炸鱼好吃还是别的菜更好吃?”
众人动作一顿,卫弋觉得艰难,果然,天下没有好蹭的饭。
“都好吃。”他只能如此说,他已经如此说了,还有瞧不起的小眼神投过来。
这是客人对主人的尊重好不好?
盐阿郎:有本事你之前也这样说。
小婵笑了,她道:“我们小门小户怎么能跟大将军府比,别的也就填个肚子,独这炸鱼小将军以前肯定没吃过,觉得新鲜也是正常的。”
唔,说她的厨艺也就比大将军府的厨子差一线,卫弋吃着应该挺习惯,但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个小鱼小肉也是一种体验嘛。
卫弋:...什么修罗场。
郑兆棉不乐意:“我娘做的炸鱼就是好吃,灵姐姐都吃光了。”
鼓起腮帮子,目光讨伐。
小婵也鼓起腮帮子,反杀回去,不是小姐吃光掉我还不会这么生气。送送送,送的什么菜,不知道方圆十里厨艺最好的就在这家住着?
郑兆棉再狠狠瞪回来:你厨艺再好灵姐姐不喜欢吃,她就不好你这口。
小婵:呸,她不好我还好你了?
郑兆棉:就好我,她最喜欢看着我的脸笑。
小婵:一个大男人凭脸争宠要不要脸?
郑兆棉:不要了,送我姐了。
刀光剑影。
卫弋觉得带郑兆棉上战场也挺好,叫阵的时候用得上。
润滑油栗书生登场:“各有千秋都好吃、都好吃——”
唰,两人同时瞪向他:有没有立场?是不是男人?
栗书生:不是,小将军也这样说你们怎么不瞪他?
无声混战,郝灵盐阿郎运筷如飞,卫弋也不遑多让,不过他想的是,早吃完早结束这修罗场。
一只鞋从正屋飞出来,砸在盐阿郎后脑上,砸得他往桌上一趴。
“吃吃吃,整日就知道吃,你都胖成猪了。”
众:...
盐阿郎默默坐直,正好对上卫弋吃惊的眼神,摸了把后脑勺,笑笑:“习惯了,她的鞋底,都是我替她挨。”
“乖,辛苦你了。”郝灵摸把狗头,安慰了狗子,向卫弋温柔一笑:“我胖吗?”
又是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卫弋:以后,绝不,蹭饭。
真直男的回答:“咱们过两招?”
众:...活该单身啊。
饭后,是吃瓜时间。真吃瓜。
水汪汪的大西瓜咔咔咔切开,又水又甜,全是糖。
师婆婆继续生闷气。
方霖小胖子来了,下人送他来,他自己抱着食盒进来,一眼看见众人拿了西瓜往嘴里送。
“啊——西瓜我要吃——”
吃瓜大军加入生猛一员。
“姐姐,我来给你送请帖,祖母让我问你——咦?卫哥哥你也在?”小胖子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
卫弋看眼他面前堆的三片西瓜皮,所以,你吃完三块瓜第四块吃到一半终于看见我这个坐在你对面的大活人了?
卫弋淡淡打了个招呼:“霖哥儿,你自己来的?”
小胖子笑眯眯:“是啊,我娘和祖母也想来的,怕打扰姐姐和婆婆的清幽,所以让我自己来的。”
实际上他娘说的原话是:“这么一堆人都去,屋里院里都站不下,高人就是脾气怪,明明有钱不换个大宅。不然咱给送个宅子?”
被方老夫人挡回去:“人家像是缺钱买宅子的?分明大隐隐于市。”
第八十六章 不做人(二更)
方家对小胖子独自来城南很放心,毕竟下人跟着一大堆呢。
小胖子打完招呼自觉没有再多一句能跟卫弋讲的,他扭头找郝灵:“祖母说这个月月底有一场花会,问姐姐要不要去?”
花会?月底?那个时候都要入冬月了,会什么花?梅花吗?是不是早了些?
“灵霄花。”
凌霄花?那不是暖和的时候才长叶的藤?
“不是那个凌霄花,是灵霄花。”小胖子比划来比划去却说不清楚。
卫弋:“灵霄,养灵的灵。”
郝灵看他一眼,谢谢,感觉有被你提醒,你可以说郝灵的灵。
灵灵灵:“果然贼心不死,灵,不要放过他。”
卫弋接着道:“是从外域进奉来的,宫里留下十盆,皇上赏出十盆。”问小胖子:“谁家主办?”
“福真大长公主。”
又是这位皇室媒人,她就不累吗?
卫弋若有所思:“看来,皇子妃要定下了。”
什么?这是什么内情?
“前日,宫里才办了一场茶话,正是福真大长公主主持,有消息说是皇上委托她挑选皇子妃人选。现在又要大张旗鼓,看来这个月月底,该都定下了。”
盐阿郎:“那你去做什么?”关我们什么事。
小胖子:“去玩啊。这次不是喝茶说话,有庙会呢。”
庙会?
