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争夺(二更)
“让开,磨磨唧唧。”
卫老将军上前一掌推开卫弋,一掌落在木盒上,咔嚓嚓嚓嚓,木屑纷飞,他挑出一支...长枪来。
此枪一出,卫弋的长兵立时将军变小兵,这才是战场上的——王。
老将军将枪一竖,又一横,送出。
郝灵感觉自己嘴里口水快包不住了,早感觉到木盒里有股气势不一般,可真正看到东西了,她她她——要要要!
啪嗒,小爪子急不可耐的搭了上去:我的我的我的!
啪嗒,大爪子恋恋不舍的抓了上来:我的我的我的!
噼里啪啦,此时,是郝灵和卫弋的战场。
郝灵:“放手。”
卫弋:“不放。”
卫弋:“放手。”
郝灵:“休想。”
卫弋:“这是我家的。”
郝灵:“你爷爷给我的。”
郝灵:“只是用一用。”
卫弋:“用坏了怎么办?”
卫弋:“我看到你眼里的贪婪了,你想私吞。”
郝灵:“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跟小宝贝亲近亲近。”
卫弋:“是啊,你可是会养灵,养着养着就成你的了。”
郝灵:“难道你不想它好?”
卫弋:“这是卫家的,你不能动。”
郝灵:“你爷爷给我的。爷爷——”
郝灵突然大声叫,吓了众人一大跳,这么小小一个女娃子,怎么发出的擂鼓声?
郝灵又叫一声卫爷爷:“你能做主的吧?你管得了他的吧?你明明就给我了是吧?”
老将军乐了,这女娃,给他下套:“是借,借给你救人的。”
对卫弋:“卫家家训是什么?”
卫弋抿直了嘴:“保家卫国,守护苍生。”
手不甘不愿的放开,最后一句:“长兵不行吗?”
郝灵:“它承受不住,失败的后果,枪断人亡。”
枪断,人亡。
盐阿郎一个激灵,原来,这器是这般重要吗?
老将军拍上卫弋后背,差点儿将人拍吐血:“不要再拖延。”
卫弋心里那个百爪挠心,是,他很看重盐阿郎,不希望他死,可可可——他的长兵都愿意献出来了,就非得要卫杀吗?
卫杀,是长枪的名字,它造型质朴到简单,简单到毫不起眼,最初,它甚至不是一柄战场上的枪,而是山林猎户用的土枪。
当年,第一代卫家人就是拿了一柄土枪上的战场。残了修,断了补,多少代卫家人的血融进去渐渐成了如今的卫杀。
这不是一柄枪,这是卫家的传承,是卫家英勇悍然的精神所在。
他,名正言顺的卫家接班人,拿到卫杀也只有为父报仇那一次。那一次,他手持卫杀,感觉千百族人护卫身边一般,如虎添翼,热血澎湃,将卫杀狠狠插进敌将的胸膛,那一刻,那种灵魂与先烈们共同嘶吼的感觉,他小小身体承受不住,昏了好几天。
醒来后,老将军已经收回卫杀,说,他还不够格。
他便专心用起长兵,日积月累,也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可卫杀,才是每一代卫家家主的荣耀和渴求。
本来,祖父和他说好了,年后,他陈情上书,余生常驻西北,卫杀便和他同去。
说都说好了,怎么就变卦了呢?还这么突然,一点心理准备不给他的。
本来,祖父回来过年多开心的事啊,二弟的亲事也有了,且得知这桩喜事的当天二婶喜得都晕了过去,一查,有了!双喜临门啊,怎么偏偏他遇见这样事。
别说什么借的要还,开始他还信,但卫杀一现,郝灵眼里贼光倏起,他的心一沉:完了,他家的白菜要守不住了。
就是这样没怀疑的,郝灵一定不会放过卫杀的。
他想给祖父说,这个人,不能信啊啊啊——相信他的心有灵犀,她拿到卫杀的决心,如同他守护卫杀的决心。
男人的第六感。
老将军已经受不了了,这孙子,什么时候这么娘娘们们了?
命令:“站我后头去,不然就出去。”
这是军令。
卫弋苦如黄连,迈着沉重的步伐退开。
老将军对郝灵和师婆婆一点头,自己带着孙子退后一步。
师婆婆已经没脸看,胖丫头抱着枪跟抱着大鲤鱼似的,那嘴角哦,亮晶晶的,卫老头好大的气度敢给她。
喊她回魂:“开始吧。”
郝灵这会儿眼里心里只有长枪,好东西啊好东西,她就喜欢这股霸道劲儿,跟自己的精神力好配,呜呜,不想还行不行?
师婆婆一个白眼,出息,魂骨比这差?
郝灵:不一样,都想要。
沉默的盐阿郎开口:“郝灵?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他也发现了,郝灵一瞧见这土了吧唧的长棍子,眼里再没别的了。
郝灵吸溜一口:“啊?啊,你在啊。”
盐阿郎:“...”
众人:“...”
卫弋拽拽老将军的袖子,你看吧。
突然就不紧张了,盐阿郎心想,为着这根棍子,她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小院子中间地面出现一个两仪阵,微微蓝色光圈里黑白鱼儿转动,盐阿郎惊奇不已:“什么时候画的?”
郝灵:“早养着了,平日里我走路时走出来的,来吧,躺进去吧。”
画得很节省,黑白圈直径正是他的身长。
盐阿郎躺在中间,郝灵席地而坐在他身旁,长枪横在膝头。
师婆婆卫老将军卫弋在圈外。
老将军打量过院子:“这里倒不冷。”
严寒冬日滴水成冰,这小小一方世外桃源却如暖春,站立良久也觉不着一丝凉意,穿着厚厚的衣裳不冷不热,像在特意照顾着人似的。
老将军法眼如炬:“这姑娘弄的?”
卫弋有气无力哼了声。
老将军侧头看他一眼,出息。
“郝灵,我、我不想死。”事到临头,盐阿郎还是非常紧张的。
郝灵道:“我在,你不会死。”
盐阿郎握住她的手:“若是——让你很难做,就算了吧。”
郝灵奇怪一眼:“想什么呢,你这对我来说是小问题。”
盐阿郎笑笑,觉着她是在安慰自己,双手交握,置于腹上。
郝灵:“等会儿,有些疼,记着,再疼也不能昏过去,你要驯服它们,只有战胜它们,才能为你所用。”
盐阿郎重重点头。
郝灵:“放心,我会帮你的。”
怎么帮?
嗖,她拿出一根亮闪闪的针来,那针,比手掌都要长,比牙签还要粗。
盐阿郎两眼发黑,这哪里是针,分明是锥子。
郝灵笑笑,将那针放在他耳朵边,盐阿郎便知道了,很好,自己敢昏,这针就朝自己人中扎。
要了命了。
郝灵的笑脸浮在他脸上,他看着她抬起手掠过他的嘴、他的鼻、他的眼,滚烫的温度落在额间,犹如落下一团热烈的火,那火,炸裂他的脑壳。
盐阿郎眼睛大睁,热汗滚滚而下,浸透头发。
郝灵左手按着他额头不放,右手抓起长枪向空中一抛,那长枪呼呼旋转着飞起来,笔直定格在空中三秒钟,忽的下坠,挟千军万马之势。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场(一更)
阵外,不知何时起师婆婆手里多了一只香炉,兽首造型的香炉眼睛耳朵嘴巴吐出紫色的烟气。紫色烟气缭绕入阵,顿时给蓝光黑白鱼更加一层神秘,氤氤氲氲,里头的人仿佛脱离了现实去。
长枪头下脚上,尖尖抵在盐阿郎额头中央,缓缓旋转,肉眼看见,从盐阿郎脸上、头上,一道道白色光影以电闪雷鸣的速度抽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入长枪,而长枪逐渐炙热,黑沉沉的枪体渐渐变红,红似烙铁,枪尖处浓艳如血。
郝灵的左手虚虚扶着盐阿郎脑袋,右手虚扶枪身,右手手心,一阵阵乳白色雾气被送入长枪。
这长枪先后重铸不知多少次,加了精铁、玄铁、天外陨铁,其自身材料已属不可多得,更加难得的是,里头的无数英魂勇魄。
或者说,战士的意志。
再或者说,阳罡厉煞。
这若是蕴养在她的精神海中...咳咳,想不到卫弋一眼看穿她的小小私心。
她还能真和他抢怎的,大不了——等个几百一千年,就不信没有合适的机会合法合理的入手。
转回正题,盐阿郎体内的灵性桀骜不驯,好比一群各自为政的狼王,谁都不服谁,谁都要压下别的狼崽子自己做皇,这群狼不听话,盐阿郎就是它们祸祸的战场,而只要驯服了它们,它们就是盐阿郎成王的翅膀。
本来,郝灵想的是找个合适的法器,引狼出洞,让它们在盐阿郎身体外拼杀,等到它们彼此消耗殆尽再一举收服,盘顺了送回去盐阿郎的危机自然解决。
现在,卫杀超乎想象的好。狼引出来了,战场上还有一支军队,正义之师,有他们引狼驱狼驯狼,事半功倍。
事实也是如此,狼群冲入从未来过的血红战场,未弄清这里是哪里便被冲天战意感染,赤目獠牙,跳起下扑扭身撕咬在一起。
一道道淡红身形有的附身狼群有的穿插其中有的袖手旁观有的伺机而动。
初始看,狼群被动,似被人操控其中,但渐渐的,狼的狡诈本性出现,那些附身在狼身上的淡红变得发白起来,竟慢慢被狼融合。
竟要同化吞噬他们。
好在淡红身影反应极快,发现异常立即伸手结网,网过狼群,将其上的同伴拉扯出来。不少拉出来的身影已然少了腿或胳膊,不过赤红战场瞬间给他们补足了身躯。
郝灵静静望着这一切,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坚持不下的必然俯首称臣,或者被消灭。
不过——这灵性始终要回盐阿郎体内的,卫氏一族的意志也要好好呆在长枪里。
此时,意志们已经迅速做出反应,分隔狼群,结阵群殴,一群对一个。
郝灵感受了下盐阿郎的身体状况,被药浴尽可能改善的身体目前尚好,但时间一长灵性久久不归,怕是内脏先开始衰败。
她得加一把力。
一丝精神力注入。
血红战场,白色巨狼们各自为战,红色巨网掠过,巨狼腾跳转移,避免大网落在自己身上,同时用锋利的爪牙咬破割断网线。每一次网破,腾起一阵血色烟雾,那里黯然无光。每一次网落,巨狼身上泛起一层白色光亮,巨狼便疼痛一次。
某只巨狼,前爪扒地,聚精会神盯着眼前大网,大网正要再次扑来,突然,巨狼身后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狠狠一疼,那深入灵魂的疼痛与羞耻,迫使它骤然一僵,浑身力气从脚底涌起,嗖——
巨狼腾空而起,飞跃出不可思议的高度,生了翅膀一般光速逃离这险恶的陷阱。
下一秒,它从天而降,正好砸中一张大网,那大网咔嚓落地,砸出一个窟窿,对面巨狼呆滞,不可思议看从天而降的那只。
那只迅速跳到一旁,和原本的巨狼,重整旗鼓的大网,你防备我,我戒备你,三足鼎立。
郝灵冷眼旁观,若是不能领悟我的意思,剥皮抽骨吃了你又何妨。
阵起时戌时初已过,现在已经快亥时,盐阿郎失去灵性的身体不能到子时,在剩下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得让灵性驯服,再引回盐阿郎体内,还要让它们承认盐阿郎,也就是说,盐阿郎和灵性之间还有一战。
时间并不宽裕。
若是灵性此时还不懂团结一心拧成一股,她就宁杀五百降五百,或者杀七百、八百、九百,哪怕只剩一个一,她也能保证盐阿郎活下去。
郝灵起了杀心。
血红战场突然杀意四溢。
阵外卫弋觉察到,紧盯不放,她要做什么?
郝灵紧盯两只被放在一起的灵性巨狼,杀灵,她做的不要太熟,不过是两股小小小小的灵性罢了,杀了,正好给她进补。
所有巨狼的后脖子同时僵硬,似在战场之外,有更恐怖的巨兽在盯着它们。
直觉让它们又躁又怂,难得用脑子开始思考。
被迫凑在一起的两只巨狼一声一声吼,吼着吼着两只相互应和起来,你一声长我一声短,我高一声你低一声,渐渐渐渐,两只巨狼脚步向一起靠近,最终,背与背抵靠一起。
郝灵挑眉,总算不笨。
结成同盟的两只狼长呼短叫,周围开始静默,后有了零星应和,被外来的凛然杀意迷糊一阵的意志们悚然一惊:不好,狼要成群,快!
