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压宫(二更)
自从盐阿郎的生命中出现郝灵,栗书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在被揪着往前走。一次被动二次被动三次被动,别提多刺激。
眼下,他很慌,所以他对盐阿郎道:“咱请郝灵来吧,她是主心骨啊。”
皇帝恨不得让人将他拖出去斩了。郝灵是主心骨?他是什么?
盐阿郎摇头:“别拿这些事烦她。”
他清楚郝灵本事,若她在,别说什么叛军宫变,就是整个军营她都能顷刻放倒,若是他去求她,她或许能出手,但从此会看不起他吧?
盐阿郎深吸一口气,学了那么久,终于要让她检验了。对栗书生再次嘱咐:“跟紧我,我保护你,以我的身手,军营里最好的兵我能以一当十,最少。”
栗书生往他身后躲,心安理得。
皇帝再次想砍了他,气道:“你老子你不要了?”
栗书生赶紧缩脖子,生怕皇帝看到他。
来大总管心道,有些人啊,就是命好。
盐阿郎干咳一声,扭着脸不看他:“等会儿,离我近些。”
皇帝嗯哼一声,忍住上翘的嘴角。
来大总管很紧张,逼宫啊,这种事他是头一次遇见,一个不好就得死,死很多人。
皇帝敲击着桌面,很满意:“就是打他们个猝不及防,一窝打尽,再晚几年,军营里都是他们的人。”
皇帝说的没错,盐阿郎出现的太猝不及防了,认回、立太子、禅让,换成别人,单单认祖归宗一项就能拉扯个好几年,偏偏这个皇帝命好,头上没太后,后宫没正妻,宗室也只听他的,他说认就认了,大臣都没个意见的,窝囊。
而立太子、禅让更是轰得人缓不过神来。原本他们的计划,等皇帝老了,掌控朝廷无力了,皇子们自然相互杀伐,那个时候,他们势力更大,绝对有把握将二皇子扶持上位。等二皇子彻底掌握朝政,再改天换日,那个时候,也足够他们将大桑皇室废掉,一切顺理成章。
可皇帝和盐阿郎作得一手好狗,他们的计划被生生提前至少十年。十年啊,什么概念?十年前,他们还穷着,四处捞银子。二十年前,他们还不敢跟宫里连嫔都不是的淑妃联系。三十年前,当时是太子的皇帝几乎将他们斩杀殆尽,皇室的血脉几乎断绝,男丁全殁,只剩一个因为体弱被寄养在小官之家的公主。
推翻一个朝代,是那么容易的?
幸好,他们的公主就在皇帝身边,还诞下龙嗣,皇帝反而保护了他们的皇室血脉。也幸好,他们有巫族圣女,一手神秘之术可以控制人心。
就是可惜,这么好的手段却不能多用,不然,京郊大营早是他们的了。
唉,没有武力就是不能硬气,他们只能匆匆改变计划,在皇宫里发动政变,天亮之前,逼皇帝写下属意二皇子的旨意,禅让大典继续进行。哦,皇帝不写也不是问题,只要盖上玉玺,谁执笔又有什么区别?
便是皇帝死了,也有说法,早身患重疾时日无多,不然好端端的搞什么禅让。
淑妃冷笑,这便叫做不作不死。
她气势十足的一甩宽袖,高高在上的疏离客气:“圣女大人,请您帮忙卜算今晚之事。”
说是请,语气里却全是命令。
郝灵不觉皱眉,淑妃她凭仗的什么?
师婆婆慢慢回答:“此时占卜,未免有影响天机的危险。”
淑妃皱了精致的眉头:“罢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二皇子一直在看郝灵,震惊非常,原来她是——自己人?
郝灵对他笑笑,别看了,老娘是你高攀不起的人,擦掉你的哈喇子。
淑妃也看郝灵,心道,这样的人可不能放在自家儿子身边,否则凭巫族的手段是儿子做皇帝还是她做皇帝呢?幸好巫族自有规矩,圣女需得保持纯洁,否则将会变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淑妃莫名笑了下,徐徐道:“圣女大人,该你上场了,我们需要顺顺利利到乾清宫,找到皇帝,让他亲手写下禅位诏书,盖上玉玺。”
师婆婆毫无情绪波动:“公主可给皇帝服下蛊虫?”
淑妃脸一黑,没有,皇帝有龙气护体,还有每日的平安脉,稍有一丝不对便会被觉察,普通的蛊没法用,只能用师婆婆特别培育的子母蛊,自然淑妃用母蛊,子蛊给皇帝服下。服下并不难,可难的是拿到皇帝的血。只要一滴,给母蛊服下就行。
但!皇帝的一滴血是多难取!
皇帝醒着的时候是不可能了,皇帝睡着的时候...狗皇帝从来不跟别人睡,从来都是提上裤子走人,无情得很。她都恨不得拿花瓶砸他的头,可惜只能想想。至今,那子母蛊还在她暗室里养着呢。
气馁。
领头男人说:“这个无妨,只要我们成功控制住皇帝——”
剩下的大家心领神会。
郝灵跟着师婆婆,被一群人围着出了来,外头有几队侍卫在候命,看来宫里的武装他们拿下不少。
淑妃得意的冲二皇子一挑眉:“整个皇宫里面,是咱的天下。”
乾清宫,来大总管万幸:“幸好他们只在宫里祸祸,不然整个京城戒严,多少人家遭殃。老奴听说,以前的政变什么的,血流成河,逆贼首先抓的就是官员和大臣家眷。皇上圣明,有您在,逆贼必然一败涂地。”
皇帝自我感动:“朕真是为臣民们付出良多啊。”
“哼。”边上传来一道冷哼,是板着脸的太傅大人:“那皇上把老臣叫来做什么?”
皇帝无辜:“朕是担心老师的安危。”
太傅傲娇一扭脸:“所以皇上一切尽在掌握,也筹谋多年了吧,老臣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已经不需要老臣了。”
皇帝正待要安慰呢,人家已经转向新人:“太子殿下,老臣必鞠躬尽瘁。”
皇帝磨牙,恃宠而骄,真当朕稀罕你这个老师。
乾清宫就他们五个人,明面上。等啊等,等的天黑不见五指,终于听见外头传来的嘈杂脚步声。
皇帝正襟危坐,气定神闲等着殿门被推开,一眼望去,淑妃气势汹汹雍容华贵的迈步进来,二皇子扶着她一边胳膊,眉目闪烁,有心虚避让,也有野心勃勃。
更有一大群黑色衣裳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
盐阿郎心神一震,郝灵,她怎么在那?
栗书生傻了眼,自家的主心骨怎么跑到敌人阵营去了?
来大总管喊:“淑妃娘娘,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傅冷笑:“这样还不清楚?这是逼宫。淑妃二皇子好手段,不知不觉竟有了这样的势力。真是好成算。”
淑妃直勾勾盯着皇帝,慢慢露出曼陀罗般的笑容,她看向皇帝身边的盐阿郎:“野种,你也配。”
她踱步到大殿中间,扫视这触目的金碧辉煌:“这里,是我朱氏的天下,本公主来,不过是拿回自家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找到(一更)
“前朝余孽!”太傅惊呼。看向皇帝的眼神痛心疾首,瞧瞧你都睡得什么玩意儿。
皇帝:“...”
他也没想到啊,他以为他已经将朱氏皇室清理干净,便是苟活着的,识趣的也该隐姓埋名有多远走多远,哪里知道这些人竟弄了个什么公主进宫呢?
淑妃,他记得,不过是个小官之女进来做宫女的,人当然长得好,手段也有,不然不会得他宠幸。谁能知道她还有这来历呀。
呵,真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呀,啧啧,幸好自己从不和嫔妃过夜,不然早被一剪刀剪了头。
好可怕。
太傅痛呼:“女色是把刀啊。”然后:“太子要引以为戒啊。”
皇帝:怎么滴?我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不配被你训诫了是吧?
盐阿郎盯着郝灵,一动不动,眼神阴沉沉的。
二皇子看着心头一动,忽然畅快起来,哈哈大笑:“四弟,你万想不到吧,小大师是我们的人。”
皇帝:“二皇子,你与淑妃夜闯乾清宫,是要将父君置于何地?”
二皇子突然愤怒:“父皇,他一个街头跌爬滚打的野种,你为何如此追捧?”
皇帝:“你要做大桑的皇子还是前朝的余孽?”
父子瞪视,谁也不肯相让,不过片刻,二皇子软了,移开目光。
皇帝心中冷笑,就这胆量,便是被余孽扶上龙位也不过是个傀儡。
二皇子不看皇帝,冷冷道:“父皇不仁,我不能不义。如果父皇悬崖勒马,在禅位诏书上写下我的名字,那儿臣仍尊您为太上皇,四皇子也能保下一命。”
皇帝冷笑:“不然呢?”
淑妃道:“这皇位本就是我朱氏的,你们颜家乱臣贼子本是该诛,你杀我父兄族人,血债自要血偿。”
皇帝轻蔑看她:“活在幻想里的蠢人。你朱氏早腐朽败落,废帝哀帝二代帝王的女儿,全被和亲外族,惨死他乡。你不过是哀帝的孙女,便是你父亲做了皇帝,你也不过是拿去阻挡外族铁骑的下场。遑论你生的儿子也只能是外族的奴隶。淑妃,你该感谢大桑,是大桑让你过上安定的生活,是朕给了你荣华的身份。不过,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条美人蛇,恩将仇报没脑子的蠢货。”
皇帝毫不留情的喝骂,气得淑妃花枝乱颤:“死到临头还嘴硬,好,既然你找死,那你这个太上皇就升天吧。”
喊人上去捉人。
两个人拔剑冲上前,来大总管和太傅慌慌张张一个去扯皇帝,一个挡在前面,就见一阵风呼啸过来,啪啪嘭嘭,快到看不清,那两人便跌落了剑向后摔倒,哇的吐出两口血。
是盐阿郎。
不算太强壮的身形挡在皇帝前面,像一座拔起的山峰。
皇帝感动得不行,就知道儿子还是孝顺的。
盐阿郎看二皇子:“有本事你自己上。”
二皇子眸子一缩,这样的身手,卫小将军没虚言。他哪里敢?不知他怎么想的,突然去看郝灵。
“圣女,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拿下四皇子,杀了他,本皇子便既往不咎。”
郝灵惊呆,圆滚滚的手指指向自己鼻尖:“我有罪?”
你个二傻子不要乱说话,不然不让你死太惨都对不起自己。
盐阿郎看她睁圆了眼睛的模样,忽然想笑,虽然不知内情,但郝灵,绝不是来与自己为敌的。
二皇子板着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自己的本事带他结识文武大臣和人脉,也让他出现在皇帝面前,逼得我们不得不提前计划,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
若说二皇子虚张声势的话,淑妃开口可透着浓浓的恶意。
“圣女,本宫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听话。你们巫族圣女,不过是本宫手里的棋,听话,就给你们荣耀的身份,不听话,本宫让你们活得狗都不如。你觉着本宫说的对不对?圣女。”
最后一句,问的师婆婆。
郝灵看师婆婆,见她颤巍巍将兜帽掀下,露出一张沧桑老迈布满沟壑的树皮老脸来,头上银发仍梳得整齐却稀松很多,露出几道老头皮。
啧,小老太太,白天专门做了个保养,就等今晚这个大场面了。
师婆婆皱变形的老眼眯起,望向淑妃,一时没说话。
淑妃不悦,脸上升起狠戾:“狗太久没打,忘了怎么听主人的话了。”
言落,师婆婆猛然抽搐一下,嘴角一丝鲜血淌下。
郝灵骤然冷了脸。
师婆婆眼中淡淡,不管嘴角的血,对郝灵:“你看到了吗?”
郝灵点头。
淑妃得意,哈哈大笑:“世人害怕畏惧的巫,不过如此。”
郝灵:“怎么回事?”
师婆婆平静道:“前朝利用巫族分支间的矛盾让其自相残杀,坐享渔翁之利,巫族只剩最后一支,被他们用什么手段牢牢掌控,说是巫族圣女,实则是他们的傀儡,帮他们用巫术来控制人的。”
皇帝:“前朝该诛。”
淑妃:“你闭嘴。郝灵,你师傅的命在我们手里,你、你的命也在我们手里,不想你们师徒出事,你去亲手将四皇子杀掉,将功赎罪。”
没人阻拦,在这伙人眼里,杀太子本就是步骤,让圣女亲自来更好,谁让她带着太子出尽风头,就该让她弥补犯下的过错,不止如此,之后还有秋后算账。
不过话说回来,谁也不知道一个街头混混竟是皇帝的亲儿子,真是无巧不成书。
师婆婆:“你明白了?”
郝灵点头,眼神传达某种意思。
师婆婆:“那便去吧。”
郝灵上前,半路拣了地上的剑,走向盐阿郎,盐阿郎任由她走过来,看着她举剑。
栗书生抱着她:“郝灵,你冷静,咱才是一伙的,你想想,阿盐对你有多好。”
郝灵:“滚,是我养着你们俩。你走远点儿,别被血溅到,你身上衣裳还是我买的。”
栗书生不放手:“你好好想想,阿盐马上就是皇帝了,他能把你供起来,那伙人算什么东西,那个老女人骂你和婆婆是狗呢,咱们合伙反杀,以后你要吃什么吃不到哇。”
盐阿郎把他胳膊掰开,单手推到后面去:“跟老头呆着去。”笑着问郝灵:“你真杀我?”
