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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彩虹鱼     植灵女王升级记txt下载     植灵女王升级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妖斗(一更)

    “有什么不敢,我又没害他,我也没想害他,不过是露水情缘你也看不过眼,怎么?把他当你的情郎了?”

    李小姐从从容容站起来,手下一划,那朱大善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嘭一下怼到后头的亭柱上,唰唰唰几道绳子捆得老老实实。

    “祖宗。”朱大善叫了声。

    两个妖怪都没当回事,以为他吓的。

    郝灵不动,说好的看打架的。

    只见那自湖中跳出来的鱼妖身披淡金色衫裙,发结双环,水灵灵的小脸蛋怒而生威,持剑而立,颇有几分出尘脱俗。

    郝灵惊讶:“她的灵力倒比螺妖精还浓厚纯正,且带着一丝天地正气,看着倒像是正经修行的正派弟子。但愿她不是对朱大善抱有什么想法,不然,我还真要可惜了。”

    至于那猫妖,不是什么好妖精,不然不会锁了人家的魂魄夺人家的身体。

    鱼妖道:“你不走正途,残害人命多条,以往看在大家都是同类的份上,多加规劝。既然你不加悔改还变本加厉,别怪我替天行道。”

    一剑刺去,猫妖腰肢不可思议的一扭,躲过这一剑,也冷笑:“我最看不上你这死样子,同是妖物,你不过得了个道人的点拨便自称正统了?大家谁比谁高贵了?老娘就是喜欢吃别人的,怎么?以前你不急,现在急了眼,还不是一样看上这穷书生。”

    猫妖仰天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来吧,咱们一起吸干他如何?”

    朱大善瑟瑟发抖。

    鱼妖失望的摇头:“死不悔改,今日,便让你葬身湖边。”

    唰,白光连成一片,向猫妖兜头罩去。猫妖面色一厉,手上多了一条乌黑的鞭子,迎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

    轰轰隆隆,是亭子边的水面上炸起水柱,远看倒也是个景。

    只是这里这么闹腾,岸上的人不来看看吗?

    郝灵吐槽,这个世界妖精才是正统吧,趁着两人打斗毁了不少东西,转到都看不见这里的角度时,嗖一下把碰倒地上的古琴收了进来。

    朱大善看见了,眼睛瞪得大大:“祖宗、祖宗——”你别管琴了,也管管我。

    郝灵冷哼,让你精虫上脑,活该。

    朱大善呜呜:“祖宗,她们会杀了我的。”

    不会,那个鱼妖明显实力更胜一筹,她是帮着你的。

    果然,又斗了会儿,猫妖不敌,被鱼妖一剑刺在肩窝,鲜血直流,勃然变色,突然跳起,身子在半空诡异一扭,人落在朱大善旁边,鞭子一甩,缠上朱大善的脖子。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鱼妖不得不停下,怒道:“你不要再做更多错事。”

    猫妖冷笑:“从我吃掉第一个人开始,就回不了头了。我无意对付这十世善人,不过是用他引出你罢了。大家都是妖,凭什么你这么好命得仙人指点。若你想救你的恩人,好,自废修为,我绝不伤害他,也不会再要你的命。你可想好。”

    说着鞭子一收,朱大善呃一声,下意识吐了舌头。

    鱼妖大急:“你我恩怨是你我之事,何故连累他人?况且他是十世善人,你若伤害他,天雷也不会饶你。”

    郝灵:“记下记下,十世善人不能主动伤害,会遭雷劈的,怪不得这些小妖精一个个自荐枕席,我还当她们傻呢。”

    灵灵灵:“知道了很多奇怪的知识点呢。”

    鞭子再一紧,朱大善脸上泛紫。

    “哼,我不伤他天雷便能饶我?不过多一桩罢了。少废话,你废还是不废,我数到三,一、二——”

    鱼妖面现挣扎,扔了手里的剑,一掌高悬,对准自己丹田位置,手掌颤抖。

    猫妖兴奋的眼睛变成金棕色椭圆瞳孔,尖声笑了下:“三——”

    不等三的音发出来,一道吸力从朱大善怀里发出,结结实实将她拉了下来,脸埋在朱大善胸腹之间。

    这个姿势,委实暧昧,却充满杀机。

    鱼妖一愣,大怒:“这个时候你还、还——”不愧是猫妖。

    猫妖被埋住脸,发不出声音来,徒劳挣扎,双手放开了鞭子使劲去撑。

    朱大善乍得空气大口大口喘着气,眼角流泪,祖宗哇祖宗,这次,他真的差点儿死掉啊!

    鱼妖发现不对,几步过来伸手去抓。

    “别动。”朱大善喊了声。

    鱼妖顿住,不解的看他。

    鱼妖长得极美,但这会儿朱大善委实没有风流的心,不过直面这样一张脸,他还是本能的放缓声音:“我祖宗在——处罚她,你别沾手,不然你也被一起——”

    后头的话他不知该如何说,但鱼妖已经亲眼见到,李小姐软软翻了过来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她身上,再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猫妖气息。

    猫妖,整个人被吸掉了。

    鱼妖下意识惊恐,想向后退。

    一道老年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响在耳边:“你没动歪心,本祖宗不会动你。”

    鱼妖:“...”深吸一口气:“是她自作自受,惊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说完,她对朱大善正色道:“恩人有此一劫,是我之缘故,今后,恩人但有需要,不敢不来。”

    手心一攥一开,里头一枚金色鱼鳞:“恩人遇到难事,只要将其放在水中——欸?”

    金色鱼鳞钻进她手心,不见了。

    什么意思?

    她没舍不得给啊。

    郝灵:“人妖殊途,你们不打交道的好,真想报恩,等你们都位列仙班再说前尘吧。”

    鱼妖默了默:“是我着相了,有前辈在恩人身边,自然用不着我。”

    一声告辞,人跳入湖中,再无踪迹。

    好了,没有外人在了,可以好好发一发脾气了。

    牌位升到朱大善脸前,朱大善一阵哆嗦,仿佛看见威武老头抬起脚:“祖宗,外人面前,留点脸?”

    郝灵:“你的策论,欠了几篇?脸?你要那个何用?”

    朱大善哀嚎:“祖宗,真的做不出来,您宽泛宽泛,三天一篇行不行?两天也行啊。”

    木板板狠狠抽去:“宽泛?这一路上,不是獐子就是猫,你特么的沾花惹草倒给我宽泛了?泡女人的时候就忘了你还要考试是吧?祖宗今天让你长长记性。”

    噼里啪啦,朱大善想到一个哲学问题:人,为什么要活着?

    最终,郝灵还是给了朱大善面子,无他,他得把人家李小姐好好送回去吧。

    朱大善喊了岸上的人,将李小姐抬到车里,随车护送,等到了李府,李小姐悠悠转醒,看朱大善的眼里全是陌生。

    李老爷喜不自胜,他家是商贾,养了好几个商队,年轻时他也是走南闯北的,见识过很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女儿突然变了性子,他当即就猜到原因了,一面稳住那妖物,一面已经派人去寻天师。

    没想到呀,天师还没寻来,女儿已经好了。

    如此之下,看朱大善格外的顺眼,嫁女儿是想都不要想的,这小子可不是良人。但银子是可以给的,且给他一个木牌牌,进京后可以在李家的铺子里得照顾。也是结识一条人脉嘛。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到京(二更)

    又见木牌牌,朱大善生怕这里头住着一位李家的祖宗,但还是很欢喜的收下,接着便告辞离去,走得很快,生怕有人追似的。

    有积压的作业逼着,还有猫妖用鞭子勒他脖子的阴影在,朱大善这次赶路赶得目不斜视。

    “卖花卖花,公子买花吗?”漂亮的卖花女捧着花篮追逐,花篮里栀子花开的洁白芬芳,羞涩而热烈。

    朱大善嘴里默念,脚下不停,大长腿咵咵咵,一下将卖花女甩下。

    气得卖花女扔了花篮,手一挥,朱大善前进的路上赫然钻出一丛荆棘,尖刺丛生。

    朱大善只顾背书,没看见,眼见他抬起一只脚,正对着一丛刺落下,卖花女嘴角弯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啪——朱大善脚顺顺当当落了地,再看地上,分明就是黄土路,哪里来的荆棘丛。

    而卖花女突然被抽了一巴掌,捂着脸翻身滚落到路边草丛里,惊恐不已看着朱大善越走越远,终是没敢追上去。

    走了一个卖花的,又来一个卖兔子的。

    “公子,你看兔兔多可爱,买只兔兔带在身边,它还能听你说话给你跳舞呢。”美丽的卖兔女乖巧又可爱。

    正好朱大善默背完一篇文章,才松了口气,听得有人跟自己这样说话,下意识望去,对上一张纯良无辜的脸。

    莫名脑子一抽:“你要跟着我,陪我说话给我跳舞?”

    卖兔女一下红了脸:“人家哪里这样说啦,人家说的是兔兔。”

    兔兔?

    朱大善才看到卖兔女手里捧着的那一只小兔子,别说,雪白的长毛兔,耳朵又大又柔软,看着是挺可爱的,就是——

    “这么小,没多少肉啊。”

    肉,这几天被祖宗逼着补作业,他已经太久没吃肉了,朱大善盯着可怜的兔兔,不由回想起在老家时吃过的大肥黄兔子。

    兔子嘛,管什么颜色呢,你得先有肉啊。

    卖兔女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呵呵,公子说笑了,我的兔兔可不是用来吃——”

    “你跟我走,”

    什么?

    “每天给我做一道红烧兔头。”朱大善舍不得的将视线从兔兔身上挪到卖兔女脸上:“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你大爷啊!

    卖兔女怒了,老娘都忍了个你臭男人近我的身,你特么的竟要求不止卖身还得卖同族?忍不了!

    唰,一个胡萝卜形状的大木棍被她从空气中抽出,照头噼里啪啦一顿打。

    朱大善抱头鼠窜,可惜,不管他跑多快跑到哪里,卖兔女总能出现在他前面给他狠狠一棒。

    当然,打是不可能打死的,最后卖兔女打够了,恨恨踢了脚,将大棒子扔在地上,骂骂咧咧走了。

    “什么玩意儿,当自己什么好东西了,还红烧我,老娘不红烧你都给你脸。”

    郝灵羡慕的盯着地上大棒子变回的一根胡萝卜:“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为啥有些文明总看不起别人。我是星际顶能干的植灵大师了,可我也做不到把胡萝卜徒手变成坚硬的大棒子。”

    他们倒是有科学的手段改变分子的排列呢,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人家有的世界,根本不需要知道什么分子粒子细胞结构,人家直接念个咒,一撮手指头,什么都有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简直要气死了。

    灵灵灵:“你也很了不起啊,这些妖精可做不到给别人生灵,你能让没有生命迹象的死物产生意识。”

    然后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只能说各有千秋,知足常乐。

    郝灵只是羡慕,并无其他想法,别说她眼下被困在牌位里,便是出去了,她是人,也参不透妖精的路子。

    朱大善哎哟哎哟:“祖宗,您怎么不救我?”

    郝灵:“你死了?”

    “她、她、她是妖精啊。”

    “嗯,是个正常的妖精,知道廉耻和荣辱,你要吃光人家的亲人,人家能不打你?”

    朱大善:“...我只是想雇个厨娘。”唉,果然是个兔子精,自己与人家那样说,却是冒犯了。

    呜呜,祖宗他眼睁睁看我被打,我再也不是祖宗的小善善了。

    而郝灵此时想起:“什么时候开考?”

    朱大善:“今年冬月。”

    郝灵一愣,春闱春闱,不都是二三月份?左归不就是二月底三月初中的状元?

    朱大善道:“原本今年是三年一次的春闱来着,结果开春的时候皇帝大病一场,病得挺厉害的,春闱就取消了。幸亏后来皇帝很快病好,但过了春闱的日子,就改在冬月了。”

    说着庆幸:“也幸亏改在冬月,不然我是赶不上今年的,下一次,三年后了。”

    郝灵:“你还要走多久?”

    朱大善:“祖宗,您累了?放心吧,之前的路不好走,往后全是平坦的大路,说不得能有车搭,我预计,估摸最慢一个月,快则半个月咱就到京了。”

    郝灵算了算:“行,正好天气凉爽下来好读书。朱大善,我告诉你,你敢给我不中,我让你原地来见我。”

    朱大善:“...祖宗,我一定会努力。”

    郝灵:“再去招惹女妖精,我削了你的皮。”

    朱大善喊冤:“都是她们来招惹我。再说,祖宗啊,大善一双肉胎俗眼,真看不出哪个是妖精。”

    郝灵言简意赅:“凡是长得好看的、主动找上你的,全是妖精。”

    朱大善:...所以祖宗你是在内涵我长得独独不得人类喜爱?

    此后,路上再没出什么幺蛾子,朱大善人品大爆发,帮忙推把车啊念个信啊背个人啊带个话啊,做足了好人好事,好人有好报,几乎一路没怎么走路便顺利到了京城,用时不到半个月。

    郝灵夸他:“不错,没被女色迷惑的时候你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朱大善讪讪的解释:“祖宗,我只是觉得每个女孩都是美好纯洁的,不该被辜负。”

    郝灵不可置信:“你看着人家纯洁你就把人往床上拉?你什么思想?”