小婵:“皇家找儿媳要到庙会上相看?”
小胖子哪里懂:“反正祖母是这样说的,问姐姐要不要去玩。我家也收到帖子了,祖母可以带姐姐去。”
小婵忧心:“不要吧,万一看上小姐——宫里可不是好去处。”
别人还没反应来,盐阿郎嘎嘎嘎,指着郝灵前仰后合:“她?看上她?皇帝看上她当儿媳妇?哈哈哈——是比谁有福气吗?”
“...”
温暖如春的小院它突然就寒冬凛冽,郝灵拽住盐阿郎的后领子,刮起一阵西北风。
“啊——我说错了——哈哈哈——我说的是大实话——啊——你下手轻——”
嘭嘭嘭,啪啪啪,嗙嗙嗙,咵咵咵。
盐阿郎惨叫声灭,死狗一样躺在树丛后苟延残喘,鲜血的味道让卫弋不适的蹙了蹙眉。
是不是——太过了?
郝灵笑得心平气和:“我去参加那个,你们觉得怎样?”睥睨众人。
大家齐齐一个哆嗦,啪啪鼓掌:“您去参加是他们的荣幸。”
栗书生小声给卫弋解释:“别管他,嘴贱,打不死的。”
卫弋:...打不死啊,更适合上战场啊。
郝灵跟小胖子打听:“皇子妃差不多内定了吧,哪几个皇子定了?定的谁?”
小胖子掰手指头:“一二三皇子,四五六还在观望。”
“大皇子最看重的是广进侯的孙女,还有徐大学士家的女儿。”
“二皇子看上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国子监监正的女儿,吏部侍郎家的女儿。”
“三皇子看上的是杜阁老的孙女,昌平伯家的女儿,还有通政使家的女儿。”
这么多?娶得来的吗?
小胖子老成道:“一位正妃,两位侧妃,皇子们年纪大了,到了开枝散叶的时候,一下填满三个位份,很正常。”
众人:...学你祖母说话学就学吧,但不要学你祖母老怀欣慰的眼神,还有,你慈爱的眼神扫谁呢?你祖母就是这样看你的?这么着急娶孙媳妇?你还是个孩子。
下一秒,小胖子恢复孩子天性:“姐姐,杜阁老不是好人。”
众:...告状呢?
盐阿郎顶着一头血挪回来,嗤笑:“当官的就没个好人。”
小胖子不乐意了:“我祖父,我爹,都是好人。”
盐阿郎看他一眼,不屑的拿抹布去擦头上的血。
抹布,不脏,小婵一天洗十遍。
小胖子急了,仰着脸通红:“姐姐,我祖父和我爹就是好人。”
郝灵踢盐阿郎一脚,踢得他身子一歪:“别理他,他犯疯狗病了,逮谁都咬,等会儿姐姐就给他拴个狗骨头。”
小胖子才不气,示威的看他一眼。
盐阿郎翻了个白眼。
卫弋若有所思。
等到天黑他不好再在门外晃来晃去要告辞的时候,找到盐阿郎:“做武官,一样为民作主。”
盐阿郎眼里没有被他说中心思的心动,相反一脸冷漠。
“我没那么高的志向,我为我自己做主都做不到。”
卫弋定定看他,回去就问手下:“商盐身世查得如何?”
手下正要说:“不简单肯定是了,这两天咱们的暗卫遇到一股势力阻挠。应该是有人在隐藏他的真正身世。”
“都查到了什么?”
“除了明面上的,他在南城的经历,再往前,什么也查不到。不过将军——”
“什么?”
“他自己也应该发现了,属下们看到他反追踪暗地的人。”
卫弋:“是个上战场的好苗子。”
手下:“...将军只查商盐?”
“哦,郑兆棉个孩子,帮我查查他家里。虽然有些小,但是棵好苗子,说不得能培养成儒将。”
吃瓜后,卫弋就考察了郑兆棉,结果不错,虽然不能和武将家自小栽培的比,但和普通人比好太多。身子骨比同龄人结实,身手也有几分,人也聪明,有学识,只要心性韧性毅力在,值得他当未来的小将培养。
想着想着,卫弋脸上露出清浅的笑,颇觉得城南那里尽出人才。
等了好一会儿的手下:“完了?”
什么意思?
“您不想查查郝灵姑娘?”
