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瘦身
泡药前需要空腹,小婵和兰婶子用了大半天才将一麻袋的药材煮成浓浓的汤汁灌满大大的浴盆,郝灵跳进去,险些哭出声。
灵灵灵:“想想以前,你练功不比这个疼。”
郝灵呲牙咧嘴:“这幅身体太弱了,换成袁元本人,一下水就能疼死。”
沉积多年的毒素,都沉在骨头上了,从毛孔就能排干净?得用血冲,血管断开,肌肉翻转,骨头震荡。凡人哪里受得住,也就她灵魂强大,还有灵气护体。
当然,也是因为她配药太重,这药水,味儿太不好闻,她可不想天天泡,不如一次搞定。
等她爬出来,擦干身体穿上衣裳出去后,小婵进来,发出一声惊呼捂住了嘴,泪珠子掉下来。
太吓人了。
一池血水。
师婆婆也过来,也吓了一跳,去东屋,郝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太着急,伤着根本怎么办?”她略带埋怨,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关心她。
郝灵倦意上涌,打着哈欠道:“我心里有数,师傅,我先睡了。”
言毕,呼吸绵长起来,竟一下睡沉过去。
师婆婆坐在床边给她把脉,身体已无恙,将她手塞到被子里,叹了口气,出来。
“不要去打扰她。”
小婵应是,坐在门口笔挺,生生坐过一夜。
第二天,郝灵自然醒来,感受下新生的身体。
“下毒这事记着,得算账。”
这毒下得有年头,日积月累,药效是破坏身体机能,让人越来越胖越来越迟钝。
应该不是刘氏。
看袁元过得不好谁能得到甜头罢。
郝灵想起那日跟在刘氏身边的少女。
灵灵灵抱怨:“你该接下一日瘦十斤的任务。”
郝灵说:“胜之不武。”
灵灵灵冷笑:“说得好像咱现在不是掩耳盗铃似的。”
“...你知道我会灭灵吗?”
灵灵灵回以冷哼,灭我?你倒是先恢复呀。小本本记上袁元中毒的账。
出来门,三张关切的脸。
盐阿郎:“你没事吧?”
那么多血,确定是洗澡水?
兰婶子吓得手都哆嗦,不是怕师婆婆早请了大夫来。将水倒净后刷桶熏屋子。
无他,毒素排出后的气味...
栗书生眼睛闪闪:“你是不是在洗精伐髓修炼绝世武功?”
哟,武侠小说爱好者。
小婵捧着脸哇:“小姐,你瘦了。”
说罢又心疼,流了那么多血呢。
盐阿郎和栗书生只是听说,两个大男人哪好意思看女孩子的洗澡水,起初担心现在则是大吃一惊,澡要怎么洗才能洗掉一层肉?
看郝灵的眼睛,初始见到形状了。
只是两人毕竟是男人心粗,见她精神奕奕不似有病便放松下来。
栗书生还道:“减肥还是要多运动,偏方多不靠谱。”
没人知道郝灵是在解毒,都以为她泡的是刮脂的猛药。
郝灵不予解释,道:“院子什么时候建?”
栗书生道:“已经联系好了人,今天就开始。”又道:“旁边屋子要拆,不然你和师婆婆先换个地住?”
可师婆婆不愿意呀。
郝灵道:“不用管了,旁边吵吵不到这边来,该怎么做怎么做吧。”
对小婵道:“快,你家小姐我快饿死了。”
回应她的,是腹中一阵紧一阵的雷鸣。
小婵飞快往外跑:“小姐,我买了很多猪血鸭血回来。”
无语,吃什么补什么吗?
栗书生去向隔壁看工地,只剩盐阿郎。
郝灵看他:“你干嘛?”
盐阿郎一直在打量她,笑嘻嘻:“我觉得,不定你瘦下来挺好看。”
郝灵笑:“现在来巴结我晚了。我记仇。”
盐阿郎黑了脸,若不是自己现在没银子偿还她帮自己报仇的情,何必委屈自己穷尽脑汁说好话,真是,比吞毒还难。关键人还不领情。
再也不阿谀奉承!
板着脸虎虎生风的走了。
郝灵一笑,中二期的孩子。
有风吹来,身上衣裳松垮垮的。
刻板电子音:“国色天香系统,请宿主十天内瘦十斤。星际重量标准。”
嗬,还特地点出重量标准,是生怕她钻空子?
不发布这个任务不舒坦是吧。
郝灵接了,有没有这个任务,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还会瘦。身体已经调和好,恢复健康的机能会自己将过多的脂肪燃烧掉。
也就是说——吃啥都不会胖!
郝灵眼睛一亮,一头扎进正屋,古美食啊,星际还原不来的古美食啊,她来了!
“师傅,我请您吃饭。”
咋咋呼呼的,师婆婆烦躁,本能要让她滚,等等,她请?
“好。”
答应的如此痛快,郝灵一秒冷静:“你要花我银子?”
师婆婆已经站起来换衣裳:“说话算话。”
郝灵再一秒张狂:“一顿饭而已,我还请不起了?等着,我先用个早点。”
师婆婆手指一紧,差点儿捏断衣带,撑不死你!
半刻后,郝灵无聊的脚尖点地:“你换衣裳的意义是什么?”
不还是一身黑?式样都没变的。
“我认识一个老板,做衣裳可好了,我穿的就是她做的,也给你做两套吧。”
师婆婆早看见她新衣上的麦穗和芝麻了,不得不承认,做衣裳的人很有一番巧心思,别人想都想不到的花样,真被胖徒弟穿得另一种风情。
自然,质朴,神秘。装。
道:“我的衣裳专门有人做的,不适合过外人的手。”
师婆婆说得很平常,忘了她现在住在贫民区小房子的神婆身份吧。
郝灵撇撇嘴:“总有一天,撕下你的假皮。”
师婆婆一眼望过来,别有深意:“我也如此期待。”
两人对视一笑,像两只狐狸。
郝灵:“为什么住在这?找个宽敞地方不行吗?以前——我可是一人住一个院子的。”
无论是她,还是郝灵。
师婆婆看她一眼,突然沧桑:“身外之物,累赘而已。”
郝灵来劲:“我不嫌累赘,我劲大呀。”
是,你不仅劲大,你还肉多呢。
“嫌地方小,你就去买大宅子,花你自己的钱。”
“咱师徒俩提钱多俗呀,师傅,你把你的累赘转给我呗。”
“好,你先瘦下来。”
呸,坏老婆子,就惦记我的肉。
小婵做了全血宴,郝灵自己一个吃得稀里哗啦,盐阿郎用“你不讲义气”的眼神看她,直到她说等会儿去大酒楼吃。
大酒楼是不可能大酒楼的,师婆婆爱清净,人家让去的地儿,是园子!
出手第一项,包园子,除了他们五个,谁都不让进的那种。
这一项,就是六百两。
这个数,把三人惊得灵魂出窍,偏人家师徒俩,一个老神在在,一个大大咧咧。
家里有矿吗?
郝灵:我家真有矿,不止一座呢。
美得画一样的园子,师婆婆扔下一句“只要最贵的”,带着他们逛园子去了。
小婵咬咬唇:“小姐,咱家有钱。”
捂着嘴悄悄在她耳朵边说的,生怕师婆婆发现她叛变。
第三十二章 吃金
郝灵笑嘻嘻:“你家小姐我缺钱?赌场走一遭罢了。”
小婵睁着大眼睛:“不是不能赌?”
郝灵一咳:“不让人认出来便是。”
小婵忍不住去看她上上下下,您怕是不太好伪装。
盐阿郎直接笑出声:“就你?扒层皮都认得出来。”
小婵掐腰:“偷听我们说话。”
“你们走远点儿啊,这么近,谁都听得到。”
栗书生在小婵凶狠的瞪视下立时摇头,他没听到。
郝灵拍拍盐阿郎:“不错,耳聪目明哈。”
她走过去,盐阿郎问栗书生。
“真没听到?”
栗书生:“没。哎,你来看这景儿,别有匠心啊,你陪我到处看一看,回头用得着。”
小婵被打发走,师婆婆带着郝灵亦步亦趋,围着湖转。
湖边打理的很干净,花草成荫,假山成峰,水里伸着莲蓬,不太精神。
师婆婆走不停,小老太太,这是遛她减肥呢。胖点怎么了?成她心魔了?
无所谓,身体已经养好,胖还是瘦只看她选择。
她不想瘦,换了一个世界,突然想换种活法。
“若是给这湖设个阵,你觉得设哪种好?”师婆婆突然开口。
郝灵瞟一眼水面,不假思索道:“好好的湖,要你们人类指手画脚。”
...
好。你们,人类。师婆婆点了点头。
郝灵尴尬,职业病犯了。
她的修炼法子,大概这个世界的人是不会理解的。闲来无事闭个关,把自己的精神附着在山上水上植物动物上,感受灵性的融入体会不同的视角,她做惯了的,更是做到“落山是山,落水是水”的无我之境,所以她是人,也是山是水是草是木是动物,甚至...桌子椅子房子一朵云一架机器。
自己什么都做过,自然会有些万物皆平等的感触。
她讪笑着补救:“这湖很干净,没死过人,周边气场也相和,没必要画蛇添足。”
人喜欢的是风水,湖在乎吗?不在乎。只是不管是挖沟引渠还是换新花木,都是在自己耳边吵闹,心情大概都不会妙。
师婆婆不说话,仍是考究她的意思。
郝灵无奈,走到水边石头上,努力下腰掬了一把水,水无色,流回大湖。
她退回去,指着湖边隔了路又隔了一片矮竹林露出尖角的一架花棚。
“把那个挪过来吧。”
师婆婆看了眼,是一丛老葡萄,有些讶异,重观了风水,不觉得有什么好处。
当然没什么好处,不过是这湖想尝葡萄味罢了。那葡萄愿不愿意,嗯,葡萄树下又没死过人,她便不知道了。
师婆婆掀了掀帽檐:“确定?”
郝灵嗯,问:“这园子也是婆婆的资产?”
假如是,她就要日进斗金!
可惜,不是,人家是正正当当做生意的。
不是自家的产业,懒得费这个心。
师婆婆望着湖面道:“这湖以前不是这个样,他家儿子接管后改了几处形状。”
郝灵明白了,以前师婆婆给看的风水。
就听师婆婆冷哼:“哪个三脚猫多事,这一改,财来的是快了,可惜快财留不住,根基也会损及,家业必动荡。”停了停:“那儿子的本事,怕是挽不了狂澜。”
郝灵平淡道了句:“年轻人嘛,不免毛躁。”
师婆婆:“他爹死的时候七十多,他五十来吧。”
郝灵汗,这里的人成熟太早走得也太早,哪像他们,一百岁还是年轻小伙子呢,唉,她得赶紧回去。
师婆婆又道:“他爹经历的多,年老了求稳求长久。按说,儿子是跟他一起经历来的,可惜,究竟没那个悟性。”
微微摇头,遗憾。
郝灵:“师傅想买下这里?”
师婆婆:“麻烦。我不缺银子不需要经营。”
郝灵:“...”
感觉被鄙视了呢。
郝灵再望眼湖和周围,道:“哪有什么长长久久。师傅可惜这家儿子无才,但换个想法,总之他无才了,这么好的地方在他手里也只是糟蹋,不如让他败得快些好换个合适的主。未尝不是幸事。”
师婆婆看她一眼:“你这想法,很奇特。怎么?这地方投你眼缘了?”
郝灵摇头:“聚散总是缘嘛。不拘说人。”
师婆婆若有所思:“我和你,也有缘分。”
“那当然,师傅能遇到我,是百世难寻天降的缘分呢。”
师婆婆哈一声:“可不是,这辈子,再没见过这么胖的,只有圈里——”
“嗐嗐嗐,记着我是你徒弟,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啊。”
师婆婆果断转身:“走吧,该准备好了。”
盛宴!
第一道菜,烤狍子,贴满金箔!
第二道菜,烤全羊,贴满金箔!!
第三道菜,烤乳猪,贴满金箔!!!
三人抖个不停,小婵紧紧捂着大张的嘴,栗书生软面条一样挂在盐阿郎身上。
这是吃饭吗?这是吃他们的底线!
郝灵似笑非笑,对上菜的管事模样的男人道:“这是生怕我们吃不饱?”
这才头三道呢,他们一共五人,一道都吃不完吧。
管事毕恭毕敬笑得和气生财:“这位夫人说,上最好的,咱园子的招牌菜有十道呢。”
也就是说,最少十道,加个冷菜热汤的,好吧,师婆婆什么目的她很清楚,钱财嘛,水嘛,不流不来嘛。
但是,身为店家,客人如此个点法,他们不劝阻不解释听之由之,宰客宰得太不体面。
他们一行五个,怎么看也不是招待贵客,只是自家来聚个餐,这样的点法,长面子给谁看?