郝灵无所谓道:“反正得有人死,总不能让我师傅死。”
盐阿郎:“我死了你舍得?”
郝灵:“不然怎么办?”
两人竟然就闲话上了,淑妃皱眉,给身边老宫女使眼色,师婆婆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淑妃:“再拖延,你师傅就死,反正圣女只需要一个。”
“知道了,老女人罗里吧嗦。”郝灵回头不耐烦道。
什么?
淑妃震惊睁大眼,她、她怎么敢——
银光一闪,一声惨叫。
郝灵无比灵活的转身跳跃,及时拉住身插长剑向后倒的人,撕拉一声,大庭广众的把人家衣裳一分二,露出——
“找到了。”郝灵欢快的叫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国师(二更)
只见淑妃身边的老宫女,歪着头只剩出气,那一剑,没有插在胸口,插在腹部的位置,撕扯开的衣裳后,没有白色肌肤却是一大片暗红凹凸丑陋的组织生长在整个胸口。
离自己最近的人突然被刺,淑妃惊吓得尖叫起来往一边退,自诩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可她从未直面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被吓到也是正常。
龙椅上皇帝唰的站起。
太傅惊奇:“你还心疼她?”
皇帝无语瞥他一眼,旋即紧紧盯着看。
盐阿郎不由自主往那边跑,被来大总管拉住:“我的小主子哎,他们人多。”
如此惊变,不待旁边所有人反应来,郝灵那只胖乎乎莹白娇嫩的小手唰一下破了进去,仿佛那层丑陋的暗红组织不过是一层纸。
老宫女再度发出一声惨叫,干脆的死透过去,郝灵从她心脏位置拉出一个血呼啦的小儿拳头大的东西。
“啧啧,真是佩服你们的勇气,敢用肉身养这玩意儿,知道什么东西吗就敢养,养死不少人吧,瞧这上头的死气怨气晦气,得废多少力气刷下去。”
师婆婆:“就是这个。”
郝灵:“嗯,解决了,这个是我的啊。”护食的很。
师婆婆:“我才不要。”
郝灵:“你感受下。”
师婆婆感受了下,确定了:“没事了。”
边上人都听不懂。
郝灵放开另一只手,死透的宫人啪叽倒下,没多少重量的样子,再去看,地上哪里还有人,分明是衣裳包着的皮和骨。
血肉精气都被吸光了。
蒙着黑皮的骷髅骨,吓得人退出一个圈。
淑妃尖叫:“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怎么敢?”
没了牵制,师婆婆才不屑理她,抬脚向对面走,大步不停,盐阿郎赶紧把郝灵接过去,拉着她手腕。
“什么东西,恶心死了,烧了算了。”
郝灵骂他:“败家子,这可是好东西,不过是被蠢人污秽了,不懂别乱说。”
皇帝恭敬的请师婆婆上座,师婆婆淡淡一眼,仿佛在说他是不是蠢,道:“我没事了。”
皇帝笑起来,那开心喜悦的模样,跟个大孩子似的。
淑妃二皇子要疯:“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看向他们,变得面无表情:“来人。”
哗哗哗,咵咵咵,乾清宫忽然冒出无数穿着盔甲的兵士来,手持兵器,刀枪箭头皆对准他们,殿内殿外,地上梁上,插翅难逃。
淑妃二皇子脸白如纸,其他人也惊断了魂,怎么就有埋伏?
皇帝嫌恶的眼神万分鄙夷:“就这种局,你们谋划了四十年?老子小时候都玩腻了。”
不说朕,自称老子,说明皇帝心情非常非常好,好到飞上天。
他开心得不得了:“不过,感谢你们够蠢,不然朕还不知道该怎样帮国师呢。”
国师?
所有人竖起耳朵,传说中除了皇帝谁也没见过的国师?
皇帝为太傅介绍:“老师,这就是朕的救命恩人,国师大人。”
太傅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前朝圣女是本朝国师?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
郝灵:呵呵,终于不瞒了。
盐阿郎栗书生:剧情反转太快,我跟不来。
师婆婆很淡定的唔了声,很不将皇帝放在眼里,非常高冷的国师范。
皇帝笑嘻嘻:“国师啊,朕答应你的,让你以真容自在活在人世间,朕终于做到了。”
师婆婆:“外头那些你确保都抓住了?”
审问的姿态,跟她是他爹似的。
太傅看看这两个,再看看太子和另一个圣女,莫名就看到了历史的重现。
皇帝连连点头:“绝对无虞,卫弋和左归亲自带人去抓,接应他们的,暗投前朝的,暗钉暗线,外地的也让当地军队围捕去了,这次,绝对不会再有漏网之鱼。”
前朝余孽们一听,牙呲欲裂,淑妃旁边领头男人大吼一声:“毒妇,你害死了我们!”
师婆婆平静看去:“灭族之仇,我怎么就不能报?”
兴你们复辟,不行你们造的冤魂索命?如此双标,怪不得被覆灭。
师婆婆抬头看了眼,目光仿佛穿透屋顶看到外头乌云散去星河璀璨,她手指飞快掐了几圈,露出笑容。
“先祖啊,我巫族终于摆脱为奴的厄运重露生机。终于,我们巫族能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下。”原本枯燥的声音变得低柔。
她抬手,摸到脖子里,慢慢撕下一层厚厚的老皮来,随着老皮掀起,露出底下莹润光滑的肌肤,精致的下巴,殷红的嘴唇,挺巧的鼻,勾魂摄魄的眼,长长的青黛,饱满的额头,如鸦青丝。
满殿呼吸凝滞,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句:不愧是圣女。
皇帝两眼热切,太傅冷幽幽一句:“女色是把刀...”
师婆婆将老皮丢在地上,再褪下手膜,皇帝狗腿的奉上明黄丝帕,她拿过来漫不经心的擦着双手。
“我巫族与俗尘的恩怨就此终结,以后总算是不用与愚蠢的凡人虚与委蛇了。”
所有人:...没错,圣女就该这个范!
师婆婆抬眼看郝灵,眼神中明晃晃:看吧,就说让你减肥,你这个形象,委实给巫族圣女丢份!
郝灵默默晃了晃腰,感受脂肪们的前呼后拥,叹气,真舍不得呀。
“行了,剩下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带着徒弟先走了。”
前朝余孽已经被拿下,两人押着一个强迫他们跪下,师婆婆施施然走向殿门,侍卫们赶紧按着人给她分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来,生怕阻住了她一丝衣角。
郝灵对盐阿郎笑笑,跟上去。
皇帝叫:“国师,国师,等朕收拾好就去请你。”
淑妃万分不甘,抬起头:“贱人,你个贱人、全是贱人——”被什么臭烘烘的东西堵了嘴。
不管师婆婆还是郝灵,都懒得搭理她,眼神都不给一个,仿佛她是路边的草,脚下的泥。
出来殿门,还听到二皇子在撕心裂肺的大叫:“父皇,我是您亲儿子啊,我都是被逼的,被逼的。”
并没有乱箭齐发的声音,左右人都抓住了,何必染血干干净净的地板呢。
有一队侍卫专门护送两人回城南,小婵听到郝灵声音才开门,见到她们也吓一跳,她没见过师婆婆的真面目。
郝灵柔声说:“没事了,都没事了,去睡吧,好好睡一觉,明日再与你说。”
骤然回归的安全感,小婵泪如雨下:“婆婆?”
师婆婆嗯一声:“那些人都死了,不会再出现了,去睡吧。”
小婵捂着脸去睡了,大起大落,手脚疲软,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进了正屋,郝灵戏谑:“师傅什么时候和皇帝成了一伙?”
师婆婆笑了下,满室生辉:“他还是太子时,我救了他的命。他醒来要谢我,我对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我是前朝的圣女。”
“第二句:你若真谢我,就把前朝余孽一个不留全杀光。”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告(一更)
第一句,让皇帝如坠深渊,第二句,又让他生出希望和好奇。
郝灵可不信,皇帝看师婆婆那眼神可贼得不正常。
她道:“皇帝惦记你许多年吧。”
师婆婆没有否认:“男人,都是色相动物。”
郝灵耸了耸肩:“原来师傅和皇帝下的如此大棋。”
师婆婆也无奈:“没得法子,他们手里有控制我的东西,我不知那是什么,也感应不到究竟在哪里,查探也查探不出,他们视我为异族,除了跟我要蛊虫,什么事都防备我。我与皇帝合作这么多年才慢慢查清他们的势力所在。甚至宫里他们安插了什么人,有个前朝的骨血,我都不清楚。”
郝灵:“所以,你和皇帝商量出禅让的法子,逼得他们不得不现出原形。”
师婆婆:“皇帝想的法子,我不懂。不过我会预测,盐阿郎若死,皇室必有血灾,他活下来那一天星象变了,这血光有消散之势,且,有个你在——”
她看着郝灵笑:“提前实现我的夙愿,我真谢谢你。”
郝灵握着手里东西对她晃了晃:“各取所需,不用客气。再说一次,这个,可是我的了哦。”
生怕她抢回去。
师婆婆全不在意:“你的你的,毁了它最好。”
郝灵喜滋滋:“你们真是浪费,多好的东西。这也是灵玉,应该也是你族里传下来的,跟那一块一样也是钥匙,怎么就成了克制你们的东西?”
师婆婆道:“也是钥匙?看着也太丑。”
像丑陋巨兽身上掉下来的血痂,观之不详。
“被你们用错了,养养就好了。”郝灵道。
师婆婆点点头:“那些蛊虫——”
被用在宫人侍卫以及别的人身上的蛊虫,并没有当场发作,可见是郝灵手段起效。
郝灵道:“休眠了,不会醒过来了,你若舍不得,可以一个一个引出来。”
师婆婆:“算了,我也不知都是哪些人用过,既然蛊虫不会再醒,便随着他们去吧,反正人一死蛊虫也会跟着死,不会祸害别人。”
“嗯嗯,我要走了。”
这么突然,师婆婆大吃一惊:“这么快?我们才回来,什么都没有准备。”
郝灵摩挲着灵玉钥匙:“冥冥中有些感应,我要闭关,这一闭关,也不知多少岁月,怕是再也不会见。”
师婆婆立时舍不得,却也无挽留的理由,郝灵这个神秘的外来客,不是他们这种小地方能留得住的。
她道:“你还没与盐阿郎告别,还有小婵——”等等。
郝灵摇头:“罢了,告也是别,不告也是别,我来时无人预知,走时也不必哪个相送。”
师婆婆忍不住急:“就这样急?我这就去叫小婵,让她给你准备些路上的饭菜。肉馅饭团子,多给你弄些。”
郝灵笑起来:“师傅不怕我长胖?不必了,其实你也知道我用不着吃喝,师傅,多保重。千万记得,我教给你和袁元的东西。”
说完人就软绵绵向后倒去。
天空泛起青白,盐阿郎策马在京城空荡荡的大街上。
昨晚,外头街道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兵戈声,隔着墙头映出的火光还有官兵嘴里喊的话,让无数人家紧闭门窗不敢出,这是京城老百姓最基本的政治觉悟:谁也别出去,谁也别进来,等天一亮,官府来喊话,再打听龙椅上坐了谁。
而官兵们神兵天降的迅速将前朝余孽并没收买多少的那几家人拿走,夜恢复寂静。
盐阿郎策马狂奔,胸腔里心脏噗通噗通跳将出来,郝灵、郝灵...有种直觉,他将再见不到她。
马儿跑到南城,快到小院门前,他在马背站起,一个腾跃,人跳过来,立住抓住了大门上的门环。
嘭推开,空气里淡淡花香,他跑过影壁,直接来到正屋门口。
一阵风吹了出来,风中有俏皮的话语:“盐阿郎,照顾好自己哟...”
“不要——”盐阿郎嘶吼,心脏紧缩,一跃而起伸手去抓,手指缝里,什么也没有抓住。
“郝灵——”
风远去,奔赴天际。
盐阿郎一动不动,望穿天际,仿佛一尊雕像。等到天边霞光洒下,雕像僵硬的回头,屋里,卸去伪装的师婆婆正难言的注视着他,她的身边,榻的里侧躺着一个人,熟悉的衣裳,陌生的气息。
盐阿郎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已经不用看,那个,不是他要的人。
沉睡的少女身形玲珑,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纤弱。
盐阿郎忽然想笑,她走了,带着她的宝贝富贵肉。
下一刻,泪流满面,夺门而逃。
太子失踪了。
在禅让大典的这一天,皇帝给不出交待,他倒是知道盐阿郎去哪了,卫弋亲自看着盐阿郎闯出了城门往西北去了。当天卫弋就出发追人了,左归吭哧吭哧准备了好几天,最后带着岳家好几大车的心意也追去了。
皇帝却离不开京城,硬顶头皮忍着众臣们的怒骂,说立就立,说禅就禅,说取消就取消,皇位是你家的也不能这么不尊重人。
好几位老臣重臣气得闹罢官,御史更是天天喷成水龙头,这一切,皇帝都忍了。没办法,谁让他儿子狗脾气呢,谁让他那么理解他儿子呢。
他也没想到,郝灵这么无情,说走就走,连最后一面都不给,枉他还担心将来会不会影响新帝执政呢,谁知人家一点不稀罕呢。比她师傅还无情,呜呜。
是的,无情的师婆婆,皇帝单恋几十年,终于得到自由,人家包袱款款的要去游览大好河山了!
