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7 聚齐
甄氏住在西府第一进院子,翡翠堂。
刚撂下碗筷,阿香就从外面进来:“夫人,老太太那边来人说,让夫人穿戴整齐,领着各房的夫人小主子去见她。”
本来也到了要去请安的时候。
甄氏不解:“为何特意交代下?”
阿香摇着头,道;“只听说老太太今个特别高兴。”
刘老太太本打算今天让李蘅远接李梦瑶回来的,可是李蘅远都病了,接人的事自然不能成。
怎么还会这么高兴?
她这个婆母是喜怒形于色的。
甄氏心中有种惴惴之感,但是没说出来,告诉阿香:“随便找一身适当的行头就好,不必特别隆重。”
但也不要失了当家人的身份。
阿香跟甄氏配合这么多年,一点就透。
得了吩咐就躬身下去了。
翡翠堂距刘老太太的宁馨院要路过三房的院前,甄氏和阿香从后门出来,路过一个直行转角,向东,就是三房的院子。
余氏领着李娇娥刚好从院子里走出来。
余氏上穿红底撒花的金线小衫,右襟带着一抹绿,像是一片绿叶隐藏在如火如荼的花丛中,别有新意,下身一条雪白的石榴裙,白里通红,果真与众不同。
可惜头上快要把发髻压塌了的饰物实在太累赘了,头重脚轻生生毁了一套好衣服。
而且靓丽的色彩跟她嘴边的纹路相衬,有些不合时宜。
这位三弟妹,总能把国公府绣娘做的衣服穿出乡间土财主妾室的感觉。
甄氏蹙眉道:“三弟妹不然换身衣服,娇娥都让你衬托没了。”
李娇娥是淡紫的襦裙配白色抹胸,肩头披了一条撒花的披帛,头上的五穗珍珠钗能看出是精心打扮过,但是跟余氏一比,衣服黯然失色。
母亲都应该是衬托小娘子的,哪有让孩子站在自己的阴影下的?
余氏却将甄氏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当即沉下脸:“大嫂自己穿不了,就嫉妒别人穿吗?我不觉得哪里不妥,再说是老太太让精心打扮的。”一翻眼珠子:“是了,反正大嫂怎么打扮都是那样子。”
此时民风开化,对女子衣饰没有过多要求,都是什么流行就追捧什么,汉人装饰,胡服,骑马装……都是被追捧的对象。
可甄氏是寡妇,再开化,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总不能穿的太艳,听余氏话里话外挤兑自己,甄氏暗暗摇头。
不听人劝,她也没办法。
于是叫上阿香:“走吧。”
余氏和李娇娥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着甄氏孤傲的背影,李娇娥道:“阿娘惹大伯母生气了。”
余氏撇着嘴:“她是大嫂,哪有资格生气,有什么事她敢落下我?”
又道:“就是看你爹能挣钱,我们穿戴的好所以嫉妒,他们大房没爷们,四房那个是败家子,都想着踩我一头。”
李娇娥也是这么想,只有他爹是庶子,所以别人都挤兑她娘,啊,五叔也是庶子,可是五叔才十八,还没定亲。
于是也不再说阿娘什么了,总不能让别人数落到阿娘头上还不还嘴。
一行人又在刘老太太的穿堂前遇到尹氏领着四房的姬妾和孩子从花园子那边过来。
甄氏站下来等尹氏,余氏见尹氏穿戴也很贵重,因为老太太特意交代过的,不重视会被骂,但是尹氏相貌平平,别说跟四房的姬妾比,就是稍有姿色的半老徐娘都比不过。
跟她,就更没法比了。
余氏笑着停下来,等尹氏过来,热络的拉着尹氏的手:“弟妹一家子可真是齐。”
李家四郎李玉郎重色之人,一院子的姬妾。
尹氏相貌平平,空有正妻之位,一点也不受李玉郎待见。
一个正妻,最没脸的事莫过于丈夫女人多了吧?
余氏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人家一大家子人。
尹氏身边抱着小郎君的红姨娘笑的得意,她就是四房的姨娘,她跟余氏热络的打着招呼,余氏竟然也搭话,理一个明显要踩正妻一脚的姨娘。
甄氏见尹氏丑脸上没什么波澜,但眼底分明透着委屈。
余氏想抬高自己压着别人,就太过分了。
甄氏招手叫着尹氏:“珍珠也带过来了?今日都不用去课堂了?”帮尹氏解着围。
李珍珠是尹氏唯一的女儿,尹氏不受李玉郎待见也是因为没儿子。
不过尹氏好像不介意孩子是男是女,她待李珍珠如珍宝。
听大嫂问起自己的女儿,不太愿意讲话的尹氏笑了,把李珍珠推到甄氏面前:“你还没有给大伯母请安。”
李珍珠问安,甄氏说好。
尹氏抬起头道:“老太太说有大事,小娘子们停课了,这不都赶来了吗?”
甄氏接到的命令也是带孩子,不过他们家李庆绪大了,住外院,肯定不在其中。
李娇娥,李珍珠,还有四房妾室的庶子都在,确实大阵势。
甄氏点着头。
这时红姨娘问甄氏:“大夫人,老太太让咱们过来干什么啊?”
这个红姨娘因为生了李玉郎唯一的儿子,在四房地位比尹氏还高。
不过她一个妾室还没资格在这些夫人中问话,这里不是四房,甄氏也不想给她好脸让尹氏没脸。
于是声都没出。
叫着尹氏:“带孩子进去吧。”
“嗯,大嫂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穿堂。
红姨娘将两岁的儿子李庆砚交给奶娘抱,等甄氏没影了,撇撇嘴。
这时一直没挪步的余氏道:“人家是大夫人,就是了不起。”
红姨娘不屑一笑,道:“咱们也该进去了。”
对于这些稍微有点地位的人,余氏都愿意与之交谈,她拉着红姨娘的胳膊:“想知道老太太什么事?”
红姨娘睁着狐狸媚眼好奇的看着余氏:“什么事?”
什么事?听说李蘅远早早就带着人马出发,这可瞒不住她们三房,之前说好的要接李梦瑶回来,还能有别的事?
“定是四娘要回来了呗,不然老太太有什么高兴事用这么兴师动众?”
“四小娘子?二房刘姨娘生的那个?”
红姨娘只在四房地位高,出来很少能到老太太面前,所以消息没那么灵通,尤其是家里的主子,不是她能议论的。
一种优越他人的快乐涌上余氏眉稍,她像是一个先生,对红姨娘娓娓道着李梦瑶的传闻:“这个四小娘子啊……”
0048 骗子
“四小娘子长的什么样我们还没见过呢。”
儿媳孙子孙女都到齐了。
刘老太太却没去厅室,在里间跟刘氏和婢女议论着李梦瑶。
绿意问完,打探消息回来的红妆忙道:“定然是像姨娘和太君一样,都是有刘家血统的人,那可是皇族之后。”
其实刘氏跟刘老太太就不像了。
刘老太太有波斯血统,难得的茶色眸子,特别能打动人,近年是岁数大了发福,所以看不出当年的艳丽。
刘氏姨娘是新罗人,脸有些扁平,但刘氏脸生的小巧,肌肤白,温婉的小家碧玉。
李梦瑶小时候是在家的,刘老太太记得,像刘氏。
但红妆的话她爱听,她们刘家人嘛。
刘老太太乐的嘴都合不上了,道:“猴急,今天就能回来,还不够你们看?看了就知道了。”
说完嘴合不拢,脸上笑容更得意。
红妆心里帮刘老太太接上一句:我们瑶瑶,定然是最好看的,姓刘的嘛。
这时有小婢子进屋相请,说大夫人那边问请老太太出去商量事。
刘老太太拉长了脸道:“就知道催催催,能有什么大事,既然这么急,让她们去二门等着,等就知道什么事了。”
刘老太太硬是把人都叫来,是要让媳妇孙女们去门口接人的,这些才能显的李梦瑶受重视。
当然,东府的都没叫,因为怕走漏风声被李蘅远知道,李蘅远再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至于之后李蘅远肯定会知道,那时候人不都回来了吗?也就不怕了。
而怕走漏风声,叫这些儿媳来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事,人来之后也没说。
现在人多阵势是够大,媳妇们想不明白什么事,就开始坐不住了。
之前已有余氏问过两次,这又来问。
刘老太太卖关子不理儿媳,此时以为大儿媳也是问这件事呢,就不满了。
婢女悄声走后。
红妆扶老太太在坐榻上起来,道:“大夫人是想让您给个准话吧?”又道:“也不知道四小娘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家,但大夫人稳妥,告知大夫人也无妨。”
李梦瑶回来还需大夫人多提携,毕竟与亲朋来往的事都是大夫人在做主。
“这里到别庄是两个时辰的路,队伍早早就走了,可也得下午回来。”老太太说完,叫着刘氏:“走,出去看看她们,怎么就这么心急要见我?瑶瑶回来还早着呢。”
说完,刘氏过来扶住刘老太太的胳膊,绿意在前面打帘子,帘子另一端又出现了方才催促的婢女,她手还没落下。
绿意蹙眉:“怎么又来,太君就出来了。”
刘老太太拉下脸,这儿媳妇怎么这么不懂事,三番五次,她多坐会都不行。
小婢女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好像她也懵懵懂懂的,她道:“是大夫人接待了个像乞丐婆一样的小娘子,说是四小娘子回来了,大夫人不敢定夺和认人,让您派人过去瞧瞧,是不是四小娘子。”
刘老太太提着的气没忍住:“放她娘个屁,我们国公府的小娘子,怎么会成乞丐婆?说话之前不动动脑子,瑶瑶又不是没家的孩子。”
红妆道:“不知道什么人知道娘子要回来了,所以开玩笑呢吧?”