    朱大善:“没有——”

    “是没有,连找个床的功夫都舍不得,不是开着门的破庙,就是八面透风的湖中凉亭。呵。”

    朱大善:“...祖宗,我真没看出她们不是人,且,我这个人很负责的,真——那啥啥了,我一定把人娶回家负责到底呀。”

    郝灵冷笑:“是哦,老朱家就妖鬼同堂了是吧?你给我生一窝子带尾巴的还有没影子的,老祖宗我谢谢你喽?”

    朱大善:“...我不是不知道嘛...”

    “呵。”男人。

    朱大善提起精神:“祖宗,您觉着,我要不要去找赵叔叔一家?”

    郝灵反问:“你觉着呢?”

    朱大善纠结:“此时上门,好像不是好时机。若是赵叔叔一家过得好,我去未尝没有打秋风之嫌。若是赵叔叔一家过得艰难,更不想让故人看到吧。”

    呵,这个时候倒不傻,可你怎么不说说人家兴许根本不会欢迎你呢?

    朱大善一拍手:“决定了,我找个寺庙借宿吧。”

    啊,倒霉的寺庙。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一(一更)

    朱大善进了京,妖怪们开大会。

    “到嘴的肥肉不吃对不起自己。”

    “可他先人板板厉害。”

    “想吃他,先解决那先人板板。”

    “偷?”

    “碰到那板板的同行可都被吸干净了。谁敢去?”

    “借刀杀人。”

    “哪个刀?”

    “天师。”

    此言一出,小伙伴们静了静,刺激了,一群妖怪集资买天师去除鬼?天师没脑子的吗?

    出主意的那个妖怪挤眉弄眼:“正一。”

    喔嗬,怎么忘了他。

    “正一来京了?他来干嘛?”

    妖怪们头疼,正一此人,跟他名字一样一样的,一本正经的一条筋。在其眼中,凡是妖、鬼、怪、魔等,只要不是人,就不该存在这世上。曾强烈建议,关闭通往人间界的所有通道,异族永不往来。

    可惜,他也只能嚷嚷,关闭界道,谁有那个本事?

    于是正一奔波在所有异族出现的地方,见一个抓一个,而抓一个必死一个。

    落在正一手里,是绝对没活路的。

    一群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疯子,谁去?

    出主意的妖鄙夷,尔等只长修为不长脑子吗?

    “拿钱买人,让人去。”

    对哦,正一不杀人,哪怕他眼睁睁瞧见人杀了人,最多也是把凶手抓了交给官府。

    奶奶的,双标狗。

    见识过正一的妖们心有余悸:“希望正一能收了那嚣张的木板板,或者,那木板板打死正一吧,总之,得有一方除掉,两败俱伤更好。”

    想的真好。

    朱大善果真找了个城外离着不远的小道观借住,道观只给提供住的地方,吃喝全靠自己,读书之余帮着抄写道经即可,只不要胡作非为,道人们是懒得管他的。

    或许这道观有几分本事,朱大善闭门读书再没妖精找上来,颇让郝灵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妖精是不来了,道士却来了。

    准确的说,是天师。天师是道士,道士不一定是天师。比如观里的道士,每日里参悟念经打扫锻炼外,还要种地种菜接待香客,香客们大都平凡,道士们笑眯眯劝慰人生,遇到身体不舒服的,也能诊个脉送几样朴实无华的草药,既入世,又飘然,天地独乐乐。

    这几个道士身上的气息平和中正,引人亲近。

    可突然间出现的那个就不一样了,郝灵一看便知其是个天师,不过他背后背着的不是铜钱剑,而是一把雷击木剑。蜿蜒成形,似蟒蛇状。

    郝灵想起自己有一条龙形的雷击木呢,崖松,比他的普通松木可珍贵多了。

    可惜,自己出不去,好东西不能炫。

    只是...郝灵皱了皱眉,这天师身上好大的杀气,还有不少杀孽,观其眉眼,似乎正派坚毅的过了头。

    天师直直找上朱大善:“本天师道号正一,誓杀世间所有妖魔鬼怪。”

    朱大善傻住:“啊?”

    正一:“听说朱公子有一块成精的牌位,不防给本天师看看。”

    “啊——”朱大善合上嘴,面色怪异,奇怪的看着他:“大师,你是不是搞错了,那是我祖宗。”

    正一一句:“人鬼殊途。”

    朱大善心道,那是我祖宗,又不是女鬼。

    客气道:“大师,请自重,我祖宗就是我祖宗,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没家没业的那叫鬼,我们老朱家祠堂可在着呢,那叫——家仙。

    正一问:“朱公子如何确定牌位里的是你祖宗?听他自己说的?万一朱公子被骗了呢?要知道鬼物不但可附身人,还可附身任何物件。”

    朱大善幽幽:“不是亲祖宗,能阻止我和女鬼女妖精亲近?”

    只有亲祖宗才干这种缺德——呸呸——全是为他好啊。

    正一默了默,这是一个理由,但是:“万一他是想独占你呢?”

    朱大善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师您积口德吧,我祖宗是男的。”

    正一:“万一是女的假扮男的呢?”

    朱大善哈哈一笑,颇是自苦:“大师别哄我了,我是有见识的,女鬼哪有那么聪明。”

    正一:“...”

    捉鬼这么多年,本天师从来没在智商上打击过敌人,这小书生,很后来者无畏呀。

    纠正他的看法:“你才见过几只鬼,就如人一样,有人聪明有人傻,有鬼不聪明也有鬼精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你祖宗?除了他附身在你先祖牌位里。”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啊...

    朱大善犹疑了。

    郝灵冷笑,这是预约下一顿打呢。

    正一趁热加铁:“我只是看一看,若是居心叵测的鬼,留在你身边也是祸害。看一看,对你又有什么损失?”

    这话...好像也对,只是看一看嘛,难不成还能被抢?

    郝灵:还是抽得少了。

    朱大善捧出了牌位,正一盯着看了半天。

    朱大善:“大师看出什么了?”

    正一:“紫檀木。”

    朱大善:“...我知道。”别的呢?

    郝灵冷笑,那个神秘女子的手段,自己都出不去,这个小道士能看出个屁!

    正一有些为难:“不知朱公子可否让我用些——手段?”

    朱大善觉得不妙:“什么?”

    正一:“童子尿——”

    朱大善立时变脸,畜生啊,对着牌位——你怕是想我死哟。

    正一拉着他:“哎哎,别急啊,你不是还是个童子嘛。”

    朱大善脸都绿了:“你让我对我祖宗牌位撒尿?你是想让我天打雷劈吧。”

    正一讪讪:“公鸡血——”

    “呸,你是来坏我老朱家风水的吧。”

    “朱砂,朱砂总行了吧?”

    朱大善还是冷笑:“反正,不能动我祖宗牌位。”里头祖宗是不是祖宗另说,可牌位真的是祖宗的牌位。

    “大师,你请回吧,我怕你一番施为下来我朱大善死不能入我老朱家的祖坟。”

    正一对妖鬼无情,对人却格外宽容,他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损坏祖宗牌位,放在家族里,被赶出族是完全正常的,哪怕朱大善如今是老朱家唯一的根,但他是读书人,此事一旦被人得知,一辈子就完了。

    正一别无他法,明知里头住着个什么,却不能鉴定究竟是什么,急得抓脑袋。

    “若是我有水月镜就好了。”

    朱大善:“水月镜是什么?”

    正一叹息:“是我道门一件法宝,一切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朱大善想了想:“大师,你别执着了,我祖宗对我很好。”

    正一叹气:“你还是年轻,我见过狐妖养育人子十八年。”

    朱大善:“养育之恩,想来那狐妖是良善。”

    正一不屑出声:“养到十八年,挖心吃。”

    朱大善:“...未必都是。而且,这是我祖宗。”

    正一看他一眼,来了挖心一句:“你若肯定,也不会给我看了。”

    朱大善:...好贼。

    后知后觉,自己又要挨板子,顿时对面前人恨起来,撵他走。

    正一:“我会随时来看你,保护你。”

    朱大善:“走走走。”

    人一走,啪嗒,院门无风自闭,朱大善麻溜跪地。

    “祖宗,我错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瘟疫(二更)

    又是一阵毒打,朱大善觉得年轻的自己承受了太多,默默抹着眼泪坐在桌子前背书。

    郝灵:“若不是老朱家只剩你一个废物,祖宗我何必非跟你过不去。”

    朱大善:“是是是,祖宗抬爱。祖宗,方才在那正一面前,您咋不出声?你告诉他不就得了,不然他还得来。”

    郝灵:“小道士,给他脸了。收起你的歪心思,给我好好背书。今天的策论你写了没?”

    朱大善一脸苦,皇子都没我课业重吧。

    “就论一论,子孙后代不争气,老祖宗的棺材板还躺不躺得平。”

    “...祖宗,子不怪力乱神,这个,不好写。”

    “呵,怪力乱神?皇帝祭不祭他祖宗?这个怎么没人说?”

    朱大善一把抱住牌位:“我写,我写,祖宗咱可不能说皇帝,任何话。”

    郝灵冷哼。

    正一去抓妖怪了,一个倒霉的老鼠精被他抓住。

    “你特么的正一,有本事你去抓千年万年老妖怪去啊,老子才化形不过几十年你跟老子过不去。”

    正一:“不要急,都要抓,凡是人间界不该出现的东西,都要消灭。”

    你特么——

    老鼠精心知今日玩完,相当的有骨气,忽然吊儿郎当的笑,眼底同归于尽的疯狂。

    正一很熟悉这样的眼神,一巴掌拍过去:“想自爆?省省吧。”

    那一巴掌拍断了老鼠精的生机,他咯咯怪笑两声,用最后一口气说了句话:“知道你这个畜生来,老子就怕死在你手里,没承想真死在你手里了。不过,老子准备了一份大礼,老子死得窝囊,怎么也得千万人给老子陪葬。”

    老鼠精狂笑起来,血吐不止,血红的眼神盯着正一的脸,仿佛要将他刻在灵魂里,下辈子再来复仇。

    正一觉得不太妙,显然这老鼠精准备了后手,会是什么呢?老鼠老鼠——

    他两眼一睁,坏了!难道一只小小老鼠精敢破坏人界和妖界的协议?

    老鼠精:死都死了,管特么的协议呢。

    城外小道观,郝灵心有所感,和灵灵灵一起精神探查到城中,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股股灰色气息蔓延。

    这是...病毒?真是胡闹,照这样下去,这个世界早晚得玩完。

    玩完?

    郝灵心中一动:“灵灵灵,沟通世界意识。”

    灵灵灵沟通半天,泄气:“不行,封印阻止了。”

    郝灵凝眉思考,看来那神秘女子当真是怕被人发现自己,这是防着有人通过世界意识发现自己吗?

    是自己太重要?还是她太爱护?

    难道那个机缘,是该她很重要的人得?

    这下可麻烦大了,她是不是破坏了别人很重要的事?

    出声道:“朱大善,这些日子不要出观了。”

    朱大善回头,脸上泪还没干呢,照例又是被暴打的一天,谁让他策论写得不生动呢。

    郝灵道:“我给你个药方,你交给那些道士,让他们准备起来吧,你不是还有李老爷给你的银票?一并给了。”

    朱大善一个猛吸气,我的祖宗,那些银票我背着您走路来的都舍不得动,眼下,我还在道观清粥小菜呢,不是您说的我敢动就打死我?

    郝灵:“京城要闹瘟疫,人口太密集,必须抢在前头将事态遏制,不然会死很多人。”

    朱大善惊吓:“祖宗,您说真的?”

    “还想不想今年科考?”

    朱大善立即抽出白纸:“祖宗您说。”

    顷刻后,朱大善拿着纸一头汗的跑着找到观主:“我祖宗说的,京城马上要爆发瘟疫,这是药方,一防一治。这些银票,观主拿去用吧,救人要紧。”

    观主第一反应便是不信,瘟疫,总要有个源头,水涝洪灾、饿殍千里,有处置不来的尸体,才能滋生瘟疫。

    朱大善着急:“哎呀观主,我家祖宗可从来不骗人,再说我骗你干什么,药方银子都给你,我能图你什么?”

    观主问:“你家祖宗——住在牌位里那位?”

    朱大善惊奇:“正一都看不出来,观主看出来了?”

    观主:“我听正一说的。”

    八婆。

    朱大善:“...现在重要的不是正一。”

    观主:“正一倒是从来不撒谎。”

    朱大善:你俩啥关系?

    观主接过药方和银票,正色道:“朱公子,这种消息,按说我们得知了是要立即往衙门里报的。”

    朱大善催他:“快去快去,若虚惊一场自然好,便是到时罚我我也认了。若是真的,这便是多少人命呢,人命关天。”

    观主一笑,一礼:“朱公子大善。”

    立即下山去了,朱大善才发现,原来道观还养了马,老道士往马背上一翻,驾驾纵去的样子,好威风。

    郝灵:“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道观竟是藏龙卧虎,这观主,似乎是个武将出身。”

    灵灵灵:“啊,转行呀。”又道:“阻止瘟疫,可是大功德,你说这功德落你身上还是他身上?”