皇帝:...我的江山啊,我的爱恋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爱你就放手——朕做不到。
可惜,师婆婆是他拦不住的人。
师婆婆走的时候,皇帝和来大总管来送,两人都看见了宛若新生的袁元,如林间小鹿一样惴惴纯好,心里都叹气,可怜的太子。
“姐姐,你去玩可以,但一定带着他们,我会时时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
自从看了你一眼,再也放不下你的容颜。
皇帝依依不舍的抱怨:“都怪太子跑太快,不然这会儿我就能跟着姐姐一起走了。”
师婆婆听得腻歪,不客气道:“不用,你会什么,只会碍事。”
皇帝听得喜滋滋,当年养伤的时候他就被这样骂,一边被骂一边被照顾,好特别呢。
师婆婆接受了皇帝的好意,她又不是苦行僧,能过得轻松舒服干嘛要拒绝?
望着车队远去,皇帝放下挥舞的小手绢,咬牙切齿:“一定、要把太子尽快弄回来,太耽误事儿了。”
来大总管:...耽误您追姐姐呐。
皇帝体谅盐阿郎的心情,等了一个月后才给西北去信:狗儿子,回家吧,你可是太子。
盐阿郎回信三个字:都怪你。
好嘛,跟他犟,看谁先服软。
第二个月,皇帝去信:回?盐阿郎回信:不。
第三个月,皇帝要去信,太傅已经等不得,包袱款款拉着几大车的书奔了边疆。
太子,得读书,读书是世间最美好的事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而别(二更)
西北情况并不乐观,如郝灵说的那样,大旱,西北本就贫瘠的土地更是颗粒无收,好在朝廷早有准备,太子和丞相之子都在西北,赈灾历来常有的贪墨在皇帝和丞相的重压施为下,竟没发生,赈灾的钱粮一丝不少运到,西北百姓感念皇恩浩荡。
也如卫弋所说,外族沉默多年今年一举暴发,同时进犯多处哨所侵扰百姓劫掠烧杀,其中,展现了他们几年偷偷训练的可喜成果,国朝大军一时竟连败几次,朝野震惊。
卫弋回报,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长久谋算,他们收缴的敌国武器,经查明,是另一敌国提供。
皇帝大怒,并未因一对二而犹豫,果断对两国同时宣战,边境紧张,朝堂上文武们也一时放下对皇帝的讨伐专心对敌起来。
三国交战,一颗冉冉新星绽放出无人可夺的光彩。
是盐阿郎。
他也不知为什么,闷头赶到西北,卫弋教他什么他就学,只是一日如一日的沉默,身体里暴虐的力量积攒越多,无处发泄,当他奔腾在战场上,听得同伴的呼啸敌人的叫嚣,握着冰冷的长枪,狠狠刺出,方能舒缓一二。
有敌的时候杀敌,无敌的时候训练,每一天,将自己折腾到精疲力尽倒头就睡,这样的盐阿郎,即便别人都知道他是太子也不得不说一句不信,再说一句佩服。
后来,敌兵大举犯边,盐阿郎自请前锋,永远拼杀在敌人最多最远的地方,很快杀出一个名号“疯阿郎”,让敌人闻风丧胆。
敌国快要哭了,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是卫弋,用几年的时间专门研究卫弋的路数长处短板,甚至专门组建了一队兵在战场上绞杀卫弋,谁知,卫弋还没解决,突然冒出个盐阿郎,年轻力大,身手奇特,只要跟他对上的兵或者将,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当然,盐阿郎也次次挂彩,最严重的一次,骨断几处,内脏受损,鲜血吐了一口又一口。
太傅很生气,质问卫弋:“太子并没有比兵士更高贵,但他是未来的帝王,怎能只有匹夫之勇?”
卫弋也颇是头疼,他劝过多次可劝不住,道:“我教授兵法兵道的时候,太傅也在,他已经学会了,可他仍要做前锋。太傅,他胸中那口气不发泄出来,最终损害的不还是他自己的身体?你放心吧,阿郎心中有数,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我们也要尊重他,他心里难受。”
太傅无言,也不知郝灵那样突然走掉究竟是好是坏了,只能期望时间抚平一切。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边关早平静,两国递了降书,国朝风调雨顺,朝野一片安宁,盐阿郎还不回来。
左归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了,他一点都不着急。
皇帝给他写信:快回来吧,你老子自感时日无多,你得回来主持大局。
五年前,二皇子宫变,竟是前朝皇室血脉,皇帝轻松镇压,京里外地皆死了不少人。
淑妃等一干余孽处死,二皇子被废,圈禁终生。
一场宫变,无声无息起,血流成河灭,吓坏了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自此遣散党羽缩头做鹌鹑,后宫更是一派祥和,不少宫妃选择吃斋念佛。
不能追随小姐姐的皇帝分外寂寞,发誓今年一定要把太子逼回。
盐阿郎回信:郝灵说过,你高寿。
气得皇帝连撕五道问安的废话折子,怒道:“他怎么还没忘了她?”
越活越精神的来大总管大胆一句:“您不也忘不了国师嘛。”
皇帝便叹气,国师为自己做的,郝灵没少为盐阿郎做,两人又相逢在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少男少女朝夕相处的,再有那样的容貌和本领,不怪盐阿郎念念不忘。
可都多少年了,她又不喜欢他...好吧,小姐姐也不喜欢自己,自己就放下了?
皇帝叹息着,铺纸提笔,给师婆婆写信。
师婆婆收到信,叹一声,让车队转向西北。
五年了,小婵都做了母亲,有个敦厚的汉子相伴。
盐阿郎见到师婆婆眼睛先是一亮,旋即看到丝毫没有改变的袁元又是一暗。
袁元讪讪,知道盐阿郎想看到的是谁,默默躲开。
盐阿郎苦笑:“婆婆,我父皇让你来的?”
师婆婆早不是婆婆,岁月从来优待美人,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时光凝滞在最美丽的时候。
师婆婆道:“是。但我也是为着郝灵来。”
盐阿郎转过身,不想听。
师婆婆道:“为着她,你也该放下。”
盐阿郎一震。
师婆婆叹息道:“她本不是这里的人,她修行极为看重因果,最怕欠了别人的。别人对她好十分,她就得还十二分回去。她本不欠你的,可你这样念念不忘未必不会成为执念,这执念,或许会成为她关键时刻的倒插的一把刀。”
盐阿郎深深低头:“是这样吗?”
只是思念,都不行吗?
师婆婆:“我也只是猜测,在巫族记载里,是有这样的说法的。看你信不信吧。”
盐阿郎眼皮轻颤,他想不信,可与郝灵的桩桩过往,她确实从未白白接受过别人对她的好。
师婆婆说完就离开了,盐阿郎终是决定放下,回了京城。
皇帝大喜,张罗选妃,很快选了一位貌美贤才的太子妃,太子成亲后不久,皇帝毅然禅让,将儿子扣在京城,他终于能去追小姐姐了。
来大总管留在盐阿郎身边。
盐阿郎是一个好皇帝,文治武功,名垂千古,但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等来那个一辈子等着的人。
真无情啊...他微笑着闭上眼睛,或许,下辈子,能相见...
百年的时光,从郝灵那晚有所感,匆匆离开袁元身体化成一道光没入大地深处始,匆匆而过,手持两把钥匙,她终于来到巫族祖先离开这方世界前留下的机缘处。
浓郁的灵液化为海,海潮澎湃,她尽情吸收着能量吸收着里头神奇的力量,某一刻,沉睡百年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光华大盛。
“原来如此...”郝灵喃喃。
灵灵灵激动:“沟通上世界意识了。”
经过百年的恢复,它终于可以与世界意识清楚交流。
郝灵莞尔一笑:“我们,该离开了。”
灵灵灵舍不得灵液湖。
郝灵摇头:“我们已经得了便宜,不可贪婪。去吧,你知道怎么做吧。”
灵灵灵:“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任务设定。灵,做成之后,我们还有一大笔进账哦。”
郝灵笑:“不止如此,这个机缘还会送我们去往别的世界。下一个世界,一定是更高级的文明,或许我们能联系上联盟。”
灵灵灵:“那我们出去吧,我要开始了。”
一道光华从地底射出,投向星辰间,淡淡人影浮现半空,郝灵俯瞰大地,喟叹:“物是人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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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启新的故事啦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封印(一更)
曾经认识的人,都不在了。
郝灵喟叹一声,想起一事,眼珠子贼溜溜一转,趁着灵灵灵在忙,她倒是有一件旧事可以去做一下嘛。
大将军府,祠堂,虚幻的人影一闪而入,一眼找到牌位上两个字:卫弋。
果然,故人都不在了,曾经那个执着的小将军,也永远留在了时光里,那,卫杀——啊啊啊——
天杀的,为什么断了?!
郝灵万分心疼的拿起卫弋牌位下长桌上摆着的两截断枪,断口不甚平整,难道是被折断的?不可能吧。谁这么大力气?
郝灵心疼的拿起两截,扫视过祠堂,很好,卫家如今枝繁叶茂,里头可全是她的功劳,不是她的生子符,卫家早凋零了,因此——拿个不能用的断枪做报酬,不为过吧?
不管了,带走。
第二日,守着祠堂的人使劲揉眼睛,一瘸一拐跑出去,破锣嗓子大喊:“不好了,长枪丢了,快来人啊,长枪丢了。”
须臾,卫家主子们跑过来,好几个英气的小儿郎拥着一个六七十的老头,老头进来仔细看过门窗和屋顶,最后站在卫弋牌位前。
“伯祖父曾说,若哪一天卫杀突然不见,必是老友来过。让我们不必追究。”
他记得伯祖父说这句话时难得的笑模样:“除了她,没人有这个胆识和本事,更没这个贼心惦记。”
他想问,老友是谁。伯祖父却闭上眼再不肯说。
他问祖父。
祖父纠结半晌,最后道了句:“一个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最好不要遇到的人。”
遇到,就是意难平。
他看到祖父说完这句话,往皇宫的方向看了眼,福至心田:“祖父,人人都说皇上钟情一位神秘的神女,以至后宫嫔妃连宠都争不起来。那位神女——是不是非常漂亮?”
祖父打他脑袋:“什么人都敢议论,滚去练枪。”
老头摸摸脑袋,喝令自己的孙子们:“滚去练枪。”
孙子们不服:“那可是咱祖传的卫杀。”
老头道:“咱还有长兵。”
撵着人走,迈出门槛看了眼,心道:伯祖父也算亲眼见着他的老友来过了。
郝灵将卫杀收起蕴养,星空下站立良久,灵灵灵归来:“好了。”
大地深处,灵液湖周围的结界裂出几道缝隙,灵液涌出,消失数千年的灵气重回大地,这个世界的未来,多了一个可能。
郝灵:“不知那些人怎么想的,明明是个灵气的世界非要锁一界之灵,非要等什么有缘人来破解,世界意识都忍不了。若我没来,有缘人在哪?现在好了,结界破了,灵气回归,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有人发现能修行了。我留给袁元和师婆婆的东西,她们应该传下来了。不过可惜——”
郝灵遗憾道:“我只是星际的植灵师,远不如人家正统的修仙修道者,罢了,让他们自己摸索去吧,或者,他们能摸索出修真的正途来。”
灵灵灵:“你还觉得抱歉怎么着?不是你的到来,这个世界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进化到底级文明呢,它可是很感激你,喏,迫不及待要送咱们走了。”
所谓过河拆桥用过就丢,世界意识说,我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请登上飞升的列车,去往更高级的世界吧。
呸,好无情的家伙。
世界意识出手,两人再不能强留,她们也不想强留,迫不及待顺着世界意识打开的裂缝被推了出去。
后头海浪拍击一样势不可挡,可见世界意识惦记这天有多久了。
一开始郝灵还坚持着,看它是怎么冲出一条虚空之路来的,后来实在被冲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只努力护着自己不被冲散再顾不上去看别的。
飞升?这路子不对吧?
不是说飞升都是天梯来接,伴着祥瑞表示欢迎?
自己是飞了个瘟神吗?
一路翻跟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停了下来,周遭黑漆漆。
“灵灵灵?这是什么地方?”