大网变粗,生出倒刺,猛然间速度加快一倍。
巨狼间呼喝四起,也变得急促。
激烈交战。
一刻钟后,大多数狼已经汇聚,再一刻后,狼群发挥协作作战,再再一刻,狼群们已经团结一心。
郝灵满意的勾唇,杀意消散。
卫老将军背在身后的手,一手手指不急不缓轻轻叩在另一手手背上,端的一个气定神闲。
隔壁院里左相却没这样好定性,坐坐不下,站站不住,一个多时辰了,小婵倒多少茶水他喝多少,灌下三五壶茶仍是口干舌燥,那些茶水全化成大汗从头上脖子里冒出来,变冷滑进衣领,激灵灵的凉。
冰火两重天。
虽然听不见具体的动静,但他耳边总环绕着危险的气息,仿佛隔壁花木环绕的是无形的战场。他心里火烧两股发虚,问过小婵知道郝灵不信佛道,不然他早跪下来求神求佛求菩萨。
这个时候左西不敢说话,逼着自己往好里想,等小少爷过了这一关,他亲自迎人归家,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清理干净,让小少爷务必第一时间当家做主,嗯,就住老爷旁边那院,不,还是爷俩儿住一个院,一个屋更好,多少年不能在一起,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得把这些年的感情补回来。
栗书生坐在椅子里失了魂,小婵几次推他不回魂索性随他去了。
于栗书生而言,盐阿郎就是他的家人,管他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唯一的亲人若是没了他孑然而活又有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骑它(二更)
皇宫,皇帝登上观星台,来大总管在后边,不远处暗卫四巡。
皇帝举着一只单筒镜看天,喃喃:“国师说,今晚可能有星象爆动,重则改动国运,朕怎么看不出来?”
来大总管笑着道:“术业有专攻,陛下与国师比看星象有什么意思。国师不是说等观了星就给您送信嘛。陛下,咱避着人过来的,可不好离开太久,大家心里会嘀咕的。这里又冷风嗖嗖的,咱还是回去吧。”
皇帝:“回去做什么?看太傅那张老脸?朕怕心梗一年。”
他说着抱怨,脸上却是笑着,显见心情不错。
来大总管便仗着过年大不敬:“何止,明个儿百官还要进宫拜年,您还得见太傅呢。”
皇帝开始心梗。
“快子时了吧,过了子时让人去看看左相,这把年纪了可别摔出个什么来,让他赶紧进宫,也就他能和太傅好好说几句人话。”
来大总管好笑:“是。”
血色战场两方对峙各有伤亡,最后的对决双方首领首当其冲,没错,巨狼们已经在战斗中推举出王,狼王融合了失败的同族,消化了敌人的血肉,变成小山一般模样。
对面意志们也边战斗边偷学,竟也凝聚出一个小山般的巨人。
郝灵想,啊,不愧是她,手指碰到都能开灵,看那些无意识的意念也得了进化。
“杀——”
“吼——”
哎呀,要两败俱伤了。
郝灵一手抓上烧到白亮烙铁一般的长枪,一手按在盐阿郎脸上,乾坤大挪移,嘿!
狼群天旋地转,意志们惊呆原地,这是什么妖孽龙卷风!
突然就来了,突然就走了,很突然的带走了突然出现的狼群。
突然就有那么一些意兴阑珊怅然若失呢。
而巨狼们快要转吐了,骤然腾空又骤然落地,哗啦跳起来就要攻击——咦?这么熟悉的地方,这不是——
盐阿郎意志被叫醒,郝灵催促:“骑它。”
灵性被抽离后盐阿郎一直昏昏沉沉泡在药浴里的感觉,他甚至有心思想,就这?我完全可以!
哪里知道,他觉得可以,是因为还没到他的戏。
这不,灵性抽离的时候他暂时解脱,灵性归来可刺激了。当即他就嗷的一嗓子,身体同时被一万只巨狼踩踏一般。
事实上,他真的嗷了出来,这一声嗷,被郝灵的结界尽数挡回,并没影响守夜的邻居街坊们,倒是隔壁,左相他们,吓得都是一跳,小婵更是将手里的茶壶摔了出去。
啪,茶壶碎了。
三个大男人都惨白了脸。
碎了,碎了...
刹那间,小婵误以为自己对着三个白面鬼,自己将自己吓得不轻,反应来,呵呵干笑:“霉运走掉,好运来到。”
几下将碎片扫掉,转身拿了一个新茶壶来——红铜大茶壶,就不信这个也能碎掉。
铜的,怎么配得上他家小少爷,早知道,他早送个金子的。左西这样想。
栗书生两手食指拇指捏着两张眼皮,不捏不行,跳得他都睁不开眼了,左眼右眼一起跳,吉还是凶啊。
噗通一跪:“圣人啊,弟子求您了,求您让阿盐长命百岁。”
左相手按着凳子才勉强坐稳了,眼前走马观花的一生不停的闪,突然什么抱负啊理想啊,都想不起来了,就定格在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上,若她活着,和自己在一起,还有儿子...
卫老将军点着阵中问卫弋:“这是怎么回事?”
阵里面,盐阿郎发出长长一声嚎后,嘴巴再未合拢,却也再不能发出一声来,整个人保持着头、手、脚微微抬高的诡异姿势,身上白雾升腾,白雾变成红,那是汗气带着破裂的血气蒸腾。
卫弋猜:“他在和体内灵性做斗争吧。我猜想,大概他体内灵性太强,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郝灵先用咱家的——”他着重咬紧“咱家”两字提醒老将军不要忘了这事:“咱家的卫杀的凛然正气杀一杀,再让他自己上,便容易多了。”
卫老将军点点头,看了师婆婆一眼。
师婆婆一如开始,端着香炉,炉里紫烟缭绕。
卫弋也跟着看了一眼,问:“那是什么?”
卫老将军:“安魂香。”
卫弋:“祖父,你与师婆婆以前便相识吗?”
卫老将军点头:“很久之前的事了,欠她一个人情。”
卫弋点头,定然是天大的人情,不然祖父怎么舍得拿出卫杀。
想到这里,他又站不住了:“祖父,不是我虚言,郝灵她——真的会抢走卫杀的。”
卫老将军看他,眼神莫名,看得卫弋直发毛。
就听卫老将军道:“若是为你娶妻,不是不能当做彩礼的,反正还会带回来嘛。”
不乏调侃。
卫弋无语:“祖父,你听祖母说什么了?我跟郝灵什么都没有的。”
“什么都没有天天给人家守大门,晚上还不回家。”
“都是事出有因。祖父,你不要多想,我是男人我无所谓,郝灵一个姑娘家对人家不好。”
卫老将军看阵里的郝灵,身姿自然,圆脸端肃,行动间举重若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太不普通,自家孩子未必配得上人家。
唉,小姑娘若是能扭捏一下也好呀,一下都不扭捏,可见自家孩子是没希望的。
愁人。这些年没少走过南南北北,始终没遇着一个能和大孙相配的,老婆子倒是好运,呆在家里就撞上一个,可人家太优秀呀。
卫老将军又去看师婆婆,思量着能不能请她做个媒人。
师婆婆发现卫老将军的奇怪眼神了,但她不会去想的,呵,关她什么事。她觉着今晚应该差不多了,那她之后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
各有思量。
盐阿郎的魂斗场,他骑在头狼的肩背上,牢牢抓着丰盈的毛发,死咬牙关,管它横冲还是直撞,撞击还是打滚,不放就是不放,死也不放。
郝灵的声音一直陪着他:“抓紧,抓紧,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熬倒它,你就赢了,狼群就听你的了,灵性就臣服于你了,你一定行的——”
盐阿郎不敢开口,胸腔里五脏六腑已经撞碎碎成血水,他怕一张口,血水全吐出来他就成了空壳子,再聚不起力气。
战场消耗了灵性的桀骜,同时也磨砺了它们,出去时一道道不定型的风,回来全是杀红眼的狼,就体型来说,好比过风的风道突然挤进庞然大物,旧的通道被毁坏,新的道路未成形。
这是铺设在他身体里的道路啊,一步一步硬生生的开拓,他有多疼?
现在有多疼,以前药浴就有多温柔。
郝灵的鼓励一直在耳边:“好、好,它急了,好好,它怒了,好好,它没辙了,好好,它没力气了,好好,抓紧,再坚持一下,再再坚持一下...”
盐阿郎两手僵硬,变成石头,被他拽着的毛都少了许多光泽,两条腿紧紧夹着没了知觉,脑袋里哐当哐当全是水。
郝灵:“好、好、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异象(一更)
好什么?
他不知道,坚持到最后眼前一片黑,再看不到听不到。
繁星如豆,天上人用簸箕盛了豆哗啦一洒,造就人间盛象。
皇帝猛的站住脚,震惊指天:“异象、异象——”
来大总管傻住,也张大嘴巴望天,这异象,动静有点大啊。
星群划过夜空,正逢宫里烟花盛放,五彩缤纷花样百出全失了颜色,所有人、无数人仰头望天——好盛大的星火。
有人欢喜有人忧,比如某些做官的不得不想,凡史书记载,天星乱坠,无不对应凡间灾祸,这次,是地动还是洪水还是瘟疫?
尤以户部尚书为最,他艰难的身躯几下摇晃,为什么非得到他把着钱袋子就多灾多难,如今看来,前一任悄无声息的回家养老才是最大的人生赢家啊。
皇帝回到宴厅,众人都紧张看着他,皇帝很淡定:“盛世之象,国师早有预料。”接着歌,接着舞吧。
他可是一国之主,哪怕心里再慌慌,也不能露出来,且,他金口玉言了,先把事情定性了,真往后哪天闹出不吉利的事来,肯定也不是因为他。
盛世之象,吉兆,必须的吉兆。
听皇帝这样说了,众人至少表面上又都恢复了热闹和喜庆。
三个皇子又在心里嘀咕:早知道今年这么多事,哪怕再晚一年呢也不要成亲,反正都拖到现在了,怎么他就没再多等一等?
出了这等事,大家拜年都不香了。
盐阿郎睡得深沉,十八年来从未睡过这样安稳的觉,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二。
风俗,回娘家。
院里原来是哪些人,现在还是哪些人,大年初二的,也不会有客上门。
盐阿郎醒过来时,呆呆躺在床上侧头看着窗户上的亮光,许久判断出时辰慢腾腾坐起来,虽然坐起的慢,但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且那力量将身体撑得暖暖的、饱饱的,他觉得自己能飞上天。
此时已经过了早饭的时辰,他推开屋子,暖融融的阳光带着还未完全退去的橙红铺了进来。
他还活着。
栗书生不在。
他慢慢走到小院那边,郝灵小婵逗头在做着什么,正屋房门开着,师婆婆在里面。
他慢慢走过去,望来望去,得到新生又莫名的失落。
“醒了,小婵,煮碗面吧,清淡些。”
郝灵说完,小婵跑去后头,她抬头,才看到盐阿郎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想左相?”郝灵笑问。
盐阿郎否认:“没有,我找——书生呢。”
嘴硬,郝灵笑笑:“宫里出事了,昨天天还没亮呢,他就被叫走了,好像出了不小的事,左西后头过来一脸凝重让我照顾好你。”
盐阿郎惊讶:“宫里出事?牵连到他了?”
不是不关心的。
“不清楚,栗书生一早出去打听了,京里气氛不太好。”郝灵说完这些,问:“你感觉如何?”
盐阿郎握握拳:“好,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
郝灵便对屋里喊:“师傅,你快出来看看呀。”
师婆婆不耐烦的出来,看什么看,当时星象她看得清清楚楚,激荡的心情也早已平复,现在出来看,看他貌美如花?
看了看:“很好。”别提有多敷衍。
反而盐阿郎迟疑:“婆婆,我怎么觉着你不太一样了?”
师婆婆一顿。
郝灵:“哪里不一样?”
“好像...年轻了。”盐阿郎也说不清楚,师婆婆还是那个大宽黑袍大黑帽子一丝下巴都看不到的师婆婆,可他就觉着不一样了,好像婆婆不是婆婆了。
郝灵:“哦,婆婆本来就有一颗不老的心。”
若是服老,就不会折腾什么大计划。
师婆婆隔着帽子瞪两人。
郝灵一伸手:“喏,人好好的了,给我吧。”
盐阿郎:“什么?”
郝灵便道:“师傅说了,若我救活你,就给我一样东西。”
盐阿郎:“啊——奖励啊。”
师婆婆心道,活下来又怎样,还是个蠢货。
“跟我来。你别过来。”
前一句对郝灵,后一句对盐阿郎。
郝灵示意他先去吃饭,自己跟着师婆婆进屋。
师婆婆打开箱子,抱出小箱子,打开小箱子,抱出匣子,打开匣子,抱出盒子,打开盒子,拿出更小的盒子。
郝灵看得眼累,托着腮嘀咕:“早知道,我自己来取了。”
盒子不是简单的盒子,八面球形,是个机关盒,不但有密码,还有滴血验身。
“这么严谨?难道除了师傅谁也打不开?”