卫弋:“她的身世我已经知道。”
“那——人家姑娘的喜好呢?喜好吃什么,喜好玩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后头的话被卫弋冰冷的目光堵在喉咙里。
低头,讷讷:“老夫人说了,您一日不成亲,我们一二三四五六...都别想娶媳妇。”
为了圆一个孙媳妇的梦,老夫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思考良久,卫弋缓缓扯了扯嘴角。
手下大喜,身子前倾,渴望的望着他...的嘴,希望那里吐出他们未来的希望。
“单身挺好。”
手下一歪,差点闪着腰。
“专心杀敌挺好的。老婆孩子,会让你们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分神。”
手下面无表情,咋?老婆孩子还影响我拔刀的速度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拔一个给你看!
“专心建功立业吧,我看好你们。”卫弋如此激励员工。
手下满心满脸的麻木,知道你迟钝,没想到你迟钝到不做人。
“没有后,我们建功立业传给谁?”
杀敌,我们是认真的,娶媳妇生孩子,我们也是虔诚的!
卫弋:“光宗耀祖。”
呵呵,手下都气笑了,你确定我祖宗不会从坟里爬出来骂我断他家的根苗?
求求你,做个人吧。
这个不做人的,根本没法沟通。
手下决绝的找到兄弟们,一字一句转述,一排人都觉得人生无望。
他们跟的是将军,不是皇帝,没有割那啥,长了就得用啊!
第八十七章 护花(三更)
“不行了,靠将军是不行了,兄弟们,为了自己的幸福,咱们还得自己上。”抹一把脸,拼了。
“你说,怎么做?”
“我觉得,人家郝灵姑娘挺好,老夫人也挺喜欢的。”
一二三四五六...只手举了起来,交换过眼神: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卖!
第二天一大早,郝灵收到以筐计算的...肉?
猪牛羊、鸡鸭鹅、鱼虾蟹,囊括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我家将军让我专门给姑娘你送的。”健壮爽朗的兵蛋子站得笔直,笑得高原上的阳光一样灿烂。
就这点东西换她阵法的秘密?做梦呢。
郝灵看兵蛋子,一个大男人笑得傻里傻气,还挺可爱。
于是道:“谢谢你啊,我收下了,再接再厉。”
心里对灵灵灵道:“看,我给他机会了。就说你别急。”
灵灵灵:“要肉有什么用?要功德!”
郝灵:“别急呀,徐徐图之。估计他自己都不信他真有功德加身呢,这个世界的人,尤其当官的,不怎么信这个。”
灵灵灵:“你心里有数就行。”
兵蛋子回去激动:“她收下了,还说再接再厉。”
哄,大家都激动起来,就是嘛,女孩子嘛,没有不喜欢收礼物的,尤其那样的女孩子,肯定喜欢肉啊,这么简单的事将军都想不到,真是——脑子全用在打仗上了。
没关系的,将军大人,有我们在,您的大后方再无忧。
卫弋莫名脖子凉了凉,总感觉要发生不太好的事。
打卡守大门第二天。
郝灵经过门口的时候对他笑了笑。
卫弋:要告诉我阵法了吧。
激动。
郝灵:“加油,小伙子。”
卫弋点头,一定会让你告诉我。
月底的皇子拍卖会,一定要盛装出席,郝灵去了香九娘那,路上不出意料有人跟踪她,郝灵笑了笑,快出手哟,迫不及待了。
香九娘懒懒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一圈:“还用特意打扮,你往那一站,就是人群的焦点。再说,你出席了,别人自然会知道你的身份。”忽然来了兴致:“哎,你说,会不会有皇子看上你?”
郝灵呵呵,只要他不怕死。
“说吧,你想走什么路线?神秘小仙女?”
郝灵:“高贵冷艳孤独寂寞冷。”
香九娘:...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还有小婵的、盐阿郎的、栗书生的。保证我们一登场,世人瞩目。”
香九娘嘴角抽抽:“不然你们表演杂技呗,吐火,耍猴,胸口碎大石。”
郝灵哈哈:“那我还不如摆个算命摊子呢。”
“那可不,保证红红火火。对了,给我看个相?”
郝灵摇头。
香九娘竖眉,咋,还请不动你?
“咱俩常来常往的,你沾了我的福气,自然百事顺遂。”
香九娘翻了个优雅的白眼,非常不走心道:“我谢谢你。”又道:“月尾是吧,时间还有,我给你绣个大活。”
郝灵:“也别太高调了,万一皇子都看中我怎么办。”
哈哈哈,香九娘笑着拿尺头打她,就喜欢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劲儿。
回去路上,盐阿郎:“你真带我们都去啊?”
“不然呢?你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盐阿郎嘴角弯弯,在家,这个词,他很喜欢。
“前头停下,给他们个机会。”郝灵无聊的打哈哈。
盐阿郎更无聊:“他们几个加一起都不够你踹的。”
郝灵:“所以才逼着刘氏找像样的人来啊。”
好吧。盐阿郎停下车,郝灵跳下来,自己摇摇晃晃往一条巷里去。
盐阿郎驾着车往前。
几个贼眉鼠目的人目光连闪,警惕望着四周,一闪也进了巷子。
郝灵可没进去空等,她一直沿着巷子往里走,走哇走,走哇走,忽然前头空降下一个人来,对着她咧嘴傻笑。
郝灵:“你不是送肉那个?”