“骗子,肯定是骗吃骗喝来的。”刘老太太将帕子抖在小婢女脸上,一脸愤怒道:“这年头的骗子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行骗骗到国公府来了,当国公府的人都是傻子呢?你们都是傻子吗,这也信。”
刘氏眉稍蹙起,心想是什么人敢冒充女儿,还能找上门,这里到底是国公府啊。
小婢子被骂的战战兢兢。这时刘老太太气还没消,道:“去跟老大家的说,什么阿猫阿狗她都能放进来,当国公府是城门了是不是?”小婢子转身离去,刘老太太还在嘟囔:“老大家的不会办事,就算是乞丐婆,没有她把人放进来,怎么会有这种笑话?还去接待,我看她是越来越糊涂了,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说她精明,我……”
提起一口气,但后面的话始终没说出来。
红妆绿意和刘氏都能接上。
刘老太太最喜欢的是四房,但是尹氏不成器,不然老太太早就把不会看她脸色的甄氏换掉了。
换不掉,甄氏为人处事又公道大方,府里的人信服甄氏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老太太就更讨厌甄氏。
不过再讨厌,没有可以担当的人,老太太还是得让甄氏管家。
换中馈夫人的话,老太太再生气也不敢说出来。
听了刘老太太的埋怨,刘氏心头突然一凛,甄氏那么有章法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乞丐婆进来,还亲自去看了,说明这个小乞丐有特别的地方,不会真的是女儿吧?
想完,暗骂自己傻瓜,钱嬷嬷的人都带着李孺慕去庄子上接人了,李孺慕在,怎么可能让女儿像乞丐?
红妆绿意心头也起了疑惑,二人相视一眼,红妆道:“要不奴婢去看一看吧,万一……”
“你也放屁。”刘老太太陡然间怒了:“我的孙女怎么会成乞丐婆?都在这里放屁。”
红妆说错了话,再不敢言语,乖顺的低下头。
刘氏和绿意想求情,看刘老太太拉的老长的脸,也都把要说的话咽下了。
刘老太太抬步走向厅室,脸上怒气犹在,孙女像乞丐一样回来?放屁,都是甄氏在放屁。
“阿婆,阿娘!”
老太太话音刚落,拉帘之外就出现一个黑影,黑影跪下,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腐败臭气。
老太太吓了一跳,后退三步:“来人呐,我的天呐,这是哪冒出来的狗东西,怎么跑我房里了。”
甄氏从厅房那边过来走到黑影身边:“阿娘,她说她是瑶瑶。”
“你就知道……”放屁两个字没说出来,那黑影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旁边:“阿娘,我是瑶瑶,阿娘,救我阿……”
这人满身泥浆,披头撒发,脸上应该是有妆容,早已经哭的大花脸,额头还沾血,跪在地上,地毯一摊污泥,天呐,她鞋也丢了。
如此狼狈落魄之态,怎么可能是李梦瑶呢?即便养在庄子上,李梦瑶也是国公府的小娘子,有奶娘和婢女伺候,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刘老太太九年没见过李梦瑶,真假都认不出,叫着甄氏:“哪里弄的脏东西来污我的眼,还冒充我的瑶瑶,拖出去打死,怎么可能是瑶瑶……”
刘老太太一直喋喋不休,被她挡在身后的刘氏突然推开她冲到门槛外:“你是瑶瑶,我的瑶瑶……”
虽形容不堪,但泪水冲洗过的肌肤雪白细腻,水杏一样的眼睛不是谁都能长的,不正是她的女儿吗?
“瑶瑶,你怎么会在这,怎么变成这样子?”刘氏一下子跪地,捧着女孩的脸,女孩已哭的说不出来话,她抬头看向甄氏,声都变了:“大夫人,我的瑶瑶怎么会在这?”
刘老太太被刘氏推了一个跟头,被红妆扶起来又惊了一个跟头,等听了刘氏的话,如遭雷击:“真的是瑶瑶?”苍天,怎么可能。她也看向大夫人甄氏:“到底怎么回事?”
0049 本尊
听着刘老太太和刘氏质问的语气,甄氏也不高兴了。
她让小婢子通知了两次,这两个人都不去认人,最后一次刘老太太还骂人。
要不是她看这女孩年纪跟李梦瑶对的上,状态也有些奇怪,把人带进来,李梦瑶都快被门房送到衙门离去了。
时间倒回到刘老太太在屋里得意的时候。
一进二门靠墙的地方有一排后罩房,平时有头有脸的内院下人处理和外院有关的事,不方便出去,就在此地。
甄氏被下人从刘老太太院子里叫出来,说大门口有女子要死要活,非说自己是李梦瑶。
国公府是要名声的,不能让人死在门口,而且李梦瑶确实是近日要回来,事情太蹊跷,虽听说那女孩是一个人,还很狼狈,但甄氏还是让人把她带进来了。
甄氏站在罩房第三间窗外往里看,女孩跪在管事婆子面前啼哭不止:“这位娘子,我真的是四娘啊,您去告诉我娘,我回来了……”
她一个劲的强调自己的身份,
甄氏不认得李梦瑶,李梦瑶是受罚去的庄子,除了刘氏定期去看她,其他家人都对她不熟悉,也就是因为老太太和刘氏总念叨,大家才记得有这么个人。
甄氏最后一次看到李梦瑶,还是九年前李梦瑶被塞到牛车里的时候。
屋里的女孩细看之下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但也不能说明她就是李梦瑶。
甄氏不是唐突之人,听了一会,女孩没有说出什么实质的证据,她转过身,正好去给老太太送信的下人小跑着过来:“大夫人。”
甄氏一脸肃然道:“又不是大事,这么急干什么?慢慢说。”
婢女停在她面前,喘息着摇头:“被老太太骂了,骂婢子是傻子,这样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是四小娘子。”
其实甄氏不知道的,老太太还骂她放她娘的屁,但是婢女没说。
甄氏也是怕这个,万一她把人领到老太太面前,这女孩根本不是李梦瑶,她少不了要被老太太责骂一番,这还是小的,冒认亲属,她可是中馈夫人,丢不起这个人。
点头道:“我知道了,既然老太太说不是,就给她几吊钱,送出去吧,别再让她在门口闹事,实在不行,送到县衙去。”
吩咐完,她就要走了。
她身后的门却在这个时候咣当一声:“大伯母,我真的是瑶瑶啊,我是四娘,大伯母……”
里面一身臭气的女孩突然间冲出来,抱住了她的大腿。
甄氏黛眉微蹙,不过到底不知道是无赖还是走投无路的人,她没有呵斥她,只是声音有些冷淡:“快放开,这成何体统。”
接待女孩的管事娘子跟出来脸吓得惨白,道:“大夫人,这死丫头听见您说话,就跑出来,婢子没拦住。”
女孩却死活不撒手:“大伯母,我真的是瑶瑶,我要见我阿娘,我要见阿婆,求您带我去见老太太。”
大夫人黑着脸什么都不用说,附近听到的下人就赶过来,起手八脚把女孩拖走。
垂死挣扎的背影远去,女孩嘴被堵着,但留下一个极其绝望的眼神,甄氏心中一动,那双眼睛,倒是长得像刘氏。
可别真是李梦瑶啊。
但人已经下去了,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就没管。
回来的路上管事娘子却从后面追上来。
“大夫人,婢子们一个没抓住,那小娘子撞在回廊的柱子上了。”
撞柱?甄氏有些气了,这是要赖在她们国公府吗?
“可有性命之忧?”