师婆婆含了下手指,吮吸伤口:“巫族血脉才行。另外,我在这上头抹了毒,我自己配的,谁也解不了。”
郝灵吐了吐舌。
机关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方...灵玉!
噌,郝灵跳起来,像一只肥胖儿灵活的猫,眼睛睁得大大,不可思议极了。
“灵玉。”
师婆婆:“灵玉?”
“对。饱含灵气之玉。”郝灵伸着手,接过师婆婆递过来的灵玉:“没错了,是灵玉,说明你们的世界曾经也是有灵气的,这浓度——呃,或许是放太久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外头的消散了大半,里头——咦?里头竟有阵。”
师婆婆挥手:“你拿去慢慢钻研吧。”
“你不感兴趣?”
“完全没有。”师婆婆道:“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接下来,我会很忙。”
明白。
“那需要我做什么你说一声。”
“好。若你参悟了这玉,方便跟我说的话就说一下,我也有几分好奇的。”
郝灵点头,揣了玉在怀里,脑海里灵灵灵尖叫不停,已疯。
出了来,看到盐阿郎正在吃面,栗书生正要坐下,看着是刚从外面回来,小婵也在,大睁着眼睛。
栗书生:“哎,郝灵,快来快来,出事了。”
大过年的,能出什么事?
“宫里,宫里出事了。”等四人围坐一圈,脑袋一凑,栗书生神秘兮兮:“我是碰巧遇见卫弋的人,才知道的。”
“那位,上头那位,发火了,昨个儿,宫里没了一位——尚未出生的皇子,或者公主。”栗书生呲牙吸着冷气:“果真雷霆雨露啊,大年初一的,也就上头那位敢这样。”
小婵睁着大眼睛:“你不是最怕说皇帝的事?这次怎么这么敢了?”
栗书生:“这不是没外人嘛。哎呀呀,君心难测呀,主要是吧,皇帝做这事就没想瞒着,我觉着吧,这是杀鸡给猴看呢。”
郝灵:“别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说清楚。”
栗书生便理清了时间线从头说。
“大年三十晚上,子时一场流星雨,啊,对吧。”
两人点头,只盐阿郎迷糊:“什么流星雨?”
“哦,那个时候你昏着呢,你没看见,京城内外全看见了,星落如雨,嘶,长这么大头次见这么多流星一起的。”栗书生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异事(二更)
郝灵:“其实没什么稀奇,就是一群太空乱石砸过来,没落到地就烧没了。”
真不稀奇,乱石地带这种东西最不稀罕了,有颗星球,就是以美丽的流星雨为特色景观开发出来的,那流星雨,一天三顿的下,当地人都看吐了。
三人听不懂,栗书生继续说。
“这个史书记载,星辰坠落,一般都没好事,不是灾难就是人祸。”
“然后昨天,国师上言,说异象是吉兆,大桑将有人才出。”
“大家都很高兴嘛。”
说到这里,栗书生对盐阿郎补充一句:“左相被匆匆叫走,估计就是因为异象的事。”
盐阿郎无可无不可的哼哼了声,神色却是和缓许多。
“这是好事,对吧?对吧?对吧?”见三人都不点头,栗书生只能自己给自己捧场:“就是啊。祥瑞啊,吉兆啊,就有人想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后宫某位贵人,有了。”
郝灵:“啊。”
小婵:“啊。”
盐阿郎:“啊。”
皇帝家的八卦啊,比流星雨可好听太多。
栗书生:“皇帝命令,不要。”
郝灵:“啊?”
小婵:“啊?”
盐阿郎:“啊?”
然后呢?
“然后这个没出生的皇子还是公主,就这样没了。谁也不知道龙颜为什么大怒,这会儿外头都紧着一口气呢,这个年,算是过完了。”
小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孩子不是好事吗?”
好个屁!
皇帝脸又黑又绿,已经一天一夜多没吃东西了,吃不下,气的。
一想昨天,他龙怒之焰熊熊燃烧,恨不得烧死那些贱人。
原本惴惴的等着呢,生怕真是灾祸的前兆,御书房里全是文武大员和宗亲,大家大眼瞪小眼,贺新春的词都说得干巴巴,终于国师的信送过来,好嘛,吉兆,顿时开了锅的高兴啊。
也给后宫送信了,让女人们跟着高兴,谁想到扭头就有女人给他兜头一锅哇。
说,某位贵人,大喜之下晕了,太医一诊,喜脉。
喜脉?!
皇帝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咬牙受下的恭喜,他还没发难呢,那前来报喜的宫女就喜气洋洋多嘴了。
说,贵人昏倒后做了一个梦,梦见有星辰入腹。
顿时,大家脸上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不敢正眼瞧他,可眼角全是看好戏。
呵呵,日入腹月入腹星入腹,能生出什么来?史书上记着呢。
哦,或者说,正因为有些人只顾给自己脸上添光什么瞎话都敢传都敢往史书上记,才鼓动了后人更大胆的造瞎话啊。
皇帝皮笑肉不笑:“是哪个星君?”
宫女心道我哪里敢说,只说:“贵人说,星大如斗,身曳紫尾。”
呵呵,大星星,紫的。
你特么的怎么不直接说那是紫微帝星呢?
宫女表示不敢。
皇帝冷笑,我敢。
当着众臣和宗室的面,直接发话了:“赐药,赐鸩酒白绫。”
众人没反应来,不是,皇帝你又不做人?
皇帝:有人不做人,朕成全你们,做鬼去吧。
还是要给解释的,皇帝的儿子不是给自己生的,还关乎国运呢。
他想也不想拉了国师扯大旗:“国师有言,祥瑞之下,应于外,乃是良臣美将,应于内,则为——贼。”
众人一惊,这个内外,便是皇宫了,应在皇宫里头某个人身上,这个人会是——窃国贼?
噗通,宫女听懂了,直接翻着白眼倒下了。
众人心道,让你们装神弄鬼,弄巧成拙了吧。
皇帝放出此言,又是国师的预判,大家再心中有怀疑呢,也没必要为个后宫中不认识的居心叵测不安分的女人出头,至于说她腹中的孩子,只能说,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下辈子,找个安全的地方投胎。
药、毒酒、白绫紧跟着送去,众人知趣的告辞,皇帝独坐御书房,等人来回处理干净了,都退下,他才狂怒的掀翻一切可掀之物。
风雷交加,满地狼藉。
御书房外值守的太监和侍卫跪了一地。
来大总管在屋里跪着,不敢抬头。
实在里头的事——太膈应。
皇帝狠砸一会儿,问来大总管:“肚子里真有?”
来大总管恨不得那小贵人是往肚里塞了个枕头,但——
“是。”
“好,很好,查,给朕狠狠查,查个一清二楚,不止那一处,所有地方,都查。”
来大总管应下,斗着胆子道了句:“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对,朕要保重龙体,朕还有大事要做——我去他娘的!老子就这么好糊弄!”
破口大骂,可见这事对皇帝的伤害有多大,比血菩提之事他总觉得自己舔了那啥要严重太多。
他天子的威信啊,男人的尊严啊。
没人比他更知道,他早不碰后宫女人了。
哦,来大总管也知道,这人是协助他糊弄人的。
皇帝是个好皇帝,好皇帝都想千秋万代,他没这奢望,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他信的是——养生。
就是这么心酸,一个好皇帝,想多活两年,当然不能求神炼丹,那岂不是成了昏君?他只能选择一条暗搓搓的道路——养生。
养生好啊,哪个志趣高雅的不养生啊,可放到皇帝身上,有些养生的法子就不能堂而皇之。
比如,戒色。
他都多大了,儿女一大群了,他本就不对男女之事多上心,走上养生道路后对女人更不感兴趣了。
不是不行,是志不在此。
但若他冷落后宫的消息一传出,大家肯定第一时间就怀疑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一个男人,一个帝王,全天下最美的女子都在你跟前了,你不动?分明就是你不行啊。
啊,天哪,皇帝不行了,赶紧立太子啊,赶紧太子亲政啊,赶紧太子登基啊。
很好,他就被死亡了。
皇帝不想被死亡,不想被人质疑,那后宫就得继续宠幸,可他实在不想为难自己去愉悦女人,只好用些手段。
比如,秘药,让女人以为承了欢,实际只是自娱自乐,他也能得个好觉,两全其美。
呸他奶奶的两全其美。
亏得他担心损人身体,不怎么使用,谁能想到啊,有人非得往他黄澄澄的龙冠上抹绿。
真是太欺负皇帝。
后宫的安保是怎么弄的?!
皇帝气得险升天,莫名开始琢磨起哪个儿子像自己哪个不像。果然啊,不是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就有可能是假啊。就像黎安侯府那一出,其心可诛的贱人们!
左相就在御书房那一拨人里,出来后深感变天变得太玄幻,遥遥看见太傅往这边走,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紧皱的脸,急忙迎上去,腿挤腿的强行把人拐到一边。
太傅:“怎么回事?有龙嗣不是好事吗?即便妇人愚蠢弄什么噱头,孩子可是他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废子(一更)
左相一手堵上来,挤眉又弄眼,声音压得低低:“对对对,你说的对,虎毒不食子,咱家圣上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我问你,一个男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知道小妾有了,本能反应不开心,接着就要一尸两命?”
太傅豁然眼眶一僵,想到自己说的话,最后一个字,嘶——不会吧?不可能。
左相点着头:“没什么不可能。太傅,开朝四十年,皇上在位二十年。二十年,足够有些人忘了皇上怎么登上的大位,足够有些新人以为皇上只是如今看上去的平和近人。”
太傅沉默,左相放下手,唏嘘:“皇子们大了,后宫有些人的心也大了。”
太傅冷哼一声:“是宫外某些人的心大了。”
他一甩袖:“左相,肃清朝纲本就是你我之责。”
“行行行,我也没说我不做呀,太傅你这个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死样子,搞得满朝文武只有你呕心沥血似的。我跟你说,皇上那里你别去了,等着听差遣吧。估计这会儿已经在查了,咱们听风声。”
太傅严肃点头:“不止,赐死一事传出,必然有人露出马脚,我们也要紧盯。”
然后皇帝让暗卫去查了,心知肚明又不敢让皇帝知道他们猜出来的两只老狐狸也悄咪咪睁大眼,一边高能力,一边高智商,查啊查,猜啊猜...要死人喽。
初二、初三、初四...快十五了,左相一直没露面,卫弋来得也少了,告诉他们,没事不要出去了,全城风雨欲来的诡异平静。
盐阿郎浑身充满力量,每日锻体术做完一套再一套,入魔一般,根本不想出门。
栗书生读书。
小婵日常忙碌。
师婆婆照旧闭门不出。
郝灵关上门专心致志研究那块灵玉。
灵玉外头的灵气消散大半,很是可惜,但重要的是里头用神秘阵法保护着的东西。郝灵熟悉阵法,却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阵法,尤其这是巫族的东西,以血脉传承的不管什么流派都很排外,不给外人学的,别人也有脾气,以前她就看不上这些,结果,现在麻瓜了。
好在师婆婆心情好,不说倾囊相授,但珍藏的典籍古书全都给她看,她不解的也给解释。
自然,灵灵灵趁机做了备份。
可惜,尽管如此,郝灵仍是不太能摸着头脑,流失太严重了,百分本事留下十分,十分里还有一分错一分曲解一分画蛇添足。
“你们真是不肖啊。”她对师婆婆痛心疾首。
师婆婆给她一对大白眼。
幸好还有系统,系统自带超脑,还难得的有巫族的资料在,好歹有个借鉴,郝灵艰难的破译,除了找师婆婆交流,谁都不见,盐阿郎叩门不开,卫弋叩门不开,郑兆棉来看她不开,颜韬齐润来了也不开。
小婵恍恍惚惚,原来她家小姐早已成了仙,竟能连日不用吃饭的,那,等小姐出关,会不会瘦下来变成天仙?
天仙也是个胖天仙。
十五就在小院众人兴致缺缺中过去了。
外头倒是过得盛大,皇帝在摘星楼与民同乐,下头离着近的甚至能听到皇帝与大臣说笑时的疏朗笑声。
灯笼长街,龙飞狮舞,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只有少数人感觉到凛冽杀机。灯火里,皇帝的笑脸越看越毛骨悚然。
果不其然。
正月十六,风云突变,大皇子对父大不敬,口出狂言举止疯癫,更是伤害龙体,罪无可赦,即日贬为庶民,流放南疆。
哗然。
听说,大皇子头上一个血窟窿,堵都堵不住,是皇帝亲手拿灯台砸的。
听说,大皇子的生母跪了一宿一天,人昏死过去皇帝也没看她一眼。
听说,大皇子妃的娘家去皇子府上要求合离。
听说,二皇子疑似不该笑的时候笑了下,被皇帝痛斥薄凉。
听说,三皇子一脸沉痛被皇帝冷嘲要不要去陪大哥。
听说,四五六皇子不敢冒头,被皇帝骂没胆没量无情无义。
所有皇子都被骂了,某些心喜大皇子不用他们亲自出手就废了的人也不敢高兴了,深刻怀疑皇帝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行了,看哪个儿子都像看抢自己位子的敌人了?