果然这儿子当家落了下乘,长久不了了。
郝灵笑笑:“好,尽管上。”
对三人道:“别给我省,尽管吃。”
栗书生忙道:“我们不习惯旁人在,你们都出去吧。”
管事笑笑,带着伙计出去,再来上菜先敲门。
栗书生看眼门外,立即低头小声:“金子,带回去。”伸手就要去揭金箔。
其实,他更想原模原样连桌子都端回去,这样奢靡无度,得花多少钱。
郝灵一拍桌子:“出息,给我吃。这是能吃的金箔,当葱花芝麻吃就是了。”
栗书生欲哭:“我吃不起。”
郝灵鄙夷,撕下一块给他:“看,薄吧,拿着跟没东西似的。这东西,喧宾夺主,就是糊弄你这种没见识的,实际这么多卷卷团团,一两都没有。”
一两金,十两银。
十两银子...
栗书生立即坐直了,想到郝灵的四万银票,顿觉金光不那么闪闪了:“真会糊弄人,我看他最后敢收多少。”
一只狍子,一只羊,一只小猪,加上手工费,多了算,也就几十两吧,再加十两才多少?
果然自己没见过世面啊,一下就被唬住,外面人真心黑。
郝灵示意小婵,小婵乖巧的拿起托盘上的纯银匕首,将狍子身上最嫩的肉割下,就着金箔两下裹出一朵花的模样,奉给师婆婆。
几人眼看着师婆婆抬手接了,放到帽下吃了,皆松了口气,大快朵颐。
或者说,三个,狼吞虎咽的进食,饿了八辈子似的。
第三十三章 光阴
师婆婆瞧不上眼,哪怕吃相不粗鲁呢,这饭量...
师婆婆只是意思意思吃了口,小婵吃不多。栗书生是三人里最先缴械投降的,觉着接下来三天再不用吃。郝灵本就饭量大,盐阿郎竟跟她吃了个不相上下。
摸着丝毫不见臌胀的肚皮,盐阿郎嘟囔了句:“这几日饭量尤其的大,又要长个儿吧。”
郝灵优雅的漱口擦嘴:“珍惜吧少年,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
要死了,老天让你最后的美餐呢。
盐阿郎直翻白眼,初见面就咒自己死,真把自己当神婆了,他才不放在心上。
五人带着一马车的打包食盒回的家,五十道大菜,八十道小菜,三十道甜点,瓜果若干。
加上包场和服务费,总消费:一千六百七十五两。
盐阿郎脸色铁青,就差脸上明晃晃写着:老子晚上就去套黑心老板的麻袋。
栗书生也觉得不对:“虽然我没来过,但我总觉着被坑了。”
小婵叫:“绝对不值这价!”
师婆婆心里道:有本事后头再加两个零,把丫头吃负债才好。
郝灵丝毫不放在心上:“人将灭,必疯狂,这家做不长久了,就当咱提前送的祭礼吧。不过千多两,我养得起你们。”
“这是你有钱没钱的事儿吗?这是小爷被坑了小爷脸不要的?”
栗书生小婵齐齐点头,咽不下这口气。
郝灵悠悠:“这才哪到哪,这园子,只是目前的咱们能够得上的好地方。京城物华天宝,顶级佘蘼的场所怕不是千金才得一票。都端住了,小场面都压不住,以后还怎么带你们见识大场面?”
师婆婆向她斜了斜。
小婵好奇:“小姐,你想去什么佘蘼的大场面?”
盐阿郎栗书生好奇等着。
郝灵笑笑:“听说长公主办了个什么秋宴,我倒想去瞧瞧。”
长公主!
三人眼珠子将瞪出来,你可真敢想!
大桑建立四十载,帝王传承三代。太祖建朝十二载,先帝在位只九年,当今是第三任帝王,青年继位,如今已有十九年,年纪不足五十。
当今有姐有妹,而喜好举办秋宴文武百姓皆知的却是当今的姑姑,福真大长公主。
乃先帝同母亲妹,为人亲切,喜爱热闹,年纪不大时喜游玩踏青,后头年纪越大了,不好常出门子,便折腾起各种宴请来,可谓是公主圈里最活跃的一位。
而长了年岁的家庭和睦的妇人大概都有这一项共通爱好——做媒。
大概是自己过得幸福便格外自信自己的眼光,坚信经由自己的手撮合的男女,沾了自己的福气,也一定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而在一桩婚比七座塔还要重要的传统文化中,做成媒是既荣光又积德的大好事。
多少妇人乐此不彼。
而福真大长公主真有那个天分,春夏秋冬宴便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相亲会。
只是这份热闹是大官贵族的,顶多带动买衣裳首饰甚至代做诗文的行业,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郝灵懒洋洋:“一定热闹。可惜,没法亲眼见到。”
躺在院里躺椅上,郝灵像团没有形状的水,一脸困顿。
“你真想去?”看着她脸上身上透过枝叶空隙打下来的光斑闪烁,盐阿郎心头一动。
郝灵半睁眼,嗯哼一声。
盐阿郎动起心思:“若是找个下人疏通混进去——”
“打住。你家小姐我混进去做下人?你家小姐我任何时候出场都要光芒万丈万众瞩目!”
“嗬,我做下人?他们也配。”
盐阿郎无语:“你是神婆,不是神女,怎么,还肖想人家贵人跪你?”
郝灵:“贵人贵人,可不该跪我,我就是他们值得跪的人。”
“...”
盐阿郎只能道:“比我都嚣张,怎么没人打死你。”
郝灵笑笑,想打死我的人多了,还真被他们打死了,还是她不够强大啊。
院里花木扶苏,阳光洒下,叶片浓绿,仿若夏日。盐阿郎掏掏耳朵,丝毫没听到左右后拆屋的动静,狐疑又茫然,小神婆真有几分本事?花木挪来挪去就能隔音?
疑惑着不由又看向她,郝灵身上光斑跳跃,似看不见的精灵跳舞。盐阿郎揉了揉眼,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放不下少年郎莫名的自尊感开口询问。
到了去取衣裳的日子,裁缝铺老板盯着她有了形的下巴恍惚三秒钟,旋即脸色更板:“尺寸不合适了,你坐着,我现在改。”
飞针走线,郝灵发现老板人长得白手更白,手指捏着针像白粉蝶,她盯着人家的手一眨不眨。
老板没被分心,片刻修改好让她试:“你穿白色倒是不显笨重反而清爽,等你再瘦,不用只穿综裙了,别的裙子可以换一换。”
郝灵对吃穿并无特别讲究,闻言点头,翻看上头的花纹,好嘛,上次是麦穗芝麻,这次就变成豆蔓辣椒了?她是菜园子代言人?不过这豆蔻绣得真好看,紫红绿粉穿插,一点不土气,反而颇有趣味和意境。
她不由问:“老板,时衣阁的绣花跟你比如何?”
老板手在她腰上比划收紧:“下次来你能瘦到这样?”才回答她:“那些大店,或追求华美,或讲究雅致,我这小店,没有那么多匠气。”
郝灵哈哈大笑:“老板一句话,一杆子打死多少老师傅。”
老板道了句:“老师傅也不能尽可着自己心意来,还不是听别人的。”
说完,紧紧抿了嘴,这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了。
郝灵知趣不再问,道:“我看老板手艺是极好的,就是贵的很,铺子也不好找,老板走的是老客户的路子?”
是很贵,料子这里买的,并不是多有名的绫罗绸缎,一套下来十几二十多两,做了两次衣裳,外衣中衣和鞋袜,近二百两,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也是这个消费吧。
大户人家小姐:家常衣裳我们自家做,大户人家也要省钱过日子的。
这个定价,这个地段,怎么招揽新客?
老板:“不劳你费心,下次来将以前的衣裳带过来,我改。”
没问她还来不来,郝灵也没说自己不会来。
盐阿郎也拿到自己的衣裳,努力板着脸不让她看见自己多开心,跟她说马马虎虎还行,当看不见老板不善的白眼。
郝灵懒得跟个孩子计较,交待他有空带栗书生也来,栗书生如今天天守在工地上,落一天的灰尘衣裳却只有两套轮流的换。
她的人,总要漂漂亮亮的。
赌坊的事,有郑头斡旋,很快卖了出去,房子、地和流水,不算那颗明珠与虎头,总计得银三万九千一百三十两,不到四万,怪不得那么痛快与她赌。
一座不到四万的小赌坊有什么用,也不知那明显来头不小的主家是怎么想的。
郝灵并不奇怪,星际黑白势力多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骚操作,她若是这种事都要去琢磨,还怎么一心修灵。
十日之期,到了。
第三十四章 应验
京城出了一件灵异的案子,满城哗然。
城东一户小官家里,一夜之间,死的死,疯的疯,几乎在府里的所有主子都出事了,下人也有横遭不测的,而从活下来的人崩溃的诉说中,凶手是——鬼,不止一个。
轰——鬼?这是世道要变啊。
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亮后扫街的扫出来的全是纸灰,人人嘴里念的不是阿弥陀佛就是无量天尊,还有念叨大仙祖宗的。
龙颜震怒。
令刑部和京都衙门限期破案。
两个部门头疼,现场看过了,根据痕迹推测,哪是什么鬼杀人,分明是人互杀,但这样的结果拿去安抚百姓,说好端端一家人突然你砍我我砍你?事实如此可谁信啊。
头秃。
问着问着,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你们再说一遍,什么十日?”
家丁和丫鬟惶惶,提起这个都十分肯定:“小神师说得清清楚楚的,十日之后,家里彻底干净了。”
说着哭起来,那个时候听这话,当然以为是家里再没古怪事,可如今才知,那个干净是这个干净啊。
审问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小神婆,说这话,难道,她知道些什么?还是——
有些江湖人的确有邪术可以控制人...
郝灵正在给盐阿郎解惑:“就是一摊烂账,人人手里都不干净,所谓疑心生暗鬼,暗鬼生得多了,人都变成鬼,不出事才怪。”
可盐阿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十日之期:“你怎么算出的?”
郝灵:“跪地磕头,拜我为师就告诉你。”
盐阿郎一呸。
郝灵笑眯眯:“你不入玄派,我解释你也听不懂,反正我就能看出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竟是小何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哟,这是长了胆了?
小何急急道:“郑头让我来说声,刑部马上来人问城东鬼灭门的案子,你准备好。”
说完,又急急跑出去,怕被人发现他通风报信。
盐阿郎蹭一下跳起,怒容:“这是想栽你头上。”
郝灵:“你就知道?”
“呵,那些没用的当官的,自己破不了案就抓冤大头,肯定是你说什么十日十日就怀疑上你了。自己没本事,看谁有本事谁是坏的,巴不得全天下没有聪明人他们好呼风唤雨。”
盐阿郎责怪她:“你就不该说大话,快想想怎么解释。”
跑是跑不掉的,压下他们的气焰才行。
“我有什么好解释。”郝灵不以为意:“我是神婆,看出什么不是正常。”
盐阿郎无语:“他们也得信。”
“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郝灵看眼正屋,师婆婆嫌吵,干脆自己去院门口等着。
盐阿郎陪着。
刑部和衙门的人来得匆匆,郑头也在其中,看见她眼中焦虑一闪而过。
郝灵笑盈盈:“我是郝灵,找我呢。”
刑部的人站住,审视她的目光里不掩惊奇,这是女门神?
重重一咳:“郝灵是吧,衙门问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郝灵无语,糊弄无知少女呢。
“一不报家门,二不道来意,说你们是人拐子我都能告上公堂的。”
人不瘦,口气也不小。
刑部的人有两个,一个眯眼一个大喝。
“刑部查案,你敢阻拦。”
郝灵笑了:“好,我不拦,你们尽管来。”
说话的人按着腰间刀柄就要走过来,盐阿郎一闪挡在郝灵面前,那人伸出一只鹰爪似的大手抓向他喉咙,盐阿郎面色一变,双手飞快格挡,嘭,那人退后一步,讶异,好力气。
盐阿郎纹丝未动,只觉一股大力从手腕压向胸膛,突兀消失了,像是后头有什么抵消了似的。
他后头是郝灵。
这时,听到动静的栗书生跑过来,伸着两手:“误会误会,大家有事好好说,我们可是良民,主动配合各位大人调查。”
又赔不是,说得对面人脸色终于好看些。
郝灵伸出头来,笑眯眯:“罢了罢了,我便跟你们走一趟。”
盐阿郎瞪大眼,你疯了?不知道衙门有进无出?
郝灵拍拍他:“套车,出城东。”
去城东?
盐阿郎灵光一闪,瞪过众人,眼神威胁:你们敢乱动,小爷死也拉几个垫背的。
动手那人气,又要上前,被同伴拉住,何必跟他计较,这个年纪的混子最不过脑子。
郑头看得又急又担心,这个盐阿郎,不看眼色的吗?刑部是你能得罪起的?
略一想,与两人偷偷耳语:“这里住着的,倒从没听哪个说她是骗子。”
易冲动的那人不以为然:“手段高罢了。”
沉静的那人却若有所思,这个姓郑的,分明是意有所指,难道还是有真本事的?罢,先看那小胖丫头做什么吧。
郝灵做什么?
帮他们破案呀。
到了地方,二话不说,直奔后院小池塘,盐阿郎立即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果然有水鬼吧。
郝灵:“挖吧。”
挖?
你说挖就挖?