管事娘子道:“还醒着,却死活不肯走,婢子们怕出人命,就赶紧过来禀告您。”
大夫人想了想:“我去看看。”
二门在的回廊上,围了七八个婆子。
有一个身材跟竹竿一样的,正好背对着二门,她指着坐地不起的女孩道:“就你这样子,连我们家下人都不如,你要是四小娘子,我还是王母娘娘呢。”
就算真的要饭花子,国公府的下人,也不该这样无理。
甄氏呵斥住婆子侮辱人,上了回廊,坐地的女孩拨开人群爬向她,哭的撕心裂肺:“大伯母,大伯母,快救救我吧,我真的是瑶瑶,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顿了一下,她又道:“您戴着珍珠耳坠,我差点拽豁您的耳朵。”
最后是受了伤。
一句往日纠葛,让甄氏瞪大眼睛停下脚步,这人真有可能是李梦瑶。
以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她把女孩带到老太太屋里,刘氏确认了,是李梦瑶。
忍受着质疑和怨怼的目光,甄氏还是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边,一点没落的,事无巨细的,她不愿意之后刘老太太想起什么由头,再找她骂一顿。
索性都说了。
刘老太太听完甄氏的叙述,指着甄氏的鼻子道:“你怎么当的家?孩子回来还要往外赶,这头上的伤,原来是你造成的。”
刘氏和李梦瑶本来就哭的伤心,刘老太太的话像是在为她们的伤心鼓劲,二人抱头在一起,哭声好不悲切。
看吧,甄氏就知道把人救下来是错,最后要是不救,更是错。
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弄成这样,她是中馈夫人脸上也无光。
也不恼,等老太太发泄差不多了,提醒道:“阿娘,眼下是不是先把四娘安顿一下,然后您是要惩要罚,再行打算,现在四娘……”
伤着臭着,跟小要饭花子一样。
刘老太太顿时急了,顾不得训斥甄氏,叫着红妆绿意:“都死人吗?还不带小娘子去清洗。”又拍着大腿:“请古郎中啊,有伤……”
老太太屋里的人忙碌起来。
甄氏被骂了一通虽能接受,但心情到底不会舒服,就找了借口出来。
到了外间厅室,各房的人都堵在门口。
甄氏已经够烦的了,揉着额头道:“都散了吧。”
余氏在最前面,双目放光:“大嫂,那个真是四娘?”
她们都听说了。
甄氏点头。
余氏语气更加兴奋:“那咱们还去不去二门接人了?”
甄氏用你说呢的眼神看着余氏?她方才不是说散了?
只一眼,甄氏就先走了,懒得理余氏的明知故问,老太太兴师动众要接人,最后接个小花子回来,这事能了了?
谁愿意挨骂谁就留下来吧。
0050 吃惊
阳光亦如早上一样灿烂,湿意褪去,周遭空气冷暖适宜,窗外经过洗礼的花木更加艳丽动人,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天气啊?
刘老太太的心情,却再没有早上那般喜悦。
儿媳等人全都退下了。
下人各就位的候命,大气都不敢喘。
她坐回内室的平榻上,焦急的等待着,过了一会,拉帘还是没有动静。
刘老太太叫着绿意:“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夫到底怎么说?”
绿意刚去刘氏院子里问过,道:“古郎中说是皮外伤,无碍,至于四娘子还没过来,是因为要里里外外洗漱一边。”
刚回来的时候太臭了,面目全非。
刘老太太知道做这些事需要时间,可是她心急想知道孙女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李蘅远的人出去接人了,怎么才到上午,人自己回来了,李蘅远的人还没踪影。
因不知前因后果,她又不敢冒冒然去问李蘅远。
又等了一刻钟,刘老太太等不及了,叫着绿意:“你去偷偷问问钱嬷嬷,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李梦瑶怎么自己回来了?
绿意得了命令去东府找钱嬷嬷,找了一圈,下人都说没看见,或许在三小娘子屋里。
李蘅远的屋子绿意此时不敢进,心想着只能无功而返。
走在西池院和月宿院的夹道,正好碰见从西池院角门出来的莺儿。
“莺儿妹妹,去见三小娘子啊?看见钱嬷嬷了吗?”见有可能帮到自己的人,绿意眼睛都亮了,装作无意的跟莺儿打招呼。
莺儿给她行了礼,摇摇头到:“我们家娘子要吃三娘子院里的肉干,我去找了桂圆姐姐,并没有去上房,也没有见到钱嬷嬷。”
绿意有些失望。
莺儿突然问:“是四小娘子回来了吗?”
绿意也不知道她知道多少,胡乱点着头:“嗯。”
反正一会家里人就都知道了,瞒不住。
二人再没话说,就分道扬镳。
莺儿拿着肉干回到月宿院,李不悔今天精神了不少,正在窗前走步子活动筋骨。
其他下人都不在,莺儿在屋子正中间的小几上放下肉干道:“娘子,四小娘子回来了。”
李不悔回头看着莺儿,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因为李梦瑶今天回来在她的意料之中。
——早上莺儿碰见钱嬷嬷去前院办事,后来李蘅远的卫对就出门了。
钱嬷嬷上辈子没听说做过什么对不起李蘅远的事,但她死的很突然,李玉山的死讯刚从边关发出来,钱嬷嬷就死了。
倒像是陪李玉山去了一样。
还有一点很令人费解,李玉山一死,李蘅远就落魄了,不然不能嫁个郎中。
可之前李玉山给李蘅远的钱呢?
如果说都是李梦瑶和刘氏弄走了,也不太可能,管着李蘅远钱财的人就是钱嬷嬷,李蘅远草包,钱嬷嬷可不会把钱轻易给别人,还都给了。
越想越匪夷所思。
不过一点现在是肯定的,这个将李蘅远自小带大、李蘅远无比信任的人,其实不是对李蘅远忠心耿耿。
要不怎么她去前院,侍卫出发,李梦瑶就回家了。
可是据冯微回来说,李蘅远现在还在闹肚子,根本不会调动侍卫。
这一切都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李不悔暗暗笑着李蘅远的愚蠢,说着风凉话:“这下阿婆高兴了,终于如愿以偿。”
说完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李蘅远到底没斗过那边的人,李梦瑶风光而归,以后李蘅远会失去更多的东西,上辈子她不过是个婢女,只能靠听说,这辈子终于可以亲自鉴证了。
莺儿道:“老太太没有高兴,还大发了脾气,四小娘子是自己走回来的,奶娘下人全没在,好像还掉沟里了,差点让门房当要饭的送到衙门去。”
“什么?”李不悔诧异回过头:“不是奚车侍卫?打马游街,自己走回来的,还掉沟里了?”
莺儿点头:“婢子偷偷听见樱桃对桂圆这么说的,应该就是没错。”
这怎么可能?
李不悔嘴里要塞下鸡蛋了,这和她上辈子听得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还能变呢?
正当李不悔沉浸在和上一世生活的对比中,莺儿突然道:“娘子,您以前不爱听关于三小娘子的事,您是不是忘了?”
李不悔看着莺儿似笑非笑的眼睛,如梦初醒。
………………
当绿意回到宁馨院的时候红妆并刘氏簇拥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正在往内室进。
绿意见那小娘子水杏的双眼总像是含着无尽情谊,温温柔柔的看人,真是软到骨头里。
就跟刘氏一样,一朵清新的小家碧玉。
一看就知道是洗干净的李梦瑶了,难怪老太太喜欢,跟黑不溜秋的李蘅远一比,就是云泥之别。
绿意来不及行礼,一行人已经进到老太太屋里。
绿意心想,这小娘子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弄的那样狼狈,于是忙跟进去。
一进屋,刘老太太看着孙女已经傻了。
“还真是我的瑶瑶,跟你阿娘一个样,不能出错了。”
原来她还在怀疑,刘氏已经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有什么好假的。
李梦瑶哽咽着,慢慢跪倒在红妆早就铺好了的锦垫上,给刘老太太磕了头:“瑶瑶见过阿婆,阿婆,瑶瑶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说完,跪直了,如露珠大小的眼泪一滴滴从眼里流出,在娇嫩的脸上添了两条泪痕。
那委屈的小模样,就如雨中荷花般清秀,真是我见犹怜。
虽之前根本没有相处过,但白白的小人阿婆阿婆的叫着,声音软软的极为好听,刘老太太心都要化了,又疼的不行,道:“还不扶起来,我的天啊,额头上还留着伤呢,不能留疤吗?”
刘氏擦着眼泪道:“还好,古郎中说不能,不然我也不要活了。”
红妆和绿意已把李梦瑶扶起来,刘老太太看着一眼侄女,但没管她,张着两只手叫李梦瑶:“快来让阿婆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梦瑶跪坐在刘老太太座榻下,仰着小脸。
刘老太太仔细看了,额头磕破一层皮,应该就是甄氏说撞柱弄的,还好不是真撞。
可那也不行啊,刘老太太心里埋怨着甄氏,拉起李梦瑶的手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的奶娘婢女呢?家里不是派人去接你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0051 大白
提起上午的遭遇,梦瑶觉得自己遇见鬼了,母亲派人给她送信,说今日李蘅远的车驾会去庄子上接她,她兴奋的一宿都没睡好,离家九年,终于能回家了,还是李蘅远亲自接,一进家门就能扬眉吐气,再没人敢说她是谋害嫡姐的罪人。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婢女画江给她梳洗打扮,奶娘挑着重要的、值钱的东西打包。
本来她有不少东西舍不得扔,但是马上就要回家了,家里什么没有,那些穷酸玩意就什么都不带了。
三个人,两个包袱,她们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李蘅远。
终于在天放鱼肚白的时候来了两个人,一个美艳的胡婢,一个机灵的侍卫。
二人告诉她,天降大雨,进庄子的路不好走,车驾和其他阵仗都在庄头等着呢。
那胡婢气质高冷,衣着不俗,要不是自报家门,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也有人信,可不就是国公府能养出这样的人?