灵灵灵也不知道哇:“你动动。”
郝灵便动了,使劲挥爪子朝前劈了下去。
一线虽弱却在绝对黑暗中无比显眼的光线射了进来,郝灵大喜,急忙连劈几下,朝光亮洒下的方向挤去。
身遭软软的,像在水里。
郝灵从自己劈出的破口往外一钻,外头昏暗,却正好适合她从黑暗中出来,一探头,立时觉得哪里不太对,对面那巨大的长条物怎么看怎么那么像锁链?
这是什么地方?
正在她发愣间,头顶突然压下一只手,大力传来,将她往回塞,一道女子虚弱惶惶的声音:“快逃——”
郝灵奋力抵着手掌勉强抬头,刹那间,一张女子惨白的脸映入眼帘,然后眼角耀眼的白光一闪——她被按了回去。
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郝灵急忙挥爪子再去劈,这次没有劈开,且一道巨大的推力精准袭来,她便再次翻着跟头和白眼流落向不知何方。
虚弱的女子按住自己的腹部,生生承受一鞭,哪怕承受多次,她还是忍不住溢出声来。
太疼了。
高大的神殿里,神像被推翻,壁画被毁坏,墙壁上柱子上挂着的不再是鲜花与兽骨,而是诸多刑具,一群衣衫破烂的人跌坐在地,每一个人身下都是一个禁锢阵法,分明是被囚禁此处。
手持鞭子的男人足足挥下十几鞭,将女人抽得遍体鳞伤才罢休:“呵,你们这群废物,能出什么好种子,还逃,能逃哪里去,等着吧,你死定了。”
男人转身出去,半天又回来,拿着鞭子先抽几下,骂骂咧咧的嘲弄:“弄死你都嫌废力气,大人说了,你们这群废物,出不来几个种子了,等着吧,等腾出手来一块炼了你们好歹最后有点用。”
男人骂骂咧咧出了去,倒在地上头发掩面的女子眼睫动了动,不是封印住了吗?怎么就突然有人来?难道结界破了?这可怎么是好?她该怎么办?
而那边郝灵和灵灵灵七荤八素的终于再次平稳,这次,不用劈就能看到外头的光亮,听到外头虫鸣的声音、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野草被踩踏的声音,以及属于男子的粗混急喘声。
还能看到一个男子在奔跑,自己的视角定在男子胸部以下,随着他的奔跑颠来颠去,然后——哗啦——很好,入水了,她看到水底的石头和石头旁的小鱼群,太小了,塞牙缝都不够。
“灵灵灵,这又是怎么回事?”她面无表情的问。
灵灵灵呵呵呵:“恭喜你,不是一直嚷嚷着万物平等吗,好嘛,您这是不做人了呢。”
不止是不做人,她特么的成了一个——牌位?
准确的说,她被封印在一个木头牌位里了。
灵力被封,精神力却可以出去,她看到一个跳河的男人死死抓着一个牌位划拉,而她,在牌位里。
那个一面之缘的女人,封印了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善(二更)
那人是谁?为什么封印她?那句“快逃”是什么意思?
不管不顾外头水里挣扎的男子,反正她是牌位,又淹不死她。
灵灵灵:“根据那一瞬间搜集来的数据表明——灵,你差点儿就被生出来了呢,哈哈哈。”
郝灵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笑。
不过她自己也琢磨过来了,当时,那只手按来的角度,她看到的女子脸的距离,特么的分明是她从人家肚子里往外钻啊。
狗屁的世界意识,送她一程把她直接送人肚子里了。
可也不对呀,她非常确定,钻出去的是自己原原本本的脑袋,根本不是小婴儿。怎么,难道还有哪个世界生孩子直接生个成年人且是没灌孟婆汤的成年人的?
太诡异了。
灵灵灵正经起来:“那地方不对头,神神秘秘的,看着像是拿大殿改的刑房,我看到还有别的人,很多,像是受了伤,再多的——没看见了。”
郝灵思索了半天,无解:“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得以后还能再见。”
这功夫,男子已经挣扎上岸,趴在湿草丛里抽搐,嘴里呼哧喘气,半天:“鬼啊...”
灵灵灵:“鬼呢。”
郝灵嗯一声:“说不得真有鬼,这个世界灵气充沛的很,可惜,我没法出去。”
灵灵灵:“让灵气进来,引灵阵。”
郝灵又是唉声叹气,无数次叹息自己不是出身正统修仙:“哪有灵石布阵?”
唯二得到的两块灵石,都在地底用光了,没得办法,钥匙护送她进去接着自己就瓦解了,挽留都没得挽留。
灵灵灵:“幸好我存了些灵液,你自己突破吧。”
郝灵呵呵呵:“哪有这么简单,这种封印,我根本就不会,除非它自己破掉。”
灵灵灵:“...你可真没用啊。”
郝灵冷笑:“你有用?”
灵灵灵得意道:“我还真有用。看到牌位上写的什么了吗?”
写了什么?
祖先,朱大光。
灵灵灵:“这男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姓朱的了,根据我们系统的一般套路,被某个人或某个物绑定,就是人家有未了的心愿,我们得帮人家得偿所愿。”
郝灵:“所以——”
“喏,打开封印的钥匙就是这男的了呗,问问他。”
说得轻松,精神力能出去,可她的声音不能出去,用精神力刺他大脑?等等吧,她怕一个出声把人给吓没了。
等,牌位被男子紧紧攥在手里,命都要丢了牌位都不丢,可见是真爱了。
就听男子终于不叨叨鬼,手掌把牌位擦了又擦:“祖宗保佑,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最后一点值钱东西了...”
郝灵:...
然后男子爬起来走路:“祖宗保佑,保佑我平平安安回到家。”
郝灵在牌位里应:“祖宗我保佑你,赶紧滚回家吧。”
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找鬼呢?
男子走得瞻前顾后的,好像真有鬼追踪他似的,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处宅子。
宅子,不在城里的宅子,不是农家大院,是用砖头盖的那种,有正经大门的。
灵灵灵:“还好,你这后代不穷。”
话说太早会打脸。
男子怀揣牌位往里去,一边走一边叨叨:“祖宗,保佑我日后高中,光宗耀祖,把咱家别院买回来,还有老宅。”
郝灵:“...”
灵灵灵预感不妙:“他该不会是个穷光蛋吧?”
郝灵:“读书人呢,读书可费钱了。”
栗书生就是读书人,就在京城,看家里穷成什么样了。
男子脱了衣裳,胡乱擦了几把,换上干衣裳,往床上一躺,幸好这是大夏天,夜里也不怎么冷。
等到天亮,有人在院里喊:“朱兄,朱兄?朱大善?”
朱大善?
郝灵冷笑一声,看床上睡得死猪一样的人,咋不直接叫骟猪?
猪:老子得罪你了?
朱大善被喊醒,爬起来,抓起牌位出来:“张兄,你来了。”
张兄看眼他手里的牌位,吞下嘴里难听的话,挤出一个笑来:“朱兄,我带了翻修宅子的人手来,你看,你是不是请你家祖宗换个地儿?”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走,张兄啊,咱可说好的,等以后我有钱了,这宅子还是要卖回给我的。”
郝灵呸,看这姓张的贼眉鼠目贼光闪烁,她严重怀疑这头猪是被人坑了。
话说,这宅子卖的多少钱?
“那当然,不是朱兄进京缺路费,我张家真没必要买个野地里的宅子,三十两雪花银呢,朱兄,这可全是看在你我交情上我才说动的我爹,你可要记这份情。”
“是是是,多谢张兄多谢张兄,以后等我高中必有厚报。”
郝灵气乐了,三十两?便是地皮不值钱,这么一个三进的宅子砖瓦木料人工都不止三十两吧?
灵灵灵:“完了,是个蠢货。他家祖宗能有什么心愿?帮他发财?”
郝灵冷声:“没听他口口声声高中嘛。”
教一头猪高中,呵呵,这是要她死在牌位里啊。
两人叹着气,跟着朱大善来到他的“家”,呵呵,就是一个破茅草院子。
荒野野外茅草房。
两人都绝望了。可更绝望的还在后头。
茅屋虽破,吃住也全,两人冷眼瞧着朱大善笨手笨脚生了火,笨手笨脚煮了粥,下头的糊了上头的还夹生,人还津津有味的吃完了。
倒是好养活。
那粥罐子就那样扔在一边,朱大善握着本书不知去哪里读书了,临走跟她告别。
“祖宗,我发愤图强去了,祖宗保佑我高中。”
郝灵:“去吧去吧,别忘了回来的路。”
朱大善动了动头:“祖宗,我怎么听着你嘱咐我小心呢?”
呵呵。
郝灵闷闷:“修炼吧,咱自己的事别指望别人。”
灵灵灵叹气。
修呗,虽然灵气引不来,但这里灵气挺浓郁的,总有过路的往牌位上扑,她们还是能捕捉一二的,聊胜于无。
太阳过中天,又往下一截,茅屋外来了个人,一个年纪二十多快三十的汉子。
“朱大善朱大善?朱大善人?”
朱大善人?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确认人不在家,汉子骂了句“二傻子不在”,找了个凉快的树下蹲着去了。
郝灵叹气。
灵灵灵也叹气。
下午不那么热了,朱大善回了来,汉子使劲按按眼圈迎上去。
“大善呢,出事了,我爹你忠叔他摔了一跤人事不省了。”愁苦得不行。
朱大善大惊:“忠叔他有没有事?”
汉子努力挤眼泪:“大夫说要吃人参,我家穷成那样哪里有钱给他买人参呀,可怜我爹他一辈子给朱家做牛做马,对你比对我这个亲生的还好,我却买不起人参孝敬他老人家...”
郝灵、灵灵灵:唉——
朱大善问:“要多少钱?”
汉子挤眼干巴巴:“十两。”
朱大善给了十两,汉子两眼放光:“那个,我先去看我爹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过两天再来要银子。
郝灵:“愁人。”
灵灵灵:“可不是嘛。”
第一百八十七章 螺妖精(一更)
第二天,朱大善的同窗来看他,一个大男人哭啼啼,说家里揭不开锅了,以后就不读书了,让朱大善珍惜美好的读书日子,不要忘了他们的同窗之谊。
结果嘛,朱大善给了十两。
第三天,有个女的来找他,说家里要卖了她给弟弟娶媳妇,以后相见不相识,朱公子不要忘了他俩美好的过往。
不用说,又是十两。
卖宅子才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三十两,就这样没了。
郝灵:“他是不是缺心眼?这样的人高中,不是害了黎民百姓?”
灵灵灵:“这个任务太有难度了,不只考验智商,关键它还很考验咱的忍耐极限。”
它已经忍不住想出去把这头猪摇醒,醒醒吧,他们只是想割你的肉。
郝灵:“还有个法子。”
什么?
“等,等他死,等牌位烂,咱们自然就解脱了。”
灵灵灵:“...好法子。”
不管他了,看着太生气,还不能撒。
两人已经决定躺平,谁知朱大善给她们带了个大惊喜回来。
这天天都黑了,朱大善才鬼鬼祟祟的回来,怀里藏着什么东西两手捂着。
油灯点着,东西放在桌上,就和牌位面对面。
郝灵和灵灵灵面面相觑,这特么的是个什么世界哟。
只见那桌子上放的,赫然是个比人脑袋都大的螺,洁白美丽,不像田螺,可这里也不挨着海呀,海螺能活着来?
一道一道的灵气顺着螺壳的纹荡漾。
郝灵舔了舔嘴角:“辣炒螺肉。”
多么可惜,小婵不在。
朱大善的笑容在油灯火头的映照下恍恍惚惚的,对着牌位呲牙乐:“祖宗,这是您老人家给我的是不是,这么大的田螺,谁见过呀,您老人家嘉奖子孙勤奋读书的是不是?”
田螺?你确定?瞎了吧。
郝灵:“是,给你补补猪脑子。”
灵气这么足,吃了应该能长点智商吧。
“我得把这田螺供起来,日日瞻仰,就当祖宗您监督我读书一样。”
呵呵,郝灵翻白眼,自作多情。
朱大善搬了腰高的水缸进来,田螺放进去,在水底静静反射着幽光,别样华美。
朱大善去睡了。
郝灵灵灵灵睡不着,真想出去亲手摸一摸那螺,两人都放了意识在外头,看到底是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朱大善起床煮粥,上一顿没洗的陶罐用水一涮,再盛了水烧,那水是从缸里取的,水底卧着一只大螺,一夜过去也不知有没有拉屎拉尿...
吃过粥,罐子一丢,朱大善和牌位与大螺告别,夹着书出去了。
郝灵就不明白,读书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好环境,可这鸟都不来的破茅屋还不够清净?
他读书到底在读什么?
一丝精神力缠上去,别是出去花天酒地了吧?
还真不是,原来这附近有个清幽的水潭,沁沁凉的水边别提多凉快了,朱大善到了水边坐在大石上,立即就背起书来,别说,背着书的朱大善看上去没那么傻了。
真读书就好。
就在郝灵专心操控精神力探查水潭周围呢,灵灵灵捏着嗓子尖叫起来:“灵,快看快看!”
郝灵将注意力拉回来,就看到盛放大螺的水缸发出一片金光。
精神力往缸口一探,好嘛,发出金光的正是底下的大螺,金光愈盛中,光团中间舒展开一个——姑娘?!