傻笑笑得挺好看的兵蛋子。
“对,就是我,郝灵姑娘记性真好。”
郝灵无语,这才没半天,我还没老。
“郝灵姑娘,有坏人跟着你,我给你收拾了。”兵蛋子陈有福捋袖子。
郝灵:“卫弋让你跟着我的?”
陈有福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将军说了,让兄弟们保护您的安全。郝灵姑娘,我们将军可把你放在心上了。”
郝灵点头:“他当然把我放心上。”
陈有福乐开花,这话说的,郝灵姑娘也是有那个意思的吧。
“您稍等,我这就收拾了他们。”
也行,反正一样让刘氏知难而加大成本的上。
陈有福往她身后跑,跑出一夫当关的气势,三个小混混还没反应来,兜头一阵风,噼里啪啦,对手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被七荤八素的放倒在地上。
郝灵走过来,啧啧摇头,就这素质,刘氏出了五百两?五十两吧?
陈有福将她送出胡同口,再三保证:“您放心,将军交待的任务兄弟们一定完成,绝对不让任何不好的人靠近您三步。”
郝灵:“你们将军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将军对郝灵姑娘好是应该的。”
盐阿郎驾着马车回来了,看到人吃了一惊,陈有福看见他眼里闪过凶狠,盐阿郎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回头陈有福就跟兄弟们沟通:“那个盐阿郎,是个劲敌。”
兄弟们不当回事:“一个小混混——”
“近水楼台先得月。”陈有福重重道。
你看我,我看你。
为了媳妇孩子热炕头!
“说,怎么弄他?”
“把他弄进军营。”
“干!”
盐阿郎不知自己被一群大男人盯上,此时的他心里就两件事:一,找到幕后人。二,找一个像样的杀手。
第一个,他知道自己急不来,但第二个,迫在眉睫了。
“找了好几个,都不合适,一看就是高人才能让刘氏掏银子。我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人认识的人,还真没这号的。我听说有暗杀组织,可惜,我这样的小混混接触不到。你说,若是她们找到黑市上——”
郝灵不是看不起刘氏,是刘氏真没那个能耐,毕竟是个后宅妇人,若是袁英的话——
她思忖,若是这件事情被袁英知道,真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刘氏生了她抛了她,算是了结一桩,现在来杀她,简直不要太完美。哦,应该说,这是两件事。生了袁元抛了袁元,断了母女父女情分,袁元不欠他们。现在,刘氏和袁琳要杀的是她郝灵,这个因,简直不要太妙。
那袁英呢?
郝灵思忖,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袁英阻止,她就让他们体面的离开那宅子,若是蛇鼠一窝——
她笑起来,跺跺脚:“你把刘氏做的事,想法子泄露给袁英。”
盐阿郎不信袁英不知道:“他女人做了什么他能不知道?”
“袁英此人自大,不屑将精力花在后宅,刘氏做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你去透漏吧,我想看看,他会是怎么个反应。”
第八十八章 左相
盐阿郎回头,见郝灵靠在马车壁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肩头青龙白虎也眯着眼,懒洋洋的收着利爪。
他扭回头,道了句:“都糟心。”
他的一窝子事,郝灵的一窝子烂账,这些做大人的全是烂心肝黑肚肠吗?
“大人,这快过年了,您倒是想好没?”他简直痛心疾首:“可好,人家连大将军府都结交上了,卫小将军出手查——大人,主动交待和被迫站出去可太不一样了。”
“我的左相左大人,您要是再不出面认儿子,真的要断子绝孙了啊——”
“你懂什么?这只是简单的认孩子吗?啊?之后呢?”左相头秃。
清贵端方的人儿年轻的时候也是难得的美男子,上了年纪后虽然不再能引得小姑娘尖叫,但在同龄人之中,比相貌、比气度,他就没输过,便是他疏朗的胡子——不过短短数日,已全被他揪断,看上去有几分惨不忍睹和落魄。
心腹左西叹气:“大人,你够对得起夫人了,太对得起了。她娘家,你照应着。她吃醋,你不纳妾。她生不出儿子留女招赘,你也答应了。话句不好听的,娶媳妇干嘛?伺候公婆绵延子嗣。”
左相瞪他一眼。
左西毫不在意,继续苦口婆心:“她嫁给您,伺候过老家的二老吗?一天都没有。当然,她跟您在任上,二老又去得早...可娶进门直接留老家伺候公婆的多的是。”
“再说绵延子嗣。那么费力才生仨闺女,二十年啊,当初她怎么说的?四十无子方纳妾。呵呵。”
左相脸色难看。
“我就问您,您都芳龄快六十了,您倒是纳妾了?”