她不疑有他,带着婢女奶娘就跟胡婢和侍卫走了,到了庄头,队伍没有,马车只有一辆。
她当即就摔了脸子,母亲说了是李蘅远的车驾亲自来接,怎么是个灰色棉布的单排马车?
她本不肯上车,要为难胡婢和侍卫,可是不曾想,那两个狗彘二话不说,安慰都不安慰她一下,直接就把她打晕了,到现在后颈还疼的厉害。
李梦瑶回忆到此处,委屈的想杀人,哭声更大了:“阿婆,是有人害我啊,奶娘和婢女都被两那个坏人扔下了,他们就带了我一个回来,到了城里,把我叫醒,丢在下水沟,告诉我自己爬回国公府,不然就再也别回来,呜呜……”
我的天呐,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绑架劫持国公府的小娘子,屋里的人都呆住了。
对,就是绑架,劫持。
还针对的是她生的楚楚动人的宝贝孙女。
刘老太太一口恶气当即就提起来,火冒三丈。
“什么人这大胆,去报官,县令呢,都干什么吃的,城里都进土匪了他不想干了?”
可若是绑架劫持,为什么又把人放了?
红妆绿意对视一眼,心中恐惧莫名。
李梦瑶泣不成声:“阿婆,这些人又不像是想要我性命的。”
接下来的事她因为太苦,太委屈,太没脸,都表述不清了,她一身污臭,没人肯伸出援手帮忙,又不认得路,找不回庄子,身上值钱的物件被洗劫一空,只能跟人打听国公府在哪,可是没人愿意帮她,好在她记得平阳城有七十八坊,国公府不在坊间,正北的一片地全是国公府的。
她看着太阳的方向摸回国公府,到了门口腿都走直了。
看门的门子见她落魄不肯让她进,她是挨了两棍子后拼命喊出自己的身份,又要撞死在国公府的雄狮子上门子才进去禀告的。
后面的事,甄氏的下人接待,院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阿婆,这两个人分明是想把我绑回城,然后不管不顾,让我自己回府,应该就是府上的人,不然谁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氏一想到这府里有这么一条毒蛇在害她的女儿,就恨的牙根痒痒,可是印象中府里没有这样的胡婢。
刘老太太听的心头一颤,孙女说的确有道理,把人抓回城,扔下不管,李梦瑶虽然九年不在家,但是跟家里一直有联系,她走的时候也记事了。
刘氏也不可能不告诉她回家的路,再说国公府,平阳城就这么一座,全城的人都知道在哪。
李梦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娘子。
那两个人的目的是让李梦瑶自己摸回家的。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刘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跟亲信商量事情经过,屋外小婢女慌慌张张进来通报:“太君,前厅来了逸风道长的徒弟,说是看出府里有不洁之气,要进后院净院,因那道人说的有理有据,连四小娘子回来,三小娘子的病他都知道,大夫人不敢大意,也不知道要不要留下,所以请您示下。”
“算的这么准?”刘老太太信道不信佛,平时有解释不清的现象,他都会请道士到家里做法。
刘氏听了却如五雷轰顶,道:“姑姑,绝对不能让臭道士进来,您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李梦瑶眼睛一瞪,咬着唇,脸气的快要滴出血,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刘老太太仔细一琢磨,神色无比惊诧的看着红妆:“阿蘅的人呢?回来了没有?”
红妆忙去外面打探,不多时白着脸回来:“太君,那小道是逸风道人的关门弟子,极其有名气,他就是儒慕公子刚刚请回来的。”
刘老太太差点没坐稳,眼睛都直了,方才婢女说,四小娘子回来和三小娘子的病道士都知道,这话分明就是李梦瑶回来,把李蘅远方病了。
当初把李梦瑶送走,说辞就是命硬克嫡姐,这不就应验了吗?
可是那说词是胡说八道的,因为两个孩子打了架。
现在这小道要是进来,却要做准了。
她这一段时间来,为了李梦瑶回来有个好名声,好前途,做足了准备,怎么还会有这样对李梦瑶不利的传言出现?
刘老太太强提着气又叫红妆:“你是说,李儒慕早上不是去庄子,是去了道观?”
看眼前的形式,是这样的,红妆低下头。
刘老太太又看向已经吓傻了的李梦瑶:“你说有人把你绑到城里还丢下,让你回庄子不行,回府也狼狈不堪。”
李梦瑶哇的一声大哭:“阿婆,你救救瑶瑶吧。”
刘老太太一个恍惚,这是要人命了。绿意红妆手疾眼快扶住她。
刘老太太慢慢站起,恨恨的道:“去西池院。”
什么都不用说了,暗自把李梦瑶绑回来,却不要性命,因为她不敢,李梦瑶没命,事情就闹大了。
不要命却也可以要半条命,请了道士驱邪,坐实了李梦瑶命硬的传闻,今后谁还敢亲近,哪家敢娶?
所以,指使侍卫不是去接人,是找道士祸害人,就能不动声响获得大把的同情,这事是李蘅远干的没跑了。
把她策划很久的美事打乱,让她宝贝孙女一进门就恶名昭著。
那个孝顺耿直的阿蘅,怎么就学这么坏了。
刘老太太想着都哭出来:“阿婆也骗,我找她去。”
0052 上门
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李蘅远捂着肚子坐起。
桃子伺候在她身边,忙问道:“娘子醒了?好些了没有?”
萧掩说了,这药是岳凌风配的,无解,得她自己慢慢恢复。
李蘅远瑶瑶头:“还是不舒服。”
看着窗外的方向又问道:“怎么好像有人说话,是阿婆来闹?”
桃子把床帐挽了个花挂起,挡光的屏风也收了,一边回话道:“不是老太太,是个清水芙蓉般的小娘子,她们说是四小娘子,来给娘子认错,婢子们没有您的命令,没让她进上房,红妆陪着,在东厢门口哭诉呢。”
现在东西两府的人都知道李梦瑶灰溜溜的回来了。
李蘅远敢采用萧掩的计策阴刘老太太和李梦瑶,就不怕她们上门找。
但竟然不是阿婆来,李蘅远有些意外。
这不是阿婆的个性啊,阿婆风风火火一个人,被人骗的这么惨,怎么会不找上门?
一琢磨,笑了。
老太太来找她,无非能责问两件事。
第一,为什么绑李梦瑶?她是长姐,做这种事不仁厚。
嘿嘿,可是绑李梦瑶是萧掩的人办的,根本没有把柄落在阿婆手中,她不承认谁有什么招?
第二件就是请景云道长的事,可她病了不好,请道士不对吗?
谁说义兄出发就是接李梦瑶了?钱嬷嬷说的,可是阿婆敢说出钱嬷嬷来?那是不打自招。
或者谁要是能说出她请道士不合理,就是不想她好。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她手,处置人阿婆也没话说了。
李蘅远抿嘴笑,阿婆肯定也明白到了这一点,来是自讨没趣,所以不能来。
但阿婆急脾气上来,不见得她自己能想明白,是她身边那几个军事分析的吧?
红妆绿意劝不动阿婆,最大可能性是刘氏不让阿婆来。
李蘅远目光又看向窗外,也有可能是新回来这个。
尚总管真的派人去打听李梦瑶了,一如何子聪所说,样样出色,庄子上的人也有口皆碑。
若是之前,她肯定很喜欢这样的人。
可是水晶,李娇娥,钱嬷嬷,甚至萧掩,已经让她意识到,越是美好的人,可能越聪明,或许就对她存着心机呢?
李蘅远冷笑,阿婆她都不怕了,会怕一个已经回来没有背景的李梦瑶?
李蘅远收回目光又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桃子:“去把李梦瑶打发走,她本来就克我,还跑到我的院子里来,难怪我的病更严重了。”
桃子听了陡然间瞪大眼睛,她们家娘子可越来越精明了,以前谁求求她就过去了,李梦瑶也是来求她原谅的,并没有说回来受委屈的事。
可娘子这句话,就跟李梦瑶一辈子都划清界限,这意思,是绝对不会原谅李梦瑶。
还有李梦瑶回来这件事,她虽不知经过,可也知道和娘子有关,娘子当晚跟萧二郎密谋了很久,第二天她们抓了钱嬷嬷的人让李孺慕送走,那边人就全部狠狠的被阴了。
娘子,真的已经不是那个草包了。
桃子再不敢对李蘅远起一点点二心,得了吩咐,立即出去。
厢房门口有五六个婢子在围观,李梦瑶和红妆已经进屋了。
桃子心想,你们真是不知道娘子大变样,还敢看热闹。
她低低咳嗽一声:“还不干活去,一点规矩都没有。”
大婢女发话了,小婢女一哄而散。
桃子进到门,见李梦瑶跪坐在樱桃的位置上哭的厉害,红妆说着李梦瑶的不容易,樱桃几个被吵醒,睡眼惺忪的都在安慰李梦瑶呢。
因为之前没有李蘅远的吩咐,谁也不知道她要拿这个妹妹怎么办,故而大家还都敬着。
若是被李蘅远知道樱桃她们对李梦瑶这样客气……
桃子不想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们不知不觉就被娘子忌讳,再次刻意咳嗽一声。
樱桃揉着眼睛:“桃子,娘子醒了吗?”