可还不止呢。
穿过花园,进了一处小院,不过短短数日,之前人语喧喧的院子里到处飘荡着死气,过堂风卷起纸灰旋转,停在郝灵脚下,灰落成一堆,像一个小小的坟包。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莫名发冷。
郝灵回头想一笑嫣然,落在众人眼里,那张勉强看得出五官形状的肥嘟嘟脸上却带着地狱的阴影。
“那丛菊花,挖吧。”
院脚开得正茂的紫红菊花在众人眼中张牙舞爪。
郝灵抬脚,又去了另一处院子,指着一间显然是加盖的小耳房:“拆了,挖吧。”
众人视线牢牢定在她脚前一步风吹来的纸灰堆上。
无人发出声音。
幸好,她再没去别的地方,若是还有,刑部真要怀疑京城的风水了。
她淡淡道:“丢出去的,我可找不回来了。”
招呼盐阿郎离去。
刑部人想拦。
被另一人拦下:“这案子与她无关。”
不管作案动机是什么,他们早将死亡原因和作案手法推测出来,确实是这家人自己做的。
要说哪里奇怪,只能说,鬼迷心窍的同时出手。
那人道:“可是那丫头,邪门。”
另一人便道:“你也知道邪门,还去招惹。”
已经确定与她无关,若是个普通人,或许他们可以刁难,但,摆明是个邪门的人还去为难,找不自在吗?
他想的更深一层,假如这人真有些莫测手段,他们衙门,不定会求到人头上。
池塘抽干,淤泥里很快找到三具尸骸,看骨龄,最大的不过两岁,最小的才几个月。
花丛下,房子底下,也挖出人来,却是成年。
想起郝灵的话,丢出去的...
不好丢出去的自然是主子,不明原因的死亡或者干脆是消失。死因明确体面葬了的呢?比主子更易遭毒手的下人呢?
谁能想到这样一户不起眼的人家,藏了这么些罪恶。
刑部不敢拖,尚书亲自回了皇帝。
皇帝听后自然怒极,让将在外的那家人都召回来,务必查明。
案子太轰动,与其遮掩,不如公布,将舆论引导到对朝廷有利的方向。
这些便与郝灵无关了。
第三十五章秋宴
下属向上汇报的时候是提到郝灵的,但一部主官面对皇帝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自有一杆秤。
一来,他没有亲眼所见,一听郝灵的身份——神婆,儒门的他已抱了成见,即便手下说得再真,他认为最多郝灵会看些风水布局之类,并没真正放在心上。
二来,儒家治天下,皇帝这个职业历史上没少出不少不务正业的不治国去追求长生的。身为一个合格的大臣,哪怕当今看着圣明,他们有义务有责任严防死守坚决不给一丝一毫走岔路的可能。
管皇帝信不信,他是绝对不会提的。
而家国大事的皇帝不可能就一个小案子追究细枝末节。
郝灵错过了直达天听的第一个机会。
并不在意呢。
这会儿,她在讲故事,讲凶案的事情。
“说来并不诡异,负面情绪积压久了总要爆发。上次去了我就发现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人又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一个发作,别的必然一哄而上,十日,断的不是鬼作怪,是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栗书生讶异:“你也只是猜?”
郝灵责备一眼:“忒看不起我,杀人啊,是能猜的?”
“当然是我先看出他们身上造的孽力,孽力深厚,才会逼疯一个两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如果是你,大街上被人踩一脚,你会想杀人?当然得有足够的理由和恨或者恐惧。”
栗书生:“那尸骨——”
郝灵淡笑,指自己的眼:“我就是看得见。”
嘶——栗书生抱住了自己,瑟瑟的左看右看:“咱这可是皇城,祖祖辈辈住了多少代,战火都不知道经历多少次,远的不说,就说前朝被攻破,京里死了不少人——咱这片,干净吗?”
郝灵无语,你也知道是经历多少代的地方,子子孙孙生下来...
“放心吧,很干净。”
地下挺干净的,毕竟是京城,皇帝的脸面,稍微讲究的的都不会人死了挖坑就地埋的。
栗书生呼呼,放下心来。
盐阿郎看他一眼,瞧不上这书生做派。
小婵:“小姐,你可出名了。如今都在说你法眼如炬通鬼神呢。”
郝灵哈哈:“这倒是实话实说。”
盐阿郎撇嘴。
郝灵笑着道:“所谓一人不叫乐,两人才成囍。既然我出了名,有人也该出出风头了。”
三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郝灵神秘一笑,自己是不能亲眼见着了,但想一想都可乐呢。
福真大长公主的秋宴,贵女云集。
今年的宴会地,在长公主的桂园,桂园里遍植丹桂金桂银桂等,每年花开时节,香飘十里,甚是有名。大长公主的驸马,并不为官,却是有名的学士大家,也在学院任职。因蟾宫折桂的说法,这园子却是驸马用的多,经常带学生在此以文会友,往年大长公主都是选别的地方,今年却用了这桂园。
自然是有原因的。
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子该选妃了。
当今子嗣印证了那句先开花后结果姐姐牵着弟弟跑,前头几个皆是公主,后头一连串皆是小子,男女阵垒分明。
一二三四五公主皆成了亲甚至孩子好几个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年龄紧挨着才选亲。
早年也不知皇帝是个什么考虑,皇子的母妃们看好的姑娘全被他一口驳回,只说不急不急。不急不急,眼瞅着人家同龄的男子都抱孩子了,后妃们急得嘴角长泡,皇帝终于松了口。
今年,大皇子弱冠,其母妃再顾不得,三天两头的找皇帝哭,哭得皇帝没法子,大手一挥,选皇子妃。四五六还小,一二三今年就定下来。
十八岁的四皇子:...
而一二三出生相隔半年几个月的,所以,大皇子满二十了,二皇子也快了,三皇子都是十九的大人了,再不娶媳妇,民间就要怀疑皇子们是不是祖传恶疾了。
选皇子妃,圈里沸腾。
宫里不方便选人,万一哪个出色的被老头看上——根据皇帝的生子定律,皇子后头已经又来了一串清一色公主,往后可能要来一串小子了,皇帝身体太特么健康,历史上偏宠小儿子的还不够多吗?
后妃们有志一同将选儿媳妇的场地定在宫外,名其名曰怕贵女们紧张。
于是皇子们的外家格外热闹起来,女眷们整日宴不停,不是在宴会上挑肥拣瘦就是在去宴会的路上各种相遇。
作为媒人界当之无愧的王者,福真大长公主的秋宴早成了各家贵女势在必得的囊中物。
便是一二三不行,不是还有四五六?
在众多贵女之中,袁媛格外的胸有成竹。
想到与三皇子的点滴以及他给自己的承诺,袁媛深吸一口气——今日之后,自己便是天家人。
郝灵:呵呵,我送你上天,上西天。
袁媛婀娜着扶着小丫鬟的手进了园子,在桂花香气中袅袅而行,八幅裙每一面都用掺金银的绣线绣出一品珍贵菊花,飘飘纱衣罩在外头菊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更添朦胧神秘之美。她身姿窈窕,秀发娥眉,冰肌玉肤,目若秋水,如此款款而来,当真菊花仙子一般。
不少人看得痴迷。
袁媛心中得意,幻想日后这些人再见她,必不是站着而是跪在地上敬畏的头都不敢抬,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来。
这目光正好被从另一条路过来的贵女捕捉到,心里冷哼一声,就你,想当三皇子妃,怕不是想屁吃哟。
面色亲热的招呼:“呀,袁姐姐,你今日好漂亮呀,快来,大家都等你呢。”
真的都在等你哟。
袁媛含蓄的笑着与众千金汇合,再拜见长辈,入席,只觉众人惊艳的目光多落在自己身上,更是飘飘然起来。
直到席间歌舞献艺,一队舞姬上来,唰的白了脸。
秋香底色,八幅长裙,白纱罩菊花。
她、她们——
不知为何,无措的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那是一道肥胖笨拙的背影,背影转过来,两只眼睛的位置分明是两片刀——
袁媛身体一晃,险些栽倒,耳边嗡嗡嗡,所有人意有所指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她们在小声交谈,时不时笑出几声。
该死。
今日宴席可不止各家贵女,一屏之隔,还有贵公子,还有...皇子。
淡定,遇事要淡定,落落大方,才是皇室气度。
袁媛面含笑意,俨然一副皇家媳妇的标准要求自己。
接下来的才艺,才是重头戏,自己早做好一鸣惊人。
想得美。
当京城才女就她一个呢,谁家不是琴棋书画的培养着,就昌平伯府那家底,能请得起多好的先生。也就是真正的贵女不屑街头流传名声,才让她得几分美名。如今可是关乎家族大计的皇子选妃,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争表现。
于是一天下来,志得意满的袁媛深受打击,原来,大家都这么厉害的吗?突然惶惶起来。
第三十六章好运
而刘氏,自然也不好受,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突然没了把握。
将袁媛叫到一边,目光凶狠:“这样不成,你快想法子。”
袁媛心里怨念,别人都是家里使力,只有她...嫡出的身份又怎样,若她是国公府的女儿侯府的女儿,以她才女明珠的美名,早有旨意颁下。
可要脸,别人家女儿说亲都不让女儿知道的,轮到袁家,竟要她自己赤膊上阵,一大家子躲在后头吃富贵,要不要脸?
可她不能抱怨,毕竟不是亲娘。
只能虚与委蛇:“女儿会想法子。”想到今日的羞辱,她红了眼圈咬住唇:“母亲,为何那些舞姬穿的衣裳——”
刘氏脸色更加难看:“我会派人打听,看谁敢与咱家做对。趁着三皇子在,你快多多表现。”
袁媛心中更加委屈,这样上赶着,幸好自己自有主张。
只能应是。
另一边也有母女在笑谈,却是其乐融融,小姑娘更是笑倒在贵妇人身上。
“看她还猖狂。今日之后,也就与舞姬相提并论。”
妇人亲昵戳她额头:“促狭的。娘早与你说,那袁家的姑娘,不成的,三皇子的母妃就不会同意。你非得跟个那样的过不去。你可答应了娘,出了这口气,好好听娘的话的。”
小姑娘心满意足,甜甜应道:“我最听娘的话了,娘都是为了我好。”
另一边郝灵在盘算,下一口气该从哪里出。平民与伯爷,离得比较远。
不知怎的,她躺在躺椅上望着树梢发呆的眼神,让盐阿郎一瞬间的心有灵犀。
“你是不是想收拾人?”他蹲过来,探头探脑。
郝灵一个抬手按在他脑袋上,揉搓,哟,狗脑袋还不错:“怎样?”
盐阿郎甩着头躲她,嘿嘿一笑:“我看你捏拳头磨后牙,恨谁恨得痒痒?”
咬牙切齿的,谁能得罪她让她惦记上?
郝灵笑眼看过去,哎哟,这小机灵。
“我去套他麻袋。”盐阿郎有些太积极。
郝灵不太懂。
盐阿郎咳咳,拽拽身上崭新的青色衣裳。
本就颜色好的年纪,眉目长得又不差,收拾得齐整些不露混混的底,很能骗骗街上的小姑娘。
郝灵一挑眉,哟,这是回报自己的好?
就听盐阿郎用气声说话:“你教我怎么见鬼。”
哦,原来是有所求。
郝灵笑起来,少年,你早见鬼了。
“谢了,不过我惦记的人,你惹不起。”
盐阿郎嗐道:“套麻袋分什么高低贵贱。”
也是。
郝灵仍是摇头:“我还没整理好到底哪个才是仇家。”
“你有多少仇家?抢了别人的吃食还是别人抢了你的?”
这臭嘴,真烦人。
忽然,脑海里闪过久远的一幕,郝灵噗嗤一笑,鼻子皱皱。
“好吧,给你个机会。”
什么?
“附耳。”
盐阿郎凑耳过去,郝灵轻声说了几句,盐阿郎眸子放大,怪异的看着她。
“怎样?敢不敢?”
少女似笑非笑,迎着阳光眸色也变得浅淡,像极一只缩了爪子的肥猫,肥猫挑衅的盯着他,少年热血一冲,重重点头。
“怎么不敢。”
郝灵哈哈笑起来,去拉他的手。
胖乎乎软嫩嫩的小手格外的轻。
盐阿郎手一抖,咳咳:“做什么拉拉扯扯。”
郝灵左手抓着他右手不放,右手五指在他手背上一抓。
盐阿郎红了脸。
郝灵拍拍他手背:“放心去吧,不会有人抓住你。”
少年后知后觉,看什么也没有的手背:“你做了什么?”
“好运加成。”
盐阿郎故作嫌弃的样子,甩起右手,左手却覆在上面。
“神棍。”
郝灵收笑:“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去吧,事情办得漂亮些。”
盐阿郎想,要先观察那人的行动轨迹。
要起身,就听郝灵道:“可惜,那个出不来,出来也不会落单。”甚是遗憾的样子。
盐阿郎:“谁?”