“滚,你家大人我还没这么老。”
也快了。
左西撇撇嘴:“好吧。反正您说话算话,她言而无信。小少爷是您过了四十才有的。您看看,您自己看看,你养着她娘家,养着大小姐和她婆家,二小姐和她婆家,还有三小姐和赘婿的娘家,什么人你都对得起了,小少爷呢?”
想到这个左西就来气,他冷冷道:“三小姐的小少爷整日嫌肉不香米不细,咱正经的小少爷呢?吃个窝窝头都靠跟乞儿抢。”
左相捂着心口,阻止他说:“不是我心狠,是他的命、他的命数——”
“是,高人给批的,必得吃足苦中苦才有一线生机。”
说到这左西也是没了法子,大人坚信不疑,他却不信,不信就去做,后果可没吓死他。
偷偷给年幼的小少爷送鸡腿,小少爷拿起鸡腿还没往嘴里送呢,马车撞上来差点儿撞死。
送棉被,白日送的晚上房子就走了水。
帮他打人出气,无一例外,小少爷不是撞上流氓就是醉汉,被打得更惨。
三番五次,吓得他再不敢动手,眼睁睁看着小少爷过得多艰难都不敢出手了。不出手还好,一出手要命。
命数这个东西,邪乎。
左相:“高人说了,等他平安过了今年,一切劫难自消,时来运转。”
左西凉凉:“是啊,过个年,认别人家祖宗了,不是你家的人了,可不时来运转。”
左相吹胡子瞪眼,你什么意思!
左西再度提醒:“大人,人家郝灵小姑娘,是真有本事的,卫弋那小子天天给人家守大门呢,盯着人家大门不错眼,这说明什么?”
左相没好气,我一个堂堂丞相的脑子还不如你?
“你就没想过,人家郝灵小姑娘早看出来少爷的不同寻常,不然满大街的溜子人家就非得要少爷呢。人家会不会已经给少爷解了命数,然后顺理成章找个赘婿?”
左相深深皱眉。
左西:“高人说,十七岁之前不能回家,又不是不能让你们父子相认。你担心夫人作乱,瞒着她就是。就年前这两个多月...”
左相瞪眼:“怎么说夫人的。”
呵,左西冷笑,他忠心的是左相这个人,不是他老婆,更不是别的人。
他冷笑:“左家都要被夫人和三位小姐搬空了,孝敬大人一双鞋袜都做不成,算计娘家家财个比个积极。大人,该不会少爷回来左家就剩一个空壳吧。”
左相面色冷下来,却不是对左西,而是那些贪婪不知足的人,他淡淡道:“些许钱财就能迷乱她们的眼能成什么威胁,空壳?我左府真正的财富并不是那些。该是少爷的,一分不会少他。我心中自有数。”
左相这样说就是真这样打算了,左西微微放心,但还是担心。
“以后少爷回来面对这样的家人和亲戚——我觉得——他会揍人。”
忽然,左相哈哈大笑,也不知他乐什么:“有句话你说得对,我对得起任何人,以后我做什么,任何人都无法指责我。”
左西心里一动,约莫明白左相的意思了,也笑了:“大人,快过年了,少爷要跪——”
“你给我滚。”
不戳心会死吗?天天催夜夜催,你比太傅还催人老。
催人老的太傅:“考题再想一道。”
皇帝头疼:“太傅意思,先前封存的考题泄了?”
太傅:“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皇帝:“说人话。”
“皇子们的外家或属臣,笼络进京读书人,各施所长。办诗会的,开客栈的,赠笔墨的,擂台排行榜悬赏的,各展神通。”
皇帝一惊:“这么早?”
“昂——”
昂,他恨死太傅这张波澜不惊的老脸。
太傅板着老脸:“就说早立太子。”
皇帝:“...”
发狠:“立,明年就立。”立了太子让太子头疼去。
太傅:“说话算话。”
皇帝:“...”
要纸笔写考题,被太傅拦住了。
“别写,别说,您自己心里知道就行,考试当天再宣布。考前这段日子,陛下可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或露了痕迹。”
皇帝:“朕是皇帝还是细作?朕一个皇帝当的偷偷摸摸过街老鼠了?”
“您是英雄。”太傅毫无灵魂的说着好话:“只有您才能保障科举的公平公正,只有您才能大公无私的为国朝选拔人才,只有您才能忍辱负重前行,只有您——”
“打住,朕就是这个命。”
“是,您天命所归。”
“...”
要气死。
太傅:“皇上,您看,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一时想不到好考题?来,让我们重温旧日的读书好时光——”
“...”
太傅是被轰出去的,坦然无畏的出了宫,气得皇帝肝疼直捶床。
“他是来折磨朕的。”
还读书好时光?老子最恨的就是做文章!天下都是朕的,做个文章需要朕亲自来?要你们一群大臣干什么吃的!