这个欠登还要帮人家做和事佬?
桃子看着李梦瑶和红妆,二人都用迫不及待的目光看着她。
桃子依然一脸肃然道:“醒是醒了,可是身体不太好,四小娘子您还是先回吧,娘子此时不见客的。”
这是拒绝她?
李梦瑶看向红妆,早就听阿娘说,李蘅远是个草包,她特意不让阿婆来闹事,以为自己求一求李蘅远就行了。
毕竟她们都是猜测,找李蘅远闹没有证据,有证据也对谁都不好,所以应该放低了姿态求原谅。
可怎么李蘅远却不肯相见?
红妆默默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她都不信劫持李梦瑶、请道士来,是李蘅远做的,可是这人就是做出这种事来,谁知道李蘅远到底怎么了?
红妆帮不上忙,李梦瑶站起来抓住桃子的手,一看这个人就是能跟李蘅远说得上话的。
她道:“姐姐,我刚回来,还没有给阿姐请安,怎么也要见一见啊。”
用袖子当着,将早就放在手里的赤金镯子悄悄塞到桃子手里,然后对着桃子莞尔一笑:“姐姐,阿姐不会不见我的,是吧。”
这金镯子少说也有二两重,她可不信,有人会拒绝金子的诱惑,尤其是一个下人。
桃子见李梦瑶脸上挂着笑,但泪痕犹在,如雨后荷花一样清纯娇艳,真是谁看了都要心软,可手上沉甸甸的东西算是怎么回事?
她八岁起就伺候李蘅远,李蘅远如是得了新首饰,只要她们多看两眼,就会摘下来送给她们玩,不管多贵重,李蘅远是从不看重这些东西的。
说句托大的话,她又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东西得不到?
会瞧得上一个赤金镯子?
看来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心机不是一般的重,但也有些太看不起人。
桃子拉着李梦瑶的手,又把镯子不动声色塞回去,道:“娘子还病着,真不便见客,听说景云道长还没走。”
李梦瑶又摸到镯子,惊得都忘了和嘴,李蘅远就是个草包,但她身边的人却买不通?
她不信。
可是人家就是不收。
李梦瑶心里慌乱起来,如今她人已经回来,是不可能再回庄子上从新来一遍了,最好的翻身机会已经错过,就不可以再失去李蘅远的庇护。
要知道虽然有阿婆挡着不让进,那个景云道长还没走呢,那都是李蘅远布置的棋,万一那道士说她命格不好,这辈子就毁了一半。
不管多么困难,都得见到李蘅远,让她跟自己好。
0053 认错
李梦瑶收回贿赂下了狠心,先是哭着看向红妆:“红妆姐姐,阿姐这是不肯见我吗?祖母的话她也不肯听?”
红妆求助似的看向屋里的婢女们,这都是在李蘅远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
桃子看出了红妆的意思,回头叫着樱桃:“芝麻忙着,你们谁醒了去伺候娘子,不要在这里扎堆。”
汤圆和桂圆睡得比较晚,而且又是可以接近李蘅远的时候,樱桃自告奋勇,让桂圆汤圆去睡觉,自己去了上房。
樱桃走后,桃子以不要吵到汤圆和桂圆为由,把李梦瑶和红妆客客气气请出厢房,在门口,她笑道:“四小娘子刚回来,一定很累,又有很多话要对太君说,我这里就不留姐姐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赶人。
可是红妆在西池院完全没有能说上话的地方。
她无奈的看看李梦瑶。
就见李梦瑶水杏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提着裙子,走向台阶下。
桃子吓了一跳,忙道:“我家娘子不见客。”
可等桃子追到地方,李梦瑶轻轻一跪,对着正屋的窗口道:“阿姐,小妹来给您请安了,您要是不原谅小妹,小妹就一直跪到您原谅为止。”
她并没有进屋,而是下跪认错,这举动,让西池院的人都猝不及防。
…………………………
院里的小婢子都在往外走。
李不悔听见动静从榻上爬起,到窗前看了看、
正要回头叫莺儿,莺儿就拿着鞋样子进来了。
“娘子听见动静了?”
李不悔脸上带着防备;“出了什么事?她们干什么去了?”
莺儿将鞋样子放到李不悔榻头一个小箱柜里,语气不在意的道:“四小娘子跪在三小娘子院子里请求三小娘子原谅,可能是三小娘子无动于衷,四小娘子就一直不走,事情传开了,闲着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这种热闹也看?”
莺儿抬起头看着李不悔道:“娘子忘了,三小娘子大大咧咧,对人也很少苛待,所以下人经常会出入她的院子去玩,她都不甚介意的。”
所以去看热闹也不介意。
李不悔心想,这个草包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治家不严,就是坏事的根本。
想到这里抿嘴笑的不屑,管她严不严,又碍不着她的事,她就只管享福。
那个小崽子的魂魄又淡了一圈,现在只有天天哭的份,等她彻底拥有这个身体,她就是国公府真正的小娘子了。
突然莺儿问道:“娘子,您说这次三小娘子会原谅四小娘子吗?三小娘子跟以前有些不同,谨慎了许多,不过嘛,根子上到底没有变。“
李不悔见这丫鬟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一双本毫无特点的眼睛,眸光中陡然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有询问?审视?
总之,态度给人的感觉是居高临下的。
李不悔心惊胆战,被莺儿那句根子上到底没有变给吓到了。
这丫鬟不是在说她吧?她根子变了。
怕丫鬟乱说她什么,她尽量学着李不悔该有的语气道:“阿姐是心软的人,重感情的很,四姐都跪下了,阿姐当然会原谅四姐了。”
莺儿微微摇头:“真的是这样吗?”
按照前世的经验,是真的会原谅。
李梦瑶这一跪,绝不简单,能成全她自己尊敬长姐的好名声,她一占了理,那么李蘅远就不占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李蘅远若是还不原谅她就太不近人情了,而李蘅远蛮横霸道本来就出了名,再不知道收敛,家人更会厌恶她。
所以能想到下跪招数的李梦瑶,是十分难缠的角色。
——上辈子,李梦瑶在李蘅远身后做了三年跟班,李蘅远放屁她都要说哪里飘来一股仙气,真是跪舔至极,不然也不能让李蘅远那么信任她。
可是当李玉山一死,她就伸出獠牙,跟刘氏一起,把李蘅远的所有东西都占为己有。
前能屈,后能伸,这就是李梦瑶。
她现在跪李蘅远,无非是用苦肉计逼迫李蘅远接受她。
李蘅远可以不原谅她,但是这样的人她要达到目的,就算是让她跪死,她都能坚持下来,要是真跪死了李蘅远就得落下苛刻的名声,想来李蘅远身边的人不会让李蘅远犯傻,名声对女子很重要。
若是原谅,妥了,李梦瑶就是个狗皮膏药,一旦明白李蘅远有弱点。就会得寸进尺的要李蘅远给她好处了,帮她正名,搬进李蘅远的院子,让何子聪爱上她,在李蘅远没人庇佑的时候,把李蘅远一脚踢开,最后李蘅远看病的钱都没有,只能嫁给一个郎中,还是远嫁……上辈子的事又来个全套。
这一跪,怎么样的结果,都是李蘅远要吃大亏,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李蘅远最终都会原谅李梦瑶,坚持也坚持不了多久,然后重复上辈子的老路。
“会,会……吧。”可李不悔不知道莺儿想要什么答案。
莺儿一笑道:“娘子怎么这样紧张呢?婢子只是随便说闲话的,是觉得三小娘子这次将老太太骗的惨,或许她就不原谅了呢?”
也是,在李梦瑶回来这件事上,李蘅远的态度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想到李蘅远进来的所作所为跟自己前世的认知不同,李不悔突然有点烦躁。
前世的经验好像到现在都没用上,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像是明明煮熟了的鸭子,却害怕它随时会飞走。
莺儿又笑道:“娘子怎么又慌张了呢?放心,四小娘子会心想事成的,别忘了,还有老太太呢。”
碰上李梦瑶和刘老太太的组合,真是神仙也跳不出坑啊。
李不悔认同的点头,随后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莺儿,这婢女什么意思?她放什么心,她跟李梦瑶也不是一伙的。
“我……”
可是婢女已经走远了,去做活计了,仿佛方才她说的话,她做的事,都是幻觉,她还是那个勤劳朴实的莺儿。
李不悔咬了咬唇,难道是她多想了?婢女方才真的只是在闲谈李蘅远会不会原谅李梦瑶?
或者是在试探她!