姑娘站起,一手撑住边沿,轻盈一跳,一滴水都没溅出来,且人家衣裳头发也干干爽爽。
“这是个什么世界。”郝灵面无表情。
灵灵灵:“妖精。”
螺妖精抿了抿发,羞怯怯的也不知笑给谁看,接着就拎了罐子去刷了。
什么情况?
刷完罐子又收拾东西,打扫,擦洗,篱笆院里的野草都拔了,然后去做饭了。
比朱大善做的好多了,粥里放了肉。
肉,哪里来的?
人家手指一指,桌上就出现了肉和菜,神不神奇?
“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啊!”郝灵感慨:“什么原理?”
灵灵灵:“芥子空间?”
热腾腾的饭菜一上桌,螺妖精侧耳倾听,脚步加快,跳进水缸,金光一收。
朱大善回来了。
这个智障,一点没发现他绿油油的院子变成朴实的黄土地,进来屋,甚至洗了脸后才发现桌上的东西。
郝灵真服了,明明洗脸的盆子从门口东边移到了西边,人家就心安理得的用了。
心真大。
朱大善盯着桌上的东西,肚子咕咕叫。
“哪个好心的姑娘给在下做了这么香的饭菜,莫不是仙女下凡吧。”朱大善兴奋的搓手。
郝灵看到水底的螺动了下,这是羞涩了?
她若有所思,问灵灵灵:“朱大善长得好?”
灵灵搜索了下资料,中肯道:“看跟谁比,左归卫弋盐阿郎他是比不上的,但方圆十里,他大概是最好看的一个。”
郝灵仔细审视大口吃着饭的朱大善,将自己的审美标准放低再放低,好吧,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白面小书生。
对了,他几岁来着?测骨龄,哟呵,十八岁的好年纪呀。
那个姓张的贼眉鼠目怎么说的?进京读书是吧?难道已经中了举?十八岁的小举子,又一表人才——那螺妖精莫不是听话本子迷了心专门来找落难才子的?
图什么呀,男妖精他不香吗?
朱大善吃完了饭,将碗盘子一推,去外头借着天光又去看书了。
郝灵:“这样的男人,图什么,跟了他,小仙女变黄脸婆。”
呵,守不住家业守不住钱,在家里做大爷倒是与生俱来,哪里来的优越感?
郝灵对朱大善的感官直线下降,笨、蠢、不明是非、没有起码的警惕和防备心,还,不知感恩。
这样的后代子孙要来做什么?做官他能断案?下地他能种粮?教个书还怕把人家好好的孩子教愚昧了呢。
灵灵灵也嫌弃,却不能不理智分析:“咱偏偏被封在他祖宗的牌位里,这朱大善肯定有特别之处,看那只大螺。”
成了精的大螺,偷偷跑来做家务,这要是她家的,一顿往死里打是免不了的。
特么,老子把你养成小公主,你非得去做洗脚婢,这是把老子的脸往地上踩呐。
郝灵:“她图什么?”这是正经的发问:“千万别跟我说是爱情。难道她特殊人格?”
灵灵灵:“也还行吧,这要是远古奴隶社会,你更受不了。”
郝灵:“螺肉,想吃,灵力好充沛,你说,朱大善是不是从水潭里拣的?咱们再去找找。”
说找就找,两人的意识来到朱大善读书的水潭,一个猛子扎进去,这水潭并不很深,最深处不过五六米,只有小鱼小虾,大鱼都没有,不过,最深的地方有个暗口,两人顺着进去,通过一段地下河,豁然开朗进到一处更大更阔的水中,这水寒冷的很,灵气却更加浓郁,水底盘着一只——
灵灵灵:“龙?”
郝灵:“应该是蛟。没化龙的蛟。我的天,我们这是来到神话世界了。”
灵灵灵:“神话文明?有神仙的那种?”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原因(二更)
跟修真不一样,神话文明里人就是人,仙就是仙,很少有凡人变神仙的,他们的修行方式跟修真者也不一样。
不过对郝灵都一样,她都不了解。
精神力除了探查什么也做不了,灵灵灵对那条青色小蛟采集了些资料两人便退了出来。
灵灵灵:“你猜他会不会化形?”
郝灵:“你猜他和螺妖精什么关系?”
灵灵灵发出电流尖叫:“我要出去搜集资料。”
多么神奇的世界。
郝灵冷笑一声,她出不去,灵灵灵就别想出去,精神力能放出却也有个极限,像那蛟所在的距离,大约便是了。
灵灵灵:“我预测,这个世界有资格加入宇宙文明大联盟。”
郝灵:“未必,万一这是个封闭的世界呢?加入联盟,起码他们自己有能力突破本界的限制,没这个能力,只能做附属。”
灵灵灵:“他们有神仙。”
郝灵:“他们的神仙就在天上,没突破到外太空。”
灵灵灵仍是乐观:“别忘了你是怎么来的,那个女人把你送到这里来,就说明这里有路径与外界相通。”
郝灵却不乐观:“先确定了这里和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是不是一个世界再说吧。”
直觉告诉她,不是,同时直觉还告诉她,没那么容易找回去。
第二天,朱大善一觉醒来,早饭摆好了,他哈哈一声,吃饱碗一推,读书去。
读书回来,吃饱碗一推,再看会儿书,床上一躺睡了。
螺姑娘从水里出来,收拾桌子洗衣裳,别提多贤惠。
看得郝灵浑身不自在:“她要是什么也不图只图个情啊爱,我一定亲手打碎她的壳让她做回吃泥巴的小田螺。”
灵灵灵嗯嗯嗯的连连点头,太看不过眼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好几天,朱大善迟钝的脑壳终于想到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做好事。
装着人走了,实际躲在高高的草丛里,一双眼紧紧盯着茅屋里。
“呵呵,这么近,一个妖精,能觉察不到?”
灵灵灵:“或者这个世界的人和妖精脑子都笨。”
郝灵翻了个白眼,智障。
螺姑娘从水里出来,又是一顿忙。
郝灵:“她该开个家政公司,保管挣钱。”
桌子都擦薄了。
朱大善从外头一下跳进来,把人一抱,笑嘻嘻:“原来是美丽贤惠的田螺姑娘,我可抓住你了。”
郝灵骂:“轻浮、登徒子,不要命的蠢货。”
灵灵灵:“这任务怎么做,唉。”
螺姑娘羞红脸:“既然被你发现了,你先放开。”
朱大善笑嘻嘻又抱了会儿,才不舍的撒开。
郝灵都没眼看:“完了,还是个色迷心窍的,他能不知道这茅屋根本没有人?猜不出这人是螺变的?就这还急色上脑,这样的人,不能为官。”
灵灵灵叹气的心思都没了,扶不起来,等着牌位烂吧。
朱大善问螺姑娘来历,螺姑娘倒没骗人,说自己和朱大善上辈子的恩情这辈子的姻缘。
朱大善就这样信了!
牌位里两人都听得白眼直翻。
一人一妖坐着拉着手,你一句我一句,倾诉半天,螺姑娘说:“善郎,你专心读书,家里有我,等你高中,再来娶我。”
朱大善感动得不行,当即举手发誓非卿不娶云云,螺姑娘细腻的小脸红透如映在水里的朝霞。
“善郎,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事,我毕竟不是人,怕外人知道会引来天师抓我。”
朱大善又信誓旦旦。
但郝灵看他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人定是还有个臭显摆的毛病,螺姑娘的存在,怕是瞒不了几天。
她看着螺姑娘一身灵肉,舔了舔嘴唇。
这一天,朱大善没去读书,全和螺姑娘恩恩爱爱亲亲我我了,郝灵在牌位里脸越来越冷,冷得灵灵灵抱住自己。
“你想干啥?”
郝灵一笑,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胖乎乎可爱的形象,即便是笑也淡漠无情。
“或许,我猜到我寄身牌位的原因了,朱大光请我来佑他后代平安喝退一切魑魅魍魉吧。”
灵灵灵:“你想怎么做?”
郝灵:“吸灵。”
她是吃不去,可精神力能出去,远了不行,那盛螺的缸就在供着她的桌子跟前呢。
废物朱大善,连个专门供祖宗牌位的小桌子都没弄,可见他有多“孝顺”。
到了晚上,朱大善一番花言巧语,就想哄人家姑娘上床,好在螺姑娘没被迷昏头脑,还是回了缸里睡。
等朱大善呼吸绵长,水底一丝动静也无的时候,郝灵行动了。
只见绕着木头牌位一阵风,那小风只在桌子上,呼啸盘旋,转啊转,终于将木头牌位卷起来,咻,飞到桌子边,一倒,哗啦,牌位入了水。
郝灵摸摸并没有汗水存在的额头:“封印禁锢了我的力量,我猜是那个女人要隔绝我的气息,难道是怕有人追踪而来?不过,她猜不到我的来历,幸好还能用精神力。”
只是那封印针对灵力的同时也制掣了精神力,令精神力的作用大打折扣,不过近距离她还是能操控的。
水缸下窄上宽,螺和牌位不可避免的碰到一起。
睡梦中的螺姑娘一惊,才要反应,突然一股大大的吸力将自己的螺壳紧紧吸附在牌位上,与此同时,她体内的灵力,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修为,向外疯狂涌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想变成人跳出去,可浑身软绵绵无法动作,眼见灵力越流越多,修为不断下降,她绝望的闭上眼。
果然,别人也惦记着这个人吗?是比她更强的人找来这对她下手了吧?
忽然吸力一顿,她听到一个声音:“为何缠上朱大善?说,我放你一马,你还能化人。不说,就让你身死道消。”
恩?她不知道?是个女人的声音,她是谁?
吸力重现,更加恐怖的吸力传来,螺姑娘惊慌:“我说,我说。”
吸力消失。
螺姑娘抱紧壳呜呜哭泣:“朱大善是十世善人,再一世就功德圆满位列仙班了。我们这些小妖小怪的,假如能得他的照拂,嫁给他做正头娘子,到时也能跟着一起上天。”
原来如此。
不过——善人?
想想那三十两银子,郝灵觉得这个世界对善的要求太低,为善也需要起码的智商吧。
还有,这螺姑娘的说法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朱大善做十世善人才有的机缘,你们嫁个人就能得着?那岂不是你们小妖小怪的更容易成仙?那还找朱大善做什么?干脆你们自己做善事岂不更容易?”
郝灵中肯建议:“比如,哪里闹灾,你去赈灾呀,你能空手变菜肉,能救活多少人呀,多大的功德啊。”
螺姑娘愣住:“我、我不知道,大家都是这样说的。而且,我、我也变不出多少东西的,那都是灵力化的,用多了我、我就——”
不用用多,眼下此刻,她已经损失了好些灵力,还不知能不能再化人呢。
呜呜,好伤心,好委屈,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干。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赴京(一更)
郝灵让她走:“再敢来,吸光你。”
螺姑娘一个寒颤,牢牢封住螺口,好像郝灵是个色魔似的,也不变成人了,直接原身飞出来,一道光的逃走了,看方向,是去水潭了,可能会顺着暗河去找那条蛟?管她呢。
郝灵在牌位里手握从螺姑娘那里夺来的灵力和修为,一颗非常漂亮的珍珠,慢慢吸收,惊喜。
“灵灵灵,我觉着吸收了这个世界的能量我有力气做些事了。”
灵灵灵通过系统与宿主的联系可以获得能量,不过不管什么形式和种类的能量到了它那里就只是能量了,感觉不到什么差的。除非它分门别类的存起来,可惜,两人现在自己用都不够,谈什么储存。
灵灵灵道:“再来些妖精就好了。”
“放心吧,一定会有的,没听那螺说嘛,小妖小怪都惦记着呢。”郝灵吐糟了句:“那句正头娘子,有些莫名其妙的。难道朱大善十世善人的身份只能提携一个?”
可还是不懂:“只是成个亲就能位列仙班?我怎么觉着那么不靠谱?”
总觉得朱大善是个饵,饵那头的持竿人不怀好意。
灵灵灵说正常:“世界设定,千奇百怪,有这样的规矩不足为奇。我听做任务多的系统说,有个什么地方,硬生生割自己的肉给别人吃呢。”
郝灵:“疯了。”
想到自己,被封印在牌位里,也差不多疯了。
朱大善才要疯,一觉醒来,没有做好的饭菜,水缸空了,就像前几天只是做了一场梦一般。这个时候他倒是清楚回忆起自己搬来时什么样,找屋里院里被螺姑娘变动过的地方,来证实自己真的没做梦。
接受不了,蹲在地上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不会?白得几天好,该知足了。
郝灵又找到朱大善一个缺点,贪婪。
这样的人,真的不能为官。
发呆半天,魂不守舍的夹着书走了,剩下半天也没看进几个字去。
啧,这么大人了,一点不担事,也没定性。
郝灵看朱大善,再没一点顺眼的。
朱大善思念美人一天一夜,起床后决定了:去京城。
钱都没有,怎么办?去借钱呗。
郝灵冷笑的看着他出门去借钱,谁知他到篱笆边又回转来,把牌位带上。
郝灵便等着看好戏,果然,从前的邻居啊、好友啊、同窗啊,一下全同时遇到难关,朱大善还好言好语劝慰人家难关终会过去云云,空手而回。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走着去呗。
朱大善收拾了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拿几套衣裳罢了,可朱大善竟从衣裳里拿出一方玉佩来。
是个落单的鸳鸯,很好,故事来了。
朱大善:“祖宗啊,保佑我找到赵叔叔,子孙孤苦无依,只求赵叔叔看在爹的面子上,能收留我到科举,便是这婚事——”
哟呵,婚事。
谁家这么倒霉被这小子早赖上。
朱大善长吁短叹:“如今我是配不上赵小姐的,但等我高中——祖宗,您一定保佑大善高中啊。”
灵灵灵:“中吧中吧,想办法让他中吧,天天这么念叨,未必不是他祖宗借他的口来告诉咱们他的诉求。”
郝灵皱眉:“你确定?”