不等他们想明白该怎样一副嘴脸面对皇帝时,皇帝又扔下一枚炸弹。
该立太子了。
他要立太子。
众臣傻眼,立太子,这是个老话题了,自从皇子们立住后,年年都提上那么几回,大家习惯了老生常谈也习惯了皇帝打太极,反正每年没事的时候就提一提,提醒皇帝别忘了,谁也没真指望皇帝真去做。
今年,情况特殊,大家都没想起这一茬,突然皇帝他自己就提了,信誓旦旦的样子,吓傻大家了。
皇帝说,欢迎举荐。
众臣心道举荐谁啊,你才废了一个大儿子呢,这下好,立嫡立长,本来就没嫡子,长子也没了,你该不是故意的吧。该不会咱说哪个你废哪个吧?你是试探人心吧?
没了大皇子,二皇子立时成了最大的,可他并不轻松也不得意,以前还觉着自己能揣摩几分父皇心思,现在,他拿不准了。
实在皇帝太翻脸无情,以前再看不上哪个儿子呢,最多也是骂几句罚个跪,突然雷霆震怒雷厉风行,老大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丝毫不顾念与老大母妃多年情分的,二皇子觉着他家父皇不是人。
有点怕。
三皇子除了怕之外还有焦头烂额,原因无他,后院不稳。王妃杜兰君和侧妃袁媛每日精彩不断,两人倒是不吵不闹,可一个端着高贵目中无人,一个楚楚可怜委曲求全,三皇子不懂既然两人没吵架为何他就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呢?
话说袁媛,听说刘氏疯了,袁英辞了差事,袁琅也请了长假没去书院念书,昌平伯府大门紧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忍不住想:原来以前的袁元太好欺负是因为她傻,如今人不傻了,才几天啊,在她眼里参天大树一般的昌平伯府就这样没了。
是的,没了,虽然壳子还在,但里头的人已经疯的疯颓的颓,跟死差不多了。
原来不傻的袁元这么厉害。
她忍不住想,袁元会怎么对付她?以前她没少偷偷跑到小院子里指着傻子冷嘲热讽。
可她又确定,袁元不会对付她,因为她现在的生活已经是煎熬。
三皇子多情而优柔,对她长情对杜兰君也有旧交,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她能靠他?
男人靠不住,娘家靠不住,她能靠的只有自己,还有姨娘留下的东西。
袁媛摸上小腹,这里,一定要怀上三皇子的长子皇上的长孙,只要怀上,她就有法子保住,就能挣来下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这样想,杜兰君能不这样想?人家正牌王妃还在蜜月期呢,王爷留宿正大光明。袁媛只能见缝插针。因此三皇子成亲以来,当真没有一天空闲,便是大皇子被废的当天,心惊胆战的时候,被袁媛安慰着安慰着还是安慰到了床上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被打(二更)
出了这么多事,京里还是迅速热闹起来,因为二月底,是三年一度的科考。
今年的主考官原本定的一位翰林大人,因牵扯到贬为庶民的大皇子,撤了下去,临时换上另一位做主考官。
学子们要疯,他们才研究透上一位喜欢什么文风和政治倾向呢,临到考试了,突然换人,还做不做人了?
皇帝表示他不做人不是一回两回,大朝会上,说科举的事呢,突然幽幽来了句:“若此次科考出了问题,该杀杀,该剐剐。”
群臣一个激灵。
该杀杀,该剐剐?
不由自主往上看,看见帝王阴森喋血的脸,和轻描淡写杀伐果断的神情。
一瞬间,武将们仿佛看见当年灭杀义王的铁血日子,心情激荡,跪地高喊:“皇上圣明——”
文臣们瞪眼,科举关你们什么事,一群唯恐天不乱的武夫。
可也只能跟着跪下说圣明。
一时间,京里白天黑夜都见五城兵马司的人不间断的巡视,治安空前良好。
这不关小院的事。
大皇子被贬出京后,卫弋恢复了日日打卡,只是见不到郝灵,便日日与盐阿郎交流,一开始拳脚,以前被完爆的盐阿郎如今也能跟他打个不相上下,但他毕竟底子薄弱,没有多少技巧可言,真正对战,卫弋仍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后来,便是兵法。
也不知为何,之前明明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可生死一遭,突然对这些着迷起来,简直到了食不知味的程度。
卫弋笑:“现在想跟我上战场了吗?”
以前的盐阿郎不上战场他不甘心,现在的盐阿郎不上战场他就带兵抢。
卫弋想,盐阿郎绝对可以填补上西北将才青黄不接的空缺,甚至,取代他独当一面。
可盐阿郎望望郝灵的房门,仍是摇头。
他的人生延续了,却仍是茫然。
左相匆匆来过一次,问他要不要跟他走,他拒绝了,左相道声好,并给他透露,一来朝中太忙,他怕忙起来不能护他周全,二来,他也想把家里弄干净了再接他回去。
盐阿郎拽拽道:“我说过要跟你走?”
左相慈蔼的笑,全是放纵。
盐阿郎自己讪讪起来。
二月二,龙抬头,小婵在院子里支了口大锅噼里啪啦的炒,兴许是豆子太爆,也兴许是炒豆子太香,郝灵房门啪嗒打开,盐阿郎嗖一下跑到门边,快成一道风。
郝灵出来,看见他:“长高了啊。”
小婵跑到跟前,笑脸一垮,她家小姐,不吃不喝,还是那么圆润。
郝灵乐了:“我要吃大骨头,吸骨髓。”
有突破了,直觉离开的日子不远了,美食多吃一顿是一顿,万一一下回到星际,花再多钱也吃不到滋味如此醇厚的美食了。
小婵道:“今天有牛肉,小姐,我给你包牛肉的大包子好不好。”
好,难得遇到牛肉。
盐阿郎看着她有些忧郁,总感觉他与她之间朦朦胧隔了些什么。
郝灵对他点点头,径直去了师婆婆屋。
盐阿郎立在当地,望着她的背影,张嘴却喊不出来。半天,蹲了下去,莫名泄气。
郝灵去找师婆婆有正事:“阵法里保护的应该是一处秘地,灵玉大约是钥匙了,我要去找,你呢?”
师婆婆淡然:“给了你了就与我无关了。”
郝灵点点头:“那咱们来商量商量袁元的事。我可以离魂,她回归正位,一切回到正轨。”
但袁元不乐意啊。
大胆不少的袁元表达自己意思:“我能不能也找个壳子附身算了。”
大概对过去做不到完全无芥蒂,袁英刘氏好生生的活着,用这具壳子,总觉得跟他们还没断似的。
师婆婆板了脸:“胡闹,你知道造就你这样一副身躯我们付出了什么?换?你当你是郝灵呢,想附在什么人身上就附在什么人身上,若能这么便利夺人神志,我巫族也不至于零落至此。”
郝灵摊手,看吧,被训了吧,早跟你说不行不行你非不信呢。
“你若是心里仍过不去,那我去把那家人杀了。”师婆婆不耐烦道。
袁元吓一跳:“不要不要。”怎能因为她的一点小心思就随便杀人呢?坏人也不行啊。
师婆婆瞪眼,袁元默默下线。
“唉,怎么是个这样性子,谁都能欺负。”
郝灵毫无诚意的劝慰:“心太软呗。”
师婆婆:“经的事太少,杀一两个人就习惯了。”
郝灵:“师傅说的对。”
袁元:放过我吧。
然后郝灵去找卫弋:“我要地图,不用具体到城郭,只要地形准确即可,大桑的,大桑之外的。”
卫弋沉吟:“大桑之外...”
“别跟我说,你们在别国没探子。”郝灵挑眉。
卫弋笑:“行。”
然后郝灵又闭关去了。
灵灵灵:“卫弋的地图还不如我从游记里汇总来的全面详细呢,别忘了,我可是把整座城的所有记录都扫光了,包括地图。”
郝灵不在乎道:“我知道,我就是给他找些事做。那小子,是守着我呢,生怕我去他家偷东西。”
灵灵灵贼兮兮:“那柄枪果真那么好?不然咱就去偷。”
郝灵也心动,但还是摇头:“当务之急,破解灵玉。”
此后,郝灵依旧沉浸在闭关的美好生活中,外界,开考了,进士出了,殿试了,状元出了,状元游街了,盐阿郎打架了,她被请出来了。
懵:“你又不考状元关你什么事?”
青天白日的,破阵它不香吗?多大的人了,打架你找五城兵马司啊。
盐阿郎憋屈:“我是受连累的。”
他指自己青红紫黑肿的脸:“你看,我被人打了。”
郝灵才看见似的,凑近,瞬间远离,嫌弃的掩鼻:“你去什么地方鬼混了,什么味啊。”
很多脂粉的香,混一起,就成了臭。
怪她嗅觉太灵敏。
“新科状元是个小白脸,比探花都好看。街上女人都疯了,也不知谁起的头,冲上来抢状元,那小子贼,朝我跑,还喊我一起跑弄得我跟他一伙似的,结果,他跑了,我被包围了。”
盐阿郎脸黑的酱油似的:“你能想象整条街的女人都来打我吗?用拳头抡的,用脚踢的,还有砸石头绣花鞋的。疯了,全疯了,不是我身体好换个别的什么人都被她们打死了。”
这么疯狂?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郝灵眨眨眼:“什么样的小白脸,比你好看?”
盐阿郎哼哼哈哈:“就看好一点点。”
哟,这小子不臭美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哪个差的。
“比棉哥儿好看?”
“好看。”
“卫弋呢?”
盐阿郎瞪大眼:“你什么意思?卫弋比我好看?”
好吧,卫弋没人家好看。
郝灵仍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暴动吧,围殴新科状元,五城兵马司眼睁睁瞧着?”
盐阿郎:“哼,尸位素餐。”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伤人(一更)
“可拉倒吧。”栗书生回了来,鄙夷的眼神直往盐阿郎脸上射:“你倒是如实交待哪个一下伤了那么多人。”
事实是,混乱是有,那新状元贼得很,见势不对,立即跟随同的官兵说调头,然后人呲溜一下下了马,跑了,把其他人全扔下了。
正好跑过盐阿郎身边,新状元看了眼,大约觉得他长得好,怕他也被抢,便提醒了句:兄台,快跑。
哪里是盐阿郎说的故意呀。
盐阿郎什么时候逃跑过,他只是路过,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呢,便站着没动,呼啦啦一群女人跑了过来,没见着要追的人,可看见另一个不逊色的少年郎,立即眼睛一亮,上。
一拥而上,看架势是要将他直接带走。
盐阿郎混不吝,但不至于一开始就对柔弱的女子出手,他只是推搡开,但人多手杂,男儿力气本就大,他觉着自己只是推开,女人却觉得他是在打人,豁然翻了脸,又不是主子要的人,看穿着也只是个普通庶民,不听话,打就是了。狗子就是这样,多打几下就服服帖帖。
就算这样盐阿郎也没立即还手,这就是他一脸精彩的由来。打就打吧,他皮厚,等他钻出去——不等他钻出去,他的胳膊碰到了绳子,有人要将他捆了!
再不能忍。
此时人群已经乱了,有冲着他来的,也有被无辜推过来的,盐阿郎发了怒,管哪个有心哪个无意,只要接触到自己的,全咔嚓咔嚓将膀子卸掉。
哭嚎一片,直卸了十几条膀子,盐阿郎身边才空出来,众人惊吓的不敢再靠近,盐阿郎才得以脱身。
他走了,跟他一起出门的栗书生没走,反正没人抢他,他便仔细看后续。
“这事怕是不简单,你打的那些人里有男有女。”栗书生连连摇头。
郝灵惊奇连连:“这便是京城独有的榜下捉婿?结亲不是好事吗,怎么弄得结仇似的?”
栗书生道:“榜下捉婿是美谈,一般人家也就是起哄着请中榜进士上门做个客,娶不娶嫁不嫁的后头再说,其实就是结识人脉,各取所需。一般也是有商有量,哪能真动粗。”
“那可未必。”小婵道:“上上次,就有个什么老爷家,强抢进士,非得逼得他和自己女儿当天晚上就成亲,人家都说有老婆了都不听,气得那进士以头撞墙呢。”
“后来呢?”郝灵问。
“后来?还是被讹上了呗,人是昏了,可人家小姐守着他坐了一夜呢,没办法,只能娶了做平妻。”
郝灵咂舌:“果然强横,都没人管?”