    郝灵:“世界意识能发现我?”

    灵灵灵立时心疼:“便宜他了。”

    郝灵笑笑:“我们又不是为功德。”

    她收了笑,看疏朗的天:“想法子跟世界意识联系。哪怕真有人追来,本女王又有何惧。”

    女王有女王的尊严,哪怕那神秘女人是好心,她的自尊也让她不能一味当缩头乌龟,当然,这是在她觉得有几分把握的前提下,真打不过敌人,该怂还是要怂的。

    随着观主入城,城中形势一下紧张起来,在老百姓看不到的地方,一车车草药被征收,所有知情人封口,各级衙门层层戒严,只说出现突然病倒的人的时候迅速送往哪里哪里,注意隔离。

    突然病倒,隔离。

    两个字眼,足以让人想入非非,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倒不是妖怪,而是——敌国。娘的,哪个不安分的小外邦往城里撒毒了?

    他们自己先喝了防的那张方子,穿上罩衣,带上头巾和口巾,尽量低调的行走在城中,遇到人问,也只含含糊糊说一声演练——路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秉承着官家事少打听并没生乱。

    直到——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啊,我的孙啊,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我——”

    嘭,有人破门而入,一看,家里两老两小,都倒在地上,面色发灰,两颊红涨,神智不清。

    立即确定下来,信号烟花放到空中。

    确认无疑。

    一队人迅速抬了四个人往熬草药的地方去,才围上来的人群不明所以:“怎么了?怎么了?我看像中毒。”

    不期然里长坊长跳出来,拿着锣鼓敲大嗓门喊:“都回自家待着,听到人喊出来领东西,谁敢乱跑,官老爷抓你进大牢。”

    众人喧嚣:“咋?咱又没犯错。”

    咵咵咵,街上整齐的兵甲撞击声,京城老百姓们变了脸色,这下谁也不乱问了,富有政治觉悟的人们迅速回到自家并牢牢插上门。

    坊长还在敲着锣喊:“都安静待着,听着叫名就出来,谁不出来,我可撞门。”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说仙(一更)

    一口口土灶被垒在街头巷口,一口口大锅煮沸飘出中草药独有的苦香,一队队官兵挨家挨户敲响户门,出来排队,有病治病,无病防身。

    当然,虽然还不清楚此事的真正缘由,但政客们已经将锅甩给领邦,至少老百姓能同仇敌忾听从指挥,他们才能最快的让所有人喝下药汁。

    宫里那一群最尊贵的人自然更加要喝,甚至皇帝那份特别的加量加重,皇帝只看一眼那浓浓的药汁,从口到心的苦再苦到肠子。

    “朕大病一场,没少喝这些苦药汁子,好不容易好了,还是逃不过。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害朕的国朝。”

    老鼠精弄出的瘟疫,正一一身冷汗,正不知所措该如何挽救,发现官府应付的井井有条,他立时放下一半的心,火速给师门去信,同时查找瘟疫来源。

    三天之后,初始难免忙乱,但一切很快步上正轨,没发病的人排队喝药,发了病的人被集中隔离医治,外头的人可听到他们的声音,无一人死亡,老百姓渐渐安心。

    而天师们也汇聚于京,正一的老师傅大脚板子咣咣往徒弟身上跺。

    “我打死你个矫枉过正的孽徒,你这不是逼良为娼?”

    正一挨着打还不觉着错:“动辄拿无数人陪葬,所以我们一定要驱尽妖邪。”

    老师傅直吹胡子:“驱便驱,你杀他作甚?不是你逼他无路可走,会有今日之祸?”

    正一倔强:“驱不如杀,杀多了,他们自然不敢来。”

    气死老师傅。

    众天师劝:“先将瘟疫源头灭杀,你们师徒再慢慢争辩吧。”

    语气里不乏对正一的嫌弃,这个人,死脑筋,谁都说不通的。

    找到瘟疫的源头,联手封印了,再起阵消灭,此事彻底结束。

    老师傅后怕的一身冷汗:“若瘟疫爆发,地处皇城——万幸,官府处理得当。”

    死无数人不说,这可是京城,一旦动乱便代表当今不仁,给敌国或反叛势力借口逼京,国朝动摇,后头是更大的灾难。

    万幸,一切没发生。

    便有人道:“说来奇怪,官府动作太快,竟似提前知道一般,难道是哪位前辈高人预测出来做了警示?”

    他们想知道,自然有的是法子,很快便查出来源——朱大善的祖宗牌位,自然也知道了正一上门拿鬼。

    老师傅的大脚丫子再次蠢蠢欲动:“蠢货,他是十世善人,恶鬼在他身边无所遁形,那当真就是人家祖宗,你还又是童子尿又是公鸡血——”

    还让人家自己去呲,上天了都,来来来,老子脑袋让你呲一呲啊。

    正一又愧疚又不服,愧疚自己惹出滔天大祸却是被自己怀疑的一个“鬼”给解决了,又不服那“鬼”的真正来历。

    “师傅,你可不能小看,那牌位里一丝鬼气都没有。”

    “那说明人家不是你要捉的鬼!”

    “可万一是鬼王呢?”正一无知无畏的反问:“鬼王能骗过我的火眼金睛。”

    屁你个火眼金睛,你当你是大圣呢。老师傅再不忍住的一脚踹去:“那就让他吃了你吧。还鬼王,生怕这人间界不生乱呢。”

    正一坚持:“正好大家伙儿都在,不如一起去看看。”

    老师傅呸他一脸:“人家才你给兜祸,你扭头就调查人家。”

    扭过头:“大家伙儿,咱得去感谢人家,咱天师可不能失礼哇。”

    众天师鄙夷,不愧亲师徒。不过,是要去看看。如此大恩,不能不谢。假如朝堂知道这事是他们天师引起的,他们天师的处境便不妙了,正因为对方化解得巧妙,他们可是厚着脸皮没敢对外说,亏心呐。

    城外道观,一群天师围着桌上一个牌位。朱大善都挤不进来。

    “祖宗,祖宗,这是我祖宗。”

    没人搭理他。

    领头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精神矍铄的老天师恭敬的问:“请问前辈是何方高人?”

    顶了这牌位,郝灵没想给自己捏造别的身份,道:“朱大善他祖宗。”

    老天师:“朱前辈可是得了仙缘?”

    他们来前自然是查过朱大善的,朱家也曾是传承多代的大族的,出过不少大官举子秀才的,可惜后来还是落败了,其先祖朱大光,羽化三百多年近四百年了,尊称一声“前辈”还得人家愿意给脸呢。

    郝灵稍微一想承认了这个说法,道:“老朱家就剩这一棵根苗,他这么蠢又笨,我怕无人管束我老朱家断了根。”

    不待人接话,威严的老者声音又冷哼:“我朱家,后代子孙再不济也得是个人,什么猫猫狗狗花花草草的,全滚特么的蛋。”

    众天师听明白了,彼此交换眼色,谁还没在妖怪群里有自己的耳目了,朱大善这一路,可真不消停,掰着手指头算一算,撞到他脸前差点儿成事的妖精就有六个,还有一个鬼。真是——人色胆大啊。

    朱大善被众人揶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给自己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是妖怪呀。”

    有个中年女天师戏谑:“哟,便是人朱公子的速度也够快的。”

    正经人哪个一拉就那啥啊,便是进楼子里你也得先掏银子吧。啧啧,如此说来,这十世善人太不省心,难怪他老祖宗都坐不住了。就像人说的,再不管,他朱家后代就全是长毛没影的了。

    立时,所有人都理解了朱家祖宗的苦心肠。

    唉,孩子不争气呀,可不得祖宗受累嘛。

    如坐针毡的朱大善:自己也没太不争气吧...

    老天师请教郝灵是哪位仙人座下。

    郝灵心道,座下?本女王自成一座。高冷道:“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思,等百年后大家还能遇见自然知晓。”

    众天师:...我们可没有成仙的奢望。

    由此众人大约肯定了她的身份,看向朱大善的眼神转向和蔼,每人都勉励一番,中心思想是,不要和妖精鬼混,尽快给老朱家开枝散叶。

    莫名,朱大善品尝到几分新妇第二天跪婆婆听训的感觉。

    接着便是实打实的感谢了,他们天师惹出来的祸事,总不好让无辜之人出力出钱,因此朱大善给出去的银票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还多了不少,此外,老天师亲自给朱大善脖子里套上一个护身符。

    “寻常妖精靠近不了你,专心读书。”

    朱大善摸了摸红绳,感觉很结实,算了,快要考试了,他确实要专心读书。

    一行人去后,朱大善抱起牌位:“祖宗,您这次赏脸了,是不是这些人比那正一身份高?”

    郝灵道:“他们来道谢的心是真诚的,哪像正一是来找茬的,不过说几句话有什么大不了。”或许日后,还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

    “祖宗,您真的是神仙啊?”

第二百章 冤家(二更)

    郝灵闭着眼睛糊弄他:“当神仙这么容易做呢,我是散仙,不上天自由游逛在天地间的那种。”

    朱大善莫名心里小窃喜,他也知道了,他是十世善人,只要这辈子不出错,死后就位列仙班,上天庭做真正的神仙哦。

    正偷乐呢,郝灵冷冷开口:“上天有什么意思,行走坐卧都有规矩,吃口肉都得上头的人剩下才轮得到你,哪有散仙来得自在。”

    朱大善:“...”

    朱大善老实了没几天,跟郝灵请假,说是以后得多进城,与举子们以文切磋,交流探讨,打听主考官喜好文风之类,总之,是要做正经事。

    读书不能闭门造车,这个道理郝灵懂,更懂这孙子是坐到极限坐不住想看花花世界了,随他去。

    只要人不死,不过是抽多几板子,小事一桩。

    朱大善不可置信的感恩戴德,屁颠颠的下山进城,一开始还带着牌位,不过三天,请他祖宗在家里歇着。

    他欲盖弥彰:“万一被别人看见怕流出对大善名声不好的言论,祖宗,读书人的名声顶要紧的。”

    郝灵:“去吧去吧。”以为祖宗我没你就寸步难行?呵,天真。

    朱大善便开始独自进城,回来后老老实实给郝灵背诵他一天所得,不得不说,朱大善不是草包,能跟他玩在一起的皆是肚里有几分墨水的,能出几句好诗写几个好句子。

    郝灵不咸不淡的听,反正真出什么事,朱大善自己就会屁滚尿流的回来找她。

    事实证明,她真是小看了朱大善,也小看了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以及心怀不轨的某些人的刻意引诱。

    某一天,朱大善一晚没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偷偷摸摸进来,算着时辰,这是城门一开就往回奔了?

    为了完成老朱家的任务,郝灵一句废话没问先飞起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抽。

    朱大善哎哟哎哟保护着脸:“祖宗祖宗,是大家太尽兴,畅谈古今太忘情,一不小心忘了时辰,城门关了出不来啊。”

    郝灵落在桌上冷笑:“你脖子里的红绳呢?”

    朱大善欸一声,摸到脖子里,才发现老天师给他的那道护身符丢了。

    “我没摘下啊,不可能丢啊,那圈没我头大,我试过,根本解不开。”

    他还纳闷老天师怎么给他套上去的呢,想来是道门的神奇手段。

    郝灵冷笑:“你们在哪里谈古论今?身上脂粉味不止一个女人的。”

    朱大善张嘴,郝灵:“想仔细了说,想想能不能骗过我再说。”

    呵,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自信随便两句瞎话就能糊弄住别人,神都没你脸大。

    朱大善立时不敢再编,老老实实道:“祖宗,我真的没乱来,大家一开始真的只是在、在...都是清倌人,绝不是乌烟瘴气之地,大家吟诗作赋,听听歌曲,什么都没做啊。”

    继续说。

    “后来、后来,”朱大善舔舔唇:“几个玩得好的里头有位伯府的公子,那伯府公子说,欣赏大家的才华,邀请咱几个去他的私宅去耍。我想着,人家是伯府的公子,有个自己的宅子不是很正常嘛,这些时日的观察,人也是有真才实学光风霁月的,便去了。”

    “去了才发现,原来、原来,”朱大善支支吾吾:“那宅里还住着女眷的,我也后悔了,可时辰已晚,无处可出。祖宗我发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就是、就是——喝了几杯小酒。”

    郝灵冷笑,朱大善的酒品,不喝醉则罢,一喝醉绝对醉死一句话不肯说,这倒是个好处,想来那女妖精是想他醉后干点什么的,可惜啊,醉猪配合不了她。

    啧啧,那女妖精怕不是要呕死。

    郝灵:“然后呢?”

    然后?

    “今天不去了?”

    朱大善一秒流冷汗:“大家约着今晚再来一场——祖宗,可是有不妥?”