来大总管只能微笑附和,这样的情形从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就上演了,吵啊骂啊,两君臣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好,这是另类的养生方式了。
第八十九章 报应(一更)
皇帝骂一通,觉得都是儿子太多惹的祸。
“当年怎么就生那么多!”
来大总管心道,您是忘了连得公主那煎心的日子了。
“去,传他们都进宫,没得老子烦躁他们还过舒坦日子的道理。朕要考校功课。”
很快,六位皇子全到齐,承受来自帝王和父亲的无情之火。
不管他们如何怨声载道,京里的贵女却是喜气洋洋。
终于,要指定皇子妃了,有希望的自然在做最后一搏。没希望的,也要借此机会觅得良婿佳妇。贵女那么多,皇子就那几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家早把眼光放在门当户对的人家上,只等皇子们婚事定下,他们趁东风也操办起来。
昌平伯府,袁媛,却是面色苍白身抖如风中芦苇。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刘氏也仓皇着问袁英。
袁英脸黑如铁,左手重重拍上桌子:“为何这等流言是长青书院传出?”
袁媛咬唇:“杜兰君的表哥,董斐,就读长青书院。”
袁英的脸再度一黑,董家,和他一向不对付。
而杜兰君,是杜阁老的孙女,三皇子母妃看中的人。
他板着脸一言不发。
刘氏看他几眼,眼神示意袁媛:“昨日三皇子没对你说什么?”
袁媛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恨不不敢。她不是不知道这样频繁与三皇子接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淑妃瞧不起。但有什么办法呢?天天催着她问却一分力都不出,若换了是袁琳,他们舍得袁琳如此自甘下...若不是嫡女的身份,若不是伯府的牌子...她只是个庶女,只能自己拼一把。
她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模样,声若蚊呐:“三皇子说,他愿迎娶我为正妃...”脸蛋一红接着又是一白:“可若三皇子听到——”摇摇欲坠。
袁英脸色更加难看,重重一拍桌案:“该死。”
刘氏眼珠一转:“伯爷,我看,杜家出手不是坏事。”
什么意思?
“杜家定是知道三皇子心思,才想尽办法败坏媛儿的声誉,让杜兰君上位。”
这样吗,袁英脸色又好转些。
可流言——
他眼中一厉,袁媛莫名害怕。
就听他沉沉开口:“谣言变不成真就行。”
什么意思?
“从即刻起,家里没有赵姨娘这个人。”袁英看着刘氏和袁媛,眼底残酷的光闪烁:“从未有过。”
从未有过?怎么操作?
他们已经操作过一回。
袁媛脸色苍白,忍不住希望:是将姨娘藏起来吧...
怎么可能。
袁英要的是她稳稳当当嫁进皇室门,后患什么的当然要永绝。
不同于袁媛,刘氏心中暗爽,没了赵姨娘,这个庶女以后再出息也要依靠她这个嫡母,甚至越出息,越要孝顺她。
这是她希望的。
“媛儿回房去吧。”袁英淡淡道。
袁媛一阵摇晃,这是最后一面都不给自己和姨娘见了?
见她不动,刘氏叹了口气,疼惜心疼的模样:“伯爷,赵氏为了唯一的女儿,必然理解您的苦心。也要媛姐儿记住她的一片慈悲心肠。”
袁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刘氏对袁媛慈悲开口:“去吧,好孩子,其中干系与赵氏说清楚了。”
袁媛脸白得透明,这是让自己去逼姨娘死?好毒的刘氏。
可她有的选择吗?她去,能见姨娘最后一面。不去,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袁媛摇摇晃晃转身,摇摇晃晃出门,刘氏的两个婆子紧紧跟上。
魂不守舍的到了赵氏的小院,袁媛听有个婆子冷漠开口:“还请大小姐动作快些。”
她重重咬着大小姐三个字。
另一个笑着道:“能出一位皇子妃,想来赵姨娘也是万分欢喜的。”
袁媛咬破了嘴,独自进了门。
两个婆子眉来眼去,并没有跟进去。
“嗤,从她想当皇子妃那一天,赵姨娘注定没活路了,不是夫人嫌脏了手,早拉到庄子上没了。也不想想,嫡母能允许一个出息的庶女孝顺别人。”
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袁媛和赵姨娘却异想天开。
不知为什么,下人都不在,袁媛进得内室,赵姨娘正守着灯等她。
她一袭白衣,长发披散,不施粉黛,却比盛装的小姑娘还惹人怜。
她平静看着袁媛,温柔一笑:“这一天,还是来了。”
袁媛噗通跪下,伏地痛苦:“姨娘,我该怎么办?”