郝灵摇摇头:“以后再说,一个一个来更有意思。”
闭上眼,更似一只白日犯困的猫。
盐阿郎道了句莫名其妙,伸手按了下摇椅,椅子晃起来。
人走后,院子一时安静,师婆婆慢吞吞出了屋子。
郝灵眼睛没睁,无语的道:“没别人,你装老态龙钟给谁看。”
师婆婆不被她影响,老态龙钟的来到院里,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让他做什么去了?”
郝灵:“一笔旧账。”
师婆婆不再多问:“好运符?给我画个。”
郝灵睁开眼侧头望她:“有我这个徒弟,天下最大的好运了,师傅还不知足?小心贪心遭反噬。”
呸,我收留你才是你最大的运气。
师婆婆白她一眼,又折回屋里去拿纸笔,这次没有老态龙钟。
郝灵勉为其难的给她画了一张,道:“就是个图样,你看看就好。”
师婆婆拿着图纸左右端详,纸上的图纹一气呵成,更像一个奇怪的字。
道:“你再画一遍给我看。”
郝灵哟一声:“咱俩谁教谁。”
还是给她画了,这次,她画得缓慢。
师婆婆点点头,提起笔:“看着。”
笔尖慢走,也是一气呵成,成品与郝灵的一模一样。
郝灵点头:“就这样,加些灵气进去就成了。”
师婆婆沉吟:“你与谁学的?”
郝灵:“自学成才。”
呸,小骗子。
“你将你的传承与我看。”不是拿假的来糊弄她:“我也要给你些什么才好。”
哦哟,还有回报?这不过是基本入门符文,她画出来只是无聊。
师婆婆又回屋里,拿了两张陈旧的纸来:“这个你拿去研究吧。”
郝灵不可思议的瞪大眼:“你这是谢我呢还是白使我帮你复原古物呢?”
两张纸的手感,分明是某种兽皮,东缺一角西缺一片的,还有似是虫子咬的破洞。
古物修复好吧,知道她有这手艺?
师婆婆道:“你方才不是提了灵气?”
又怎样?
家里没人,她没带帽子,新泡了药水越发老朽的面容皱纹森森,清亮的眼格外突兀,深深的看着她。
郝灵不自在的动动肩膀,真诚建议:“不然我给你做老年妆?你这样,太——丑了。”
师婆婆没好气:“你懂什么,我这个护肤的。”
“...”
是把自己画得又老又丑骗过老天爷就能让时光遗忘了你留下你美丽的容颜?
不怕把别人吓着。
说回正事:“曾听祖上提过,说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有灵,以笔成符,可抵千军万马。后来,这些全消失在时光长河中,后人想窥而不得其径。你既说出灵气成符的话来,这两张古符,或许你能参悟出什么来。”
郝灵疑惑:“你画符,不是注入灵气?”
师婆婆平静道:“我是巫,注入的是巫力。”
巫力?她倒是听说过,也见过。巫也是玄学的一个分支,旁人眼里,既然都是玄学一派,那么他们总会共通,可惜,只有内行才知道,一大派系里也是重峰林立,隔行如隔山。
第三十七章谈巫
她熟悉巫一派,就如同熟悉未谋过面的隔房的隔房的远房亲戚。
主要是吧,巫那派系里也乱的很。
她认识的几个小巫师,她死那会儿,还打官司呢,听说,有别家巫师说他们不是正统,是掺了别家所学的杂种。
这话谁能忍?
假如人家说的是真的,她还真没见识过真正的巫。
据说,人家的攻击点之一就是正统的巫修炼用的压根就不是灵力。
所以,师婆婆说她用的是巫力,她这是遇到真正的巫了?
突然好激动。
“师傅,你可要将你看家的本事倾囊相授啊。不然你死也闭不上眼哇。”
师婆婆:“...”
握着自己手的两只小肥手白白又嫩嫩,这里头全是油...莫名不适。
“你究竟什么时候瘦下来。”
师婆婆说,在她瘦到正常人之前,拒绝教授她任何巫相关本领。她说——
“自古以来,咱这一脉,就没出过胖子,尤其你这种肥胖子。”
攻击性极强。
可惜,受到攻击的是郝灵,完全不在乎呢。
说师婆婆大惊小怪:“所以你们才没落。都是胖子,看着就不好惹,谁敢欺负你们?”
师婆婆冷笑:“好好研究去吧,研究出来再告诉我。”
看吧,多蛮横的老婆子,好处不给,使唤人最有她。
郝灵手指沿着兽皮上的纹路走。
灵灵灵冒头:“郝灵,你修个巫力试试,说不准能行。”
郝灵可惜的摇头:“你不知道,巫的传承靠血脉。只要体内有万万分之一的遗传,都有可能激发。但我,万万分之万万的是没有的。”
也不知巫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存在,小巫师们说是神。
灵灵灵却道:“今时不同往日,或许这里不是呢?”
怂恿她去问师婆婆:“你都拜师了,她就得教你。”
说着自己都信了:“对啊,你若不能她为什么要选你?你现在的身体不是郝灵的身体啊!”
郝灵一愣,怎么忘了这茬儿?
腾的起身,摇椅猛的一晃,差点儿被绊倒。
“师傅师傅,你教我学巫吧。巫最好巫最棒巫得哇哇叫,我要学巫我要学巫——”
师婆婆让她闭嘴:“这个字是禁忌。巫族在前朝被屠戮殆尽,当朝也忌讳莫深,想我被抓走烧死?”
咦?还有这回事?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世上庸者众,容不得别人强。尤其这个强是他们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师婆婆冷笑。
郝灵不由想到自己,可不是嘛,不就是自己太出色嘛,那么多人围攻,真辛苦劳碌了他们。
声音压得低低:“师傅怎么突然跟我露了底?不怕我泄露出去?”
师婆婆眼神在说你傻啊。
“你是我徒弟。”我落难你能有什么好:“见你有天赋罢。反正我为世不容,拉你下水也好有个伴。”
...这张嘴,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郝灵想到袁元,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道句:“我去研究了。”
师婆婆等的人其实应该是袁元的,毕竟身体是袁元的,她要传承巫术需要这身体的血脉吧,那晚自己横空出世,师婆婆再未卜先知也算不到星际外的事情。
袁元...
小丫头想得怎么样了?
灵灵灵呵呵:“想?人家什么都没想?一直睡觉呢。”道:“气色倒是好多了。”
受了那些年的漠视与伤害,沉睡能让她好些就睡吧。
嘱咐灵灵灵:“她醒了提醒我。”
明显她的身世并不简单,得如实告诉她让她自己做选择,假如她要回来,自己也好找下一个合适的身份。
晚上很晚,盐阿郎才摸回来,跟她炫耀:“就是个弱鸡嘛。”
郝灵吃惊,已经做了?
“等两天,最多三天。”盐阿郎竖起三根手指头跟她保证,并提供进一步的服务:“还搞谁?”
搞谁搞谁,以为谁都有资格和她郝大师结仇?
盐阿郎凑过来,眉间散发着狗子的光芒:“教我见鬼呗。”
少年人满脸都是跃跃欲试,难道鬼在他那里只有倩女幽魂?
无语。
“小何来了,你去迎一迎。”
猫来了,狗就不会缠她了。
狗子跑到门边等了会儿,见着猫咻咻咻跑过来,一脚拦门:“你干嘛?”
猫炸毛:“给我让开。别以为郝灵让你跟着你就是她最好的兄弟了。”
郝灵:我有兄弟?小弟你这身份没摆对呀。
狗子冷笑:“就你?个小衙役,跟老子,信不信老子跟郝灵说一声以后你别想进这条街。”
郝灵:哟,你又以为自己是谁呢。
稳坐钓鱼台,屁股不动一下。
小何气坏:“让开,我找郝灵,有正经事,耽误了人命,砍你脑袋。”
“哟,来求人呀,跪下磕三个响头喊声爷爷再说。”
这讨嫌的狗孩子。
听了会儿狗戏猫,郝灵才拖着一身富贵绕出去,要不是看着影壁有些意思,早拆了这拦路石。
小何一见到她,气红的眼里啪叽泪珠子掉下来,吓得盐阿郎魂出窍,他也没干什么呀,这猫腿子莫不是换了个女儿家的魂?
小何说:“郝灵,救命啊。”
说完,又不太确定:“师婆婆救命?”
什么事啊,让他主动找师婆婆。
郝灵看眼外头,有人倚着墙根看热闹:“进来说。”
这次小何不怕了,紧跟着进了去,三人站在正屋前的花架下。
小何急匆匆讲:“郑头的儿子出了事,滴水不进还犯了癔症,要寻死,郑头看着他,让我来请你,和师婆婆。”
心理上,郑头更亲近郝灵,业务上,似乎师婆婆稳当些,总之,请师徒俩。
盐阿郎啊的一声:“郑兆枫出事了?”
小何:“是棉哥儿。”
郝灵看盐阿郎。
盐阿郎道:“郑捕头有两个儿子,郑兆枫十六了,小儿子郑兆棉十岁,不是听说两人前些日子去读书了?怎么出事了?”
这幸灾乐祸的小语气哟。
小何又急又怒:“棉哥儿可没得罪过你,见了你面也是客客气气喊声盐阿哥的。”
盐阿郎撇了撇嘴。
小何对郝灵道:“是,去读书了。郑头走了贵人的路子,上个月,送去了长青书院。”
“长青书院啊。”盐阿郎怪笑一声,给郝灵一个眼神,挠挠下巴。
郝灵瞬间明了,盐阿郎盯上的那个,也在长青书院。
小何难过的抹眼睛:“因为这事,郑头高兴的都喝哭了,说他们老郑家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兄弟们也跟着高兴。”
“谁知道昨天,枫哥儿带着棉哥儿回来,棉哥儿一头一身的血,枫哥儿也说不清怎么回事,说学里通知他的,说棉哥儿脚滑摔倒自己磕的,呸,真是自己摔的他们那么大一个学院就没个大夫给包扎了?”
“棉哥儿醒来呆愣愣,问什么也不说,郑头急了打了他一下,就打在肩膀,一点儿都不疼,谁知棉哥儿起来就往墙上撞,拦都拦不住。郑头把人砍晕,醒了又寻死,折腾了一夜没法子,郑头只能亲自看着。”
第三十八章郑家
“可今天棉哥儿他,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婶子说是冲撞了,郑头就让我来请你们。”
这样啊,郝灵沉思,这分明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向屋里:“师傅?”
师婆婆声音传来:“你去。”
显然也猜出来了。
郝灵跟着小何去,盐阿郎死皮赖脸的跟着,小何没心情与他计较。
郑头的家很大,三代同堂,哦,四代,郑头的爷爷还在呢,老爷子须发灰白,看上去还挺硬朗。
硬朗的老爷子站在孙子床前,背在身后的拳头微微发抖。
他老郑家的希望啊。
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郝灵,不可避免的愕然。
哪怕经过世面多呢,哪怕早听儿子听过,哪怕这会儿的郝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老爷子还是被她的心宽体胖惊了下。
这闺女,养得真好,一看就有福气。
不愧是爷孙,两人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郑头的爹也在,在屋门口站着,虎着一张脸,夜色中比门神还吓贼。
郑头的媳妇来迎进去的,郝灵没多看,只觉得跟这家男人比,这妇人挺好看的,等看到床上躺着的棉哥儿,她不由崇拜的去看郑婶子。
我的天,这得多得天独厚的基因才能改造了老郑家的凶神恶煞生出这样美丽的男孩子来。
床上男孩睡着,像一朵春日里的木棉花。
只是这朵木棉花此时失去了一半颜色。
郝灵心里啧啧,这皮相,假如生在星际,已经有了这么好的遗传底子,随便在星际的环境中养一养,那就是老天爷喂饭吃。
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的原始人啊。
郑婶子对郝灵这样的反应已经司空见惯,苦笑道:“郝灵呀,你快给棉哥儿看一看,我怎么觉着是被恶鬼附了身呢?”
说完立在门口的郑老爹重重一哼:“我们郑家,世代忠良,从来宵小恶人怕我们,恶鬼见了也要退避三尺——”
“闭嘴。”老爷子发话,你个儿子再废话,耽误救我小重孙,打不死你个孙子。
郑头:说清要打谁。
郑头:“郝灵,你快来看看,你师傅呢?”
郝灵走去床边:“我先来看看,看要准备什么。咦,灌了药?”
郑头一抹额头,大凉的天一头热汗一头热汗的出。
“醒来就是一副死样子,不如不醒。”郑头发恨,不知对谁。
郑婶子瞪眼,不是当着人面,估计脱鞋就砸过去了。
郝灵伸手,探了探额头,身体没毛病,那就是心理出问题了?
“等他醒,我再看看。”
不当自己是外人的在床边凳子上坐下。
老爷子带着郑老爹去院里,望天的望天,望地的望地。
郑婶子上前看郑兆棉。
小何和盐阿郎在门口,蹲着。
真把自己当小动物了。
郝灵低声问郑头:“一点线索没有?”
郑头苦笑:“长青书院,连我们大人去都得先投贴。”
言外之意,他发现了什么,或者怀疑什么,但,进不去。
郝灵便问:“长青书院很厉害?”