    郝灵便道:“带上牌位。”

    朱大善听了,果然,又有妖精,他就纳闷了,妖精比人多吗?怎么走哪都是?还有,他的护身符怎么突然就不见的?他怎么一点没觉察呢?

    “真不省心。”郝灵对灵灵灵道。

    灵灵灵说:“做任务就是这样,一般而言,系统选中的人都不是平平顺顺的,过得好的谁还想画蛇添足呀,除非勾出他难平的欲壑,但这种行为是正经统子严令禁止的,那些不合格的或者是废弃的统子倒经常这样干。”

    郝灵知道这个,虽然统子被设定为辅助人类的高智能工具,但既然是高智能,总会出现些不受控制的因素,导致某些统子“叛逃”,而脱离组织的统子要活下去就得收集能量,收集能量只能通过宿主,一方面急于求活,另一方面毕竟不是真正的生命体无法塑造形成某些思想观念,有些事不分是非善恶的去做了——便有了统子回收系统。

    唉,若是能碰见回收系统也好呀,她们便能搭车回家了。

    见过谁约会带祖宗牌位的吗?朱大善就是头一份。

    灵灵灵一路搜集这个时空的数据,最后得出结论:“跟盐阿郎那里差不多,用的文字都一样,但历史不一样,大约是平行维度吧。我尽可能多的收集,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找回来。”

    郝灵:“回来干嘛?真把我当做任务的了。我是植灵师,不是开荒者和探险者,凭他们的文明发展,还是先苟着的好,不然被发现了例常一顿资源分享。”

    说得好听叫分享,不好听便是掠夺,中肯的说,叫做保护费。

    郝灵跟着朱大善先是正经的探讨学问半天,然后晚上一群人散去后,那个伯府的公子哥招呼着几个人往他私宅去。

    呸呸他个什么也没做,这是养外室的私宅吗?这是养了一个团啊。哦,里头算得上是外室的只有一个人,那女子美如画甜如蜜,走动间颇具风情。

    郝灵非常想不通的看了眼那容貌平平无奇全靠一身富贵堆气质的伯府公子,确认是自信非凡无疑了,这样的姿色,什么高官达贵拿不下呀,也就自信本信才觉得人家甘愿跟她。

    灵灵灵中肯道:“其实这男的还算有二三分姿色的,你眼光太高。”

    男人最吸引人的永远不是相貌,而是——能力,家世身份金钱官阶全是能力嘛。

    郝灵:“怪我咯?”

    怪她不需要看男人能力只看脸咯。

    吹拉弹唱,东倒西歪,郝灵并不生气,这又不是自己亲孙子,她就等着看那妖精有什么路数。

    相反朱大善却是苦不堪言,明明昨晚没这么放肆的,要死哟,偏偏在他祖宗跟着的时候现原形。

    那外室款款过来,依偎在伯府公子身边:“都是冤家。”眼波流转,里头的光似蜜酒让人醉了去。

    伯府公子捏上她手臂,痴痴缠缠:“天可怜见,我连府里母老虎都不碰一颗心拴在你身上,你才是我冤家。”

第二百零一章 蜂女(一更)

    外室吃吃的笑:“没说你,我说的是——”眼珠一转,往朱大善身上落。

    朱大善叫苦,果然是个妖精。

    伯府公子不开心了:“有了新欢是吧。”

    外室道:“浑说的什么,我说我小妹,想认识朱公子呢。”一眼望到伯府公子眼睛里。

    伯府公子刹那恍惚了下,旋即笑:“原是要让我为小妹做媒,这有何难,你只管把小妹叫出来,朱兄他呀,不会辜负美人恩。”

    朱大善想叫我才不是,怀里一抽,他紧紧闭上嘴。

    外室将自己小妹带进来,饶是朱大善心中已避如蛇蝎,一眼望去,仍不免看痴,恍恍惚惚只一个念头:难道,来迷惑自己的女妖精,竟是从美到更美越来越美吗?

    那女子臻首娥眉明眸皓齿欺霜赛雪,更令人叫绝的是一挽细腰已然束到两手扶衣衫仍显富余,啧啧,这便是真正的不盈一握了。

    可朱大善一边沉迷女色,一边又忍不住嘀咕:这样的美人,这伯府公子不心动?还是被那个大美人管得严?

    不由又看向大的,心中比较,虽然小的更美一些,但大的风情更胜,或许人家伯府公子好的就是这口风情?

    这便是男人了,明知美人是要命的刀,死到临头仍是免不了垂涎和贪婪。

    本性嘛,左右只是想一想,他管得住手和脚就行。

    可惜,眼下不由他的手和脚掌控,不知怎么的,朱大善稀里糊涂和小美人进了一间安静的房,小美人扶他到床上,低着头红着脸,声若蚊呐,朱大善仍听得清楚。

    “小女子对公子一见钟情,若公子不嫌,小女子愿追随左右,宽衣解带。”

    说着当真就宽衣解带了。

    郝灵就纳了闷,姑娘,你们不同族啊,且不说生殖隔离,便是这个世界乐意种族大融合,可是姑娘——只有人这个东西能满足你?

    同族的美男子或者异族的男人们你都看不上?

    小姑娘脱着衣裳,朱大善想别过头却一动不能动,他觉得,他大约是中了什么定身术之类。

    外衣一去,小姑娘的腰更细了,任何人看到都要惊叹的那种,小细腰缓缓一斜,人便靠在了朱大善怀里,然后——接下来是郝灵的主场。

    法力迅速剥离,小姑娘惊恐的瞳孔都变成金棕色,发出一声短暂急促的呼救。

    嘭,门被摔开,两片门板直接砸在地上,外室跳进来,再不复方才的万种风情,凌厉可怖。

    见到室内情景,她一惊,旋即想到什么不敢上前,手腕飞出一条布去缠小姑娘,口中冷啸。

    “好你个朱大善,我妹子可是真心喜欢你,你竟敢害她,今日,我就让你见阎王。”

    阎王什么样郝灵不知道,但她很看不上这女妖精。

    看她不敢靠近的动作就知道她知道牌位的邪门,那便是知道前头那些作死的女妖精的下场了,既然知道还敢凑上来,那就是自负能胜过她呗,那也准备好失败咯?

    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布条一头卷住小姑娘的细腰,一头在外室手里,外室猛拽,一股暗力从布条上潜藏而去,到得另一头猛的一撮。

    啊啊啊,外室惊慌叫着被一道戏耍性极强的力道拨动半边身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旋转起来,直直撞向朱大善怀中。

    “不、不——”

    晚了,两个人徒劳挣扎,到柔弱无力的瘫在朱大善怀里,美人送怀,温香软玉,还是俩,这是朱大善做梦也梦不到的绮丽场景,可惜,朱大善的心绮丽不起来,因为他怀里的大小美人慢慢缩了身形,没了头发,露出圆溜溜的脑袋来,那脑袋,是黄色的,带着花纹。

    好绝望。

    眼睁睁看着两个出色的美人变成两个躺在自己衣襟上的蜂,朱大善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了。

    话说,上次看见獐子女现原形他都没这么绝望,大概是因为——獐子个头大而蜂个头太小?

    一只大个儿的是马黄蜂,一只小个儿的是采花蜂。

    朱大善呆呆看着那只小蜜蜂,圆溜溜脑袋,圆滚滚的胸和肚,中间连着一掐就断的线腰,怔怔说不出话来。

    郝灵没要她们的命,犯到自己手里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行,别的什么前因后果的,自有天师与她们算。

    她道:“不过是废掉些修为,你们根基还在,潜心修炼还能修回来,再犯到我手里,让你们死在琥珀里做标本。”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两只蜂子飞起来,不敢停留,争先恐后飞出门去。

    朱大善缓过神:“祖宗,她们——就这样了?”

    就从人变成蜂了,突然好失落是怎么回事。

    郝灵:“没多大事,养好了还能变成人的,不过得等到你寿终正寝以后吧,省得来寻你报仇。”

    朱大善点点头,又猛的摇头:“我死了,她们找我儿子我孙子报仇怎么办?”

    郝灵:“只要不再跟你一样的猪脑子就没事。”

    朱大善:...亲祖宗无疑了。

    朱大善出来门,发现宅里的人无论是主人客人还是仆人,都倒在地上昏睡过去,此时已是深夜,无处可去,他略一想,仗着祖宗在身边,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郝灵拿出珠子来研究,新得的两颗珠子,一颗黄色,一颗蜜色,之前得的猫妖的那颗,蓝紫的颜色,再之前的獐子妖,浓绿里夹杂土色,再再之前的鬼女,是黑色。

    滴流圆的小东西们很可爱,突然起了收集齐所有颜色的念头呢。

    “朱大善,你住进城里来吧。”

    城外道观大约有些名堂,都没有妖怪找过去的。

    朱大善吓一跳:“祖宗,我错了,我再也不招惹妖怪了。不,我再也不招惹女人了。”

    以为郝灵说的反话,瞧把孩子吓得。

    郝灵不信他的鬼话,不过没再说,反正着急的是妖怪不是她。

    第二天,众人纷纷醒来,皆以为自己昨晚喝醉或是太累,没人在意,诡异的是,所有人的记忆里没有了那外室和其妹子,便是朱大善委婉试探,那伯府公子也是一脸茫然想不起,还笑哈哈拍他肩膀,说他一定是佳酿饮多了,做了一个美梦。

    朱大善不敢多言,告辞离去,与郝灵道:“太吓人了,她们会抹除别人的记忆,万一把我脑袋里的书本都抹去——异族,不得不防。”

    郝灵笑笑,看吧,人都是利己的,朱大善纵然色胆包天,然想到妖怪会要他的命会毁他的前程也轻易说出“异族”二字,人族都如此了,为什么那些妖怪还往人类的身边扑?

    真是太奇怪了。

    以后有机会打听下。

    经此之后,朱大善再不肯在外耽搁,每日日落必然回转,不免有人说他不合群,他便拿道观说事,说道观有此要求,不然不会收留他。

第二百零二章 一品(二更)

    书生们不信,还亲自前来看他,找观主求证,观主感念朱大善的善行,自然给圆谎。

    然后有人邀请他去客栈同住,甚至帮他出钱,朱大善也婉言谢绝,只说自己与这道观有缘,老君前许了愿,才被放过。

    书生们放弃了一个圈友,却不想又来一位小姐,亲自邀请他去家里做客,态度之殷切,让不争气的朱大善又动了心。

    这位小姐,是位官家小姐,来找朱大善感谢他,感谢他的护身符。

    据小姐说,那日她与哥哥在书局里挑书,正好看到朱大善身上掉下个黄符来,那时朱大善因同伴呼唤急步往外走,她叫了几声朱大善却没停,等她拣了找哥哥去还他时,家里下人突然找来,说祖母忽然摔了一跤,人事不省了。

    两人急忙赶回家,小姐随便把黄符往袖里一塞忘了这事。

    等两人到了家,就见祖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看着要垂危,小姐与祖母感情好,当即扑上去哭了出来。

    也是凑巧,或者是缘分,她伸手去抱老夫人,那黄符从袖口掉了出来,正正落在老夫人胸口上。

    屋里人不少,看得分明也听得分明,只听一声描绘不出的诡异声,接着老夫人胸口腾出一股黑气,那黑气冒出来抖了几下消散了。

    众人一惊,再看那黄符,已经化成一撮灰。

    接着老夫人睁开眼,迷迷瞪瞪:“都围着我做什么?”

    竟是一下好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就是黄符救了老夫人的命啊,众人大喜过望,黑气自然要追究,但那黄符之恩,也不能不报,最好找到黄符主人再求些才好。

    因为只有小姐见过,她也没看清楚,纵然依着大概印象描了画像,还是废了些日子才找到朱大善这。

    找来之前,肯定也是查了朱大善的,不然直接让小姐来呢。

    小姐的热情无法让人拒绝,朱大善只得应下去她家,回头问郝灵。

    “祖宗,她不是妖吧?若她是,我坚决不去。”

    郝灵很怀疑他不去是出于哪个原因,毕竟中肯的说,那小姐的长相能说得上一声美但绝比不上女妖精。

    “嗯,不是。”

    朱大善便犹犹豫豫:“那我去?”

    郝灵:“随便你。”

    最好那家人里有妖精,她就可以收集珠子了。

    朱大善老老实实带上牌位,去到那家得到上下一致的热烈感谢,不能不感谢,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男人全都丁忧,但凡做官的,就怕长辈出事,恨不得爹娘老子们长生不老才好。

    家里没有妖气,却有几分淡淡的鬼气残留,想来是那护身符打散的那个,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不免失望。

    回到道观,朱大善躺在床上怦然心动。

    “祖宗,王家问我有无娶妻呢。”

    郝灵就纳闷了,朱大善是有多出色,才一次见面的普通人就敢嫁女儿,是有多愁嫁?

    静静听他怎么说。

    朱大善枕着胳膊慢慢说:“王家大老爷,就是王小姐的爹,如今是三品的京官,下头两个叔叔,在外地做官,王小姐的几个哥哥,身上皆有了功名。王家人才辈出啊,接下来三代不愁仕途。”

    仕途,只说仕途,关心其后的人脉资源,根本没提那小姐一句。可见朱大善将她当成亲祖宗,最内心的话也坦坦然说给她听。

    于是郝灵问了句:“王家小姐呢?你喜欢?”