小婵撇撇嘴:“风流美谈呢。别看那人当时要死要活,后头接来原配还不是坐享齐人之福,他家本就穷,一下多了个妻还有个有钱的岳家,不知过得多得意呢。我看呀,当初撞头以保清白什么的,不过是为他的名声。”
郝灵点点头:“果然女追男容易,谁能拒绝捧着钱财来的美人呀。”
小婵:“对啊,男人那些大猪蹄子,不挑嘴,猪一样。”
大猪蹄子的栗书生和盐阿郎:...打击面太大了啊,不是所有人都那样。
郝灵便道:“既然如此,那个状元跑什么?”
小婵:“大概是一头挑嘴的猪?”
“别乱说话。”栗书生制止小婵:“绝对有内情,带了绳子,还有男人,这事不简单。等吧,官府一定会调查。”
郝灵:“对了,状元郎叫什么名字?”
盐阿郎小婵看栗书生,栗书生:“叫做燕左归。”
“好名字。”郝灵看盐阿郎:“你叫我做什么?给你打坏的人赔银子?小婵,准备好银票。”
盐阿郎叫屈:“我才是受害者。”
郝灵:“行吧,有人敢来索赔小婵就给他们银子,算是奖励他们的勇气。行了,没事别打扰我。”
说完,人又回房间紧紧闭上门。
三人面面相觑。
小婵:“小姐突然好无情的样子。”
栗书生:“大道无情,总觉着她要飞升。”
盐阿郎:“别瞎说,她就是心情不好。”
小婵栗书生同时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盐阿郎:“...都很闲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两人撇嘴,盐阿郎看眼郝灵的房门,沉默。
如栗书生所言,新科状元打马游街,街游一半,被人暴动,状元连伤数人,一时轰动。
这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不说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临场反应,状元游街的时候少不了官员和官员家眷看热闹呢,事情一出,被伤者还没送进医馆呢,街头御史奋笔疾书,折子哗啦啦飞进宫。
皇帝都看傻了:“咱们状元郎果然魅力大,哟呵,一连伤了十六人,怎么?是朕记差了,这不是文状元而是武状元?”
哈哈哈的笑,显见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让他们尽快弄清了,不要影响晚上的琼林宴。”
结果来的很快,状元郎没跑出京,很配合调查,那些被盐阿郎卸了膀子的人接上也就不疼了,也因此抓到另一方的证据,几番盘问下来就清楚明白了。
“原来是状元郎的桃花债。”皇帝听了浓眉一挑。
见皇帝兴致不错,来大总管笑眯眯道了句:“状元郎是真俊,以前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孩子,不怪人家千里迢迢追来。老奴听说,便是京里不少大人家都在打听状元郎有无婚约呢。”
“哦?是吗?难不成朕还要为状元郎解决下婚事的烦恼?”话锋一转:“人不是状元郎打的,是谁?”
来汇报的是京兆尹,他微一犹豫,还是决定说明白:“是郝灵大师的随从,叫做商盐的少年。”
皇帝哪里知道什么盐阿郎,但说郝灵,一定知道。京兆尹可是知道郝灵得了寿王府与乐安侯府青睐的,有意帮帮她。
皇帝诧异一下,回忆着问来大总管:“是咱们见过的那个?”
来大总管职责之一便是帮皇帝记事,立即回道:“是,年前在庙会街上,小姑娘旁边站着的,陛下还说了句话呢。”补充一句:“也是个翩翩儿郎。”笑:“该不是没抓着状元,见那孩子也出色,干脆换了人选吧。”
皇帝笑骂:“胡闹,女婿哪是说换就换的。”
微一沉吟:“这也没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不就是卸条膀子嘛,不是都接回去了嘛,皮没破血没流的,做人要大度。
京兆尹不得不提醒:“皇上,被商盐伤着的人里,不凑巧,有胡家的小姐,也就是左相的外孙女。”
来大总管心里一咯噔。
皇帝脸上笑意也淡去:“怎么,胡家不依,还是左相不饶?”
京兆尹莫名觉得哪里怪怪,这一问,好似直接把事给推到胡家头上似的。
如实上禀:“胡家那位小姐,向来...娇贵,”实际上他想说的是刁蛮不讲理:“胡家来报案,要捉拿凶手,说,至少废其一只手才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欺上门(二更)
不是京兆尹告小状,实在恶心那家人行事,你一个大家闺秀看个状元郎在楼子上不行?非得跟着往前挤,你倒是说说你离一个外男这么近是想干嘛?
不是京兆尹小心眼的阴谋论,看热闹,也分个三六九等,但凡出身高一些,家里讲究一些,最忌讳的就是河边湿鞋,从不主动往热闹跟前凑的,便是民间的姑娘,看状元郎时也是结了伴前头隔着人群呢。年纪大了,自己就知道避讳了。
更别提大家小姐,出门是马车,下轿就进屋,前呼后应,仆人跟随,若说哪位落了单——以他的无数经验,不是被人算计了,就是自己算计人。
刁蛮横行的胡小姐失礼在前,胡家人叫嚣在后,且跟他报案时还故意提好几次状元郎,京兆尹大概是明白了。
美色误人啊。
他不想得罪状元郎,更不想得罪郝灵,在他看来,郝灵比状元郎更不能得罪,索性面圣说给皇帝听,是怕胡家无理搅三分,但更在意的是左相的态度。
谁不知道左相没儿子呀,没儿子自然就在意女儿嘛,女儿的女儿,万一他护着呢?
京兆尹果断踢皮球。
果然,皇帝立即不开心:“左相真是倒霉啊。”
来大总管跟着附和:“人生总有些不如意。”
两人就这样聊了几句,京兆尹明白了,这是要晾着胡家,正寻思自己是不是告退。
侍卫进来报:“有人集结,围了城南三才巷的一家宅子,叫吵着交出犯人,闹得动静很大。”
皇帝脸色唰一沉。
京兆尹一咯噔,胡家?这么虎?他们没打听打听对方是谁?可这事怎么直接报到宫里来了?五城兵马司干什么吃的?
皇帝:“左相呢?”
来大总管:“老奴让人去宣。”
皇帝直接喊了自己的亲卫:“去查。”
亲卫去了,皇帝挥手让京兆尹也去,纳闷了一句:“如今小姑娘们恨嫁恨到这种程度了?”
脸都不要了,律法也不管了,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好男子都死光了让她们抢成这样?
忽然,皇帝想到什么呆了呆:“状元郎长什么样来着,没仔细瞧啊。”
实在被那个逆子气惨了,殿试的时候也没心情看学子们,只是依着文章做了评判。
于是皇帝问:“朕记着状元郎好像长得是不错,探花呢?怎么没听到关于探花的谈论呢?”
来大总管窒息一瞬,吞吐道:“探花...也不差,年纪大了些,也才三十出头,长相也算...尚可,就是——黑。”
年纪不小了,长相平平还皮底下泛黑,说实话,得个探花的名头简直是反讽。
皇帝也窒息一下,他是给探花史上添了一煞笔?
自我安慰:“有才就好,本就不是选美,不能本末倒置。”
来大总管:您想得开就好,都是天子门生您不嫌弃就行。
城南,听得有人来围院子,盐阿郎欢快的晃着尾巴敲郝灵的门,敲出疾风骤雨。
“郝灵郝灵快出来,有人来抓我了,你快出来保护我呀。”
栗书生、小婵:疯了吧,太不要脸了。
灵灵灵:“他脑子坏掉了?”
郝灵早看破了:“大概感觉到我要走,没有安全感。”无声一叹:“大约是我给了他大家长的体贴关怀,有些离不开我,雏鸟情节。”
灵灵灵不可置信:“就凭天天打他?”
郝灵:“无可厚非,我是为了他好,他也确实好了。不是吗?”
灵灵灵运转半天:“好吧,就像你对我这么冷漠无情,可我还是生死相随,唉,盐阿郎这个可怜的孩子。”
郝灵:“弄清里头怎么回事了?”
“啊——全城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有什么不清楚的,你打算怎么弄?”
郝灵:“欺负我的人,还欺负到我门上来,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灵灵灵:“看不起郝大师,必须给个教训。”
郝灵开了门,还在敲门的盐阿郎差点儿栽进去,他激动道:“那些人要抓我走,你就干看着?”
郝灵无语,说得你多无辜柔弱似的:“跟我来。”
去他房间,找到以前剩下的药材,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碾成粉。”
“我来。”盐阿郎欢快接过,郝灵出屋起,他就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活像一条尾巴。
三人一起,很快将药材碾成碎碎的药粉,郝灵手蘸了水往里洒了洒,水迹在药粉上形成一个图案迅速干透。
“行了,去墙头洒吧,对准人啊。”
盐阿郎得令而去,跑得比狗子都快。
栗书生涌上熟悉的忐忑:“什么功效?”
郝灵:“等会儿就知道了。”
小婵则翻了翻眼皮:“小姐又不会杀人。”视栗书生为叛徒。
栗书生:“...”
说是这样说,可等小婵也攀上墙头,眼见着药粉撒下去,准确无误落人头上,下头人仰脸,吸,噗通倒下去,人事不省。
傻眼。
不是死了吧?
来管理现场的官兵也傻眼了,这就出了人命?也太快了吧。
盐阿郎趴在墙头上笑,对下头官兵挥手:“这是他们对大师不敬的惩罚。”
一个人弯腰去探,对同伴点头:“没死。”
众人放松口气,各自去看,见人活生生的,面色正常,看上去就是睡着了,更放松下来,睡着就睡着吧,总比刀棍相见的好。
只是事情一下尴尬了。
来闹事的人全倒下了,谁去给主家通风报信?等着主家派人来看再来人闹,得多长时辰?他们该怎么办?守着这一地睡葫芦?
对视过后,算了,守吧,只要没打起来,他们就不是玩忽职守。
好在很快,又有人来,看来还有人在远处观望呢,一见事情有变立即回去报信了。
来的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姑娘,是丫鬟,尖叫:“小姐,他们果然杀人了,咱家的人都在地上躺着呢。”
唰,帘子打开,一张粉面露出来,少女怒容颜色更盛,可惜究竟戾气重了些:“他敢!给我砸门!”
官兵们不乐意了,谁家小姐啊,没看见我们在吗,让你砸门?兄弟们辞职吧。
围过去,相当不客气:“谁家女眷光天化日胡作非为,当官府是吃素的吗?”
胡小姐长眉一挑:“我外公是左相。”
一众官兵:“...”
其中一个咬牙:“你说是就是了,我还说左相是我外公呢。”
“你——”细葱手指一指,胡小姐气得发抖。
官兵坚强的挺住了,见人越来越多,放声大喊:“守护京城百姓,是我们京城衙门的职责,若任由哪个不知真假的什么人随便破老百姓的门,我京城百姓还能安心生活?我京城官员还有脸享受俸禄?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喊得大声,心底哆嗦。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们不过是一群基层小官差,可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俊(一更)
城南三才胡同,这一家,住着什么样的人,早打听清楚了,尤其他,和这一片地头蛇郑家熟,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郑家隐隐告诫过他。郑老爷子扒拉着手指头给他数,人交好的人家几品几品,那都是他听了一脊梁汗的权贵。
至于马车里这位,不巧,以前处理过她骑马伤人的事,知道她家底,四品。
四品,在京里算什么?至于她说的左相,小官兵表示不屑,外公外公,一个外字在前头,且人家左相可正直公义为民做主的很,没听见外地大族抢农家的地就是左相出面抓的抓罚的罚嘛。
要他说啊,这外孙女,实在不怎样,有不如没有。
他更知道,别看小院静悄悄,可实际上小院周围有人看着的,什么人?不知道,反正郑老爷子说,死都不能得罪。
所以其实他是在博表现,自己这时候表现的好点,不定后头有好处,说不得往上提一提呢。
自己混生活的,就没个傻的。
也就仗着家里有势不知人间疾苦的,才敢肆意放肆。
一点面子不给,胡小姐勃然大怒,就要喊人:“来人,给我——”
给她怎么样?
殴打官兵她外公是皇帝也不行。
再说,她的人都在地上躺着呢,已经派人回府喊人,可还没来呢。
胡小姐顿时黑了脸,只能干放狠话:“你们确定要跟我作对?”
官兵咬紧牙,都这样了,他退一步就成了笑话。
幸好这时马蹄声来,吸引众人注意。
有人怒喝:“谁家马车停在路中央,让开!”
胡小姐怒上加怒,猛扭头,瞬间消声。
来人身上穿的,分明是宫里的内侍服。
胡小姐咬住唇,难道是冲自己来的?不过是个刁民,总不可能宫里护着他。
马夫急忙点头哈腰将马车移到路旁,一行四人目不斜视的打马而过。
胡小姐自觉又受了辱,在马车里恨恨的拍桌子。
胡家家丁绕宅子都找不到的门,就打开在内侍眼前,内侍们知礼谨慎,站在宅子门口:“此间主人可在?”