她可没感受到一丝属于阴魂的波动。
灵灵灵道:“你太强,或许阴魂怕你,只能躲在自家后代骨血里。”
郝灵想了想:“那就中,不过这人是不能做官的,想他祖宗要的无非是人平安和富贵,这两点并不难做到。”
但既然要中,就要凭真本事去中,让她弄虚作假,这个虚伪无情的男人还不配。
忽然,郝灵笑起来:“行,既然我是他祖宗了,好好为他筹谋一番。”
这是要搞事啊。
搞就搞,只要破了这破封印,搞死——还是不会搞死的。
朱大善对着牌位磕了个头:“祖宗保佑。”
牌位里郝灵伸出手:“乖孙,祖宗一定保佑你。”
朱大善直起身,摸上后脑勺:“祖宗,我觉得你就在我身边。”憨憨一笑。
这一笑,倒让郝灵发现他的姿色,别说,这小子长得唇红齿白五官清秀的,不笑的时候稍显木讷憨厚,一笑起来,顿时有了光彩,很能迷惑少女心扉呀。
女子嫁人看什么?一,好看。二,可靠。好巧不巧,这两样朱大善长相上都占了,啧啧,怪不得招蜂引蝶。
她笑起来:“说不得这一世的桃花劫是他十世善人位列仙班的最后考验。”
灵灵灵一想,有这个可能:“那我发布任务,让他顺利渡劫?”
郝灵点头,很无所谓:“发吧,任务失败又能怎样,主系统联系不上你,咱们就是一路失败也分毫不伤。多发布些,完成就有能量,完不成就当玩呗。”
灵灵灵竟无言以对,以前说任务失败有惩罚不是假的,可这惩罚的权利不是在它手上嘛,再说了,就凭那些惩罚的手段不过是让人疼一疼,以郝灵的境界能怕这个?
它很怀疑,它本就是为郝灵做的,以郝灵与联盟的关系和地位,这个惩罚功能不过是拿来装点门面的。
既然如此——
“光宗耀祖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帮任务目标朱大善科举成名。”
“外面的野花不要采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保持任务目标朱大善身心干净。”
“福荫子孙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帮任务目标朱大善富足一生。”
“开枝散叶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帮助任务目标朱大善弄璋弄瓦壮大朱家。”
呵呵,这是把朱大善的一生给包圆了呀。
郝灵握握拳头:“好,那就先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开始。”
背着牌位和书篮的朱大善莫名觉得天气很凉爽,风对着他吹。
郝灵利用地势之便,将自己旁边的书籍都扫了一遍,一看黑了脸,除了几本科考必用书目,别的都是什么《狐狸仙子快上来》、《我和鬼仙有约会》、《书生夜游遇仙记》、《仙子她白又白》等等等等。
特么!
怪不得他不怕螺妖精,怪不得他半夜遇鬼跳河——见过找死的,没见过找死找得这么迫不及待的。
幸好这不是自己的亲后代,老朱啊老朱,你保佑这么个玩意儿,其实只是用他传传香火吧。
老朱: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孩子多好啊,螺仙子都给迷住了呢。请你端正服务态度,不然扣你积分。
呵呵。
朱大善沿着官道走往京城的方向,官道旁的山上,有个粉衣的美貌女子眼巴巴的望着,一阵风吹来,女子身形晃了晃,名副其实的弱不禁风。
她身后大树下站靠着一个青衣的男子,男子面相俊美带着几分邪气,此时极不耐烦的说:“走都走了,难道你要去追?差点儿被人打回原形还不长记性。”
螺姑娘本能的落泪:“我真的没做坏事呀。”
第一百九十章 古寺(二更)
“早跟你说这条路子不通的,抛去人妖殊途不说,那朱大善就算真的死后位列仙班,凭他没什么厉害功绩的也不过是安排个末流的管文档的小仙罢了,你蹭他的光上去,能做什么?打个扇子端个瓶,没滋没味不说管得还严,见谁都低头,你真受得了?”
螺姑娘擦着眼泪伤心:“可天雷劈在身上真的很疼呀。我们又不是你又有坚硬的鳞甲又有坚硬的骨头,我们螺只有一个壳子,还是关不了门的。”
越说越伤心了:“还不如蚌呢。”
螺姑娘哭哭啼啼:“当初化形时的天雷,把我都劈熟了,差点儿被你妹妹吃掉你忘了?”
蛟青年莫名想笑,又不得不同情,螺这种身娇体软没骨头的动物,被雷火那么一烤,咳咳。
劝她:“跟我回去吧,好歹我们还有龙宫这条路子在,便是不能升天在东海也自由自在。我答应你哥在他闭关的时候保护你,也答应他在你脑子进水的时候打醒你。哼,你竟然敢趁着我睡觉偷偷跑去讨好一个臭凡人,看你哥知道了怎么收拾你。”
螺姑娘立即哀戚戚望他,一脸幽怨:“我都这样了你还威胁我。”
蛟青年全无半点怜香惜玉,上去扯着胳膊将她拉起:“快走吧,就那个浊物,以后多得是山精野怪往他身上扑,麻烦得很。”
螺姑娘就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总算捡回一条命去,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幸事了。
而跟着朱大善,的的确确是一件很折磨人心智的事。
这朱大善,守不住自己的钱财,却也总能有些很及时的好运气,兴许是长了一张好看值得信任的脸,总能在饥肠辘辘时遇到慈祥的老人家呀、过路的好心客商呀、乐于助人的夫人小姐呀,得几分救助。不多不少,足够他吃饱一顿或者几顿便是。
郝灵觉着这大概是十世善人的福报?
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竟也安安稳稳走了大半的路途。
这一天,朱大善穿过一片荒山野岭,荒山野岭出精怪,郝灵早在牌位里捕捉比外头更浓郁的灵气,眼见日头下坠,天黑前,他们要赶到前方的城镇,路边树上跳下来个人拦住了朱大善。
二十许男子,剑眉英气,道士服,铜钱剑,双手横抄,不苟言笑。
“那书生,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朱大善惊吓,期期艾艾过去:“这位——道兄,你有何指教?”
郝灵:“幺蛾子来了。”
道士冷着脸道:“从此刻起,你脚步不停,天黑前还赶得及进城,记着,一定要进城。”
灵灵灵无语:“朱大善没在走?就眼前一条道,路边连个坐的平整石头都没有,他不出现,朱大善早走过去了,这人有毛病吧。”
郝灵:“不然怎么闹幺蛾子呢。”
朱大善吞了口:“道兄何出此言?”
郝灵一个白眼,看吧,这一出就是为了耽误时间不进城的。
道士:“翻过这座山,穿过一片枫树林,有一间古寺,闹鬼。女鬼,你怕不怕?”
郝灵又一个白眼,特意点名是女鬼,生怕朱大善不往上扑怎的?
果然,朱大善怕怕的小眼神里有一丝闪烁。
有贼心,也有贼胆,在这女色上,他朱大善倒是个男人了。
道士说完就走了,向着道旁的密林,而朱大善——这个脑壳有坑的,还站着不动目送人家呢。
...想弄死他。
朱大善再次赶路,反正就一条路,不会走岔,只是那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小,真到翻过一座山,经过一片枫林,这该骟的猪不走了。
一个人自言自语:“哎呀,天黑了,来不及进城了,怎么办怎么办,得找个人家留宿呀,哎呀呀,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家,不如——”
灵灵灵麻木:“揍他一顿吧。”
郝灵说,吸收了螺妖精的灵力和法力,她的精神力能干点什么了。
郝灵阴阴冷笑:“早攒着呢。”
揍是一定要揍的,先把眼前的幺蛾子解决了再说。
朱大善眼睛贼溜溜的往枫林里钻,前头路一拐,两个农夫样的人结伴而来。
“咦,这个时候还有行人?”招呼:“这书生,天要黑了你是要进城吧?今天赶不及了还是明日赶早吧。你可有地方去?”
朱大善支支吾吾,面对人家的热心肠来了句:“啊,有的,和同伴一起的,等会儿他就过来。”然后飞速一句:“我们有马车有仆人,很方便的。”
两个农夫对视一眼,告诫他:“那便好,你们要么往前去一些,要么往后退一些,看到一条小道可以直接去我们村里,可千万别停在这枫树林子。”
许是怕吓坏这精贵的读书人,两人没解释缘由。
朱大善嗯嗯啊啊,点头让路让两人过去。
郝灵叹口气,这已经不是猪队友,这特么就是敌方派来的扫把星。
牌位一颠一颠,跟着朱大善穿过枫林,狂风大作,树叶噼里啪啦打下来,此情此景正常人不该退回人走的道上寻村落?傻子才一个劲儿的往野林更深处去吧。
朱大善就是那个傻子。
雨滴大颗大颗砸下来,顷刻间暴雨倾下,狂风吹动树枝如群魔乱舞,朱大善,就这样风雨无阻,在没有当地人做向导的情况下,相当精准的找到了破败的古寺。
灵灵灵扫描过,朱大善走的是最快的路线呢。
可见冥冥中的天意。
朱大善推开蛛网密结的寺门,穿过野草丛生的院子,大殿的门大大的打开,就等着他了。
浑身湿透的朱大善卸下背后的书篮,打开,先拿出牌位:“祖宗,淋着了吧,我这就生火取暖。”
郝灵:呵呵,大可不必,大可不必脱了你的衣裳露出你的小身段来。
朱大善拧了衣裳,只着一套中衣,在大殿里四处搜寻枯草干枝,最后真生出一堆火来,将书本拿出来仔细烘干。
门外天雷滚滚,门内书生靠着火聚精会神的看书,背脊挺直,侧颜如玉,看上去,还是挺能迷惑人的。
所以说,发情的男人看一看也就罢了,是人是鬼还要等他激素正常了再下定言。
雨下的很大,一时三刻都下不完,等雨终于停下月亮出来,已是深夜。
深夜,女鬼,很好。
郝灵搓搓手指:“马上,我们就会知道鬼是什么滋味了。”
说完想起什么提醒灵灵灵:“这个世界挺有意思,以后我再抓了什么,你帮我分些出来分门别类储存好,我留着慢慢研究。”
灵灵灵自然乐意,这本也是它的任务:“你试试能不能抓些外头的东西来,我想搜集。”
“行。”
郝灵仗着那小瘪犊子对着书本心猿意马的时候,堂而皇之的将精神力往旁边一根干草上一绕,嗖,东西进了来。
“能搜集能搜集。”灵灵灵很开心,旋即黑线:“这草哪个世界都有,没价值。”
郝灵:“我给你收个十世善人来?”
“别,我怕被气死。”灵灵灵急忙拒绝,存个那种货色,它怕是不想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幽魂(一更)
鬼最怕雷,雷走了,该鬼粉墨登场了。
白衣飘飘,长发飘逸。
黑长直倾泻,幽幽眼神一扫,朱大善这个不争气的看直了眼。
特么你不是在看书,是怎么做到第一时间看到门外的鬼的?鬼走路可没声音。
女鬼如泣如诉:“公子,奴家迷路了,这夜又黑又吓人,奴家可以进来取暖吗?”
郝灵若有所思:“他不同意她就不能进来了?”
灵灵灵:“切,是不想太主动。”
郝灵:“你懂得真多。”
灵灵灵:“套路,我这里有很多,不然你多学学。”
郝灵冷笑,本女王需要套路?本女王靠碾压成路。
朱大善当然把人请进来,还贴心的问要不要烘烤衣裳,他可以搭个布帘隔一下。
女鬼嗯嗯啊啊,还是宽衣解带了,曼妙的身姿映在朱大善用竹竿搭着的自己的外衣上。
噗通噗通,只有朱大善自己的心跳,鬼是没有的。
朱大善手摸了摸书篮,里头放着他的话本子,想想上头的艳遇——
“小姐怎么流落到此?是与家人走散了吗?”
女鬼在布帘另一边拧成一个美人瓶,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声音细细弱弱仿佛猫崽子拿软爪子在挠人心偏又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爹娘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反抗不过,就跑了...”