0054 死局
樱桃看着自家娘子用餐,有些摸不着头脑。
美食当前,娘子却有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厌倦,甚至不想把满桌子的菜肴都尝试一遍。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娘子那么爱吃,现在只想吃之前喜欢吃的,新花样都不尝试,用娘子的话,不吃遍天下,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看,多反常?
李蘅远是在跟刘老太太生闷气。
李梦瑶软软一跪,娇滴滴的请她原谅,她知道李梦瑶在逼迫她,用以退为进的手段逼迫她。
原谅了没好,不原谅要被指责。
李蘅远本来豁出去了,打算把李梦瑶打一顿丢出去。
再不济请景云道人进来,让他赶走李梦瑶,还能坏李梦瑶名声。
可是刘老太太那边显然也想到了她会怎么做。
派红妆来告诉她,若是她不原谅李梦瑶,就让李梦瑶跪死谢罪。
但是,她要是敢把人丢出去或者动武力使阴招,她就来跪她,让别人看她李蘅远多威风,祖母都要低三下四。
从没听过阿婆跪孙女,李蘅远当然不敢让阿婆跪。
不孝的大罪,可不是开玩笑的,她阿耶都不敢担。
李蘅远又想起老太太还背着她要动用她的侍卫,也是为了这个李梦瑶,阿耶千叮咛万嘱咐的事阿婆都敢违背,都是因为李梦瑶。
李梦瑶,李梦瑶!
李蘅远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孙女,李梦瑶就是阿婆的心肝宝贝,她就是六指,指甲盖,死皮,汗毛……
桂圆见李蘅远才吃了两碗饭就用筷子撒气式的戳着个个菜肴,显然是不吃了在浪费,心中倏然一惊,她们家娘子可爱惜食物了。
确实反常。
“娘子,厨子做的不和胃口?”桂圆问道,可是二十八道菜,总有合胃口的吧?
李蘅远看着窗外,问着别的话题:“还没走?”
现在阖府上下,应该没人听不懂她这句话问的是谁,就是跪着求原谅的李梦瑶。
从中午跪倒下午了,真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那位四小娘子却有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心劲头,一动没动。
桂圆刚要回话。
因为桃子忙别的事去了不在,而没人约束的樱桃违背桃子的告诫,低声劝道:“娘子,怪可怜的,不然让四小娘子起来吧?”
李蘅远回头看着樱桃冷笑:“我不让她起来吗?我说我从来没记恨过她,小时候的事还拿出来说什么,她也受到惩罚了。我让她起来回去休息,是她自己不肯起来啊,不是还是你传的话吗?所以,她哪里是跪我求原谅,分明是博同情要坏我名声,不然,你怎么就心软了。”
桃子眨眨眼睛,好像真是这样啊。
李梦瑶一跪下来,娘子就告诉她,让她去告诉李梦瑶赶紧起来,不是不原谅她,是她们命中相克,不宜走的太近,让李梦瑶长途跋涉的才回来,赶紧去休息,可是李梦瑶不听。
不过娘子这话也确实不像原谅人家啊。
樱桃道:“四小娘子怕是想娘子亲自出去扶起她,对她说安慰的话,这样别人也能看见,她才好做人。”
“所以她真的是求我原谅还是在为自己捞好处啊?还想我亲自出去扶她?为了她,阿婆算计我,她还好意思让我扶她啊?
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假如对方不原谅你,做一些正确的事让对方原谅,日久天长来补偿,如果这样对方还不原谅你,就应该默默走开去忏悔,哪有逼着别人原谅的?现在我不原谅她,好像是要逼死她一样。
可是她不知道我的想法吗?为什么不肯安安静静的走呢?”
李蘅远说到这里茶色眼睛白了白,撇着嘴道:“别以为我不懂,这是给我下马威,没安好心。”
樱桃是才想到这一层,她若是想求一个人原谅,心急的也想无所不用其极的示弱。
可是这样真的是希望别人原谅,还是自己怕失去别人给予的好处啊?
她看着李蘅远转过头的背影,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
天呐,她都想不清楚的事,李蘅远竟然一眼看透了。
这还是草包李蘅远吗?
不对,外人不清楚娘子变化,她跟娘子朝夕相对,娘子自打做噩梦那天醒来,就已经不是草包了。
难怪桃子时时约束她不要跟娘子乱说话。
樱桃一下子跪在地板上:“娘子,您可别不要婢子啊。”
砰的声音吓得李蘅远一跳,回头不解的看着樱桃:“这用餐呢,你怎么我了?跟李梦瑶勾结了?”
看吧,一点就透,真不是草包了。
不过她可没勾结。
樱桃把自己心里害怕的地方说出来,她之前给李梦瑶求过情。
李蘅远听了本打算安慰她几句的,一想,婢女们还欠教育,就道:“你现在的状态,就是李梦瑶,忘了我说的日久天长了?”
樱桃差点哭出来,想了想赶紧起来,日久天长的衷心才是求原谅,不然就是逼迫。
天呐,娘子不光是精明了,说话都会拐卖抹角,她可真是涨见识了。
一旁默默无语看着听着她二人说话的桂圆此时也有些胆战心惊,李蘅远虽还有些耿直,但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份洞察力,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李蘅远跟樱桃说完话放下筷子,再次转过头看着窗外,婢女到底是下人,再怎么折腾闹不出她的掌控,可是李梦瑶不同,李梦瑶有阿婆护着,这么难为她,她一定得给李梦瑶给教训。
是了,阿婆她是不能动的。
但是李梦瑶给她出了个进退维艰的难题啊,到底要怎么破了这一局?
…………………………
阳光熹微,艳鸟啼鸣,初夏的清晨,到处都是美好的景致。
刘氏却没心情观赏,头都没梳,就从跨院跑到宁馨院来。
小婢女们见是她,都躬身退后,行礼问好,没人阻拦。
刘氏匆匆进了厅室,里面没有,她拉了帘子进内室。
哗啦的声音惊动了正在梳头的红妆,昨晚她守夜的,才起。
红妆低声道:“姨娘怎么这么早?”
还早?她的女儿在李蘅远院子里跪了一晚上,这样下去人都要没了,谁还能能睡得着?
刘老太太榻上传来鼾声。
刘氏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没一个人真心心疼。
0056 双招
刘氏并没有将刘老太太的庇护瞧在眼里,摇头道:“本来就翻不过身,现在回来阿蘅没原谅还记恨,那怎么行?不说阿蘅真的和瑶瑶好,起码得像姐妹,瑶瑶是要前途的,总不能跟我一个姨娘住跨院吧?您得让阿蘅娘子容得下她啊。”
所以还得让李蘅远摒弃前嫌,可想了许多办法不是不行吗?
刘老太太都要急疯了:“我没有办法。”
刘氏哭的红肿的眼睛陡然间闪过一抹狠厉,转瞬即逝,随即她抬起头看着刘老太太,杏眼满是无助之色,极其可怜道:“您也得让阿蘅娘子吃些压力了……”
……………………
李蘅远没有梳洗,就站在窗前看了一会,远处院子的空地上,一个瑟缩的淡黄色身影跪在那里,孤寂且执着,像是疾风中的劲草,让人会心生敬佩之感。
李梦瑶过了一晚上竟然还不走,是真的想让她落下逼死庶妹的罪名吧?
之前倒是有点小看了她的忍耐力。
李蘅远想到这,一脸敬佩的笑道:“倒是一个能吃苦的,可惜不用在正地方。”
桃子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看了看,然后低下头道:“娘子不止,四小娘子晚间在空地上睡了一觉,趁着人没起的时候,又跪了下来。”
所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韧,没人的时候会偷懒的。
李蘅远噗嗤一声笑了,道:“你们这些促狭鬼,看着她呢?”
微微收敛笑意,又道:“够苦的了,晚上睡地上?不也很苦吗,她都不怕病了。”此时才是初夏,晚上风寒露重,搞不好会死人呢。
桃子没附和李蘅远的话,显然的,娘子是调侃对方,并不是同情。
李蘅远收回目光到盥洗室去洗漱。
等出来的时候汤圆已经备好吃食,桂圆在逐个试菜。
过了一会,桂圆没有任何问题,李蘅远才坐下来用餐。
今早胃口不错,刘老太太就是谁弱帮谁,她跟李梦瑶比,李梦瑶在刘老太太心里永远都不是弱者,别指望老太太能向着她,想通了,就没什么可伤心的,多吃一碗饭。
刚放下筷子,樱桃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走到李蘅远面前的时候步子和声音都小了,道;“娘子,您没发觉今日院子里特别冷清吗?”
李蘅远疑惑的“嗯?”了一声,因为李梦瑶跪求,引来好多人下人围观,好些人同情,方才一看,好像真没人了,连院子里本来的婢子们好像都规规矩矩的,以往,她的院子的下人是最散漫的。
这么一早,肯定不是都出去玩了。
李蘅远抬头看着樱桃。
桃子瞪了樱桃一眼道:“卖什么关子?到底得了什么消息,还不快告诉娘子?”