小婵出来,端着礼:“我家小姐知道了,这便来。”
内侍们皆是惊奇,咱还什么都没说呢。
盐阿郎赶着马车,郝灵在车里,掀开帘子对内侍一笑:“走吧。”
内侍张着嘴,看看马车里的人,再看看驾马车的人,得,齐全,走起。
两个在前,两个在后,等马车过了去,后头两个来到胡小姐马车旁,态度立马变得不一样:“胡家小姐,劳你也走一趟吧,左相在宫里等着你呢。”
胡小姐眼皮子一跳,她在家里在外头没少扯了左相做大旗,可她与这个外公究竟感情如何她心里知道,怎么这么快就让外公知晓了?还——进宫?
“外公在宫里?”她不死心的问了句。
内侍皮笑肉不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一点都不恭敬讨好。
胡小姐不开心加惶惶。不得不去,跟丫鬟道:“等会儿,你去找我娘,让她去相府。”
丫鬟有些怕,怎么一下就要进宫,以前这种事没见官府过过问呀。
马车到了皇宫门口,卫弋在等着呢,等两人下来,一道跟着走。
守门的侍卫一看,原来卫小将军站这半天是为这个。
盐阿郎:“你怎么来了?”
卫弋:“嗯,动静挺大的,我一听说,免得麻烦,干脆让人直接捅到宫里来,就来这里等你们了。怎么样?”
盐阿郎:“能怎么样?区区几个狗腿子能奈何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突然进宫,我也没个准备。”
四下里看,宫城巍峨,并没让第一次来的盐阿郎怯场,相反,他眼神颇为大胆,还与郝灵耳语:“皇帝的院子就是大。”
郝灵反应平平,她更感兴趣的是这里的——气。
与他们道:“果然有国运龙气呀,蓬勃丰盈,这吸一口,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气上看,国运在走上坡路,且最近才爆发了一波呢。
星象异动那天吧。
两人都变了脸:“别胡来。”
郝灵摆摆手:“对我没什么大用。”
三人前头走,后头是胡小姐嫉妒的目光。
有卫弋在,他们进来的方便,胡小姐便没这等待遇了,得先检查,丫鬟不能进来,再有人领着才行。
看着前头一行人越走越远,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看着看着仿佛永远也无法弥补似的,自己成了地上的泥。
胡小姐捏紧了手指,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可是左相的外孙女,等找一门好亲事,这些人,都要跪在自己面前。
小姑娘内心戏挺多。
三人直接被领去御书房,卫弋已经教过两人如何行礼,但也得他们听呀,要让郝灵给皇帝磕头,想都不要想,因此,进了去,郝灵只是低头,对着明黄色身影。
“世外之人,有礼了。”
皇帝并不在意,和颜悦色道:“小大师不必如此多礼,今日之事烦扰小大师清修了。”
郝灵抬起头,笑笑:“无妨,当娱乐放松了。”
她只低了低头,盐阿郎没她底气足,单膝跪下,唰又站起来。
皇帝仔细看他眼,惊奇问来大总管:“怎么觉着比上次见长高不少?”
来大总管也惊奇眨眼:“是,至少半头呢。”
上次,他就得稍微抬着些,这次,脖子都仰起来了。
皇帝笑:“好,好个少年郎。朕能一下见到好几个出色的少年郎,足见朕治国有方。”
治国有方,才能吃饱饭,吃饱饭,才能长得高。
郝灵才去看这里站着的其他人,嗯,皇帝、来大总管,见过了,左相,见过的,咦?好俊的红衣少年郎!
一瞬间,郝灵眼里迸发出光芒,只比上次见到卫杀时弱一些,那目光璀璨的,让低着头的红衣少年郎凭直觉向后退了退。
郝灵已经走过去,小爪子蠢蠢欲动:“这就是引得无数少女竞折腰的状元郎吧,啧啧,长得可真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少年郎了,不要害羞,抬起头来看看我呀。”
皇帝:...
众:...
这是个假大师吧。
盐阿郎绷着脸,走过去将郝灵拉回,郝灵不动。
正好状元郎抬起头来,看到他,错愕惊喜:“兄台,原来是你呀。”
盐阿郎没好气:“你什么你,我都是被你害的。”
郝灵:“哎呀呀,正面一看,更好看了,状元郎,我观你气质出众根骨极佳,怎样,有没有兴趣拜入玄门求长生呀,顺便永葆青春。”
众:...
皇帝面无表情想:古往今来,那些个道士们,不都是拿永葆青春长生不老来糊弄帝王?一个货真价实的帝王站在你跟前,你偏偏只看见少年郎,这不是搞歧视吗?怪不得进宫献丹的都是男道士,女道士她看脸!
哼,还撬他未来的国之栋梁。
小姑娘,不地道。
第一百六十章 我来说(二更)
不是郝灵夸张,连图片储存海量莫得审美的统子都说:“带回去带回去,带回去能卖个好价钱。”
呃,又触动了什么奇怪的系统吗?美人收集?
足可见状元郎的美貌。
没女土匪抢人,全靠皇帝治理得好呀。
美丽的状元郎,不论是哪里单独看还是整体看,都好看到爆,每一部分单拿出来都能挥就三百字的小作文,没名没气靠卖自己照片都能登上富豪榜的那种。
尤其郝灵更看重的一点是:灵气逼人。
没错,他就像山川间,日月生出的那一点灵气。
不入玄门太可惜了。因为,他有灵根。
郝灵暗叹,生不逢时啊,看过状元郎,再看盐阿郎,再看看卫弋,忽然有种荒谬感,没灵气的世界自己能碰着三个该修行的良才美质,难道是这方世界在暗示自己什么?
“灵灵灵,尝试与此间世界意识沟通。”
“收到。”灵灵灵正式应下一声,接着犹豫:“我只能尽力啊,我还没做过这样的任务,而且我还重伤着呢。”
“不着急,慢慢来。”
状元郎看着郝灵,眼神黑幽幽,沁心凉,局促的扫过众人一眼,微微颤了颤长长的睫毛:“姑娘,在下是天子门生,并无出家的打算。”
“啧啧,说什么出家谈什么仕途,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
盐阿郎听不下去,果断从后头勒着她的腰把她搬远开。
众:这什么神鬼操作。
“咳咳。”皇帝找回主动权,这可是他的御书房:“今日之事,谁来给朕说一说?”
唰唰唰,年轻人们的目光全落在左相身上。
左相气乐了,哈,进来这半天,终于有人看见本相了?想让本相说?抱歉,本相什么也不知道。
正好内侍通报:“胡小姐到。”
左相:“...”
胡小姐紧张的进来,不敢抬头,跪下请圣安。
皇帝叫起的声音不辨喜怒,让她站到左相身边去。
胡小姐僵硬着身子几乎同手同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实她多怕这个外公。
左相没有开口,甚是冷淡。
胡小姐咬着一点朱唇,很难堪,安静如鸡的站着。
皇帝又问一遍:“谁来回?”
状元郎先站出来,音色是男子里难得的清脆不轻浮,懊恼认罪:“小臣私事未处理好,带头闹事的乃是家乡来的王、董两家,他们欲招小臣为婿,小臣拒绝了,没想到他们竟会追至京城,并在今日当街欲...强请小臣。小臣也没想到他们在京城还敢放肆,怕引起骚乱与身边大人们说一声便回避,往回时这位兄台正好也在。小臣深知那两家家风,见兄台貌美便觉不妥,只是时间仓促来不及解释,匆匆说了句快跑自己先走了。”
状元郎红袖遮红脸:“是小臣莽撞,这位兄台不明所以便被牵连了,今日这事,兄台委实是不知情的受害人。”
朗朗而语,玉石相击,听状元郎说话都是一种视听享受。
胡小姐美色塞了心窍,一时目光痴痴,神思迟迟,不由自主开了口:“燕郎何错之有,是那些不识好歹的小民异想天开竟也想占有你。”
一句软烂无耻的话,所有人皱起眉头。
左相一点不意外,心中只有冷笑。
皇帝皱了皱眉,来大总管大声咳了下。
胡小姐一下惊醒,脸色煞白,低下头再不敢出声。
皇帝:“接下来,谁说?”
盐阿郎说:“...一群臭女人,把我脸都打肿了,有人要绑我,我当然不能被绑,卸了他们的膀子就回家了。谁知道里头都有谁啊,反正我在家好好的呢,就有人来围了我家要抓我,我家郝灵不要面子的呀,当然让他们见识见识郝大师不好惹。哈,全倒下了吧,活该,让他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皇帝听得无语,这回话的,跟状元郎差好远,你小子摇头摆尾得意个什么?
“谁再说?”
再说什么?
卫弋要站出来,郝灵已经举起手,迫不及待的摇晃:“我来我来。”
好似回答对问题有糖吃似的。
皇帝忍不住一笑:“好,你来说。”
郝灵上前一步,指了状元郎:“要抓他的是王家和董家,那两家早来京城了,比状元郎来得还早,一直暗地里盯着他,等他考中进士第一名,两家的小姐也到了京,就等着放榜那天抓了他成亲。”
状元郎睁大眼睛,惊奇不已,他都不知道那两家来得比他还早呢。
“状元郎机灵,自己没去看放榜,逃过一劫。却没想到那两家人如此大胆,敢在游街的时候当着官兵的面抢人。”
状元郎不由自主点点头。
郝灵手指头一转,指胡小姐。
“胡三小姐月余前偶然一见状元郎,惊为天人,自此势在必得。她与闺蜜们放言,等他金榜题名,就是她洞房花烛。胡三小姐也与家里通过气,她爹娘祖父母打听过状元郎,皆是点了头的。本来说好等琼林宴后找上状元郎提亲。”
胡小姐猛抬头,这人是谁?怎么什么都知道?
郝灵知道的更多:“可巧,她闺蜜团里有位梁小姐,也看上状元郎。梁小姐家里比胡家略好一些,却远比不上丞相府,她得知胡三小姐看中状元郎,妒火中烧,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因为她也偷偷打听关注状元郎,意外发现那两家人,使了些银子哄出话,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胡小姐面色难堪,这里还有梁娥的事?
“上午游街的时候,梁小姐和胡三小姐在一起,给胡三小姐出馊主意,让她众目睽睽之下轻薄状元郎,这样状元郎毁了她的名节,有左相在,他不从也得从。”
胡小姐脸色惨白,她怎么知道?
“胡小姐就信了。”
状元郎忍不住去看左相,左相威严瞪回去:本相是那样的人?!
状元郎默默移开目光,人披一张皮,谁知道呢。
“梁小姐的真实打算是,让胡小姐和王董两家争起来,三女当街争一夫,三个女儿的名声都毁了,她就有机会了。”
嘶——妇人好毒的心啊。
“梁小姐这么说,偏胡三小姐这么信了,偷偷下了楼钻到前头真按照人家说的做去了。”
胡小姐觉得她这话是在骂她蠢。
郝灵:“谁知乱起来状元郎跑了,气急败坏之际又看到一个少年郎,与状元郎各有千秋的美,胡三小姐春心就是一荡。”
盐阿郎脸一绿。
“先抓住眼前这个,反正那个也逃不掉,她外公可是左相。”
左相:谢谢,这个时候很不必提老夫。
“贪婪的女人伸出她的咸猪手,我家盐阿郎可是带刺的小玫瑰,泼辣又高傲,自重又傲娇,当然不能被随便什么人欺负了,大展神威,神龙摆尾,尾大必掉——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泼辣傲娇盐阿郎:“...”
皇帝:...小大师的文化底子掉得干干净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报(一更)
“正主都跑了,王董两家的人骂骂咧咧回去了,商议下一步计划。胡三小姐被家人送去医馆,陪她去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女姐姐胡二小姐。”
胡小姐一愣,直冲冲道:“你说错了,胡二不是我亲姐姐,是我隔房堂姐。”
其他人:...就这样招了,蠢啊。
郝灵对她彬彬一笑:“没错的,她其实是你爹的种,不信你回去问你爹。”
“...”
胡三小姐摇摇欲坠,为什么让她突然得知这样大的瓜?骗人的吧。
左相脸色难看,实在不知郝灵还能知道这个。
郝灵对皇帝解释一句:“胡三的娘不让胡三的爹纳妾,胡三的爹在外头搞大人家肚子,胡三的爹的哥知道了这事,为弟弟分忧,干脆自己纳了那妾,胡家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嘛,反正谁的小妾女儿谁自己掏银子养,他还能从中挣一笔。这事就这样瞒过去了,胡家二老不知道的。”
皇帝呵呵,胡家人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说回正题。胡二自己知道自己身世的,她在胡家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恨上了胡三和她娘。陪胡三去医馆,听胡三发花痴说盐阿郎多俊,给出馊主意,让她先占到碗里来。反正盐阿郎伤了胡三,就该赔给她一个人。至于状元郎,先用问罪的借口绑了盐阿郎藏起来,状元郎那头还是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盐阿郎就养在外头做小。”
来大总管眼珠子要掉出来,不是,咱家进宫也没多少年呀,外头风气真变了?