郑头点头:“除了国子监,太学,就数着它了。”
迟疑了下,道:“是八月十五那事,那两家给的恩典。”
说完不好意思的看着郝灵。
自家得了这么大好处,只分给郝灵一点银子,人家还没要。
郝灵浑不在意:“这些对我没用。”问:“真是自己撞的?”
郑头是内行,儿子一回来恨不得扒皮检查,沉痛道:“看伤口,是撞的,自己撞的还是别人推的,得看现场。”
现场进不去。
最好是问他自己,可郑兆棉拒不配合。
郝灵便问:“他们在学院如何?”
郑头摇头:“一月才能回来一次,这是头次回来。”去了不到一月呢。
有外地的,一年才回一次呢。
一时无言,很快,床上的人睫毛翕动,要醒快来。
郑头如临大敌,唰的坐过去,按住他两根胳膊。
郑兆棉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死寂。
绝对是受刺激了。
郝灵试探着问:“棉哥儿,你怎么了?”并不报以希望。
对爹娘亲人都不说,遑论她这个陌生人了。
一股苦涩的药味飘进来,郑兆枫端着碗进来,紧张的看着弟弟。
郝灵看了眼,有些失望,虽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离着郑兆棉差远了,大概,郑兆棉的基因开了光?
郑兆棉一动不动,郝灵奇怪问他:“你不是要撞墙?”
屋里屋外竖着耳朵的人们:...
郑兆棉没理她,大概心里觉着她傻吧,没见他被按着胳膊?且他也没多少力气了。
但小孩子泛起倔来总能找到如愿的手段。
就见他腮帮子动了动,郑头眼一厉,手指铁钩一样捏开他两颊。
又气又恨:“出息了,老子讲犯人的事你就学会了个咬舌自尽?”
咚咵咔,两个老人家奔进来,眼里全是凶光,蒲扇大手抬起来,愣是落不下去。
这要搁郑兆枫,早一巴掌呼头上了。
郑兆枫:...
郝灵脸靠近,小少年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又黑又长。
啧,真好看。
“你不想说是吧。”
小少年一动不动。
还是个孩子,郝灵也不想逼他。
道:“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郑头心里啊,你就这样?做个法呀。你不连藏了多年的尸骨都能看出来?你倒是看看他心里埋了啥。
郑头一根手指卡在他牙中间,要灌药。木棉花似的小嘴哟,撑成柿饼子了,郝灵怪心疼。
不由道:“哪这么麻烦。”
伸手在他耳后捏了几下,人就睡了过去。
这一手不错啊,要不是时机不对,郑头都想请教。
他招呼郝灵到院子里,盐阿郎下意识跟着郝灵,郑头给小何一个眼神,猫就把狗拽走了,汪汪汪,喵喵喵。
院子靠南墙边用砖头垒了个镂空的矮花池,夜色里里头菊花黄的白的开得正旺,有几杆光秃秃被剪过的样子,杆粗壮实,应该是摘了泡水喝或者吃的。
小婵才给她做了菊花宴,郝灵试过点名要她做菊花鱼。
郑头往花池根一蹲,郝灵不外道也要蹲,半路默默改成坐在砖围上。
小肚子它有自己的想法。
老大个男人一脸愁,不苦,很凶,不愧是世代干这行的,时时刻刻带着杀威棒的杀气。
“我家棉哥儿不爱惹事。”郑头道。
郝灵点头,是呀,那孩子睡着的模样多乖巧。
“也不是胆小怕事的。”
郝灵再点头,嗯,眉目舒展,自有磊落。
郑头叹着气道:“跟家里一个字都不透露,一个劲儿的寻死,这是惹上老郑家八代加起来都惹不起的人了啊。”
不知怎么的,郝灵脱口而出:“也未必,套麻袋——”
郑头眼神诡异。
我在跟你说我儿子,你却跟我说套麻袋——你是套谁麻袋了?
这话里有事儿。职业的敏锐告诉他,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问。
他接着道:“出了什么事,我大概也能猜到。”
嗯?
郝灵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郑头一时难言,咳了又咳。
第三十九章 棉哥儿
只能道:“棉哥儿长太好,他哥哥我能托人去远些的学堂,他,我是不敢让他离开我罩的这一亩三分地的。”
郝灵似懂非懂。
郑头心道,你不是神婆嘛,不应该什么都懂?
面对的是个小姑娘,郑头为了儿子,只能硬着头皮:“有些公子哥,喜欢——”
后头的话只能意会。
半天,郝灵恍然大悟。
不怪她反应慢,实在星际时代,人和兽都能合法结婚,同性算问题吗?
“你看他那个样子,棉哥儿最介意别人关注他的相貌了。他小时候被个二流子摸了手,把手洗下一层皮来。”
郝灵:“那二流子后来?”
...你就关注这个?
“咳,得罪人,手被打断了。”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心知肚明。
郝灵道:“那你意思——”
跟我说这么多,关乎美丽孩子的小秘密,有些不太合适吧。
“我想,你帮我请请你师傅。”
啥?我就在你跟前呢!跟你一块蹲呢!我都如此屈尊降贵了!
郑头唉声叹气:“没别的法子了,人平安回来就好,我给他退学吧,以后...不出家门就是。”
咬牙切齿:“我好歹是个公家人,不信对方真敢找上门,大不了,上次的人情——”
说罢,不好意思看郝灵:“还是承你的情。”
郝灵摇摇头,她真不在意那个。
“我听你婶子说,以前有个小孩,看到死人吓得掉了魂儿,是师婆婆给叫回来的,那小孩醒了后压根记不得那事了。”
郝灵明白了,大约是催眠?
“忘了吧,让棉哥儿把书院的事全忘了,以后安安稳稳在家呆着,等他长大了,就好了。”
郑头心里发狠,不信关他到三十四十,还遭人惦记。
催眠嘛,她就可以做,但这个法子——
她不由问:“假如真找来呢?你家祖宗八代加起来也敌不过呢?”
郑头:...这实在闺女,用不着我说啥你信啥。
假如棉哥儿遇上的,是用了人情也摆脱不了的...那可是长青书院,里头的人...
郑头脸色很不好看,看上去更凶了。
“那是棉哥儿昨日的衣裳?”突然郝灵抬手问他。
郑头顺着望去,屋檐下搁着一个竹筐,一条白色在上头搭着,在夜色里很显眼。
底层人家,谁穿白啊,洗太多料子会坏的。
长青书院的学子服,是白色的。
“是,你婶子没来得及收拾呢。”儿子寻死觅活的,心多大才惦记洗衣裳啊。
郝灵起身,慢慢走过去,院子里铺的是石砖,刻着横纹竖纹,倒不打滑,还有石墩子随意放在不挡路的地方。看那花纹和质地,祖传的吧。这样的人家,偏偏出了读书的苗苗,一出俩,不容易。
要爱好苗苗,有法为证。
踩了青苗还要赔钱打板子呢,采了她的小木棉花——
等等,怎么就成你的了?
郝灵:保护花朵,人人有责。
白色衣裳,经过一天一夜血迹仍旧刺目,这是美丽孩子的芬芳——咳咳。
灵灵灵:“现在你就跟个变态似的。”
郝灵:“谁看见美好的事物不开心呀。”
还有一根束发用的头巾,也是白色的。
啧啧,白色啊,多显俊呢。尤其美丽的小孩,穿一身白,最能激发某些黑暗人性。
白色头巾干枯的血色蜿蜒,郝灵握在手里,脑海中画面闪过。
“小模样挺勾人。”
“不入流的小吏之子罢了。”
“他家敢。”
“让哥哥快活快活。”
“叫呀,他们敢听见。”
“性子挺烈。”
“想死呀,死了哥哥也不会放过你。”
嘭——美丽小孩悲怆而决绝的撞向大树。
呼,幸好是大树。
郝灵手指松开,头巾滑落。
不—会—放—过—你。
好的呢。
她转身对郑头一笑,郑头一头雾水。
“你师傅——”
“先等等,我有话对棉哥儿说。”
恩?
难道真“看”见了什么?
郝灵进屋,郑兆枫守在床前,见她进来,和气的笑笑。
这个少年也不错,方才初见,没见他对她有什么奇怪的眼神。
郑兆枫:真福气,挺合眼。
老郑家的审美一脉相承的...实在。
郝灵对他点点头,郑兆枫笑笑,眼底全是担忧,起身让了让。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以他的生活经验来看,有些事不明所以不代表不存在。
对不了解的事物最好保持基本的敬畏。
郝灵上前,看床上的睡美人,舍不得掐人中,在耳后又揉了揉。
郑兆棉茫茫然苏醒,视野中只有一张圆乎乎的脸。
一时反应不过来。
郝灵已经趴下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棉哥儿,让李春寻身败名裂,你可满意?”
李春寻——
美丽孩子瞬间绷紧,瞳孔中涌出源源不断的恨。
半晌,他才反应来,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子,是——
郝灵抬起些,眼睛对着眼睛,郑兆棉看见一对温暖的太阳,太阳里星辰如海。
郝灵微笑,轻声问他:“你等着听消息,还是亲眼见证?”
郑兆棉嘴唇微动,真的吗?可李春寻——自家认识能对抗得过他的人?
郝灵:“怎么?不信我?”
温暖太阳散发着深深浅浅的光芒,星海流转,里头传出的声音有某种奇异的律动,他...信。
美丽孩子眼底亮光重聚。
郝灵一笑,催眠嘛,她也会的。
这时,灵灵灵:“怜香惜玉系统发布任务:解决美丽少年的烦恼,帮助美丽少年重拾生活的乐趣和信心。”
任务奖励,修复系统的能量。
郝灵没空搭理他,美丽孩子在前谁还想得起一个破系统了?
灵灵灵:...
郑兆棉挣扎起来:“哥,我饿...”
郑兆枫,还有门里门外的老郑家人欢欣鼓舞,忙忙活活,倒水的倒水,盛饭的盛饭。
郝灵开口告辞,郑兆棉的目光一直追着她。
“你先养伤,等你回书院——”
郝灵对众人笑笑,出了郑家的院子,嗬,猫和狗还吵着呢。
郑头追出来,拉郝灵到一边,低声:“你发现了什么?”
郝灵想了想道:“若是棉哥儿想说让他告诉你,他不想说我也不能说,反正,很快就有结果了。”顿了顿:“棉哥儿自尊心很强,若知道你知道,怕不是还要闹。”
郑头抓心挠肝,却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问:“那,你们说的什么?”
绝对有事,牢里犯人造反时眉来眼去就是这个味儿。
郝灵:“到时候就知道了。”
喊:“盐阿郎,走了。”
盐阿郎一推,小何往后趔趄,他跑过来眼睛看郑头:“给你钱了没?”
郑头不免尴尬。
郝灵:“有你什么事,走。”
这么美丽的孩子呢,俗。
郑头已经在掏钱,掏出一把铜板来,尴尬。
“我回家——”
“不用了。咱们什么关系,亲戚帮忙了。”
郝灵坚决不要,带着盐阿郎一溜烟跑,生怕收了钱以后就不能看美少年似的。
郑头惦记着儿子,没硬追。
第四十章 打探
盐阿郎没好气:“来了就是吵一架?你身价这么便宜的?”给她算账:“城东那家才收了三两,你什么时候才开张吃三年。”
嘿,熊孩子,养不起你是怎的,要你管。
“别废话,你去给我打听一个人。”
盐阿郎:“谁?”
郝灵耳语,说完看着他显得为难。
盐阿郎看出她的轻视,炸了:“看不起谁?”
郝灵实话实说:“那个圈子太高了,怕你进不去。”
盐阿郎冷呵:“你就不懂了,最了解公子爷的是谁?”
郝灵:“敌人?”
盐阿郎顿了顿:“是小厮,书童,跑腿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回去吧,我这就打听。”
都快半夜了,去哪里打听?
“你不用管,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以为她有钱呢?好吧,她是有钱,他是为不长眼的人着想,救人一命。
郝灵回头看了眼。哼,敢对美丽孩子下手,只剁爪子是不够的!
长青书院,就在城外,独占一片好大的地,里头的学子要么才学出众,要么家世不凡。
当初郑头打死都没想到贵人给介绍的是这家书院。
教学质量以及背景后台,长青书院都能和国子监打擂台,盖因福真大长公主的驸马就在长青书院。
驸马乃有真才学,却淡泊名利,当年皇帝亲自请他出山,三顾公主府,人家给拒绝了,曰名利如浮云,教育才是功在千秋。
当今佩服得不要不要的,经常亲书匾额赐下,这些年攒了不少。
长青书院的学子最多每月回家一回,但其实只要每日在规定时辰前回学院即可。而学院安排的课程不少,即便家住京城,出城入城花费时间也不少,所以,家是不好回的,但下学后出去放放风的大有人在。
也便催生了书院外头繁华的镇子。
盐阿郎才来过一趟,只是粗略看了眼,第二天一大早又出了城,涂了脸描了眉围着书院墙打量,近午时时又换了装扮,装成小厮向人群里晃荡过去。
学子可以带小厮,但小厮只能在外院听传,平日无事,各家小厮聚在一起,吃喝闲谈,倒也快乐。
小厮嘛,年纪都不大,很容易打成一团。
盐阿郎便轻易的混到目标身边,请一群五六个小厮吃卤肉,喝点小酒。
做小厮的,脑子至少灵活,肉酒下了肚,直问他求什么。
贵人的小厮也自觉高人一等。
盐阿郎不以为意,用夹杂些外地口音的京话问:“我就跟哥几个打听打听,这长青书院哪位先生脾气最好?”