    “以王家的家风家教,王小姐不会差到哪里去,她是嫡女,言谈大方,进退有度,能担得起朱家主母的责任。”朱大善理所当然的说:“祖宗,您觉得王家怎样?”

    王家。

    呵,男人。

    郝灵漫不经心道:“赵家你不找了?”

    朱大善摸了摸鼻子:“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不定赵家早忘了...”

    郝灵提醒他:“那又怎样?不解决了这事,等你日后为官,这就是递给政敌明晃晃的把柄。不论赵家如今是好是歹,你都是停妻再娶,我记得,好像律法上说这种行径怎么处置来着?”

    朱大善:“...有功名者剥夺功名...”

    只这一点,就将他掐得死死。

    郝灵:“去找赵家,看他家态度,人家愿意就履行婚约,不愿意就和和气气解除。”

    朱大善支支吾吾:“万一,赵家小姐...不堪为妇...”

    郝灵冷笑,就你这个事故体,赵小姐身份不硬估计早被和你的婚约克死了。

    瞧吧,肯定又是一出好戏。

    朱大善长吁短叹,刚开始从家乡出发时,他还是起过投奔的念头的,无他,穷啊,可后头随着一路独行,难是难了点,险是险了些,可过都过来了再回头看,曾经的苦难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他还不是靠着自己在京城安顿了下来?三餐不愁,能读书,能会友,还有人赏识。这样的日子他不香吗?非得寄离人下找苦吃?

    朱大善觉得自己是个男人,顶天立地,不能低头,于是很不想去找赵家了。在他偶尔想到时,内心深处的想法也变成了:他要以成功男人的形象,出现在所有有关系的人面前,要让他们高看一眼。

    可郝灵说的话也很对,这桩事不解决,他就不能成亲和定亲,不然就是现成的把柄。

    赵家,得找。

    赵家最后一封信,已经过去十来年,那个时候,赵父还在外地,信中说有望进京。而当时朱父已经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之前谋得的官职不得不辞掉,给赵父去了一封信说明情况,接着便撒手人寰。

    紧接着朱大善跟着朱母扶灵回乡,打那时起两家便断了联系,不知是地址变更找不到人,还是赵家觉得没必要。

    进京后,朱大善刻意忘了赵家并不曾打听,天南海北的,谁知赵家这会儿在哪儿呢。现在要打听了,竟一下就打听到了。

    因朱父和赵父在信中只以雅号相称,朱大善只知一个姓和一个雅号,谁知这雅号,竟是无人主动提及却人尽皆知的,京城文人圈里人尽皆知。

    当朝一品,赵相。

    朱大善浑浑噩噩:“祖宗,我爹竟给我订了丞相之女。”

    郝灵冷笑,老子能猜到你下句说什么哦。

    果然——

    “幸亏,我没答应王家的亲事。”

    啧啧,就这么个玩意儿,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祖宗,你说,我要不要去赵家?”朱大善琢磨半天,自己否定:“不行,这个时候找去,赵家肯定以为我是打秋风的。再说,寒窗苦读十几年,若我在科考前与赵家扯上关系,即便日后高中,外人也会说我的状元来得不正当。赵家更会以为是主考官给他面子,不是更看不起我?不行不行,现在不能去,去也是当了状元再去。”

    哟,还算有志气。不过这里头也有不给日后仕途蒙上污点的思量吧。

    郝灵无所谓,赵家高看不高看的,与她的任务无关。

第二百零三章 抖破(一更)

    “哦?他竟再无其他动作?”

    赵府书房,一脸威严清贵的赵相面无表情问手下。

    “没。只打听到老爷的身份,再没别的动作。”

    赵相:“我的喜好,夫人的喜好,小姐的喜好,家里人的出行,都没有?”

    “没有。”

    赵相嘴角微微勾了勾,是个有志气的,还是有心机的?

    翻动桌上文章。

    朱大善打听他的事,很快被他知道,只知道一个雅号的人,不奇怪吗?听下头人描述,他立即猜到他的身份,一面让人去查朱大善的行径为人,一面让人搜集了朱大善在外头做过的文章和诗词。

    一看之下,不是不心动的,虽然想法还不够老练,但以这个年纪来看,已经能称得上很不错,且某些语句,颇有几分惊艳和智慧,看到妙处,连他都忍不住拍案惊叹。

    赵相不知道,这全是郝灵的功劳,一到京城地界,灵灵灵立即将二十部《国文集》全搜集齐,让朱大善背背背,有那么些珠玉在前,朱大善还染不上几分珠光宝气,郝灵能抽死他。

    赵相心动了。

    他只有一儿一女,全都如宝似珠的珍视,当然不能把娇贵的女儿嫁给穷书生,但若是这书生能如当初的他一般一鸣惊人入阁拜相呢?

    赵相不能不为家人考虑一二。

    他的尴尬之处在于,他是草根丞相,身后并没有强大的家族,自他发迹后,从未断过对老家和族人的扶植,建学堂找夫子送课本给奖励,或许是老赵家祖上的青烟全冒在了他头上,十几年就读出一个吊车尾的进士来,别的举子秀才也稀稀拉拉,不堪大用。

    唉。

    族里不给力,家里儿子他也不成器呀。

    哪哪都好,又孝顺又听话,只一项,读书不成。想当年赵相亲自启蒙,最后闹得差点儿手刃亲子。他也反思过,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不得当,请来各种风格的先生,严厉的和气的正派的风趣的温柔慈和的奉行棍棒的,最后,全自请辞去,或直接或委婉的与他说:令郎根本就没生读书的那一窍,不能怪孩子,孩子也可怜。

    赵相:...后继无人我不可怜?

    是,赵相后继无人了。

    女儿想嫁到大家族去,无可厚非,谁不想自己长长久久荣华富贵呢?本性如此,可同样,人的本性让大门大户更加看重娶儿媳妇能得什么利益。

    赵家的尴尬便显了出来。

    单看赵相一人,无数人巴结奉承,娶他的女儿不亏。可往前看,赵家还是泥巴腿子,往后看,赵相的儿子绝对继承不了父业甚至做不了官,这门亲事便要仔细思量了。

    结亲结亲结的是两户之亲,不能我们家大业大族人多庇护你女儿,你却人丁凋零只做一锤子买卖吧。

    所以说,赵小姐的婚事其实尴尬,也就她们娘俩儿不觉得。

    为了女儿和儿子,赵相愣是不敢老,非得再坚持个二十三十年的,把孙子外孙拉扯起来不可。老天保佑,让不肖子孙们生几个肖的吧。

    朱大善的文章,让赵相想到另一条路。

    朱大善没爹没娘没族人,有才有貌脑子也不笨,简直就是为他这个不想女儿离家的老岳父量身打造的啊。

    这样一个女婿,除了对岳家好他还能对谁好?唯一的亲人只有老婆孩子和岳家,全都是赵家人啊,也就是说,朱大善奋斗一辈子为赵家呀,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

    赵相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动了去见朱大善的心思。

    式微时帮一把,这份恩情便结结实实的结下了。以后无论如何,都好说。

    但他又想,万一朱大善发挥不好没高中呢?他还能看得上?女儿年纪不小了,不能再拖,不管朱大善出不出现,今年,都得将婚事定下了。

    于是他决定,不透露身份的对朱大善示好。

    于是道观里来了个挂单的道人,很是博学强识,偶遇朱大善一番交谈,两人引为忘年交,每天,朱大善都去寻那道士讨教一二,每次回来都跟郝灵感慨此人有才又有趣,可惜是个道士。

    郝灵问他:“难道学得学识只为做官?”

    “不然呢?”朱大善理所当然道:“读书不就为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吗?”

    “除了做官你没别的想做的?”

    “没有啊。我要继承我爹的遗志,为一方好官。”

    郝灵愁,就凭你?又笨又贪,我真怕朱大光的根断在你身上。

    本来生活该平静下来,女妖精们再次确定朱大善的先人板板不好惹没哪个敢来挑战,朱大善也收了心全力备考,赵相那里只等看他到底是骡子是马,为此,他连妻女都没告诉,一切就这样静悄悄的发展,谁知,又有人起幺蛾子。

    这次,是天师。

    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天师,女的。

    郝灵纳闷,难道天师也能从朱大善身上分一杯羹?

    也不知那女天师怎么查的,竟然查出朱大善有一桩指腹为婚的婚约在,少年意气,直接跑到丞相府质问:若你赵家还认这门亲事,就客客气气把人请来好生对待。若不认,痛痛快快解除婚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天师在国朝还是比较受人尊重的,因此她是被赵夫人客客气气请进去的,因为赵相不在家,可想而知当赵家三人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

    赵夫人当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可这么多年断了联系别人不提她自己都忘了。被骤然一提,看着旁边花颜失色的女儿,眼前一黑,险些要昏。

    赵小姐直接炸了,大骂女天师胡编乱造,她是丞相之女清清白白是不是有人雇她来败坏她的名节。

    读书不行却对爹娘孝顺对姐姐敬爱的赵公子更是怒不可遏,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不能打女人一条,敢欺负他的亲人,看他不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赵公子动了粗,女天师更不会容他,就在赵家屋里院里,将人追着打成鼻青脸肿。

    赵相接到消息匆匆回府,一看之下气得脸都青了,好好一个待客的花厅,跟遭了贼似的,没一件站着的家具没一个完好的瓷器。

    就这样,他都喊住手了,那女天师还在按着他儿子打呢。

    赵相也怒了,也顾不上给天师门面子了,让手下护卫一起上前将女天师拉开,再让管家去请大夫。

    赵小姐跑过来,发型乱糟糟,看着他惶恐又焦急:“爹,那个女的说你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是不是真的?”

    赵相已经听下人说了来龙去脉,见女儿如此不是不心疼,但眼下,还是先将场子找回来,当他丞相府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呵斥女儿道:“没看见你娘和弟弟成了什么样,再看看你成什么样子,还不快扶你娘回去。”

    说完立即转身,气沉丹田:“将这擅闯相府的小贼抓住送官。”

第二百零四章 事故体(二更)

    以一己之力力战四个护卫的女天师听着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敢。”

    动作上一慢,被四人寻到空隙困了起来,直接拿绳子绑了。

    女天师不要面子的吗?嚷:“你敢绑我,我是天师门的人,我师傅是青妙道人。”

    赵相冷笑,心道,我若不捆你,堂堂丞相怕了一个小天师,不是给朝廷丢脸?

    坚定不移将人押送官府,并做了些嘱咐。

    然后赵相就在前院等,后院三催四请他也岿然不动,等天师门给他交待,他再去安抚妻女,才知晓怎么说最好,若这里头有那朱大善故意寻事——赵相眯了眯眼。

    终于等到天师门的人来,来人是个中年天师,看上去文质彬彬,是女天师的师伯。也巧,和赵相有过几面之缘。

    赵相神色和缓了些,知道对方在天师门里算是话事人之一,天师门让他来,便不是与自己为敌的意思,拱了拱手。

    中年天师心里着急并一头雾水,先是和和气气打过招呼,才问发生何事,看着是对今日之事全然未知的模样。

    赵相不想与天师门交恶,指了在场的下人让其一五一十的说,不准添油加醋。

    那下人也妙,站在几人的位置上,将每个人的言语神态都复现来,最后更是让同伴配合自己他模仿那女天师打人。

    中年天师脸都绿了,堂堂天师打一个普通人,真是出息了。

    赵相带他去看赵公子,中年天师去了,去了一看,脸更绿了,打得人爹娘都认不出来了,这是全往脸上落啊。

    立即道歉:“是师门管束不到,让她犯下如此大错,相爷请放心,我立即押她来给相爷赔礼道歉,一应赔偿我们负责。”

    认错态度良好,赵相态度再缓了缓,问他:“这本是我赵家私事,不知贵派弟子是怎么掺和进来的?她登门问罪,是她自己路见不平,还是因什么人助人为乐?这个,本相总该知道吧?”

    中年天师道是,他们天师的职责本就是捉妖伏魔,不可掺和世俗之事,今日无论如何,是那孽徒犯了门规,至于其中原因——

    “待我问过那孽障,再来回复相爷。”

    赵相却另有想法。所谓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便不是秘密了,被那女天师上门这么一闹,婚约的事是瞒不住了,幸好,他留了先手,不然此时真是被动,但既然有先手,那么,他就可以主动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去找朱大善,当面对质的好。”

    中年天师顿了顿,为难道:“我们天师门从不参与世俗事,当然,那孽徒违背门规,必然要受罚的。”

    还有一层原因,对质朱大善?岂不是要见那位前辈?当日他也在场的,知道朱大善身边跟着祖宗呢。

    赵相道:“那就当面解释清楚,免得大家误会天师门多了业务做起媒婆。”

    这话委实不好听,中年天师犹豫了下:“相爷可否等我请示过师傅?”

    赵相愣了愣:“原天师在京?”