盐阿郎一脸吃了翔的诡异感。
卫弋很同情。
胡小姐头冒冷汗,慢慢慢慢扑到地上,哆嗦。
郝灵还没说完:“然后她就召了家丁围了我家抓我的人。哼哼,我郝大师的人她也敢伸爪子,一包药下去全倒了,她还敢来叫嚣,不是皇上让人来请我,我一定亲自收拾她到没毛没刺。”
盐阿郎心情又好了,当着皇帝面呢,还是护着他的。
左相不好了,什么意思,当着皇帝面说是你的人,这是要把赘婿的身份夯得死死的?哼,做梦。
向前一步,大义灭亲:“皇上,此事老臣一定按律处置,绝不徇私。”
唰,年轻人们看他,目光出奇的一致。
郝灵:“左相大人,不用您老出面我也能处理得妥妥帖帖,保证恶人们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你这时候站出来,反而像徇私啊。
左相一丝不苟:“郝大师此言不妥,他们是陛下的臣民,理应一切行为依照大桑律进行裁决。”
郝灵便道:“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不会好过。”
左相:“...”
来大总管:好嚣张呀。转念一想,别说,这屋里站着的年轻人,都有嚣张的资本。
皇帝:“行了,事情总算弄清楚了,既然状元郎和盐阿郎都是无辜的,那——小大师有没有兴趣参加晚上的琼林宴?”
这个邀请好突然。
郝灵无可无不可,问盐阿郎:“你想不想?”
盐阿郎莫名骄傲,一挺胸膛,勉为其难:“行吧。”
来大总管:谢谢您赏脸呐。
“左相,把你家孩子领走,这事就你去处理吧,当街抢人,目无法纪,还不知在平时、在乡里怎么横行霸道。”
皇帝严词,威严顿生。
地上的胡小姐险些要昏过去,皇帝骂她了,外公亲自处置她...这时她听到左相淡淡的声音。
“老臣代胡家将人带下去了。”
完了。
自有人进来帮忙把没法走路的胡小姐扶下去。
郝灵拉自己衣裳,征询:“我穿这身行?”
盐阿郎:“挺好。”
卫弋:“可以。”
郝灵便笑了,转向皇帝,皇帝心里忽然不妙。
郝大师说:“皇上邀请我赴宴,我没什么回报,正好到晚上还有时间,不如我帮皇上把宫里的白骨挖一挖?”
皇帝:“...”
来大总管:“...”
年轻人们:“...”
听都听了,还能假装自己没听见?
皇帝道:“那就麻烦小大师了。”一个眼神给到来大总管。
来大总管笑眯眯过来领路:“咱家带小大师各处逛逛。”
郝灵点头,招呼上状元郎:“你跟我们一起吧。”
状元郎:...莫名其妙就入了伙呢。
来大总管走在前,郝灵盐阿郎卫弋状元郎四个跟在后头,皇宫的路够宽,足够四人并肩而行。
皇帝立在门口,背着手看他们沿着台阶下去,看半天,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也没什么好稀罕似的。
唉,最追不回易逝的韶华呀。
来大总管觉得自己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这位小姑奶奶真是神了,从出了御书房,人家裙子边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卷出几个小旋风来忽悠忽悠在脚前边跳着走。
郝灵与他道了句:“御书房虽然染过血,但无尸骨遗漏,咱们去前头看看。”
来大总管不知道该说啥,说啥呀,染血这种事,权利中心历来少不了,这偌大京城没哪寸地敢说自己干干净净,更甭说皇宫了。至于御书房,相传前朝就在这里头,发生过两皇子生死斗呢,一死一伤,不是什么吉利事。
认真说来,这皇宫哪哪都不吉利,传过多少朝,吃人的窟,也就龙气镇着,成了天下人人向往之地。
来大总管絮叨:“皇宫建这儿上千年头了,最起先是大夏建的,那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样,后来风风雨雨的,毁了建,建了毁,中间还好几次迁都,兜兜转转的还是在这里的时候多,龙气所在...咱大桑接手这时,宫殿还算完好,修缮了修缮就用上了,后头国库充盈了又添了几座,太祖太宗和陛下都不好奢华,听说以前历朝的时候,宫殿墙上都贴金片呢,啧啧,太奢侈了,也弄得民不聊生的,这天就换了。”
他站住脚,作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总管,他看见了,一道小旋风嗖的钻旁边墙根里去了。
一行人都站住,郝灵:“挖吧。”
来大总管就地喊人:“来人,挖这里,小心些。”
看看墙,嘀咕句这墙重修没十年吧。
郝灵便道:“是一具旧骨头,跟本朝无关,反正看见了就弄出来呗。”
来大总管:“是是是,不然多膈应呢。”
继续走,一直走到后花园,路上只几具骨头还都是前朝的,来大总管心里越来越放松,心道大桑才四十年哪里就——眼睛豁然睁大。
他们已经站在御花园的入口,扑面而来的风吹得几人衣衫鼓起猎猎出声,郝灵的裙子更是被吹成喇叭花滴滴哒。
郝灵站在风里,对着众人笑:“没事,其实只是一些执念。”
阳光明晃晃的,一行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郝灵对来大总管道:“有点儿多,都挖?”
来大总管心道,可不得都挖,皇帝他最眼里容不下沙,要是知道没挖干净,以后甭想睡着了。
立即多喊了人来,人人手里握着锄头,皇宫后勤做得好呀,这种东西竟也能应有尽有。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挖呀挖(二更)
挖吧挖吧,花丛后,树底下,荷塘里,假山间,枯井下。越挖越麻木,这要是挖的是宝该有多好。
来大总管也麻木了,一开始还担心皇帝心里又怎么膈应,后头见挖出的尸骨有的完整有的不完整,甚至有的只有几根大骨头,有的新有的旧有的还有不是人的。他也淡然了。已经这样了,爱咋咋滴吧,皇帝没那么脆弱。
皇帝确实不脆弱,他一直让人汇报着呢,一开始确实心里不得劲,但后来也麻木了,甚至生起一些兴味来,干脆扔了折子到现场来看。
见花园里没宫女宫妃添乱,很满意。
细心的来大总管一开始就让人各处送信了,今日不宜走动,都在自家呆着,倒有人偏偏想来看,等听说是来大总管带着人满院子挖白骨呢,顿时不敢来了。
上次血菩提的事,皇帝足足一个月没召唤过任何嫔妃宫人,这次哪一宫的再沾染上白骨死气,呵呵,等着彻底失宠吧。
皇帝背着手指点江山:“找个懂行的,记下来,都是多少年头的,若是本朝的,看能不能对上身份,一概好生安葬。”
要说人,最擅长自欺欺人,千百年的老宅子得死过多少人,可一句天子坐龙气,多的是人争着抢着往里头住。他能不知道他后宫这些主子奴仆的没几个好人?能不知道宫里时不时少个小太监小宫女什么的?知道,可知道了又怎样,这日子还得过,这大屋还得住。
皇帝问郝灵:“要不要做法事超度?”
卫弋便道:“皇上,若是如此,御史台的大人们可要坐不住了。”
儒家治天下,你将佛道请进宫是什么意思,造自己的反吗?
皇帝不看他,略嫌弃的对他甩了下手,执着要郝灵给个答案。
“不用的,这些骨头上残存的意念本也弱得可怜,至于说宫里别的地方——”郝灵沉吟。
皇帝心头一炸,别的地方?还有什么妖魔鬼怪藏在哪里?
“有些不太好的磁场,我画几道符,打散了就好。”
皇帝连连点头,让来大总管亲自做这件事:“小大师,有没有辟邪的符,朕可以见识见识嘛。”
朕只是好奇研究一下,绝对不是怕。
郝灵目光落在他胸前衣裳某一块,笑道:“皇上不需要的。”
皇帝莫名那里发虚:“咳咳,对,朕有龙气护体,不需要。”
郝灵笑笑。
接下来郝灵又指出几处,却是在大门紧闭的嫔妃宫里,郝灵也没进去,隔着墙看见似的,说了具体位置让她们自己挖去。
皇帝这个小心眼的默默记下,等着事后问问里头起出来的有多长时间,死因是什么。
他更好奇郝灵裙脚的风,真是阴灵领路?
“不是,是一种术法,能快速找出风水异常的地方,不过是个小手段罢了。”郝灵笑道:“皇上要不要体验下?只是风而已。”
皇帝胆大,立即同意了,紧张了旁边一众人。
郝灵便向不远处的竹林上空招手,众人肉眼可见已冒出新叶的竹林上层掀起波浪,一道风滚滚而来,带着竹叶新香,席卷皇帝,春风和曦,柔而不烈。皇帝感觉自己被温柔的无形力量扶摇,衣袂翻飞,细腻的风钻进衣缝,每一个毛孔都被熨帖。
爽。
这怕是成仙的感觉吧。
哈哈大笑:“小大师想要什么,朕重重有赏。”
啧,昏君,只是让你吹吹风你就重重有赏?你这思想很危险呀。
郝灵提了:“我想要状元郎。”
“...”
“咳,朕想起来,还有一封要紧的折子要处理,朕先走了。”
真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肤浅吗?
盐阿郎瞪眼:“不过一个小白脸。”
郝灵看看他,再看看卫弋,呵:“你们加起来都没他白。”
卫弋:...我明明没出声。
盐阿郎气个仰倒:“是,我俩加起来更黑,郝灵,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你看人只看脸啊。”
郝灵冷笑:“当初要不是你长得还行,你以为你凭什么让我捡回去?”
“...”
就很气,又忍不住想笑。
卫弋感觉重新认识了郝灵一样,渣得多高明。
状元郎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郝灵:“功名利禄如浮云,状元郎,你真不考虑跟我走?”
状元郎干笑一声:“我真的志不在此,我只想做好一方父母官,让老百姓吃得饱饭穿得暖衣。”
郝灵点头:“行吧,我也就随便一问。”
状元郎:“...”
卫弋:“那你有没有兴趣上战场?或者到西北为官?西北受地形气候限制,始终不如中原富庶,假如你真想为民办事,去西北是个不错的选择。”
盐阿郎调侃:“是,去西北种粮食,给你做后勤官呗。”
状元郎却是一脸认真的思索:“我会认真考虑的,也要看朝廷的意思。”
卫弋点头:“行,你若愿意便与我说一声,我自会跟朝廷要人。”
两人就这样暂时说定。
来大总管看得想笑,状元郎到底被人抢了,卫小将军技高一筹呀。
等郝灵以叶为纸以花汁为墨做了符,来大总管亲自拿着一张一张贴在郝灵说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贴一张出去,他便觉着身边空气都变得雨后清新一般,风更轻了,人走路都带风。
回去复命,说自己的感触,与皇帝感叹:“真本事呀。”
皇帝说他少见多怪:“国师的本事你没见过?”厉害多了。
来大总管笑着道:“小大师才几岁呀。”
皇帝看他一眼:“也就几岁的小姑娘才被皮囊迷惑。朕年轻的时候也是难得的美男子。”
“是是是,皇上您是人中龙凤。不过话说回来——”来大总管有些犹豫。
“你这老东西,跟朕还吞吞吐吐。”
来大总管道:“状元郎这也太招桃花了吧,小大师且不说,老奴也看得出来,别看她嘴上叫得紧,其实没那么迷状元郎。倒是家乡那两家,敢追到京里来当街抢人,曹家小姐、梁家小姐都因为状元郎做出不妥的事情。老奴倒不是说状元郎的不是,就是,状元郎这也太倒霉,走哪招哪,以后留京还是外放,还不知因为容貌惹出多少是非。”
他絮絮叨叨,真心为状元郎担心,状元郎长得好,他都难免心软,不禁想到这个。
皇帝听了也觉得这事不太好解决,状元郎是有真才的,人不迂腐品性也好,他有意重点培养,日后做个肱股之臣,若是栽到女人手里——
“他还没定亲?”
“哎哟,我的主子哟,您觉着状元郎娶了媳妇就能没人惦记?”