就这个?
“我们才从外地搬来。我家公子跳脱了些,老爷发怒,要把人送长青书院。老夫人心疼,让我打听这个。”
挤眉弄眼。
一群人便都懂了,这是家里公子哥胡闹不成器,老父亲扔书院磨砺。老夫人舍不得,要选个脾气最好磋磨不到命根子的先生。
嘿,哪家老夫人不疼命根子呀,就说他们跟着的,哪个不是千疼百宠?
当下热情解答。
这个先生说话和气,那个先生从不骂人,这个先生心软,那个先生糊涂。
说了好的,自然要说不好的。
这个脾气倔,那个性子烈,这个会打板子,那个会罚跪。
“说来,我家公子最怕的,还是印丘先生。”
“诶,我家公子也是。”
“我家也是。”
“我家也是。”
盐阿郎迷茫:“印丘先生,又是哪位?”
众小厮笑他,想来长青书院,印丘先生都不知道。
盐阿郎笑道:“又不是我来读书,管他印丘还是印冬春夏,我就一小厮,关我什么事。”
“话不能这样说。”一个小厮道:“若你家公子来长青书院,印丘先生的喜好一定要牢记,规矩一定要严守。不然,他犯事还不是你受苦,小命都要丢。”
“这么可怕?”盐阿郎故作惊怕,抱住自己,引得一堆人笑起来。
笑完,才给他解释:“印丘先生是福真大长公主的驸马,撇去这层身份,人家也是清贵,还有真才学,那位,”对上一拱手:“都格外看重的。”
“要说印丘先生人嘛,我是见过的,其实是个很和气的人。”
别的小厮附和:“对,我差点儿冲撞到,印丘先生只是笑笑,没跟我计较。”
“从来没见他发脾气,也没见他罚过人。”
盐阿郎不解:“那你们公子还怕?”
“唉,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印丘先生是那样的高洁,我们不配人家发脾气。”
“是啊是啊,人家也用不着发脾气。”
“人家一个皱眉一个不喜,多的是人给他出气。”
“我就知道一个,抄了别人的诗文,印丘先生知道了只是摇了摇头,以后那人再没出现过了。”
盐阿郎一惊:“死了?”
哄笑开。
“你想什么呢,被撵出去了。”
只是摇了摇头,就撵出去了?
“书院多的是巴结印丘先生的,谁说印丘先生一句不好,就要被众人孤立。”
“家里老爷们也推崇印丘先生,教训公子的时候,都是拿印丘先生做榜样的。”
“所以公子都怕印丘先生,得罪了他,最先过不了的就是家里那一关。”
...
“所以,这位印丘先生,多数是呆在书院里的?”
“可不是嘛,毕竟人家在书院后头有自己的山。”盐阿郎酸溜溜道。
郝灵看他眼:“出息,不就一座山,我给你买。”
盐阿郎一呆,后知后觉郝灵这个人有些奇怪,莫名其妙张口就要给自己买座山,哪怕你说这话时眼里带上垂涎呢,好歹给我一个理由。
置产需要什么理由,反正银子对她没用,刚好她银子又多。
盐阿郎挠挠头,略微不自在。
“那个,李春寻的行踪也打听了,基本每天下学后他们一群人都会出来外头吃饭。哦,他祖父,是户部的尚书。”生怕她不懂,给她解释:“户部,管钱的,朝廷的钱袋子。皇帝的左右手。”
盐阿郎说话,没有京城人对天子的天然敬畏。
郝灵更没有。
因而两人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道:“行吧。你陪我出去一趟,哦,今晚还能赶回来吗?”
盐阿郎突然来了句:“赶不回来我岂不是要跟你一块过夜?”
...
呵呵,跟她开车?你家女王开的是舰艇!
“那你想不想?”郝灵可爱的歪着头。
盐阿郎奇怪看着她,脸上纯洁的茫然:“我想有什么关系?你要带足银子。我可没钱。”
“...”
特么,老子都开起来了,你才告诉我你没轮子?
别低头,女王的骄傲会丢。
“我要碰到李春寻。”
盐阿郎恍然大悟的样子:“下咒是吧?好,我这就套车。”
比她还积极,分明是想见世面。
呸,下的什么咒,只是干扰下他的大脑而已,可惜呀,若是自己实力还在,一道精神力过去什么都解决了,哪像现在,还得实体接触。
郝灵去找师婆婆备案:“今晚可能不回来。”
第四十一章 下手
师婆婆回一句:“小心点儿,你这体型,披十层麻袋都遮不住。”又道:“早减下来干什么事不行。”
提醒她,干坏事的话不要亲自出面,出面也别让人看到你的形状。
形状...
郝灵:“...师傅没事多泡药水,泡个风烛残年,好让我觉得继承你的遗产有希望。”
来啊,互相伤害呀,谁比谁少长一张嘴呀。
师婆婆回她一哼,继承遗产,你怕不是想龙蛋吃。
郝灵坐着驴车出了城,让丝毫不知情的小婵在厨房里忙了个寂寞。
天色已发黑,她叹气:“这进城出城,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感觉生命都耗费在路上了。
盐阿郎当然没有这样的感觉,他难得有这样轻松惬意出城放松的时候,当然,以前他也可以自由的出入,但出去做什么呢?天下难道还有比京城更有意思的地方?
“当然有了。”郝灵道:“以后,我会走遍名山大川。”寻找灵气,不定真能找到呢。
“可以带着你。”
盐阿郎表示底层摸爬滚打的自己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我想要很多钱,很多很多,看谁不顺眼,丢谁。”
哟,这志向不错。
她笑道:“不想被人欺负,最好是有权吧。”
盐阿郎翻了个白眼:“我这样的,能做官?还是赚钱来得容易些。要是我比皇帝老子还有钱,皇帝都得敬着我。”
“做官能做到比皇帝老子还高?”
郝灵啧啧:“不等你富可敌国,皇帝老子一句话就把你杀了,没收你的银子。”
盐阿郎:“反正还是赚钱容易。”
几句话的功夫,一辆马车相对而过。
里头坐着位大人,闭目养神,过了会儿,开口:“他们说的什么?”
进来一个随从,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复述。
大人脸皮抖啊抖:“出这趟差,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仆从一动不动,仿佛从未开口,也未曾听到过什么。
郝灵若有所觉的回头。
“你看什么?”
“那辆马车的人,好像在看我们。”
灵灵灵:“去掉好像。”
盐阿郎:“你去里头坐着就不会有人看了。”
...早晚打死这个不肖子。
不肖子也有肖的时候,找好时机和地点,努力藏着她的身形从后头靠近。
刚好一群人出来可能是拖的时间久了些正急急往书院大门赶,也有别的学子赶着回去。
来和往,李春寻就在中间,大家踩熟的地方,谁身边也没小厮护着。
盐阿郎跟着后头走,一左一右就将李春寻身后的人排挤到两边,挤得不动声色。
郝灵在他后头,灵巧的像一只猫。
盐阿郎猛的一窜,李春寻一歪,他伸手拉住。
郝灵的手指极快的扫过他手腕背部,立即停下脚步。
李春寻胳膊被拉住,人还在惯性的前冲,盐阿郎扶着他的胳膊往前几步,立时将郝灵落在了后头。
“这位公子小心。”
李春寻无事,眼见书院要合门,看都没看盐阿郎一眼,追着同学去了。
盐阿郎撇撇嘴,回去找郝灵。
“你带够银子了吧,我要住上房。”
这个不孝的败家子。
上房就上房,还是天字号的上房呢。
店家就是贴心,特地给她换了个大浴桶,花瓣洒在热水上,舒坦啊。
某位出差到家的大人就不太舒坦了,很不舒坦。
他拿起一张张的情报,几欲掀桌。
“所以——他把自己卖了?卖成仆了?”刻意压低的嗓子有些破音。
手下擦擦额头,状似安慰:“是雇佣。没有卖身契。”
“呵、呵。”
手下不敢说话了。
大人目光定在纸上:“神、婆?”
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神婆呢,总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变得奇奇怪怪呢。
手下却是眼一亮,神神秘秘:“大人,这个神婆有真本事的,城东灭门案,就是她发现的尸骨。只是进去院子走了圈,抬手就指出来了。”
大人冷笑:“哗众取宠。”
手下闭嘴,心道,谁拿这种事哗众呀,能得什么好处?以后全京城找尸骨的都去找她?人家小姑娘不能有这怪癖。
大人:“什么来路?”
手下早调查过:“板城莱县人士,家境富余,父母在一场事故里去了,她进京投奔亲戚,就是那个姓师的神婆。”
查吧,尽管查,婆婆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人点了点头:“师,郝,倒都是小姓。”
想了半天:“多关注着。记着,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手下给他一个“为了您为了这个家小人也要守口如瓶”的眼神。
大人:...
第二日,城门才开,小驴子勤勤恳恳把两人送进城。
盐阿郎很不满,天字号的上房啊,就不能享受一个整夜?
郝灵急着见美丽少年,从北门进绕过内城到得南城老郑家,太阳还没露眼呢。
但人民大众们已经起床开始一天的营生。
郝灵一点不讲究的直驱而入,毫不怜香惜玉的推醒郑兆棉:“棉哥儿,快醒醒,好戏就要上演了。”
这两天体力流失严重,脾胃失和,生物钟颠倒,又思来想去一会恨一会期盼的,郑兆棉后半夜才朦朦胧睡着。
一下惊醒反应了几秒,唰的坐起,被子掀到一边。
激动,紧紧盯着她。
郝灵点头:“慢的话等几天,快的话就今天了。”
蹭,郑兆棉跳下床,晃了好几下。
郑家人追进来,听不懂,干着急。
郑兆棉咬牙:“爹,娘,我去书院。”
这——
郑头看出什么来,一咬牙:“这就送你和你哥回去。”顿了顿不免犹疑:“会不会有危险?”
怕郑兆棉一个冲动做什么。
郝灵笑道:“不会,绝对跟他俩无关。你们不要主动凑上前就是了。可惜了,我不能亲眼见着。”
甚是遗憾的样子。
盐阿郎心头一动,低低在郑兆枫耳边道:“你带我进去。”
郑兆枫吓一跳,怎么能。
“怎么不能,我假扮你的小厮,进了大门你就不用管我了。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郝灵听得清楚,对郑兆枫笑道:“带上他吧,不会有事。”
郑兆枫看弟弟,青色天光透过门窗,郑兆棉眼里似火在烧。
带。
假如郝灵真治好弟弟,让他做什么都行。
一家子忙活起来,郝灵打着哈欠溜达回家。
灵灵灵:“你就不关心后续?”
“我关心呀,关心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女子地位低下,我连大门都不能靠近。”郝灵撇嘴,不以为然。
但不会因为不以为然就轻易挑衅。该苟就得苟。
灵灵灵叹气:“可我想看啊。”再说道:“都怪你,我连个远程查探都做不到。”
郝灵半点不心虚:“要怪就怪制造你的人,我都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了,非得塞给我。再说,是我绑定你的?”
第四十二章 混入
灵灵灵磨牙:“你这样说便没良心了,没有我,你早死光光了。”
“是是是,所以,我感念你的好,谁也别怪谁,劲往一处使行吧。”
“哼。”
“哼。”
都是傲娇的小公主。
师婆婆上上下下打量她,审视又挑剔,最后嫌弃。
郝灵莫名其妙。
师婆婆心道,连个街溜子和你一起都能清白过夜。
道:“买个称去。”
郝灵不乐意了:“我天天瘦天天瘦你看不见?”
师婆婆嫌她慢:“怎么还是那么肥?”
郝灵掐腰,郑重的告诉她:“我已经是正常人了,不会再减肥。”
确切的说,身体已经健康,会自动调整体重达到一个正常标准内的丰腴水平,当然,郝灵的正常与这里的骨瘦为美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何为她的正常标准?
只要体重不给内脏造成负荷,那就叫做健康。
而如今她体内有灵力流转,内脏想负荷也难。
师婆婆大概听明白了,不甘心的争取:“你脖子呢?”
郝灵晃给她看。
师婆婆:“三层肉镯子。”
“我乐意。”
回屋躺着去了。
师婆婆愁,这哪里来的妖精,莫不是来自猪之国?
再说盐阿郎把自己往另一个模样扮了,随着郑兆枫郑兆棉来到长青书院。
郑头送的他们,临到门口犹豫:“枫哥儿,棉哥儿,咱们家不求大富大贵...”