    原天师在天师门的地位,犹如太傅在朝廷的地位,是他也敬重的人物。原天师竟在京,是天师门在召开什么盛事吗?

    中年天师道:“师傅他老人家本来是在游历,正好路过京城来看看下头的孩子们,遇上这一遭,那孽徒是好不了了。”

    怜悯的摇头。

    赵相大概知道,原天师其人,对门人管束极严,犯到他手里,两倍三倍的罚。

    还是不由道:“毕竟是个女娃,应该不会太严吧。”

    中年天师却是苦笑摇头:“相爷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对女弟子才更严,说女子本就心性弱,若不加倍管,更不会有成就。”

    赵相:...是个狠人呐。

    但莫名觉得很爽是怎么回事。

    之后中年天师回来,说原天师直接去道观了,两人便去官府提了女天师一起赶去。

    他们刚到,就见原天师从另一边也方至,女天师一看原天师,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上前拜见。

    “师伯祖,您怎么也来了?”

    原天师淡淡一言,与赵相招呼:“一道进去吧。”

    赵相不敢托大,请原天师先行,他和中年天师并肩跟随,女天师老老实实跟在后头不敢溜走。

    观主迎了出来,知道来意,亲自带着他们往侧院去,侧院里,朱大善正和挂单的道士谈古论今,见到一群人来,招呼观主,别的人,他也只是看原天师和中年天师眼熟。

    赵相一直在仔细观察他,见他的目光落在无论自己还是女天师面上时均是陌生,不由更加纳闷那女天师闹的是哪出。

    朱大善哎哟一声,才想到什么,郑重对原天师道谢:“老大人,您那符可真灵验。”

    原天师已经感应到自己的符不在他身上了,不由诧异:“你又遇到妖物了?好,总算替你挡了一劫。”

    朱大善:“不是我,是王家。”他将护身符的事情一说,替王家感谢原天师:“老人家年纪大了,险些——万幸万幸,老大人您救人一命呢。王家还向我讨符呢,我怎能还有啊,只说偶遇神仙给的,我可没说老大人您,您不生气吧。”

    原天师笑笑,随后一回头,凌厉的目光摄向女天师。

    女天师吓破了胆,当即噗通一声跪地。

    不知内情的几人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原天师先回头来问朱大善:“仙人他——”

    朱大善愣了愣,回了句:“在屋里呢。”然后想想道:“我们说话他都能听见。”

    赵相莫名其妙,去看挂单道士,挂单道士也茫然,这是朱大善借住的院子,一直没见别人啊。

    原天师对中年天师点点头。

    中年天师先是对女天师喝:“孽徒,你可知错?”

    女天师白着小脸:“徒儿知错,但我、我事出有因——”

    后头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中年天师心中骂一句孽障,与几人解释道:“那护身符是我师傅亲手所画亲手戴到朱公子脖里去的,按说,没人能解得开,除非自己师门学了这咒的人。”

    朱大善恍然,疑惑看跪着的女天师:“这位——女大人,是你解了我的护身符?为什么?”

    女天师不开口。

    中年天师大喝一声:“说!不然门规处置,十倍。”

    女天师身体一晃,抬头看朱大善,两粒无邪大眼紧盯着他:“你来京这么久都没去赵府,是不是不想履行与赵家的婚约?”

    朱大善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和赵家的事?我明明什么人都没告诉。”

    脸一白,惊疑不定:“难道你是妖精?”

    赵相皱眉,怎么又关妖精的事?

    已到此时,赵相缓缓开口:“大善世侄,我便是你父亲的好友赵显。”

    轰隆,朱大善惊呆,猝不及防,这就见了老泰山?

    屋里郝灵和灵灵灵吃瓜子看戏:“看吧,朱大善不找事,妖精不生事,还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跳出来。啧啧,这个事故体啊。”

第二百零五章 勾结(一更)

    当着众人面,赵相痛快承认了婚约一事,瞒不住是其一,其二,朱大善似乎比他想得还要出色些,先认下,其他的再说。便是后头不行,还有别的理由可想,比如,八字不合。

    赵相慈蔼的扶着朱大善的肩头:“一见到你,仿佛是你父亲在我眼前,你这孩子,来京也不知到家里去。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我们两家多年不联系,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吧。”叹息着:“幸而,下人发现你在打听我旧时的雅号,我才知道故友之子来了,知道你要应试,怕贸然相认引得你心神不宁,只得让我的幕僚来助你一臂之力。”

    幕僚?

    朱大善微愣,旋即反应来看向一旁挂单道士,道士对他微微点头微笑。

    朱大善感动流涕,对着赵相深躬到底:“世伯一片拳拳之心,大善愧不敢受。原本该侄子上门请安,但身无长物羞于见人,本想考试后取得些功名再叨扰——大善羞愧。”

    不管两人心里怎么想,总之,面上相见欢就是了。

    女天师看傻眼,问朱大善:“你要娶赵小姐?”

    朱大善和赵相同时想撕了她的嘴。

    好在原天师开口了,他沉沉道:“说,什么使得你偷解朱公子的护身符,还违背门规的上赵府闹事?打人,伤人,你师傅将你教的好哇。”

    女天师一抖,忙叫道:“师伯祖,不关我师傅的事,你不能因为我去罚我师傅。”

    中年天师冷笑:“闭嘴,小孽障倒教起你师伯祖来,徒不教,师之过。你再不仔细交待,你师傅就罚出门去。”

    “师伯你——”

    见她还瞪眼,中年天师冷笑一声:“冥顽不灵。”唰的抽出铜钱剑就是一砍。

    女天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赵相脸皮一抽,心替她疼得一哆嗦,老天爷,真打啊,想他女儿针扎个手指头他都心疼得不得了让她再也别捏针——嘶,天师真不是人干的活,女儿家家的做什么不好偏做天师。

    中年天师冷笑:“师门教你一身本事,不是让你欺负人,今日,我便废了你的修为逐出师门,你师傅没有管教好你,便随着你一块去。”

    女天师泪流满面,疼啊,她也是师傅娇惯养大的,从小到大手心板都没挨过,原来,挨打这么疼的?

    中年天师如怒目雷霆,原天师更是脸色沉沉,女天师的心沉啊沉,终于支撑不住交待了。

    “朱大善有婚约又不去找人家,我就以为他不想娶嘛。”

    “他不娶赵小姐那不是要娶别人?”

    “那别人看上他总能试一试吧。”

    “他戴个护身符别人还怎么靠近他。”

    一席话听得普通人莫名其妙,而天师却是一听就明白了要害。

    原天师双手背后,眸带电光。

    中年天师更是气得要死,又是一鞭抽去:“孽徒,你竟与妖物勾结!还是鬼物?”

    呃——赵相、挂单道士屏住了呼吸。

    倒是观主淡定很多,大概没少接触这种事情。

    女天师呜呜哭:“梅姐姐她很好啊,她还帮我修行呢。”

    梅?帮他修行?

    原天师迅速锁定嫌疑妖:“原来,后山山谷里那株梅,还是违背了约定入了凡尘啊。”

    他唏嘘着道:“我们师门的后山,一株老梅生了灵,大家算是邻居,她又从未出去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便约定,只要她不出去,我们便教她正统的修行法子,只要她一心向道,假以时日,必能成仙。可惜,可惜啊——”

    对方还是对十世善人动了心思,别说情啊爱的,两边离着十万八千里呢,她见过朱大善?

    唉,心性如此不坚定,罢了。

    这时,赵相眼睛对着朱大善,嘴上问原天师:“老大人,这孩子——招妖?”

    原天师才意料到,他好像不经意间拆姻缘了。

    忙补救:“不碍事不碍事,只要朱公子成亲了,自然妖鬼退散。”

    赵相面无表情,敢情自家女儿还是替人挡灾的?

    擦。

    他面无表情的问:“为何如此?可是大善八字哪里不合适,做个道场可能化解?”

    完了,人家老丈人介意了,干脆把事说清楚。

    说了朱大善十世善人的身份。

    赵相表示有些懵,他想问,他女儿嫁给朱大善有什么好处,但当着当事人的面不好意思,罢了,稍后他再去请教。眼下,先把表面做到位。

    原天师目光瞟向屋内:“此事,天师门一定给诸位一个交待。”

    怎么交待?

    “白蕾不得再为天师,梅妖——念及其从未害过人,便打散修为吧。”

    女天师大惊,慌乱不甘:“师伯祖,您不公,我不过是打了那纨绔一顿,凭什么让我不做天师。师伯祖,师伯,我师傅一定不会愿意的,你们没权利赶我走。”

    原天师冷笑:“不分是非无念善恶,容你再留在天师门,只会做出更大的错事。”

    白蕾面露恨意,突然爬起来要跑,被中年天师一道捆妖绳捆了。

    叹道:“到现在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不但不悔改还对长辈生出怨怼,白蕾,现将你带回师门,带到你师傅跟前,看她且怎么说,若她也不服,好,你们师徒一起离去便是。”

    这是要将她师傅也废了的意思?

    白蕾一个寒颤,突然想起很久前师傅拿撒娇的自己没办法,玩笑的一句话:你个来讨债的,早晚害死你师傅咱娘俩儿就干净了。

    眼底全是恐慌,终于怕了。此时她终于明白,天师门不是师傅,不会无条件纵着她,不守规矩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屋里郝灵突然起了恶趣味,传音原天师:“你问问她,反正她的法力要废了,若是她的法力给我,我就放过她做这一番为的那个梅树妖,让那妖还好好的做妖去。”

    原天师怔住,苦笑,那孽徒都不为她师傅考虑的更遑论一个妖,不过,依言问出来。

    别人还奇怪,人都不放过怎么还放过那个妖?

    果不其然,白蕾听了一愣,旋即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和嫉妒,大声道:“师伯祖,这些事全是那梅妖挑唆我做的,她才是主谋,我最多是被蒙骗了,怎么只处罚我她还能好好的活?太不公平。”

    大概她所谓的公平,便是别人不能比她好过。

    原天师自觉丢脸丢大发,板着脸对徒弟道:“回宗门,筛选弟子,心性不行的立即封了法力赶走,这样玩意儿,全是害人精。”

    徒弟乖乖应下,他也觉看不下去,这样的弟子,只会败坏天师的形象。

    郝灵再传音道:“那梅妖,抓来给我吧,我不要她命,她敢惦记我乖孙,总要付出些代价。”

    这点没什么。

    原天师对几人再道抱歉,让徒弟押着人下山走了。

    赵相和蔼的看着朱大善:“大善啊,出了这样的事你再住在这里就不合适了,跟我回家吧。”

第二百零六章 不愿(二更)

    朱大善不想去,他在外头多自在啊。推说这里清净好读书。

    赵相从幕僚那里知道,朱大善的确是认真读书的,没有其他不良行径,但就把人放外头,他不好做人,恩威并施。

    朱大善哪里说得过他,只得收拾了东西跟着去。

    观主说:“朱公子以后常来。”

    朱大善挥挥手,我知道你说的是我祖宗。

    路上,赵相一脸深意的问:“观主与你关系很好?”

    朱大善想想:“还好吧,观主不怎么与人说话的。”

    赵相笑了笑,他知道观主的来历,曾经也驰骋疆场,杀敌无数,后来妻儿被敌军报复而死,他杀退敌人后不顾皇帝挽留,坚持做了道士粗茶淡饭,因为这个,皇帝反而念念不忘。

    他想,这朱大寿颇有几分运道,说不得,他就是日后跃过龙门的那条鲤。

    一直等赵相给个解释的赵小姐终于等到爹回来,哪里想得到爹是回来了,他还给她带了个未婚夫!