赵姨娘将她挽起,拿帕子细细擦去她唇角的血,目光平静而悠长。
“这一日,从我散布大小姐是丧门星的那日就准备好了。”
袁媛睁大眼睛。
“后宅杀人不见血,我与刘氏,注定不能共存,这些年,委屈你奉承巴结,姨娘才过的这许多好日子。”
袁媛捧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哭瘪了嘴:“姨娘,我——”
“别后悔。”赵姨娘厉了声音,温柔似水的眼此时令人毛骨悚然:“小妾姨娘,是一条不归路。你父亲薄凉,嫡母歹毒,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是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做正室。眼下,你能做皇子妃,要娘付出什么代价娘都愿意。”
“娘,娘...”袁媛声声泣血。
赵姨娘脸放柔光,温柔抚摸她的头、脸:“只要你好,娘只要你好。”
袁媛呜咽,扑到她怀里紧紧抱住。
赵姨娘轻拍着她:“报应啊,都是报应。我陷害大小姐,换来你的出头好日子。因为皇子妃的位子,大小姐被赶出家门。如今,轮到我了。这都是报应啊。”
“可媛儿啊,我不悔。这后宅本就是你吃我我吃人谁心狠谁得胜的地狱。只要你能出去,娘落入地狱又怎样。”
她推开袁媛,袁媛猛烈摇头不放手,手指头一根一根被掰开。
“媛儿,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女人对自己够狠才能赢过别人,赢过别人,抓住男人的恩宠和权利,你才能活得像个人。”
顷刻间,袁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姨娘被立规矩罚跪而自己却要笑靥如花奉承刘氏的场景。
她恨意滔天,深深看着赵姨娘,发誓:“娘,早晚一天,我让她跪在你坟前。”
一根手指竖在她唇前,赵姨娘微笑:“那天,定是我儿光辉再不得遮掩的时候。”
两人在泪光中对视。
最后,赵姨娘交待:“牢记,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你可以让他以为你对他至死不渝,但绝不能真正爱上他。”
袁媛重重点头:“我记得,我都按娘说的做。”
赵姨娘深深的最后一眼:“回去吧,别回头。”
袁媛咬着嘴唇吞着血味才能僵硬着起身,转身,果真没回头。
赵姨娘望着她消失在门外,徐徐起身,望向高粱。
“好一片慈母心肠啊。你说呢?”
就在这屋里一边,郝灵抄着两只小手手问盐阿郎。
盐阿郎怪异看她一眼:“心软了?”
郝灵呵:“我像心软吗?”
盐阿郎撇撇嘴。
好吧,两脸标准的看客脸。
第九十章 旁观(二更)
两人明目张胆从打开的房门往外出,经过两个婆子。
“赵姨娘还算知趣。”
“不知趣又怎样,这后宅岂是她说了算的。”
“你说,她俩说啥了?”
“管说啥,人都要死了,就跟夫人说事情办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唏嘘:“怕是一口薄棺都领不到。”
“嗐,做妾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两人出来院子,郝灵站住等了等,一只大鸟落在旁边阴影里。
黑夜里,卫弋一双眼贼亮贼亮发绿光:“分明站在眼前却视而不见,这是什么法门?”
若是用在侵入敌营...
盐阿郎没好气:“你不就看见了?”
顿了顿,卫弋:“为什么?”
盐阿郎牙尖痒痒:“你厉害呗。”
郝灵:“你来做什么?”
卫弋:“看看你们做什么。”
郝灵撇嘴:“不去救人?”
卫弋扯了扯嘴角,比夜色还凉:“死在我手里的人,都有父母,皆具妻儿。”
他是战神,不是救世主,救世主救的也是心善之人。
爱,从来不是杀害别人的理由。
卫弋:“袁媛成不了皇子妃的。袁家,无权,淑妃不会同意。”
“那皇帝呢?”
皇帝?
卫弋沉默,皇帝的想法没人能看透,六个儿子的婚事全拖着,谁知道这是什么脑回路。
郝灵:“与我无关,我拿回我的公道就行。”
她还要去正院一趟,那里还有好戏,问卫弋去不去?
卫弋:“去,我跟着你。”
三人旁若无人的去了正院,正院里,除了袁英和刘氏,袁琳和袁琅也在,四人的话题正到关键处。
他们说的正是袁元。
袁英低沉而不善:“这样大的事你也敢瞒我,若不是琳儿说破,你要瞒我到几时?”
刘氏懦懦:“还不一定就是她——”
“就是她。”袁琳冲口而出,尖酸而刻薄,脸上几分不符合年纪的阴戾:“我感觉,就是她。”
袁英便呵斥刘氏:“听到琳儿说的了?”