迈不过去的坎咱试着绕一下。
郑兆枫看眼弟弟,沉声道:“爹,我们想能保护家人。不遇到这种事就是那种事,我们还小,现在就退,一辈子都得退。”
不知道弟弟发生了什么,但做哥哥的能猜到是多沉重的打击。
这种无能为力想撕碎自己的感觉,不想再来第一次。
当日看见半身血的弟弟,他多怕他失去气息。
郑兆棉也道:“爹,我想看看,亲眼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
这话说的,郑头禁不住笑:“你爹我干的不是公道的事?”
说完自己一黯,公道是跟权利捆绑的,自己能维护的公道,蔓延不出那一亩三分地。
遂说不出话来,只得去看盐阿郎。
啧,这小子,挺能装的,也不知这脸怎么弄的,嗯,以前是不是用这手糊弄过衙门?
盐阿郎假装看不懂,走到郑兆枫身边:“走吧。”
小厮也是要发放门牌的,不然他们书院岂不是谁都能进的?
郑兆枫的解释是,临时找的帮忙的,毕竟他弟弟脑袋上缠着纱布呢,帮忙把东西拿进去,再收拾下,就出来。
守门看眼郑兆棉,点头,给发了个临时的出入牌,当日有效。
够用了。
盐阿郎将两人的东西一人拿了,轻轻松松跟在两人后头走,大大方方的东张西望。
扑面而来的人文气息,并未让他感到丝毫的不适和自卑,昂头挺胸。
看着这样的盐阿郎,郑兆枫不由回想幼时,盐阿郎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曾扒着墙脚听先生讲课,他们背诵的东西他听过就能记住。
可惜...后来他怎么不偷听了呢?那位先生其实很心善,发现他偷听也没说破。
“没意思。”
郑兆枫听盐阿郎这样说。
“关在个破院子里死读书能读出个屁来,知道什么叫民生嘛,这样的人去做官,除了捞钱害人还能做什么。”
盐阿郎有愤青的潜质。
郑兆枫想说,读书明理,一样的事,看待的眼光不同,思考的高度也便会不同。
但他比盐阿郎懂事,知道这话说出来跟炫耀自己似的,因此没说,好脾气的笑笑。
“我记得你也跟我们学过的,如今如何?”
郑兆棉不由去看,微微讶异,盐阿哥也上过学的呀。
偷的。
盐阿郎微微不自在:“就那样呗。”
字,还是认识的。
文,他用得着吗?
郑兆枫不好深谈,想想道:“我有些有趣的话本子,搁在家里,回头你去取,解闷还是可以的。”
盐阿郎本能要拒绝,忽然想到郝灵,那丫头,好像不认字?
“谢谢了。”
郑兆枫很开心,觉得盐阿郎懂事了,知道接纳别人的好了。不像以前,他想帮他,被他呲回来。
呃,以前的盐阿郎跟个疯狗似的。
但想到他的身世,也是可怜。
兄弟俩在一间屋,到了住处,东西一放,盐阿郎立即去扒拉郑兆枫的行李。
校服,不可能只有一套,要换洗的嘛。
两人身形差不多,都属于同龄人里比较高壮的,盐阿郎往身上套衣服,从来没穿过这样的,有些不顺手,招呼发呆的郑兆枫。
“快帮忙呀。”
郑兆枫一个激灵:“你要干嘛?”
“看热闹呀。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厮进不了内院。”
“你,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同学之间都认识的。
盐阿郎嫌弃:“你真不像你家的孩子,一点不知变通。放心好了,不会被发现的,被发现了也不说认识你。”
老郑家世代游走在黑白边缘,怎么突变出郑兆枫这个棒槌?
棒槌郑兆枫:...
穿好衣裳,一句:“我先走了,你们自己收拾吧。”盐阿郎嗖一下蹿了出去。
郑兆枫急:“哎哎,你知道去哪儿?”
盐阿郎头也不回相当不耐烦:“我没长眼啊?”
罗里吧嗦。你不如你爹。
郑兆枫:“...”
郑兆棉来了句:“盐阿哥很聪明。”
郑兆枫:...我怎么就听出一丝嫌弃呢?
郑兆棉坐到床边晃悠脚,叹息:“真想去看看。”说完又自己否认:“算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若是他乍一回来,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真出什么事了未必不会怀疑到他,顺着他,就会查到郝灵。
莫名,他相信她。
郑兆枫到现在也不敢问弟弟一个字,好,该做什么做什么,那么——补作业吧。
郑兆棉:...
书院内院外院之间,有围墙,有门房,十二时辰守着人,这当然难不到他,书院除了人什么最多?树。越偏僻的地方树越高,轻轻松松过了墙。
盐阿郎脚尖点地走得飞快,周围一片静寂,隐隐约约有读书声传来,大约是上课时间。
他摸摸右手手背,别说,这几天自己的运气确实好,颇有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的架势,那么,今天,应该不会白来一趟吧。
他的运气确实好。
或者说,郝灵的运气也很好。
那么便代表着李春寻的运气,太不好。
说好的让他身败名裂,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得罪一个得罪不起的人。所以郝灵让盐阿郎去打听。打听出来福真大长公主的驸马,印丘先生。
一,得罪不起。二,同处一书院。三,印丘先生绝对不会容忍李春寻的恶行。
简直是自己送人头呢。
郝灵碰触那一下,干扰了李春寻的大脑,给他下的命令是:将最害怕的人当做最垂涎的人,原形毕露,并,超常发挥。
天都帮郝灵。
要说年轻未立业的大家族公子哥儿们,最怕的是谁,当然是大家长啊。
第四十三章 事发
巧了,李春寻的大家长正好来看望印丘先生。
户部老大。
印丘先生是皇帝的姑父,又有真才实学,皇帝的文化造诣...咳咳,绝对不是他不努力,绝对是他老颜家根子就没泡多少墨水。
向臣子请教拉不下脸,但向姑父请教,不是应当应分的?
正好,皇帝为明年的科举题目头秃,李尚书正在跟前,干脆,让他来给长辈问个好,顺便写信探讨一下。
李尚书本人也很追崇印丘先生,逮着机会当然要多说几句,说着说着说到新一代来,哎哟,孙子在这啊,不如叫来说说话,顺便考察考察功课。
李春寻:不,我并不想。
顺便说一句,李尚书在长青书院读书的孙子,不止这一个。
那就一块叫来吧。
印丘先生也来了兴致,点了一批人,全是明年要下场的,让人去叫。
李春寻和一群人呼啦啦一起来了,注定他悲剧的一天。
而盐阿郎正不知哪里去找呢,忽然看见这么一群人从远处出现,里头打头的就有李春寻,当即向大树后一闪,悄悄的跟了上去。
要不说他运气好呢,李尚书和印丘先生本来在屋子里,派人去喊的时候,两人出了个题目,就出来院子,停在不远处的山溪前。
溪水宽阔,悬着一挂小小的瀑布,就以此为题吧,不为难他们。
盐阿郎便能直接窥视,他揉揉眼,又掏掏耳朵,离着那么远,自己都能看的这么清晰听得这么清楚,仿佛自己就是其中一员似的,果然——自己是老天爷看中的风云际会的英雄人物吧。
郝灵:来,给你家老天爷磕个头。
“尔等皆是拔尖人才,正好今日李大人在,做出文章让他现场指点一番——”
印丘先生心情不错的说着。
两排学子里,李春寻站得笔挺,脑子越来越恍惚,哗,哗哗,海水倒灌,天地旋转,邪气从腹而生。
从走过来远远看见两人站在溪水之上,他脑海里便生出无声无形的风,这风吹啊吹,吹得人理智摇摇欲坠。
理智渐失的李春寻未觉出哪里不对,眼睛望着站在半人高落差小瀑布上溪石边的两人。
那是他发自内心畏惧的存在。
渐渐扭曲成不一样的样貌,肤白,唇红,稚嫩,青涩。
而两人沉稳和悦的声音,也变得脆嫩童稚。在喊哥哥。
邪气侵蚀四肢百骸,恍恍惚惚周围一切变了样,昏暗的光线,暗红的帐幔,躺在里头的...
噗通——
众人吓了一跳。
印丘先生才说完最后一句,突然就有人跳水了?
这是什么套路?表示对自己五体投地?如今学子都这么拼了?
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是谁,可李尚书暗暗关注着自己孙子呢。
看两人面色镇定稳得一批,他老怀甚慰啊,咋?这跳水是在破题?
就没立即动作。
都觉得李春寻是在别出心裁,说不得下一秒,就做出惊世文章来。
下一秒,惊世来了。
众人眼珠子要掉出来。
李春寻扑腾进水里后开始扒拉衣裳,扒得可快可干净了。
没有人反应来,相反,缺了一个豁的学子们不少在琢磨,这又脱衣裳又峥嵘红脸的,李春寻是要搞事啊,山水为题他不是要往山河家国戍边上搞吧?立意这么高?破题这么大?行不行啊?尚书大人就是你爷爷用得着这么拼?
藏在树冠里扒着树枝看的盐阿郎也是倒吸冷气:“胖丫头做了什么?她到底想干嘛?”
下一刻,答案揭晓。
赤身红脸的李春寻突然在水里荡漾开,双手不停抚摸水中突出的一块大圆石,嗯嗯开了口。
“春易,哥哥好好疼你。”
轰隆——轰隆——轰隆——
天雷啊。
齐齐一下深呼吸,印丘先生觉着眼前有些发晃。
李尚书却是眼前发黑。
而在场另一人,李尚书的另一孙子李春易却是大脑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白一阵黑,啪叽,坐地下了。
突然,有些事有了别的解释呢。
“十一,你与我一同去长青书院,哥哥好护着你。”
“十一,你与我一屋,省得祖母和你娘担心。”
“十一,你睡觉不老实,哥哥帮你盖被子你看你踢的哥哥。”
怎么不踢死你!
李春寻是个半个青年了,二十出头,李春易却是才十二呀。
你个畜生!
李尚书第一反应:来人,堵了他的嘴!
可惜,两人之前谈论的话题不好为外人知,便都将身边的人遣得远远的,还没叫回来呢。
只能自己抽醒他了。
只是,他若下去,首先,得走到岸边,绕过瀑布的落差,再进到水里,这个时间差,李春寻又开始作妖。
也不知他迷乱中看到了什么,抱着石头嗯嗯啊啊起来,嘴里叫个不停。
“好春易,春易——”
“淞卿卿,你也来,快——”
印丘先生脸色巨变,淞?他没记错的话,常跟李春寻出入的人里,有常家的常淞?
蛇鼠一窝!
还不止呢。
“伯美,快来看,这是不是你最喜欢的‘晕色黄娇’——”
众:特么——好好的诗文。
李尚书脸色铁青,已经跑下来,踏进水里。
李春寻紧抱石头:“小湛儿,小湛儿——”
“李春寻!”
李尚书老脸一白,本能的恐惧让他拿起手边能拿起的东西,狠狠砸下。
一声既脆又沉闷的动静,学子们齐齐打了个哆嗦,看着李春寻跌落在水中,仰面朝上,溪水流经他身边变成红色。
出人命了!
被掐住嗓子发不出一声。
李尚书瞬间苍老十岁一般,颤巍巍抬头看印丘先生。
大长驸马的脸黑沉如雷暴前夕,双手交握捏在一起,青筋暴露。
盐阿郎看得分明,心头寻思开,小湛儿是谁?难不成是这老头儿的儿子还是孙子?李春寻那畜生叫喊别人的时候他还背着手呢,一叫那什么小湛儿,他伸出手来仿佛要掐死他。
啧,管他呢,看来李春寻是讨不了好了。
好戏已经看到,盐阿郎不欲多留,从大树的另一面悄悄摸下去,快步走向自己认为对的方向。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他原路返回两人住所,两人正好补好了作业。
盐阿郎利落的脱下郑兆枫的衣裳,按进洗衣的大盆里,用桶提了水缸里的水没过。
“我得走了,你立即将衣裳洗出来。”
郑兆枫不由紧张:“你做什么去了?”
“什么也没干,怕你衣裳沾到什么,赶紧洗了吧。”盐阿郎对郑兆棉道:“他死定了。”
郑兆棉一颗心呼啦绽放,想笑,又想哭。
知道这不是打听详情的好时机,让他快快离去。
“这些东西,你拿去带回我家。”
做戏做全套。
盐阿郎背着东西,出了外院,交回腰牌。
没人起疑。
第四十四章 开解
当天,李春寻的死讯就坐实了。
不知是李尚书那破釜沉舟的一下子,还是把人抬回家去的后续。
总之,电光火石的。
李尚书致仕了,离京了,离京之前分家了。
动作快得外人还没得到信呢,一切尘埃落定了。
那天的事没有传出去,毕竟大长驸马的眼神明亮如刀落实到每一个人:一丝风声透出去,在场各位这辈子都京城无缘吧。
他们输不起。
皇帝对老臣的离去适当的表示遗憾,他当然知道真相,印丘先生亲自进了趟宫,随后李尚书就去告罪了。
皇帝其实并不怎么生气,虽然李春寻那样叫喊,但事实是他叫喊的都是他没沾过手的,沾了手的是没叫出来的,没人知道是谁,这是最好的结局,现在李春寻死了,希望那些人能好受些吧。
而他对管钱袋子的左右手,也仅仅只有遗憾。哪怕没有这回事,他也在琢磨着是不是动一动,换个更趁手的。跟他一路走来的老臣了,怎么越老越懈怠了呢?有些时候老子说花钱就是花钱一定要花钱,你丫的弄个名臣的刚正不阿非把着老子的钱。换谁谁不膈应?