    炸裂。

    赵夫人不禁缠,只得告诉他们朱大善的事,她本也知道的不多,当年赵父朱父交好的时候她并未在赵父身边,只是听赵父说过,说朱父是个人才不弱于他可惜命薄,除了这一句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赵小姐自然不愿意。

    一听赵相介绍说这人便是朱大善,怒火冲天灵,不顾赵相对她使眼色,尖叫一声。

    “我才不要嫁给这个乡巴佬。”

    便是朱大善八面玲珑忍辱负重呢,是个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朱大善他并不八面玲珑更没学会忍辱负重呢。

    他傻是傻了些,笨是笨了点,可也不至于看不出对方多么浓厚的厌恶和嫌弃还有憎恨。

    当即脸上挂不住了,自尊被人踩到脚底,二十岁的小伙子立即瞪回去,虎着一张脸,背过书篮,拿出那半方玉佩,双手交给赵相。

    “在下自觉配不上赵小姐,还请赵伯伯退婚吧。”

    世伯也不叫了,出了这门,谁也别认识谁。

    赵相气女儿沉不住性子,又不悦朱大善不识抬举,他都亲自去请他来了,怎么,他女儿说句不中听的实话怎么了?他不是乡巴佬?他不是一穷二白?若不是朱父的原因,他朱大善一辈子都见不得丞相之女一面。

    当即淡下脸色,淡淡吩咐:“来人,朱公子远道而来累了,请到听竹园好好休息。”

    立即进来两个人,强行将朱大善请了出去,朱大善看了眼官威凛然的赵相,低了低头,老实跟着去。

    赵小姐牵了赵相的袖子,又气又恼又急又羞:“爹,你不会真让我嫁那个男人吧,你看他那样儿。”

    被他爹一落脸,立即吭都不吭了,熊包样儿啊,她才看不上这种窝囊男人。

    赵相扫她一眼:“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哪个穷小子敢跟你爹硬脖子,那一定是他脑袋不想要了。”

    若朱大善还跟他瞪眼,他立即接了玉佩把婚事处理得从来没存在过。

    赵小姐跺脚:“反正我不要。”

    赵相耐心哄她:“你先容爹想一想,如今被那女天师一闹,这事不好好处理你也不想爹被御史参吧。”

    赵小姐娇蛮归娇蛮,但对赵相还是孺慕且听从的,这一家四口,不说各自的性格为人,相互间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一听赵相这样说,赵小姐立时不闹了,十分信任道:“爹,那我等你。”

    赵相欣慰,这样的女儿,才让他放心不下呀。

    赵小姐眼珠一转,恨恨道:“爹,那个多管闲事的女天师呢?你不是送她去官府了?让官府打她板子。”

    赵相好笑,只是打板子呀,他女儿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道:“这里头事情有些复杂,等爹查清了,再告诉你们。”

    赵家人一听,以为是官场上的事,他们什么也不懂,也便不问了。

    看着傻乎乎的三人,赵相又心里叹气,就这样的,他怎么敢倒哦。

    朱大善被人送到听竹园,竹林屋舍,窗明几净,一应俱全,比他以前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好。

    热水热饭菜,下人恭敬有礼,不会胡乱闯入或动他东西,充分显示了相府的良好素养。

    夜深人静,朱大善喊祖宗:“没人偷听吧。”

    郝灵无语:“你当你多金贵。”

    朱大善叹气,一连叹了七八口。

    郝灵不耐烦:“有屁放。”

    朱大善纠结问道:“祖宗,我不想娶赵小姐,行不行?”

    郝灵冰冷道:“只要你娶的是人,娶谁关我屁事啊。”

    朱大善:“...”

    郝灵:“不过,我也不是很想你娶她。”

    朱大善立即翻了个身,雀跃:“是吧,祖宗,你也不喜欢她是吧。”

    郝灵道:“她太瘦了。”

    以前遇到的都是女妖精,一个个弱骨丰肌各有风流的,她还没看出来,见了赵小姐,她才意识到,大概这个世界追求瘦为美,可能到了病态的程度。

    赵小姐身高在女子中算是中上,而体重...隔着衣裳锁骨肩胛骨都能看见形状,不是一口青春气撑着,那脸,再是明艳大方的长相呢,也不过是个贫瘠的骷髅头。

    唉,这些女孩子哟,一点都不富贵,想当年,她把袁元养得多好,胖乎乎的谁也不敢说她丑。

    朱大善回想了下赵小姐,还好吧,女孩子不都那样?

    看到他眼里的迷茫,郝灵又呵了句男人,道:“那么瘦,怎么生孩子。”

    她惦记的是让老朱家开枝散叶的任务。

    朱大善头疼,还生孩子呢,就赵小姐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儿,真成亲不得一天七八顿的骂他。不、不成不成,一定不能娶她。

    “求你了祖宗,我真的不想娶她。”

    郝灵冷笑:“想什么美事,人家赵小姐还不想嫁你呢,行了,看赵相怎么做吧。你今天还没写策论呢,滚起来。”

    朱大善:...除了点灯着蜡,你还要我怎样?

    下人给赵相回禀:“朱公子歇了歇,又起来苦读,小人见他最后写了一篇文章才睡下。”

    接着背了几句,是朱大善在窗内琢磨遣词造句时念叨出来的。

    赵相点点头,让他出去,独自对着空气叹气:“朱兄啊朱兄,当年若是你坚持过来,如今咱们兄弟也能朝堂共进退,两小儿的婚事岂不是天作之合?唉,天意弄人啊。”

    朱大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出身了,可明明他、朱家有过飞黄腾达的机会的,可惜啊,还是这句话,天意弄人。

    赵相暗暗决定更加保重身体,不然他倒了他们娘仨怎么活。

    他还惦记着朱大善那个十世善人的事呢,想了几个人,下了衙就逐一去拜访了。

    而原天师那边动作够快,抓着那梅树妖,去相府约了朱大善到道观里。

    只原天师和徒弟在,另有一女子,女子惨白无人色,可仍挡不住的丽色动人。

    郝灵想,妖精才是老天真正的宠儿吧,随便什么妖精呢,都比一般人好看。

    ------题外话------

    有些人,真的要长些肉肉才好看,珠圆玉润这个词,更是一种美好的气质。

第二百零七章 婚约(一更)

    郝灵问她:“你好好修行不好吗?为什么来找朱大善?”

    不是她说,虽然她在天师门的监管下,可天师门也给她提供了保护,看她那一眼看到底的眸子就知道她被保护得多好,难道她以为险恶的人间比安全的小天地更好?

    梅树妖一下落泪:“修行挺好,可是,天劫难过,每五十年我都要被劈一次,每被劈一次我都要断掉重长,那巨大的雷劈在身上,太疼了。我、我不想再疼了。我没想害人,我想,嫁给朱大善,至少我不用再疼了,我也会好好做他的妻子,他要什么,我都给他,我、我我,我有钱,我都给他,只要他肯庇护我——呜呜。”

    她转头去看天师,哀求:“小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门里那么多弟子来后山我是不是都善待他们?我还酿了梅花酒给你们喝,我不是坏人呀。”

    原天师恨铁不成钢:“所以你为什么不听话?”

    梅树妖呜呜哭:“我也没法子呀,前些时间我修行有所感,明年又是五十年之期,这次的天雷比上次厉害十倍,我怎么闯得过去。我只是不想死。”

    原天师:“你不想死你可以告诉我,大家一起想办法。”

    梅树妖哭得更厉害了:“就因为我长在你们后院,得了你们的庇护,才让天雷生气狠劈我的。因为旁边是你们,以往雷霆都收着呢。”

    原天师:“...”

    徒弟:“...”

    原来是他们好心做了坏事?

    梅树妖:“所以这次我才瞒着你们跑出来,我要靠自己度过这一劫。”

    郝灵无语:“什么靠自己,你明明是要靠朱大善。话说,你以前靠天师门所以雷霆罚你,你靠朱大善雷霆就不罚你?”

    梅树妖一呆,这个,她没想到哇。

    唉,原来是个笨妖精,吃了她的法力,不会变笨吧。

    “呜呜,我做错事,我认罚,你们罚我吧。但是小原,是我磨着小蕾让她带我偷跑的,你别怪她,你把她的那份罚给我吧。她还是个孩子。”

    听听,听听,妖是笨了些,心地却比人都好。怎么?老头没告诉她那小祸害是怎么说她的?

    啧啧,不怕人比人,就怕人比妖还比不过呀。

    梅树妖闭眼昂头,英勇就义的模样,羞煞不羞煞哟。

    原天师很羞煞,怎么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纯...蠢,他真是...愧对她。

    瓮声瓮气:“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你以为替她受过是好心?你是害了她。”

    梅树妖一声抽泣。

    朱大善悄声:“祖宗,她看着不坏。”

    郝灵:“这智商,坏起来也难。”喊她:“喂,你不想被雷劈是不是?”

    梅树妖睁开眼,迟疑望过来:“我、我我,我不想死。”

    怕郝灵吸了她。

    “你过来,我来帮你散些修为去,你修为低了,天雷就没法子劈你了。”

    引雷劫,肯定是因为修为长了嘛,修为不长反退,天雷还劈个屁,这个世界妖精这么多,它管得来吗?

    梅树妖迟疑,下意识的去看原天师,原天师叹气:“去吧去吧,不会杀你。”

    梅树妖磨磨蹭蹭走过去,这次郝灵隔空发力,只见一阵白色夹杂花香似烟雾的东西从梅树妖身上飘出来飘进牌位里,梅树妖向后一软,勉强站住了脚。

    人很虚弱,但至少,保住了身形。

    她明白了,人家这是放了她一码呢,俯身道谢。

    郝灵偷偷跟原天师说:“既然决定罩着她了,也不能只管修行,好歹教她长一长智商啊。”

    原天师:...正因为没智商才决定留下她的啊。看吧,自作聪明一回,差点儿害人害己。算了,回去从三字经教吧。

    梅树妖这事就算过去了,朱大善没在外停留,直接回到相府里他客居的院子闭门苦读,没想着去见赵夫人等人。

    而赵相一连请教了好几个内行人士,回到家,正式通知:“你和大善的婚事,就这样吧。”

    赵小姐懵,这样?哪样?

    赵相说了朱大善十世善人的身份,很激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朱大善这辈子差不了,何止他差不了,有这福缘在,后代子孙也差不了。”

    这点才是他真正动心的地方啊,子孙出息,就有人护着女儿了。

    赵夫人心动,可赵小姐一点不信,赵小姐不乐意,赵公子就嚷嚷着不行,气得赵相打他:“你懂什么。”

    赵公子有理:“我不懂,但我懂我姐得嫁个喜欢的人,不然她怎么会幸福。”

    这话,也有理。

    赵相语重心长:“女儿啊,大善这个人不错的,你可以接触一下。”

    赵小姐一点不想接触:“世上不错的人多了去,难道哪个我都嫁?那朱大善从第一眼见到时我就不喜欢,便是没有亲事在,我也不喜欢。”

    赵公子:“爹,是不是他朱大善拿婚约要挟,一定要娶我姐?哼,我这就找他去,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他肯定是冲着咱家的门第来的,爹,你可别被他装神弄鬼给骗了。”

    说完,就往外跑,也不知他从哪里拔了根棍子。

    这样冲动易怒,做事不思后果,这是他亲生的?

    赵相让人拦下他,问赵小姐:“你想嫁谁?”

    难不成小姑娘春心萌动已经有了心上人?唔,可以拿出来比较一下嘛。

    赵小姐真没有,她只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一样家世门当户对的,跟朱大善,两人成长环境都不一样,能有什么话说?她说钗环首饰他都不能凑个趣。同样他说老家乡土人情她也不会懂。

    她慢慢想了想,反问赵相:“难道这世上只有他朱大善一人仕途有成子孙出息?”

    当然不是。

    “爹就找不到别的人选?”

    当然也不是。

    可是——

    “这不是有现成的婚约嘛,且,”赵相声音低了低:“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以后他做官也只能仰仗咱家,你嫁过去多省心。”

    好拿捏。

    赵小姐这个年纪当然不理解婚姻里为敌为友的复杂关系,她正是幻想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年纪,什么亲人家族婆家娘家的,都敌不过真正的爱情。

    不听。

    赵相心累,责怪的看赵夫人:你怎么不教教她?

    赵夫人委屈:夫君对我太好我都忘了婚姻险恶了。

    赵相:...

    人后教妻,晚上床头上赵相才跟赵夫人细讲。

    “别看我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但赵家薄,除了一个我,还有哪个拿得出手?大家族,讲究的是同气连枝,利益与共,人家一代不显,可上下三代都有人在朝为官,哪怕都是小官,纵横一起也是不可小觑的关系网。所以,咱赵家在人家眼里真不算什么。”

    赵夫人不赞同:“老家没人,可老爷有门生故旧啊,老爷不是说咱要往清贵努力?”

    赵相无语:“你以为清贵好当,至少得贵三代,才算立住。我爹做什么的?你亲儿子能干成什么你心里没数?”

    ------题外话------

    赵相是个好男人

第二百零八章 本座(二更)

    赵夫人听着不对味:“我怎么听着老爷不是嫁女是要招婿?”

    “我巴不得有个得力的女婿来帮我。只有姻亲才是实打实的。可人得往后看,招婿是绝无可能的,咱就一个儿子,赵家是他的,但我能指望他?”

    赵相长吁短叹:“再说女儿那个性子,留在家里跟日后的弟媳能处得来?”

    赵夫人嘟囔一句:“女儿挺好的,儿子也没差,你怎么老说自家人不好。”

    赵相:“...所以,女儿得嫁个能帮扶赵家的人,再给儿子找个贤惠能干的,他不成,就快些生儿子,多生几个,趁着我还硬朗,有几分权利,再有女婿帮扶,怎么也要教成才,赵家才能接上这荣华。”

    赵夫人听着觉着对。

    赵相再给她分析:“你打听的那些公子里,哪个愿意倾尽全力为岳家?人家自己没家的?人家有资源不给自家子弟使?哪个能像朱大善除了岳家再无别的可牵挂?”

    赵夫人张了张嘴。

    赵相再从女儿的角度分析:“就她眼里容不下沙的性子,夫君纳妾她愿意?抚养庶子庶女她愿意?婆婆立规矩妯娌斗心眼小姑小叔来添堵她应付得来?你凭良心说。”

    赵夫人的良心让她说不出来,半晌来了句:“老爷就不能找个像老爷当年一样的?”