朱大善精神一振:“令尊令堂怎可逼迫小姐这天仙一般的人屈从莽夫呢?以小姐之容颜气度,无论如何也该配个才貌都相当的吧。小姐,你放心,你不要怕,朱某一定为你做主。”
开口两句,就要为人家做主?你怎么知道人家要嫁的不是才貌相当的年轻男子呢?不定还家财万贯。
一声羞涩的笑,女鬼情意绵绵:“若能得个如公子一般的贴心人,奴家,死也值了。”
可不是嘛,死都死了,比做人时自由多了,看上哪个就去追哪个,不亏。
朱大善心头一荡:“小姐——”伸出手指去撩帘子。
帘子那头,露出一点手指尖,两根手指头碰到一起,两人触电一般收回,隔着帘子你望我我望你,然后再慢慢伸出手指头,对在一起,勾开帘子。
朱大善推开了外衣,两人直面相对,四手紧握,双眼缠绵,眼看就要天雷勾地火——
灵灵灵:“你不管管?”
郝灵正纳闷:“这女鬼怎么想的?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看螺妖精任凭朱大善怎么勾引都不肯从,这女鬼怎么这么主动?她不怕朱大善得了她的身子弃之如敝履?螺妖精不是说只能当正头娘子才能得好处?”
灵灵灵:“哎呀,你忘了这是个鬼了,那螺妖精虽然笨了些,可一身灵力正派的很,鬼就不一样了,鬼迷心窍听过没?不定她有手段控制朱大善呢?”
也是。
郝灵心道,可不能让女鬼得逞,朱大善现在还是个童子鸡,就凭他这急色样,万一尝到甜头更一发不可收拾了,还怎么科举高中?她可是有任务的。
就这么一会儿,两人已经滚到一起了,看吧,就说不是人吧,要是正常的女孩子只穿个肚兜躺地上不嫌硌得慌?她万分肯定女鬼身下,那里地上有几枚小石头的。
这个朱大善,祖宗牌位就在旁边呢——你敢骑!
忽的一道风,朱大善只觉后背剧痛,一个咕噜从女鬼头上翻了过去,正好一膝盖杵在了女鬼的脸上。
搂了个空气的女鬼本能的闭眼,捂住鼻子:奶奶的,鬼也是有痛觉的,她鼻子不会塌了吧?要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对鼻子不甚满意,死后能修炼了特意将鼻子隆了隆,看着高直,其实很不稳当的。
确认鼻子完好,女鬼猛的睁眼,瞬间猩红闪过,一个翻身,迅速锁定朱大善,特么,上都上来了——这是什么鬼?
女鬼眼睛瞪大,就见追着朱大善往他背上屁股上狠狠抽打的是个——牌位?
对哟,刚才好像是看到旁边有个木板板,没怎么留意,怎么这臭男人还随身带牌位的?
哼,牌位,里头住的不就是——同行嘛。
女鬼嘴角一勾,娘的,敢来截老娘的胡,老娘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魂飞魄散。
唰,锋利的指甲探出,女鬼脚尖一点,整个人横着飞扑过去,两手在前。
郝灵能怕她?见她主动扑来正中下怀,不躲反上,迎着女鬼就撞了上去,女鬼两手十根短剑去劈砍,却不料那牌位竟一下软着从下头绕了个圈,呼呼砸来,啪,从下巴到额头,狠狠抽中,久久不去。
“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凄厉惨叫,被牌位糊住的地方像被滚烫的糖浆黏住一般,蚀骨的痛楚传来,皮肉噼里啪啦绽开又爆成黑气,很快整张脸埋在黑气中再看不清。
朱大善也啊啊啊的大叫,双手环抱住自己哆嗦不停,看一眼紧紧闭眼,再看一眼再紧紧闭眼。
被迅速抽去修为的女鬼再不是白衣长发的魅惑模样,从脸部开始,身体一点一点炸开化成一团散而不去的黑气,而这黑气宛若无数鬼怪被困网中般挣扎哀嚎,最终仍是被牌位一点一点吸收殆尽。
牌位稳稳落地,带着不可一世的王霸之气。
朱大善跪了:“呜呜,祖宗。”
郝灵本就存着气,听他一声祖宗不像告罪反而是埋怨她吸了那女鬼没让他痛快,顿时怒火火山一样爆发了。
灵灵灵还拱火:“抽、抽死他,照脸上抽。”
牌位飞起来,横着,啪一下抽在朱大善脸上,红肿迅速起来,朱大善呆了一下。
牌位绕到后头,啪啪啪啪啪,对着后背,朱大善嗷嗷叫着往外跑,牌位飞出去追在后面啪啪啪,朱大善又跑进来,又跑出去,凄惨的叫声震慑半个山头。
古树下,好几个衣着清凉暴露的女孩子哆嗦,朱大善叫一声她们就哆嗦一下,一番哆嗦下来,似在跳某种异族的舞蹈。
“这是谁出手了?姥姥也没出门呀。”
“不知道,我好怕,小倩就这样死了?她可从来没失败过。”
“呜呜,我不敢,姥姥打我我也不敢去了。”
“我也不敢,我还不如小倩呢。”
终于,朱大善蹒跚着一步一步回到大殿,背后皮开肉绽血呼啦,往地上一倒,抱头呜呜大哭起来。
“祖宗我错了,不该贪图刺激故意来古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朱大善嚎啕大哭,我的露水情缘哦。
郝灵自然听得出他道歉的肤浅,呵,不长记性?没事儿,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一个木头板板绝对比你长寿,棍棒之下出孝子,老子还不信了,揍一辈子还不能把你修直溜。
朱大善背上书篮,篮在身前,抹着眼泪离开了古寺。
我的祖宗,为什么您突然显灵?
第一百九十二章 潜逃(二更)
朱大善进了城,顶着别人诧异的目光,明明是个读书人的打扮,怎么这脸,还有这背...
好运气再次显灵,县令正好微服路过,拦下他问了问,郝灵才知道朱大善还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二十岁的举人,县令立即起敬,派人带他医治,还请他吃饭。
打听他的伤怎么来的。
朱大善当然没脸说自己和鬼女鬼混被自家祖宗打的,发挥了下想象力:“昨日赶路没来得及进城,风雨突至,误入野山,遥遥看到一座古寺本想进去,谁知有藤条树枝忽然成精一样抽打追赶,我逃了一夜,就这样了。”
作为本地的父母官,有些老百姓捕风捉影的事他自然是知道内情的,甚至这个世界因为妖精鬼物是合理存在,官府和捉妖灭鬼的天师关系很紧密。
因此县令吃了一惊,脱口而出:“竟让朱公子碰上了,万幸朱公子性命无虞。”
在鬼女与螺姑娘之前,朱大善并未接触过这些,因此一听不免心惊:“真是妖怪?”
县令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朱公子之才,高中做官就在不远的将来,等你做了官为一方父母,就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不可思议之事。”故作一叹:“尤其像我这种,辖地挨着野地的,那真是,层出不穷。不过有天师已经过去,很厉害的人物,估计那树妖不会再猖狂多久。”
朱大善脸都绿了,他瞎蒙都能蒙对,还真的有树妖?
县令拍拍他:“朱公子虎口脱险,可见是有后福的,日后前程必然远大,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为兄啊哈哈哈。”
这个时候,朱大善又本能的灵光了,说一定一定,两人还约好以后书信不断。
郝灵:“看来,男人在自己的前程上,有着天生的精明啊。”
灵灵灵:“总算有一点能看了。”
郝灵:“昨日那拦路多嘴的,是天师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捉鬼的。”
年轻的天师来到古寺,阳光照射下一切无所遁形,包括昨晚发生过的痕迹。
那个女鬼——没了?
没得这么干净?
那书生走了?
走得这么干净?
天师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事情好像不该这么发展,站在大殿想了半天,去山头上捉鬼,一个倒霉鬼被抓住瑟瑟发抖。
“我我我、我长得不好看,姥姥没让我去抓男人,我没做过的事你可不能杀我。”
天师无语,他也不想抓,抓了这样的干净鬼也没用啊,问:“昨晚古寺都发生了什么?”
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霉鬼只能把自己听见的说了。
天师拧眉沉思,最厉害的那个女鬼一下就死了?书生嚎了大半夜不知道被谁揍了?
天师想不出来,四周展望了下,觉得比往常空荡,问:“你家姥姥呢?”
蹲在地上的女鬼两手捏着耳朵,闻言抬头看他,露出一张果然不怎么好看的脸,傻呆呆看着他:“天亮的时候,姥姥召集大家伙儿,说她近日有感,要闭大关突破去,让大家爱干嘛干嘛去,姥姥就走了。”
实际上,昨晚发生了什么树精看到了,它的根系那么长,耳目那么多,朱大善离它十里地的时候就盯上他了,然后派了最厉害的女鬼去,**气。
女鬼在里头勾搭,它就在外头看着呢,亲眼看着关键时候那不起眼的木头板板飞起来,对着它垂涎的金疙瘩就是一板子。
树精吃惊极了,它看得清清楚楚,上头写着:先祖朱大光。
这是祖宗显灵护佑子孙?可这祖宗脾气也太大,怎么就按着他亲子孙照死里打?莫非不是亲生的?
接着女鬼扑上去,那时候树精心里说,对,劈它个木头板板,敢坏老子的事。下一秒它就后怕了,幸好扑上去的不是自己哇。
自己手底下的鬼几斤几两它是清楚的,这个小倩是最厉害的,若是小倩反了自己,它有把握弄死她,在自己握有她命根的前提下。但小倩真跟自己打起来,自己也不会太轻松就是了。
可那个木头板板,轻轻松松就把小倩吸干了,全程小倩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树精不得不慎重。
这一慎重,朱大善挨着揍跑出来,牌位飞在后头打,打着打着,趁着朱大善扑在地上换气的时候,那木头板板,对准自己一条露出来的根,抽。
痛及灵魂。
树精当即决定绝不去招惹这块板板,太特么疼了,要是被它追着打,不如死了呢。可怜的朱大善。
树妖就这样退缩了,它不禁思考,人间道是变了吗?不行,安全为上,远遁保命,人间太险恶,它还是太稚嫩,它要回深山的更深处好好思考树生。
年轻的天师冷笑,冰凉的目光射向深山:“伤天害理作恶多端,以为逃走就不用接受天道的制裁?太天真,本天师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嗖,人射了出去。
徒留小鬼傻呆呆:追到天涯海角?怎么这么耳熟?哦,姐姐们经常说,男人就喜欢听这种话,什么跟你到天涯海角呀陪你到海枯石烂呀,都是哄人的。
天师他,去哄姥姥了?
小鬼身躯一震,突然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呢。
郝灵在把玩着女鬼法力凝成的珠子,大概这个世界喜欢珠子吧,螺姑娘法力吸进来也是自动凝成珠子,不过螺姑娘的珠子粉白色,女鬼的是黑的,且黑里带着丝丝怨气,那是女鬼造下的孽。
灵灵灵保存了一些,剩下的郝灵慢慢吸收,身为植灵大师早轻车熟路如何剔除灵力中的杂质,倒不怕吃坏肚子。
那头,朱大善带着县令的资助又上路了,这年头,钱还是很值钱的,县令也不是多富,不然不会来这地界当小官,他资助了二十两的盘缠。
不过,可以想象得到,二十两,只是到达下一个城镇,嗖一下又没了呢。
卖身葬父小白花。
当然是假的。
灵灵灵:“你就眼睁睁看着?”
郝灵冷声:“人家凭自己本事智商和情商骗的。”
灵灵灵:“太不通俗物了,平民百姓三两银子就能办一场体面的白事。”
三两?都是铺张浪费,会过日子的一两就能得体面。
由此,朱大善太不了解民生,做什么官?郝灵已经在思考,若是朱大善高中后被朝廷派官,假如朝廷真敢用他,她就真敢打断他的腿。
至于说教导他把他培养成利国利民的真人才——呵呵,她是他亲祖宗吗?
花光盘缠的朱大善并不在意,相反他还觉得很自豪,看,他又帮助了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呢。至于说前路如何前行,他会不会困苦不堪?怎么会,天下这么多好心人呢。
比如说,路边卖茶的一家人就很心善,主动邀请他在家里过夜呢。
郝灵只想说,蠢货,这家老两口蹒跚的年纪,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这样情况下,让一个外男在家过夜,一看就有问题好不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又来(一更)
可朱大善的智商在美貌小娘子面前从来不够用,一口答应下来不说,还与当家男人拉话个不停,那男人也是,三句不离他女儿怎样怎样。
说着说着,竟然要托孤。
老汉愁苦:“家里生活是越发过不下去了,我和她娘想让她去京里找姑姑,她姑姑家阔绰,也喜欢她,说想给她说亲嫁在京城里,这样好照拂。可我和她娘老得动不了了,也不想离开故土,让别人送她去又不放心——”
倒霉催的朱大善主动接口:“老丈信得过,我愿意护送小姐去京。”
人家凭什么信你?你有什么资格送?