刘氏有苦难言:“可那个郝灵,跟她,真不像一个人。”
袁琳焦躁:“娘——”
袁琅:“妹妹说是便是了。”
袁英:“就是。”
刘氏:“那就是了。”
卫弋和盐阿郎都看不懂。
郝灵轻声解释:“袁琳的直觉预感比常人强。她几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缠着让袁英经过琉璃大街的时候,不要走他一惯走的路西边,让他走路东边。袁英没当回事,但听她的走了东边,结果西边他对应的那里,突然掉下一片瓦,砸坏了过路的人。若他还走路西,砸到的就是他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袁琳提醒了不少次,袁英、刘氏、袁琅。都是些小打小闹,仅限于此了。”
说完郝灵冷笑:“所谓满则溢。本来他们在袁元福运滋养下过得便太顺,小灾小难的反而保根基。连小灾小难都避过,呵,皇帝都没这么大的脸。”
人生本就跌宕起伏有甜有苦,一味的向上和享福,几个凡人也担得起?袁元在还好,她镇得住,现在就剩这几个——呵。
卫弋默默想,趋吉避祸啊,若是用在战场上...他看了眼袁琳,少女娇弱的如同一尊瓷娃娃,算了吧,战场上养不起。
袁琳说郝灵就是袁元,一屋人都信了。
她再说:“她不死,我们一家人没好日子过。爹,你想想,是不是那个郝灵闹幺蛾子,咱家就一事接着一事?哥哥的胳膊之前断掉,肯定也是因为她。”
袁英刘氏皱眉不语。
袁琅看看妹妹,再看爹娘,轻声开口:“爹,难道她真是丧门星?”
郝灵眼中冷光闪过,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造谣的这会儿才上路,你要不要去做个伴?
盐阿郎:“渣滓,我敲断他的腿——不,敲断他嘴。”
卫弋却是看着两人吊在身侧的四条胳膊,原来是这样断的。
郝灵冷笑:“不急,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要看袁英怎么选择。”
袁英怎么选择?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惦念骨肉亲情的好人。至少,对袁元从来不是。
他道:“你找人去处理她了?”
一个处理,已经说明他的态度。
袁琳得逞的勾起嘴角。
刘氏讪讪:“用了五百两,找了几个人,失败了,说是她身边有人保护。”
袁英深深蹙眉:“这事你们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他道:“夜深了,琅儿和琳儿去歇着好些养伤。你去赵氏那里看看,处理干净些,记着,伯府从来没有这号人。”
刘氏心里一喜,面上却犹豫:“怕媛姐儿那心里长了隔阂。”
袁英丝毫不在意:“赵氏是个聪明人,她想让媛儿以后好过也会嘱咐她不要怨恨别人。媛儿想做三皇子妃,就离不开伯府的支持。”他站起身:“一辈子都离不开。”
不用看了,三人出来,找没人的墙脚翻出去,卫弋特地站在前头看郝灵是怎么飘上来又飘下去的。这次看清楚了,不是轻功,仿佛她一念就能轻如鸿毛。
感慨:“玄门真是神奇。”
郝灵笑:“如果你退下战场,可以来跟我修行。”
卫弋:“不若你来战场,边关比京里有意思得多。”
呵呵,郝灵:“我怕你那养不起我这一身富贵。”
卫弋看她的富贵,默了。
郝灵愁,不管是看赵氏死,还是听袁英刘氏等人的算计,袁元那个睡丫头仍是一动不动,甚至打起小呼噜,这丫头果然天生的没心眼啊。
郝灵愁眉苦脸的坐在师婆婆对面:“你们圣女都心思单纯吧。”
缺心眼吧。
师婆婆看着她笑起来:“难得见你一筹莫展。”
顿了顿:“未必。历届圣女有纯正善良的,也有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我们又不是选好人,凭的血脉浓厚。”
“你呢?”
师婆婆神色恍惚一下:“我啊,我真希望...走吧,该修炼了。”
真希望什么?说出来呀。说出你的不开心让我愉悦一下嘛。
“哦,我先去洗澡。”郝灵呲溜一下溜了。
师婆婆望着她窜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旋即面色冷下,圣女?
照例,盐阿郎被鞋底一顿毒打,他却越来越尝出这其中的好处来,郝灵喊停还主动要求加练。
郝灵能怎么办,成全他喽。
反正只要不打死,第二天又是活蹦乱跳的狗子一条。
第二天活蹦乱跳的狗子被人套了麻袋。
这次他都快要抓住暗地里盯着他的人了,眼见再有不到十步,只要他快一些,再快一些,越过这片屋檐——眼前一黑。
陈有福带着两个兄弟死死压住挣扎的麻袋:“小子真能跑,差点儿追不上你。”
盐阿郎:“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陈有福怪笑:“大家都是兄弟,别这么凶嘛。弟弟,对不住了,哥哥们得讨媳妇啊,不亏你,送你一场好前程。”
麻袋一停,盐阿郎不可思议:“你们要娶郝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