别说你为国为民,你为的不过是那点名声为的史书流芳。
呸,活着不做事,死了图清名,你怕不是想龙蛋吃哟。
总之,皇帝心情很妙。
就是奇怪——
李春寻怎么突然发癔症呢?
嗯,绝对是有人下黑手嘛,也不知是哪个贴心的小机灵。
啊,今年运气真好。
“我出手,只要我不想,谁也别想查出来。”
市井已经有李家的消息,郝灵表示这个结果,还行吧。
虽然她早从盐阿郎那里最快得到现场版。
盐阿郎到现在还是一副想不到啊想不到的恶寒模样:“贵门真脏。”
郝灵:“偏激了啊,不是贵门人人都脏,柴门里也有心眼黑的。”
盐阿郎痛快点头:“是。”
跟着郝灵久了,被她平和的灵性影响,盐阿郎不三不四的性子慢慢缓和起来,比以往稍微能说人话了,态度也能谦逊些,在郝灵面前。
他道:“郑家知道这事是你干的。”
郝灵对着他抹脖子:“杀掉他们?”
盐阿郎无语:“我就说一句。”提醒而已。
提醒个屁啊,一根绳上的蚂蚱。
喏,小蚂蚱来了。
郑兆棉到了探亲日才回来,放下东西收拾干净整齐,叭叭叭跑来找郝灵。
这孩子,倒不怕师婆婆,直接跑进来了,还知道先对着正屋问声好。
一双眼睛星星样望着郝灵,什么话也不说,脸一层一层的红。
郝灵心里哎哟哎哟,这可爱的小模样。
半天,小蚂蚱主动伸手,两手握住她一只手,好多话冲到嘴边,语无伦次:“谢、谢谢、谢谢你,我、我想,多谢你...”
两只多么漂亮的手呀,又长又白的手指头,小少年的手骨还没长硬,软软的肉...哦,是她的软软的肉。她的手被握着摇啊摇,似乎有什么通过手心跑过来一样。
脑子里灵灵灵在尖叫:“发了发了发了,灵、灵、灵,我们发了发了发了啊——”
静音。还世界一个清净。
郝灵微笑:“他罪有应得,我只是将老天爷给他的大礼包提前送给他而已。”
小少年连连摇头,神色认真:“不是的,我不信老天爷,我信你。不是你,我这会儿为了不牵连家里可能已经一死了之。灵姐姐,是你救了我,救了我一家。你还惩奸除恶,你是最厉害的仙女。”
仙女,哦呵呵,你才是小仙童呢。
郝灵被夸得后牙都要藏不住,怕吓着孩子努力让自己矜持,嘱咐他:“以后不提这事,你才下学回来?在姐姐家吃饭吧,你小婵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
郑兆棉:“我来谢谢姐姐啊,我还要赶回家,太爷说今晚要给祖宗磕头。”
虽然郑头什么也不知道,但李家的事一传出,他大概齐推测出个八九来,和两位老爷子一合计,什么也不能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得给祖宗磕头,求祖宗保佑家里,保佑子孙,再问问祖宗看看能不能从那边跟郝灵那头牵上关系。
救命之恩呢,救了一大家子啊。假如那个李春寻不依不饶,人家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动动手脚都让他们在京城待不下去,而出了京城——
三人认定郝灵不是人,这是什么样的神鬼手段啊,求老祖宗吧。
郑兆棉说:“家里不能大张旗鼓的感谢,太爷说,我们全家都欠你一条命,以后有事,尽管拿去。”
郝灵汗颜,想想与郑兆棉道:“其实你们也能想到应对的法子的。”
郑兆棉不懂。
“人,都有弱点。尤其身居高位的人,看似坚不可摧,但他们比咱们更经不起失败。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一击必死。”
让盐阿郎跟他说那天在书院的情景。
盐阿郎看她眼,挑了挑眉,给郑兆棉仔细描述,从李春寻和李尚书印丘先生的关系,到李尚书后来的处置,中间李春寻在水里叫嚷的那些名字自然是不能说的。
郑兆棉听得嘴巴微张,眼里光芒慢慢聚起。
原来,李春寻也有怕的人吗?
“所以,他们特别怕名声不好。”
“怕比他们厉害的人。”
“怕家里一个出事祸及全族。”
郑兆棉眼睛晶亮:“所以,若是我,慢慢谋划,未必不能利用李尚书扳倒李春寻?”
他问:“若是我放出风声,有鼻子有眼,甚至有证据——”
郝灵慢慢点头,赞赏微笑。
可是,郑兆棉想到那一天,突然跳出来的人,朝自己伸来的大手,轻蔑轻佻的嘲弄——
“有时候不得不忍。尊严、自由,都可以重获。命,失去了再不会回来。”
郝灵摸着他乌黑的发,怜惜:“幸好,你撞头的是树。”
郑兆棉脸涨红,羞涩又后怕,还有庆幸:“我那时慌了,只想着——”
士可杀不可辱?
他又厌恶别人的碰触,李春寻抓他的手,他就起了一股火,那股火烧不死别人,却能烧死他。
他小小声道:“我也是想了的,旁边就是石壁呢,我觉着,那种好色之徒,如果我不好看——”
我撞一头血,看你还怎么下嘴。
...
郝灵望着小小少年眼里灵慧而不安的光,觉得自己要求太高,这还是个孩子呀。
“总之,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
郑兆棉重重点头。
觉得气氛有些沉重,郝灵哈哈一笑:“再说,有些事吧它就不是事。”
什么?
郑兆棉睁大了眼,黑白分明,笼罩着一层水润润的光。
郝灵喜爱的不行,为了孩子——一下手,略重。
“啊——胖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时人的腰带只是一条布罢了,捆不好捆,拆倒是...咳咳。
盐阿郎迅速提起裤子,骂骂咧咧:“要不要脸臭丫头,小爷把你手剁了。”
说是这样说,人却没动弹。
第四十五章 爷们
郝灵笑嘻嘻。
郑兆棉震惊的眨眼,脑袋里全是盐阿郎那两条又长又直又光溜溜的腿。
看着就很有力气...等等,不是应该非礼勿视!
盐阿郎吊儿郎当:“有什么好看,夏天河里全是光溜溜的汉子,诶,棉哥儿你喜欢搓澡吗?等再冷冷,咱们一起去,你帮我搓搓背。”
郝灵笑:“搓下两斤泥,给你种盆什么花?”
盐阿郎白她一眼:“可要点儿脸吧,你一个姑娘家。”
郝灵反问他:“你有什么好看?”
老子——咳咳。
“你不要跟她学,她就不是正常人。”
郑兆棉: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的世界它塌了,又重筑了呢。
心里那个过不去的结,啪叽,就碎得平平安安了呢。
恍恍惚惚走了。
盐阿郎粗声粗气:“至于嘛,安慰个小孩子就褪我裤子,郝灵你一个小姑娘还想不想嫁人了?”
郝灵:“哟,为我着想呢?怎么,想对我负责?”
“呸,是你占我便宜,你还是不是个正经的姑娘家?”
“我正经不正经的,我不都在养你了?”
“是雇我,你给银子我出力。”
“是,我都给你银子了又没摸你。”
郝灵一副我很负责了的渣渣样,惊住盐阿郎。
忽然,他喃喃:“为什么我觉着你这个样子很熟练?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灵灵灵:“哦豁,有人突然真相了呢。”
郝灵:“闭嘴。”
一道黑影幽幽出现在正屋门口:“这是当我死了啊,郝灵你个小流氓给我进来。”
万万没想到啊,有些人,师门的本事还没学呢,流氓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
“你出去做事吧,不要整日和盐阿郎在家里胡混。”师婆婆板着她风烛残年的脸,没错,今天一大早闲着没事她又泡了泡药水。
“什么叫胡混,明明是保护国朝花朵稚嫩的心灵。”她身子一歪,和师婆婆亲密的分享:“你看见没,棉哥儿可真好看啊。”
师婆婆冷冰冰的和她算账:“第一次,孙家小孙子,两次给的才五十文。第二次,城东那家,三两银。第三次,郑家,一文没得倒贴多少?”
郝灵张嘴欲说,师婆婆:“你和盐阿郎的过夜费。”
呸呸呸,老人家讲话这么不羞呢。
“我是图钱的人吗?我为的是人间正义。”
“总之,你开张就赔钱。”
“赌坊——”
“那算看家本领得来的?”
郝灵撇嘴,怎么不算了,她看家本领多了去。
“总之,干一行忠于一行,现在,你就给我去街上找生意去。”
郝灵无奈:“送上门的神婆,不值钱。”
师婆婆呵呵。
“好吧,我去就是了。”
郝灵出来喊盐阿郎:“弄个幡,写捉妖除鬼,镇邪驱魔。”
盐阿郎无语:“不如直接写你是个骗子神棍?”
“让你去你就去,真有找上来的,必然是遇到事了。”
盐阿郎想想道:“你该去取衣裳了吧,让衣裳店老板给你做吧。”
其实随便哪个卖布的地方就能买到,但是该去取衣裳了,天气凉了,上次老板说给自己做厚衣裳的。
出得门来,坐上小驴车,叮叮咚咚哐哐呛呛是盖房子的声音。因为扰民,这些日子小婵每日做些小吃食分给周围邻居,倒没人在跟前说怪话。
还是师婆婆的威名原因。
现在郝灵出来,他们眼中的敬畏比以往浓重,因为城东的案子。谁都躲着她走,生怕和郝灵近了被她从自家挖出骸骨。
不吉利。
行到大街上,盐阿郎几次三番的回头看她,欲言又止。
郝灵当看不见。
最后盐阿郎生气了:“你都不问我那事做得怎样了。”
郝灵暗笑,终于憋不住了吧,不错不错,能憋好几天不炫耀已经很不错了。
一本正经道:“你说了最长三天那肯定不超过三天,你没说没做成,那就是做成了呗。”
“你——”盐阿郎气鼓鼓,觉得车上躺着的是只耍耗子的肥猫,而自己就是——
“我折断了他的右胳膊。”他比划着:“照你说的,右边小胳膊,中间靠下的位置。”
他回着头,很奇怪:“我早想问你,要求的这么准确,是有什么讲究?”声音低下来:“是不是做法了?”
哟,真不把自己当人呢。
她微笑着:“没什么,只不过,想让那些人充分体会一下他们做过的事情罢了。”
明明在笑,眼里却是冷漠,不知为什么,盐阿郎的目光一低,落在她右边小臂手腕往上。
半晌,他回过头,呐呐一句:“你现在挺好。”
“所以呢?”郝灵目光沉沉的望着他的背,劝自己想开放下吗?
“所以能报复就报复回去呀,难道要把委屈带进棺材里?”盐阿郎理所当然道。
“噗嗤,我还以为你要劝我。”
“凭什么呀。小爷赤条条无牵挂来到世上,就要赤条条无牵挂的走。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这才叫爷们儿。”
郝灵笑起来,对,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这才是天理昭昭。
“你就很爷们儿。”
笑意凝固在脸上。劝你收回,不然我让你赤赤的离开这个世界。
盐阿郎没回头,没有看到郝灵危险的眼神:“虽然你很胖,脾气不好,性子古怪,爱说大话,自以为是,贪财好色——但你很爷们儿。”
“敬你是条汉子。”
还对她拍胸脯!
是说她那里跟他一样吗?
明明肉肉很多的!
一时间,郝灵似乎回到过去,以灵为食,自己就从来没胖过,以至于...
灵灵灵狂笑。
郝灵默默的握紧肉乎乎的小拳拳,一个两个都需要好、好、修、理!
并!
自己绝对不要再瘦了!
一阵冷风袭来,盐阿郎一阵哆嗦:“诶,我要做棉袄棉裤了啊,还有书生的,至少一人两套。”
跟她报账呢。
吃她的喝她的穿她的,人话都不会说,是时候教他怎么做人了!
“两套怎么够,至少四套。”
落个水呀,破个头呀,衣裳很容易弄脏的,两套怎么换得过来呀。
盐阿郎开心不已:“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皮袄更保暖,还有毛皮大衣裳,护膝,皮靴,冬天很冷的。”
后头狼光闪烁,别样温柔:“好,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买得起。”
枣子已就位,棒子不远了呢。
盐阿郎一声驾,开心得飞起。
有些人却很不开心,有火没处撒。
盐阿郎本来想显摆自己多能干的,被郝灵一带,简单一句便把这事过了去。
昌平伯府,这事却过不去。
那日,盐阿郎见李春寻翻身无望了,麻溜的去完成自己的小目标——折断袁琅的胳膊。
袁琅,袁英和刘氏的嫡长子。
刘氏在袁元一岁的时候再度怀上,生下一对龙凤胎,哥哥叫袁琅,妹妹叫袁琳。琳琅,袁家的珍宝,万千宠爱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