可老汉答应了,喜不自禁,老太婆也高兴得不得了,小姑娘羞嗒嗒,好像答应的是她的亲事得了如意郎君般。
朱大善也裂开嘴傻笑。
郝灵也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好的妖精不做非惦记人,别怪祖宗我不客气。
安安生生过了一夜,第二天朱大善再上路就是两个人了,一男一女,一才一貌,别说,还真登对。
老夫妻泪眼朦胧的送走女儿,转身人看不见的地方茶棚变成草窝,两只老獐踏草而去。
而朱大善和小姑娘走了没一会儿,朱大善正在嘘寒问暖,背后书篮一阵摇晃,朱大善头皮一麻,心叫祖宗。
木板板飞出冲着他的背就是一阵毒打。
小姑娘看傻眼,转身要逃,木板板一下飞来打在脑袋上,小姑娘发出一声惨叫。
这次郝灵控制得很好,将她修为和灵力吸收留下一具全尸。
正是一只年轻的小獐子。
朱大善看着獐子傻眼,却也不是太意外。
大概,他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体质了。
木板板嗖一下飞到他脸前,朱大善抱脸:“祖宗,这次我可没做什么。”
没那啥呀,有心没那胆,您饶了我吧。
一道不怒自威的老头声音:“生火,吃肉。”
朱大善愣住,这是他祖宗的声音?
“这、这不好吧,这姑——”
木板板一震。
朱大善连忙开口:“她方才还是个人呢,我不敢。”
郝灵冷笑,你不敢?你摸人家小手的时候可敢得很。
“哼,走吧。”
木板板飞回去,朱大善看了眼獐子,默默上路。
走后很久,老头老太婆从草丛里跳出来,悲戚戚眼含恨。
“可怜我女儿——天杀的姓朱的,那个木板板是什么?”
老头叹气:“唉,不愧是十世善人,看来他身边自有高人保护,自认倒霉吧。”
“自认倒霉?咱女儿就白死了?”老太婆眼神恨毒,恨不得追上去将朱大善咬死。
“不然呢?”老头也怒:“家里儿子女儿那么多你都不顾了?让他们被黑狼一家吃掉?”
老太婆哽咽,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老头更怒:“早让你不要太放纵瑛姑,咱们妖物,老老实实一步一步修炼是正经,吃不得修行的苦,就别妄想做天上的仙。歪门邪道,兴你算计不兴人家反击?搭上一家子的命你才死心。”
老太婆被骂得抬不起头,什么也不敢说,最后老老实实和老头带着女儿的尸身回家去。
灵灵灵给郝灵现场转播回来,郝灵道:“他早清醒女儿也不用搭上一条命,可见他也是动过妄想的念头,还好,及时醒悟。”
灵灵灵:“这小小地方妖精都是一窝一窝的,这是个什么世界啊,你说,既然妖精这么多,为什么普通百姓都不知道呢?”
她哪里知道,或许正是这里的特色呢。
她在书篮里蹦了蹦,朱大善明显僵直了背。
“我帮你弄了些经史诗词,你走路无事,便一边走一边背吧。”
朱大善一瞬窒息,老祖宗督促他念书?
不止。
“每日一题写策论给我,题目自定,不交作业的话后果你懂得。”
策论?书面作业?每日一题?
朱大善灵魂窒息,祖宗,你还布置作业?学堂夫子们也没你这样严苛,策论啊,最短也要十日一篇吧?
“你不是要科考吗?没有海量的练习你考个屁,从今天开始,你就练。”
啪,一本书从天而降砸到他头上,朱大善本能接住,一看,苦瓜脸变成震惊脸:“祖宗,这是《国文集》?嘶——真的假的?”
《国文集》那可是朝廷主持编纂的,里头收集的那可是从历朝历代的名臣大儒的锦绣文章里精挑细选的,因为著者皆是臣工,所论皆是朝政国事,这套书,可不面向普通学子,是国学收藏。
也是赶巧了,之前那个小城里,有个退隐下来的高官,家里藏了这么一部。
也才一部,《国文集》截至目前,共二十部,还是精简了又精简的。等以后有机会,可以收集全,灵灵灵也需要。
我的祖宗哟,您真是通天的手笔呀。刹那间,朱大善昂头挺胸走路生风,有这样的祖宗在,何愁不高中。
郝灵幽幽:“凭真本事给我中个状元,不然——哼哼。”
朱大善立时缩了脊梁,木板抽在背上的感觉,他严重怀疑紫檀木的牌位里包裹的是铁块。
老实了,捧着书,一句一背,遇到不会的,问郝灵,郝灵根据灵灵灵的分析进行解答。
朱大善哇哇的:“祖宗高才,难道祖宗您其实是隐世的大儒或高官?”
郝灵:“所以,你敢丢我的脸就准备好去死吧。”
朱大善:“...”
祖宗好冷酷,大善好怕怕。
老老实实的背书。
这次在野外没再碰上什么幺蛾子,或许是因为这一片是连着的,得了獐子家的教训?
到了下一个城池,比较繁华的枢纽地段,朱大善看着运河上的船眼馋,若是能搭上船便能直接北上。于是在码头上晃荡起来,希望能运气好的碰上好心人。
这次他运气没那么好,或者说,这城里还有事等着他,朱大善晃到天黑,不得不去找个地方借宿。他倒也不笨,找到有几个小钱的平民住的地方,打听谁家只男人的,问能不能借宿,他可以给周围人家代笔,报酬不拘钱或物,都给借宿的人家。
大家一听,人家知道主动避讳只找家里全是男人的,只是住一晚不要钱,街里街坊的写个信用几个鸡蛋或一把菜来换,皆大欢喜嘛。
立即有户人家只有父子俩的请他住进自己家。
做父亲的只有三十来岁,儿子十岁的样子,父子俩相依为命。
朱大善摆了摊子给众人代完笔,父子二人得了一堆不值几个钱的吃的全张罗成饭菜,男人当家便是这样,不会想下顿。
在院里摆了桌坐下,吃饭间,男人说了件怪事。
这城里有一李姓大户,李员外的爱女李小姐,突然爱吃鱼了,每日城外那大湖里网的鱼钓的鱼全送李府让李小姐挑,李小姐一天三顿不离鱼,最近更是放出悬赏。
“说城外那仙女湖里,有一尾三尺三的金色鲤鱼,谁捉了给她,赏银千两。”
男人的重点在一千两:“大户人家真有钱啊,一尾鱼比金子都贵,啥鱼不是吃啊。啧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来(二更)
朱大善动了心,晚上把牌位往桌上一放,膝盖一软。
“祖宗,您的本事抓条鱼算什么,有了银子,大善能带您乘船直上。”
郝灵:“好想法。”
朱大善大喜:“是吧,祖宗您也这么想吧。”
郝灵:“嗯,让祖宗挣银子孝敬你个龟孙,亏你想的出来。”
朱大善一僵,牌位飞起。
“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打我,啊——祖宗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啊啊——祖宗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啊啊——”
隔墙有耳什么的,不怕的,咱有结界。
朱大善被打成死猪倒在地上流眼泪。
郝灵:“出城,不准停留,不想走路,要不要祖宗打断你的腿?”
朱大善立即爬起来,表示祖宗我行,走路我可擅长。
可能这么轻易的走,朱大善便不是主角了,明明都到了城门了,一辆马车的帘子被风掀开,两只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过来,瞳孔瞬间竖起,旋即恢复正常。
小丫鬟走过来:“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求一幅画。”
朱大善受宠若惊,心里默默期待,这次可是人吧,祖宗他不会抽我了吧。
郝祖宗:呵呵。
被请到酒楼上包厢,妙龄佳人已在等待,雪肤樱唇,自然是个美人,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又圆,笑起来眼尾勾勾,几分撩人。
朱大善一下被勾了魂,装模作样:“不知小姐喜欢什么画?”
李小姐吃吃的笑:“我这样的闺阁女,喜欢的自然是鸳鸯戏水。”
好露骨的调情。
朱大善只差摇尾巴,鸳鸯戏水啊,他擅长啊,他是真的见过鸳鸯戏水的,铺开白纸,唰唰唰一连画了三幅,李小姐连连叫好,一双大眼睛柔软泛光,邀请他去李府做客。
书篮里没动静,朱大善便应了,屁颠颠跟着人家又回了城。
灵灵灵:“抽少了。”
郝灵知道:“攒着呢,先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小姐是人,可这会儿在她身上的不是人。
朱大善进到李府,也不知那李小姐和她爹娘怎么说的,李老爷问朱大善想不想娶他女儿。
朱大善支支吾吾,道他未得功名,不想成家。
李老爷便直言资助他进京和以后为官的一切费用,李老爷不是虚言,李家,非常有钱。
朱大善不是不心动,至于早年的那桩婚约,人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呢,便是找到了——赵家小姐长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哇,万一...
李老爷见他犹豫,笑起来,让他好好考虑。
一晚上,朱大善跟煎油饼似的翻来覆去,还跪在她跟前悄嘀咕:“祖宗,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郝灵:我觉得?你只需要你觉得吧。
朱大善想笑又极力装正经:“那李小姐,要才情有才情,要容貌有容貌,从小也是琴棋书画养起来的,跟咱老朱家算是门当户对。”
嘿嘿嘿的笑。
郝灵无语,你个破落户,跟人家门当户对?
“李老爷疼李小姐,一半家业给当陪嫁,我——”朱大善笑得憨憨不好意思:“祖宗,不是大善吃软饭,您不知道哇,这做了官后上下的打点同僚的来往,都是银子呢,与上司交好更是少不了黄白之物,不能免呐——”
郝灵道,你就那么确定你能高中?本祖宗给了你好大的自信呐。
朱大善嘿嘿一笑:“我娶了李小姐,以后生了孩子也是李家的骨血,李老爷肯定会对咱朱家好。”
看吧,男人永远是理智精明的,什么情爱爱情,重要的是利弊。
于是她冷笑出声:“万一你进京有什么侯府小姐丞相之女或者公主郡主的也瞧上你呢?”
呃...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朱大善呆住,是啊,万一自己高中状元,皇帝想赐婚呢?到时自己如何说?
“祖宗,幸好你提醒了我,我知道了。”朱大善抹了把脸,规规矩矩躺下一下睡着了。
第二天,他婉言相拒了,拒绝的理由,是那桩幼年时定下的亲事。
“虽然多年没联系,但毕竟是父母之命,小子辜负伯父的好意了。”
李老爷倒没生气,他心里是瞧不上朱大善的,二十岁的举人是难得,却也没难得到他李家主动攀附的份儿,一个破落户而已,算他识相没敢答应,不然,他真要动动别的脑筋。
李小姐一听朱大善拒了,瞳孔闪了下,危险的气息流露,转身又笑吟吟,邀请朱大善去仙女湖赏景。
朱大善心里很过意不去,立即答应下来,正好仙女湖在他出城的路上,安慰过美人,他赶紧离开吧,免得美人越陷越深,他又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郝灵表示呵呵。
到了仙女湖,湖边有亭,亭下便是水,李小姐让人退下,说要听朱大善抚琴。
李小姐很有些雷厉风行的样子,那亭深入水面十米的距离,周围挂有竹帘和帐幔,她一发话,婢女们立即鱼贯而出,退出连接亭子和岸上的栈道为止。
两人独处,湖风连连。
李小姐轻笑曼语:“朱公子弹琴,我来伴舞如何?”
眼波流转,勾了魂。
朱大善坐在琴后,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灵灵灵赞了声琴不错。
“是古琴,等会儿,收了它。”
郝灵:“随你,这里什么你看上我都给你收,等会儿打起来也是糟蹋。”
李小姐随着琴音舞动,一双妙目时时扫向朱大善,或多情或痴缠或幽怨或欲迎还拒,仅这两只眼便能排一出戏了。
也不知她怎么舞的,八角玲珑亭,竹帘一道道放下来,帐幔一条条散落开,从里头看外面,不算清晰,从外头看里面,那是绝对看不出什么来了。
朱大善小心肝噗通噗通,李小姐一个旋转,外衣从肩头滑下,露出一片雪腻,跌坐在朱大善身边,小脸挨着他的肩,吹气。
“善郎,得不到你的心,可能得到你的人?哪怕一次也好。”红唇碰触耳垂:“总要给人家留一点念想嘛。”
朱大善身似火烧,祖宗,她自己愿的,我我我——您怎么看?
郝灵:冷眼看。
李小姐一推,朱大善顺从倒下,还咬了咬唇,特么,跟他是被强迫的似的。
李小姐一笑,装吧,老娘不在乎,老娘要的是——
她随之倾倒,一只手摸上朱大善腰间,拨开他的腰带。
朱大善小心脏跳得通通通,祖宗,是她自愿的,是她主动的,我可什么都没干,祖宗,您不出来就是同意了,等李小姐过了门,大善让她孝敬您,一日三炷香。
郝灵:大可不必,祖宗我受不起。
眼见腰带开了,外衣解了,雪白的手指头摸到里面去了,哗——平地起风浪,一道浪头从湖上狠狠打过来,砸破临湖的两面竹帘,竹帘呲啦啦破败落地,几道白光一闪,唰唰唰,打湿的帐幔割裂开来落在地上,上头的粉色被水湿透,露出颓败的颜色。
“大胆猫妖,你敢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