    赵相都气笑了,冷眼问她:“好,今科的举子里,我也是与你说过几个的,你把朱大善和他们放在一起比,当谁都不认识谁,你说,你会挑哪个?”

    赵夫人想了半天,突然发现抛去先入为主,还真只有朱大善和赵相当年能一比,别的,赵相说的没错,家大事也多。

    赵夫人叹气:“就是朱家——”

    “朱家没落咱才好说话,不然你要女儿去看婆婆脸色?”

    赵夫人想了想,开始觉得这是好事来。

    赵相:“你多劝劝她,让她拧过这个弯来,多给她说说高门大户的龌龊,别看着门面光鲜还以为里头多光彩呢,长宁伯家,早穷得当嫁妆了,这样人家,她便是去做了伯夫人,又有什么舒心日子过?做人得看长久。”

    “还有儿子,千万不能让他去惹朱大善,便是婚事不成,这个人也不能得罪。”

    赵夫人点头答应,道:“行,我带女儿多出门,给她好好说说各家内情。”

    有赵相的交待在,赵夫人总算管束住了两姐弟没去找朱大善麻烦,朱大善得以安心读书。

    郝灵觉着为赵相这个清醒亲家吧,这门亲事可以考虑一考虑,至于说小姑娘不如意,没关系,不过是惯坏了,等她嫁过来再教她做人,首先,每顿必须一碗饭。

    可朱大善是个事故体,赵家人不生事,自有生事人。

    某一天午后,赵小姐拎着一个食盒款款而来,朱大善正在写今天的作业,埋头查资料,赵小姐在门边看他半天,最后不得不咳嗽出声。

    朱大善惊醒,一眼望去,赵小姐对着他笑,朱大善第一个念头:来者不善。

    赵小姐走近来,温柔开口:“朱公子,你读书辛苦了,让厨下准备了些点心,你且休息休息吧。”

    朱大善第二个念头:点心有毒。

    赵小姐一碟碟点心摆出来,红的白的黄的绿的,香气扑鼻,朱大善肚子叫了声,红了脸。

    赵小姐帕子捂嘴笑了下:“那我便不打扰了。”

    走了。走了?就这样走了?

    朱大善莫名其妙:“祖宗,她搞什么鬼呢?”

    郝灵没吭声。

    第二天,赵小姐又来了,这次除了点心,还送了一只上等的墨条。

    第三天,送了一卷书。

    第四天,两人就书甚是和气的说了几句。

    第五天,说的话多了,朱大善发现赵小姐颇有才气。

    第六天,朱大善和郝灵说,其实赵小姐也有温柔贤惠的一面嘛。

    第七天,两人一个对视皆红了脸。

    第八天...没有第八天了,因为第七天晚上郝灵把他狠狠抽了一顿。

    朱大善后知后觉:“她是妖精?”

    郝灵冷笑:“人家赵小姐看不上乡巴佬,你现在不是乡巴佬了?”

    朱大善无言以对:“可是,这是丞相府,不是说官员有正气护体,妖怪不得近身?”

    郝灵鄙夷:“那王老太太家里少做官的了?不还是被恶鬼缠上。”

    朱大善无力的瘫在床上:“我真是,太难了。”

    郝灵给他一阵嘲讽的笑。

    朱大善:“祖宗,我该怎么办?跟赵相说去?”

    “说去吧,这本就是他家的事。”

    嗯?

    什么意思?

    郝灵:“那妖精就是竹林边花圃里的牡丹,是他家的,是得跟他说。”

    人家才是正经的主人。

    第二日朱大善便去找赵相,正好赵相休沐,见他主动来还以为这小子开始修人情世故了,结果一听之下这心情哟...

    他问:“这天下的妖精竟如此之多吗?连丞相府都出了妖精,这些妖精要攻占人间吗?”

    朱大善只能道:“我也不懂这个。但她顶着赵小姐的脸和身份走动,确实不太好。”

    赵相一身冷汗,别那妖精顶着他女儿的脸在外头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我这就去请天师。”

    一事不烦二主,赵相请的是原天师的徒弟那位中年天师,道号陵越。

    陵越一听还不信呢,要知道朝廷是人间正统,官员自带辟邪功能,丞相这么高的官职还有妖精能近?这是什么千年大妖怪吗?

    当即家伙什带全,凝重的来到丞相府。

    赵家几口也知道这事了,来到听竹园,一个照面,赵小姐先翻了白眼,赵公子对朱大善捏拳头示威。朱大善诡异的想,对嘛,这才是正牌的赵小姐。

    陵越全副武装,铜钱剑一指并没有姹紫嫣红叶子也不算旺盛的牡丹花圃:“大胆妖孽,还不快快出来。”

    中秋已过,实在不是牡丹的季节。

    一池子牡丹没动弹。

    陵越:“还装模作样,是不是要本天师将这一池牡丹全刨根?”

    好歹毒的男人。

    一道光闪过,牡丹池里立着一个女子,赵小姐惊叫一声:“我的脸!”

    只见遥遥相对的两个人一模一样,身材发型,五官容貌。

    牡丹妖冷冷看了赵小姐一眼,然后对着朱大善幽幽怨怨,好似他是个辜负了妻儿的薄情郎。

    朱大善被看得不自在,他讪讪道:“你不该冒充赵小姐身份的,便是你用真正身份前来,我也不会怎样你,你这样冒充他人,是是、是不对的。”

    牡丹妖哼了声,接着五官身形发生了变化,众目睽睽下,大变活人,变成一位天姿国色的绝世美人来。

    不愧是牡丹之姿,梅树妖没她雍容,鱼妖没她华贵,中宫皇后都没她高雅摄人。

    一时众人竟愣住了,被这样的女妖精垂青,感觉并不是一件坏事呢,尤其朱大善心里后悔的咬住小手绢。

    呜呜,你为什么不真容相见?

    美人美则美矣,一开口却是走了味儿。

    只见她娥眉轻蹙,万般嫌弃:“本座不过是闲着找个消遣,值当你们如临大敌。”

第二百零九章 牡丹王(一更)

    本座?

    陵越变色,难道是牡丹之王,还是修为超千年?

    不管哪个,都不好惹。

    他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您是——”

    牡丹妖给他一个“你不配”的眼神,转头看赵相,赵相下意识退了步,不是怕她的身份,是怕她的气势。

    牡丹妖丹红的唇撇了撇:“不如你娘有胆识。”

    赵相神色一变,惊疑不定,忽然想起,老娘亲自送了一株牡丹来,眼前这牡丹花圃,正是老娘主张建起的,老娘临终前还嘱咐过他,让不准动这花圃,他知道老娘爱牡丹,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这花圃让人精心照料着,只当缅怀老娘,原来,还有别的内情在?

    老娘她——请了个妖回来?

    牡丹妖道了句无聊,从花圃里出来往朱大善身边走,朱大善往后退,被她一指定住了,惊恐的转着两只眼珠子。

    祖宗,救我。

    牡丹妖哼了声,将朱大善当成柱子斜斜一靠,慵懒的打了个小哈欠,才开口。

    “你娘请本座来的。”

    赵相半信半疑。

    “十年了吧,你娘去山上和尚庙给你求前程,正好本座与那里老秃驴有桩旧怨要了,下了连天的雨,本座撑着伞走了一脚的泥巴。”

    “也是你娘与本座有缘,明明本座避开人走,偏偏她看见了,看见就罢了,非得要给本座洗鞋。”

    赵相:“...”感觉怪怪的。

    “本座哪里用得着她,她非得坚持,说‘多好的牡丹花,我见不得它被糟蹋’。啧,这句话,倒是让本座听得顺耳,就给她这个机会了。”

    赵相:“...”

    他娘爱干净,又爱牡丹,当然见不得好好的牡丹花蹭上泥巴。

    牡丹妖徐徐道:“本座从不欠人的,她帮本座洗净了鞋子,本座见她已近油尽灯枯,便给她一瓣牡丹,续她十年阳寿。”

    什么?

    洗一双鞋,换十年阳寿?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可是——

    赵相动了动嘴。

    “她没答应。她得知我不凡,说愿意用十年阳寿换她儿子一家平安顺遂。”

    赵相眼一辣。

    没错,老娘送了牡丹来,与他们开开心心过了一个月,撒手人寰。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老娘那个时候还放心不下儿孙做了这桩安排。

    老娘,我最亲的老娘啊——

    牡丹妖伸了伸腰:“左右本座也无事,她儿子官运不错,只要不犯错,倒也能让本座在人间界消停个几十年。”

    说着,涂着丹寇的长长指甲一指:“有本座镇压,他也能安安心心的做官,算是各取所需吧。”

    陵越听得无话说,怎么说,人家是赵相亲娘请回来的,谁也没瞒谁也没骗,在协约时间内,这牡丹妖算是人家的家仙,谁也管不着。

    他道:“那——那您怎么对朱大善——”

    “太无聊了呀。”牡丹妖指甲点点朱大善的眼皮,朱大善闭着眼一动不敢动:“一个黄毛小子有什么意思,倒是跟着他的这位,有点意思。”

    陵越:...原来是冲着人家老祖宗来的。

    赵家人的眼神在朱大善身上扫啊扫。

    牡丹妖长长的手指头往朱大善袖里探,忽然停住。

    郝灵在对她传音:“摸了你就得负责。”

    牡丹妖无语,你也配,不过,现场碍事的人很多,且先算了,她腰一掐,眼一横:“怎么,还不走,要本座请你们吃茶?”

    赵相一跳,啊啊啊的反应过来,忙伸手引陵越:“天师,这边请,我这里有宫里赐下的上好的贡茶,请来品尝下。”

    这便是这事过去了的意思,陵越点头,从善如流。

    赵夫人拉着不住回头的赵小姐赵公子赶紧走。现场只一个朱大善眼神依依不舍的望着他们,难得赵小姐赵公子对他脸色好,同情又怜悯。

    朱大善想,明明是你家请的妖怪,有本事别走啊。

    人一走光,朱大善能动了,牡丹妖甚是不耐烦道:“你先人板板留下,你滚。”

    太不斯文了,这样美的人怎能说那么不雅的字眼呢。

    牡丹妖眼一瞪,朱大善默默拿了牌位出来,恭敬的放在花圃的雕栏上:“祖宗,我先去读书了。”

    嗖嗖嗖跑了。

    牡丹妖嗤笑:“熊样儿。你真是他祖宗?”

    郝灵:“当然。”

    牡丹妖狐疑:“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

    郝灵:“我是散仙,不喜欢与人来往。”问她:“我观你法力深厚,早该荣登仙班才是。”

    牡丹妖撇了撇嘴:“天上更无聊,有个登徒子追了我几百年,烦死了,我打了他一顿他反告我一状,要我赔罪嫁给他,呸,想得美。索性跑下来耍一耍。”

    郝灵道:“人间界也没什么好玩吧。”

    牡丹妖漫不经心道:“还行吧,总比妖界好玩一些,妖界除了打打杀杀和修炼没别的事了。”

    这样呀,郝灵道:“怎么不把人间界好玩的事情照搬到妖界去?”

    牡丹妖哈哈一声:“妖哪有人的花花心肠子,不如人好玩,再说,玩物丧志,都学人去玩了,还怎么好好修行。”

    懂了,人间界就是一个娱乐场所。

    郝灵:“那你找我干嘛?我又不好玩。”

    “不是我找你,是你们送到我眼前的,不逗一逗太对不起自己。”牡丹妖感慨:“当年我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了他娘,可好,还得待个几十年。”

    郝灵笑道:“不定明天他就把你请走。”

    “嗤,才不会,你是人都不懂人心吗?他一定会为自家的好处坚定完成他母亲的遗愿。”牡丹妖得意道:“我可是牡丹王,跟野路子不一样,在他们心里,意义很特殊的。”

    “不过,”她接着道:“这个姓赵的儿子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竟能守着一妻一女一儿安心过日子,若是他胡作非为贪恋美色,我倒要费些心思。他家清净,正好不吵我,我就顺便让他官运再好些。”

    问郝灵:“你也要跟那孙子一辈子?”

    郝灵深沉的叹气:“不然呢?他太招事儿。”

    牡丹妖嘿嘿的笑,然后嘲讽道:“总有些妖不想吃修炼的苦想走捷径,可最后才会发现,捷径的尽头是悬崖。”

    郝灵问她什么意思。

    牡丹妖道——

    “喏,做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的好事,遑论十辈子。其实这十世的善行就是十世的修行,哪个不是自己修自己的已经艰难怎么还能顺带一个的?老天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难道人家成仙升天的时候顺带拉一个上去,那个被拉上去的也成仙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升上去可不是去做鸡官犬官,不过是盘中一道菜。”

    郝灵一惊:“难道?”

    牡丹妖耸肩:“谁带上去的就是谁的,也就是说,朱大善真带人上去了,这人只能做朱大善的仆人,仙仆,没有仙籍的,一样会老会死,没人正眼看一眼的。再说,天庭就那点大,不是所有人都安置在天庭,不定被放在哪个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岛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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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星际文明植灵大师含恨殉职,古代伯府被弃嫡女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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