樱桃见桃子日益得李蘅远的信任,也不敢再向以前一样不服桃子,忙道:“我听别院的下人议论,娘子连亲生妹妹都苛待,肯然是冷无无情的人,所以现在她们都怕您,不敢来了。”
李蘅远呵呵冷笑:“那真是太好了。”
之前骂她是草包,表面说都怕她,其实都算计她,现在是真怕她,不是求之不得吗?她都不用整顿院子里的风气了,李梦瑶帮了大忙。
正说着,门口帘子刷拉一声,一个俊朗严肃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表妹,你要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你以为别人怕你就是好的吗?愚蠢,你知道名声对一个人多重要,你要是担下了恶毒的名声,以后谁愿意娶你。”
是何子聪不请自来。
李蘅远病的第二天,何子聪有来,之后就一直派人来问了,应该是觉得腹泻肮脏,就躲了吧。
不知为何这一大早突然出现。
桃子已明明白白感觉到了李蘅远的变化,再不敢有之前把何子聪当自己主子的想法,所以李蘅远没发话,她连安都没请。
樱桃虽喜欢拔尖,但是很有眼色,她看桃子行事。
只有桂圆见何子聪进来颔首一礼,之后看姐妹们都没动,她就有些茫然。
除了看门的下人,都算是有规矩了,不会越过她拿别人当主子,李蘅远对婢女们方才的表现很满意。
坐的四平八稳不动,看着何子聪:“表哥一大早在骂谁愚蠢?”
这声音似笑非笑,有些莫名的疏离感。
愠怒都写在脸上的何子聪一愣,等看清了李蘅远,又一愣,怎么好像好看了?他暗暗摇头,不可能,这才几天没见,一定是李蘅远性子更刁蛮,所以眼神变化,显得没那么蠢了。
他向李蘅远走过去,因琢磨李蘅远到底哪里不对劲,因此忽视了婢子们的变化。
跪坐下来道:“当然是你为难瑶表妹愚蠢……你……”
李蘅远不爱听,抬起眼看向桃子;“先把屋子收拾干净。”打断何子聪的话,说完起身,去了外面厅室。
何子聪见这个表妹今日不太对劲,凝眉一想,站起来跟过去。
厅室内没有下人,何子聪明白了,李蘅远是要单独和他相处,心中厌烦无比。
没等李蘅远落座,因烦腻不客气的抓住李蘅远的胳膊:“你让瑶表妹跪了一天,她会没命的。”
李蘅远被扯了个趔趄,积蓄了好几天对阿婆的怒意,本来就发泄不出来,还有人敢对她动手?
真是急了,甩袖子推开何子聪:“你最好搞清楚,是她要跪我,还是我我在强迫她?明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偏偏勉强我做事,非要我原谅?我到底要原谅她什么?我只是想让她离我远一点啊,我让她走她都不走。”
李蘅远跟何子聪相处最多使小性,可从没动手推开过他啊。
还大吼,这真是不敢想象的事。
见李蘅远真的翻脸,本原怒意上脸的何子聪傻了。
站稳后瞪着眼。
李蘅远道:“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走吧,不要跟我提李梦瑶。”
方才他还觉得李蘅远要单独跟他相处,现在赶他走?
何子聪更敢相信。
想了想,李蘅远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还有目的,现在不是琢磨李蘅远脾气大的时候,放软了声音道:“阿蘅我也是着急,为你找想的,你这么难为瑶表妹,对你落不下什么好处,本是亲姐妹,怎么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说到这里,脸上多了诚意的笑,指着门口的珠帘道:“你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这就是物极必反的证据,如果所有人都怕你,你不成了万人恨了?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所以你快去扶瑶表妹起来,你们相亲相爱的,别人就都会说你宽容大度,这样的名声多好听……我都是为你好,听我的话。”
0057 巧了
何子聪的话,让李蘅远打心眼里厌恶。
下人能在一夜之前就全变了样,什么力量能够做到?哪怕她是真的冷血无情。
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制造假象。
李蘅远原本以为刘老太太不能这么对她,可是自打何子聪进屋,她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阿婆在制造舆论坏她名声的同时,还指派何子聪来当说客。
是想让人觉得她苛刻无情,从而让她受不了压力,然后跟李梦瑶和好。
一边让她自己觉得自己不好,一边让跟她一起长大的何子聪来危言耸听,双管齐下。
可这些人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从前她不懂事,都知道这种虚名不当饭吃。
如今懂事了,也知道自己是国公府最得宠的小娘子,她的荣辱兴衰根本跟别人的眼光无关,都系在阿耶身上。
当然,宽容友好的人谁都喜欢,或许等她落难了,因为曾经的宽容有人能伸出手来帮帮她,但是就为了这个名声,就去扶起李梦瑶?
之前可以,现在这个李梦瑶太刻意要跟她好,甚至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明眼人一看就是有所图谋。
扶起李梦瑶,后果不是宽厚的名声,是摘不掉的草包帽子。
李蘅远看着何子聪的眼睛。
话说回来,她都明白的事,难道何子聪看不明白?
阿婆的偏心是没治了,何子聪可是天天说对她好的。
他们一起长大,何子聪该来吗?
该来也不该是让她扶李梦瑶起来,应该是帮她想办法把李梦瑶赶走吧?
李蘅远心头突然一揪,如果是之前的她,会不会真的觉得表哥替她操心,设身处地替他找想,从而就听表哥的话,让李梦瑶和阿婆得逞?
李蘅远又想起那个梦,不说梦的真假,假如自己突逢巨变,表哥会怎样?
寒意一瞬间从脚底板升到心头,让李蘅远如堕入冰窟。
表哥之所以来,是因为阿婆发话吗?他就是紧张李梦瑶吧。
李蘅远一直不说话,何子聪对上她的茶色眸子,微敛的目光深沉如水,沉静的让人紧张。
她手揪着胸口,脸色一阵阵发白。
这绝对不是好的表情。
表妹是看出他的想法了?
不不不,何子聪差点因自己的想法笑出声,表妹是草包,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是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怕别人疏远她,不然揪着胸口干什么?害怕啊。
何子聪又有些恨铁不成的幸灾乐祸之感,到底是草包,李蘅远是国公府最得宠的小娘子,无论是苛刻还是大方,都不缺恭维的人,怕什么?
不过她怕才好啊,不然怎么震慑她?让她对李梦瑶好。
何子聪拉着李蘅远的手道:“想通了吧?没事,想通就好,快去把瑶瑶扶起来,别让阿婆操心。”
李蘅远还想听何子聪能说出什么可笑的话,用醋意满满的语气道:“我看表哥是更心疼李梦瑶,不然你去扶她起来吧,正好把她带走,算是帮我解决麻烦。”
何子聪听了嗤之以鼻,还吃醋?以为他不愿意?
李梦瑶是真好看,九年没见,方才他在院子外惊鸿一瞥,肌肤白嫩如雪,一双水杏眼清纯动人,比画上走下来的还好看,简直就是她心中的仙女。
所以他见她受苦,才会方寸大乱,当时恨不得打李蘅远两巴掌。
但是那又怎么样,瑶表妹不受宠,舅舅的家业都是留给李蘅远的,他是寄人篱下的人,没有产业,只有先娶了李蘅远,拿到财产,才能无忧无虑的跟瑶表妹过安稳日子。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暂时不能而已。
何子聪忍着心中的烦腻,晓之以理道:“阿蘅,你又在怀疑我了是不是?我这都是为了阿婆,阿婆都快让你气死了,还有瑶表妹,她不是舅舅的亲生女儿吗?你是长姐,你在逼迫瑶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舅舅的处境有多难堪,都是他的孩子,他是希望你们和平友爱,还是斗的你死我活?”
李蘅远面无表情的看着何子聪,又是拿阿婆做筏子,比孝顺,没人比得过她好吧。
何子聪再次对上李蘅远湖水般静谧的眼睛,微愣,可惜了一双好眼。
要是长在瑶表妹脸上会更好看。
他忙收回心思,拉起李蘅远的手趁热打铁劝道:“表妹,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为了你好?你有个贤良之名,将来做个一品夫人,我们一起孝敬阿婆,将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再生几个孩子的话他就说不出来了,李蘅远太……哎,今天好像没以往那么丑了,不过没关系,不能跟李蘅远生孩子,不然孩子丑,生孩子还是得李梦瑶那种姿色的。
何子聪脑中飞快的想着,就笑了:“你说你落下尖刻无情的名声,成家之后,哪有夫人愿意跟你走动啊,没有走动,你怎么打理好这个家,别人家相媳妇都要询问这些事的。”所以要是没有自己,李蘅远嫁都嫁不出去。
李蘅远刚要骂何子聪不说人话,婢子的声音从帘子外响起:“娘子,萧家郎君求见。”
萧掩?何子聪诧异的看向李蘅远:“你不是把他打了吗?他找你干什么?”