也是。这事倒是难办了,总不能让状元郎自毁容貌吧,生成那样不是人家自己的错呀。
“也不知他爹娘怎么生的,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皇帝不免酸溜溜,想起自家那些个,不能比啊不能比:“这样,正好小大师在,你提点下状元郎,问有没有破解的法子,或许小大师有法子呢。”
皇帝说:“朕可真是太关心臣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儿子(一更)
状元郎得到提点,愣了愣,思索这件事确实让自己从几年前就烦恼不已,忍着头皮发麻去请教郝灵,生怕她浑说一句“好啊,你跟我走啊”。
其实状元郎也看得出来郝灵看他的眼神并不似那些女子一样痴迷贪婪,但——总是很不自在。
这次,郝灵没戏弄他,反而对来大总管说一句:“皇上真是有心了,放心吧,状元郎这个烦恼不出两日必能解决掉大半,剩下小半嘛,他得天地偏爱,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就当甜蜜的烦恼吧。只要洁身自好不贪图美色不乱发善心,总能做到无懈可击。”
来大总管有些莫名其妙,依言回了皇帝,最后道:“老奴觉得哪里怪怪的,小大师这说话好像不是跟老奴说的似的。”
皇帝默了下,摇着头道:“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啊。”
来大总管:...诶?又听不懂了。
晚上的琼林宴在前殿,文武百官端坐,高雅的歌舞奏乐,郝灵坐在卫弋和盐阿郎的中间好奇的东张西望,并不局促,反而落落大方,很多人不认识她,互相打听了知道后也没人多嘴。
能救命的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不定什么时候自家有求人家。
灵灵灵详实的录下所有细节,这可是文化民俗,很珍贵的。
宴席的内容无非是各种考校和人情世故的考察,郝灵坐到一半便觉无聊,想离去,盐阿郎及时觉察,要带她走,来大总管亲自过来。
“这个时辰太晚,不如在宫里留宿一晚,今日这些人都要留在宫里的,不会不方便。”
郝灵哎哟一句:“我可是个女的。”接着酒劲给他指左相:“之前,他女儿就上门问罪,我这一留下,不定他夫人怎么胡思乱想呢。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家去吧,只当给自己消灾。”
来大总管好笑,怎么就扯出左相夫人呢:“行,我给你们安排马车。”
卫弋:“不用劳烦大总管,我送他们回去。”
来大总管放心了,问了句:“将军还回转吗?”
卫弋摇头:“就在他们家睡了。”
来大总管一时无语,那也不太合适吧。
三人一路回了家,卫弋进了盐阿郎的房间。
盐阿郎:“...”
郝灵去正房,黑灯瞎火的屋里,师婆婆还没睡,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吓死个人。
其实她是在炼吐息。
郝灵挨到床边,扑闪扑闪着眼睫毛:“师傅,我今个儿入宫了,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师婆婆闭着眼睛:“去睡觉。”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
郝灵撇撇嘴,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呼唤灵灵灵。
“跟世界意识联系上了?”
灵灵灵丧气:“没。”
郝灵想了想:“你把两颗心吃了,我和你一起,合力试一试。”
灵灵灵还是舍不得吃,但这次郝灵不惯着它,好,你不吃,我吃,最后还是一人一颗吃掉了。
纯粹的能量蜂拥而入,一人一统沉浸在美好的感觉中,郝灵放出精神力合上灵灵灵的频率,珍藏的灵力也小心翼翼释放在夜空中如生命树一般招展。
只是招展,绝不会散去,不然她的心会滴血。
有了郝灵的加持,灵灵灵瞬间觉得自己小苗变大树,而郝灵也顺着灵灵灵的视角“看”到世界意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朦朦胧胧一团光,那光晕黄的颜色,无论她们如何努力,始终隔着厚厚一层毛玻璃的感觉。
时间并不长,两人便被弹了出去。
郝灵猛的睁眼,疲惫的按住额头,扛着山跑了个马拉松似的。
灵灵灵直接溢出电流声。
好半天,两人缓过来,灵灵灵问她:“我只能做到这,你呢?”
郝灵:“我想想。”
她好像大概接受到什么,又快得没抓住...郝灵陷入冥想,灵灵灵不敢发声干扰她。
一直到天亮许久,被敲门声打断。
郝灵不太高兴:“什么事非得找我?”
此时她的表情委实算不上好,隐隐含怒,竟让人不敢多看。
盐阿郎顿了下:“卫弋说,皇帝让我们再去一趟。你,和我,都去。”
郝灵皱眉又松开:“事儿的他。”
盐阿郎后头的卫弋:“...”
幸好是他来,不然换成别的人,又是一番麻烦。
郝灵去正屋:“师傅,我进宫了,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师婆婆走出来,作势推她一把:“就你机灵,去吧,也没什么事。”
听不懂她们打什么机锋。
郝灵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出了门子。
师婆婆在院里站了良久,最后淡淡唤小婵:“给我送封信去。”
小婵立即变了脸色,惴惴而不安,咬咬唇送信去了。
现在的日子多好,要是永远都不变该多好...
皇宫,御书房,房门紧闭。
屋里只三个人,皇帝,左相,状元郎,他们三个进去,便是六个了。
来大总管亲自在外头关上了门,亲自守着。
今天的来大总管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敌意。
六个人,三个脸上迷糊。
皇帝和左相对视一眼,皆有些尴尬和激动,不由自主去看郝灵,却见她一脸老神在在,甚至抬手遮着打了个小哈欠。
皇帝不由好气又好笑,故意逗她:“郝灵,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不如你来说说。”
郝灵看他,确定?张口就来:“从前,有两个有妇之夫——”
“咳咳咳——”左相剧烈咳嗽:“还是老臣来吧。”
“不,朕来说。”
盐阿郎、卫弋、状元郎不明所以。
皇帝背着两手,踱步到状元郎面前站定,慈蔼的拍了拍他的肩,状元郎心一慌,皇帝走开了,状元郎一个大喘气。
盐阿郎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皇帝莫名其妙,丝毫不惧的看回去:你瞅啥?
好胆气,不愧是——
皇帝心中激荡,隐隐红了眼圈:“商盐,你是朕的儿子。”
什么?
谁?
是什么?
盐阿郎觉着自己幻了听,扭头去看郝灵,见她八方不动仍是没睡醒的样子,不自觉又去看卫弋,只见卫弋脸上地震了似的,嘴巴张得似大坑。
他...没幻听?
可是——唰,他去看左相。
左相真真切切红了眼圈,走到他面前,比皇帝后一步:“盐阿郎,皇上说的是真的。”然后走到状元郎跟前,语含哽咽:“左归,你是我左昴的儿子。”
噼里啪啦——状元郎脑袋顶上放鞭炮,他僵硬了身体,灵魂飞来飞去,燕左归,左归燕,原来自己身世是这样?可是——
旁边有人在叫,是盐阿郎。
盐阿郎吼左相:“你耍我?”
左相忙侧过身,解释:“情况特殊,你听我解释——”
盐阿郎不听,猛的窜到郝灵面前,跟她面对面,深吸一口气,明明五官气怒变了形,出口却是委屈的小声调。
“你早知道?”
甚至,他拉住了她的衣袖。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拳头(二更)
郝灵看他,噗嗤笑一声,眼风扫过一眼左相,意味深长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你爹?”
盐阿郎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仔细回忆,的确,郝灵从未正面肯定的说他和左相有血缘关系,最多说的是——有个丞相爹也不错——那时没多想,此时想来分明是拿丞相做工具人的意思。
郝灵拉住他的手:“没事没事,他们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现下你不是活下来了嘛,各归各位。”
可盐阿郎还是委屈:“你可以早告诉我嘛。”
撒娇。
皇帝耳朵底子和牙都疼。
听见郝灵道:“有什么区别,反正不管你爹是谁,他都缺席了你十八年的珍贵人生。”
皇帝左相觉得不妙,嗖,各看各的儿,果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加深的冷漠。
哎哟哟,这张破嘴。
破嘴又说:“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若愿意,我给你当爹,负责你一辈子。”
盐阿郎:“...”
皇帝左相:“...”
卫弋燕左归:“...”
哦,应该是左归,或者,左燕归?左归燕?
原来他的名字就是他的身世,左家未归的燕?
状元郎闭了闭眼,有些真相打开,有些心门关上。
左相莫名有些慌:“燕归啊,你听爹解释,不是爹不要你,是——”
“我娘呢?”状元郎力气重回,轻轻问出这句话。
抚养他长大的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左相僵住,心虚,绞痛不已。
嘭——
皇帝摔倒地上,卫弋徒劳伸手,没有扶住,实在他没想到盐阿郎突然对皇帝动手。
是的没错,盐阿郎一把将皇帝推到地上。
多少年没被袭击过的皇帝一屁股坐倒,两手下意识后撑,从尾巴骨传来的酸爽——
左相大惊:“皇上——”
门外头来大总管闭了呼吸不敢眨眼,他想进去看,可皇帝早吩咐了,不管听到任何动静,谁也不准进,他也不行。
来大总管听到里头传来一道洪亮的质问,犹如撞钟。
“我娘呢?”
来大总管怂怂的缩了脖子。从头到尾,他就听见了两声吼,全是盐阿郎的。少年好胆魄。
皇帝又疼又心虚,靠着左相站起来,强撑帝王的尊严:“你娘在生你的当日,难产过去了。”
盐阿郎气喘如牛,捏着拳头上前两步,几乎与皇帝脸贴着脸,眼珠子要瞪出来,上头红血丝越来越多。
皇帝不动如山,任他释放狂怒的气场,凝目看回他。
左相有些抖,这父子相见,怎么弄得天崩地裂?
飞快瞟眼自己儿子,却见自家儿子俊美仙颜冷成雪山。
好吧,自家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卫弋久久回不过神,郝灵悄默默对他耳语:“放心吧,你是你爹的儿子。”
卫弋猛回神,甚是无语,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
状元郎声响起:“我娘呢?”
大抵这句话是做儿子的对做爹的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让做爹的最心绪复杂的一句话,三个字,说明爹怎么也不如娘。
同样没出现在儿子的生命中,见到爹,首先问的就是“我娘呢”,他就想知道,若先见到的是娘,他会不会问一句“我爹呢”?大概不会这么着急。
“我娘呢?”左相久久不回,状元郎越来越冰冷。
皇帝和盐阿郎还在比斗眼,卫弋郝灵摆明了作壁上观。
左相心里叹气,陡然苍老,沧桑着道:“你娘,在生你那日,难产去了。”
状元郎第一时间不信,你特么找个借口也别照搬别人的,一字不差啊。
可这就是事实真相。
郝灵好心解释:“你娘,还有你娘,是一对亲姐妹,先后怀孕,同时生产,呃,里头有些缘故才造成的难产,你们同一日出生,是亲表兄弟。”
卫弋:啊...
两个表兄弟:...
一对亲姐妹,再算算他们的年纪和俩老头的年纪——
嘭——状元郎的拳头砸到左相脸上,左相捂着脸向后倒。
嘭——盐阿郎的拳头砸向皇帝的脸,皇帝架住了拳头没架住力道,护着脸向后倒。
嘭——
御书房的门板飞了出去,哐当落地木屑纷飞。
来大总管一个哆嗦,猛的转身,就见气势汹汹的盐阿郎大步踏来,手里拽着小大师,昂首挺胸,走出一片火海。
两人之后,状元郎冰冷着一张脸也踏步出来,走出一片冰海。
来大总管又一个激灵,急忙跑进去,跟卫弋擦身而过。
“这是怎么回事啊。”来大总管见到里头情景,大惊失色,又不敢声张。
卫弋一句:“没事。”匆匆追了出去。
来大总管扑进去,扶住皇帝,皇帝摆手示意无事,再去扶左相。
皇帝有武功底子在身,还好,可怜左相一个真正的文人,又这么大年纪,这一拳砸的,真是心都碎了。
来大总管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样啊?”
不敢问皇帝,问的是左相。
左相老泪一落:“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来大总管偷偷觑皇帝脸色,很难看,得,这个也没得解释的机会。
只好道:“孩子还小,得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自己转过弯来。”
十八年的苦啊,尤其小主子,真正自己长起来的,若是别人,猛一听自己亲爹是皇帝或者丞相,早乐得找不着北,哼,那叫没出息。咱家孩子这样,叫做硬气,有骨气。
人还没认回来,来大总管已经自家孩子看哪哪好。
这时皇帝抱怨:“以为郝灵是个机灵的,也不给他俩解释解释。”
解释了,一张口就是“两个有妇之夫”,这是解释吗?这是火上浇油!
孤儿,养子,一下成了奸生,能不挥拳头?
盐阿郎怒火万丈回了家,幸好路上是卫弋驾车,不然他能让马飞起来。
状元郎被卫弋拉着一起到小院。
两人被按到桌子旁边坐下,一火一冰,空气都爆炸起来,小婵和栗书生终究没敢上前,还以为今日进宫有赏赐呢,这是出什么事了?
卫弋郝灵也相对而坐,卫弋看看这个,这个面通红,看看那个,那个脸冰冷,只得看郝灵,无声动嘴。
“究竟怎么回事?”
郝灵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开头不太合适,反思过后,换了开头。
“咳,你们的爹娘,是真爱。”
唰唰,两人同时投过视线来,都不友善,讽刺谁呢?俩糟老头子。
郝灵丝毫不在意。
“原本,你爹,是要给你娘名分的。”对左边。
“你爹,也要正式娶你娘过门的。”对右边。
“可是,你娘,你娘,她们姐妹不愿意。”
两人眼神渐渐和缓,却仍是怀疑。
郝灵便叹气:“这个时代,委实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你们的娘,是商家女,这个商家,是她们的姓,同时也是她们的身份。”
忽然,灵光一闪。
卫弋惊讶:“难道她们是二十年前天下第一富,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