李蘅远迫不及待站起来走向门口,完全没听进去何子聪的话。
不能当着萧掩的面骂人,萧掩那么风光霁月的人,她多跌份?
再说,李梦瑶一直跪在院子里,像佛一样,还不能打出去,要怎么办?她需要有个商量的人。
她已迫不及待的想见萧掩了。
何子聪见李蘅远突然间面露喜色,暗淡星河的眼睛倏然间就亮了,瘦了一圈的小脸神采奕奕,就像是一朵含苞很久的花骨朵,左等右等它不开,不经意间,它瞬间就绽放。
那种美丽叫惊艳。
何子聪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他方才用了什么词?惊艳。
要笑掉大牙了,他是没见过美女吗?
显然不是,李梦瑶比李蘅远温柔娇嫩,好看多了。
何子聪一愣,瞪大眼睛,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李蘅远抛下他去接别人?不是,李蘅远瘦了。
“娘子好似瘦了些?吃不好吗?”门口,萧掩见李蘅远出来,上下打量她一遍,然后笑道:“在下不是送了厨子给娘子。”
为什么瘦了,李蘅远相信萧掩最清楚不过。
不听萧掩调侃,拉过他的袖子:“进来,我有话问你。”
二人进来后正好碰见李蘅远身后的何子聪。
六只眼睛对在一起,神色各异。
0058 选择
萧掩举世无双的容颜跟李蘅远并肩出现在面前,还没打算走的何子聪心中突然很不舒服,看着李蘅远:“你又要欺负何家郎君?”
又看向萧掩:“阿蘅骄纵无理,她的话,你不用听的。”
他不愿意两个人有什么瓜葛,李蘅远虽不爱色相,难保长大了不变。
至于萧掩,阖府上下都夸他人好,他可不这么看。
被李蘅远打了一顿仇都不记,还能自己送上门,显然是想利用色相引诱李蘅远,萧掩阿耶不过是个小小副将,要是李蘅远喜欢上萧掩,萧掩就能一步登天了。
这两个人暗中勾结,李蘅远说不定会给自己带绿帽子。
何子聪满身心的防备着,还想再说什么拆散二人的话,这时就见萧掩微微颔首:“何兄好。”然后直起身,那如云破月初的笑容晃得人眼睛疼。
见面笑嘻嘻,不是好东西,何子聪还来不及回礼。
萧掩又道:“在下有要事要与阿衡商谈,何兄请便,失礼了。”
说完,拉着李蘅远的胳膊就要往西边的小厅进。
何子聪惊的合不拢嘴,阿衡?!
请便?!
失礼?!
阿衡是他萧掩能叫的?请便失礼他还没说呢,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你俩等等。”
何子聪追上去。
萧掩和李蘅远同时回头看,都面带不解。
如此整齐的动作更加激怒了何子聪,她们这样配合默契,好像老早之前就认识,不就是李蘅远打了萧掩一顿吗?
萧掩这种可以屈服在淫威之下的小人真是令人恶心。
可是万般怒气都得憋在心里,这里是李家大院,他和萧掩也没有嫌隙,不能动怒。
何子聪笑出来:“萧兄,阿蘅不懂事的,别说错话冒犯了你,上次因为你还关了三天祠堂呢。”
说完拉着李蘅远的手将李蘅远拉到自己身边,回头问李蘅远;“是不是?有什么话,我陪你说,你别又打人。”
抬起头看萧掩看着他和李蘅远笑,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知道,萧掩肯定对他十分不满意。
当然,不满最好,他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跟李蘅远有过多的接触,他是男人,李蘅远是他的,他的摇钱树。
这样想,何子聪将李蘅远又拉近了些,李蘅远最听他的话,他一会得好好告诫告诫李蘅远。
李蘅远感受着何子聪反常的亲近,眉心不自觉的拢了一下,表哥的话不是让她记萧掩的仇吗?
表哥应该是不想她与萧掩走得近,可是萧掩帮了她大忙,让她看清身边的是非善恶。
表哥除了让她对李梦瑶好,还做了些什么?
做人要分得清是非。
李蘅远抽出自己的手,回头对何子聪道:“表哥你先走吧,我跟萧二郎有话说,不是你能听得。”
萧掩对何子聪又是一颔首,然后在李蘅远的牵扯下,跟李蘅远近了屋子。
随即,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十字格拉门哗啦一声合上了,一个一低的背影在拉门的另一端消失无踪。
四周也陡然间静的针落可闻。
何子聪张大了嘴看着拉门,不是他能听的?
我的天哪,他竟然被李蘅远甩下了了,李蘅远竟然为了萧掩甩掉了他,还不是他能听的?
李蘅远能跟萧掩说什么啊?那个草包!
何子聪又想起萧掩回过头那一抹轻松的笑意,不是轻松,是得意。
还有那个伪君子。
这两个狗东西肯定要说什么苟且的话。
何子聪急的去撞门,没等碰到,桃子在身后道:“郎君,四小娘子快要晕倒了。”
见何子聪果然放下李蘅远,急急忙忙去找李梦瑶,桃子看着门口晃动的珠帘摇摇头。
水晶说何子聪好,可是何子聪明明好色无情,娘子越来越精明,快让何子聪原形毕露吧。
桃子想着,慢慢掀开珠帘向外看,见何子聪正扶着李梦瑶问长问短。
她淡淡一笑,李梦瑶快要坚持不住了是真的,可不能让李梦瑶死在她们院子里,何子聪正好过去,又不会打扰李蘅远和萧掩说话,她方才的一嗓子,真是恰到好处。
……………………
“刘氏不是要让李梦瑶死在你的院子里,一旦你心狠不顾李梦瑶,她会让刘老太太来坏你名声,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别人说不孝忤逆?当然,你也不能弄死李梦瑶,现在不能,李梦瑶现在死了,都是你的责任……连带着国公的声誉都会有影响,国公在北方独大,早就有人看着不顺眼,是丞相经常在皇上面前打圆场,皇上才这样信任国公,要是御史一本参到皇上面前说国公治家不严,咱们都无法预测皇上会怎么做……”
西小厅面积狭小,只供一榻一几而用。
但装饰温馨。
棚顶吊着淡粉的绡纱,极薄极轻,像是烟雾一眼,垂到四边墙眉。
靠南正是齐地基的大窗,跟正厅的的雕花窗纱都是一样的。
其他三面,则是活动的拉门,通往别处。
实木的地板和拉门颜色统一,浅黄的原木色,干净朴实。
置身其中,有一种很舒适的随意感,白日里李蘅远最喜欢在这里睡觉。
可此时却睡意全无,她和萧掩对面而坐,都侧对大窗。
萧掩的声音婉耳轻柔,在娓娓给她讲着李梦瑶跪求的厉害之处。
一进来,他开门见山就讲,讲之前她自己也想到了的后果。
用暴力,会招来阿婆,任其跪着,会败坏名声,最后也会招来阿婆。
杀死李梦瑶也不行,她没想过任何人死,她不是屠夫,阿婆也会受不了的。
所以她才做不了决定,举步维艰。
“好似我只能选择原谅她了。”
萧掩听着属于李蘅远认命叹息,莞尔一笑:“阿蘅,人没有知足的,你让一尺,别人就会想进一丈,所以你已经看出来李梦瑶不怀好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你可以让李梦瑶自己走,就万事大吉了。”
李蘅远用比吃屎还难的表情看着萧掩:“你以为我这一晚上为什么睡不好?”
萧掩都被她搞怪的表情逗笑了,经历那天晚上,李蘅远对他的戒心没那么大了,渐渐随意。
他满意的点头:“我来,就是告诉你办法的,打蛇,要打七寸,对付李梦瑶,你要知道她的最终目标是要什么。”
李蘅远想了想,摇头:“要什么?”
萧掩的勾起嘴角,李蘅远听着他的声音,发现他好像又好看了。
0059 初见
眼前一阵阵的黑,腹内空空如也,双腿早已麻木。
李梦瑶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直有书信来往的表哥何子聪扶着她的肩膀用关怀且温柔的声音说:“表妹,你还能坚持吗?李蘅远是个蛮子,她喜欢打人一大拳头就跑,根本不顾及别人疼不疼,我怕你跪死这里她心里也没感觉,不然咱们走吧。”
走?
李梦瑶虽然脑袋晕沉沉,可也知道不能这么走了。
这么走了叫半途而废,昨天下午和一晚上吃过的苦,就都白熬了。
而且更不可以跟何子聪走。
何子聪本来都是寄人篱下的,他也要依附刘老太太。
何子聪只有娶到李蘅远,才能算翻身,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跟他有任何牵连。
李梦瑶想到回来之前的种种,阿娘和奶娘都说,就凭她的相貌,一定能找一个举世无双的富贵公子做正头夫人,哪怕她是庶女,阿耶不喜。
眼前突然一亮。
李梦瑶抬起头,前方有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向他缓缓走来。
那身影踩着骄阳洒下来的细密光线,整个人被镀了一层金色,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而透明。
李梦瑶眼睛看直了,这不就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吗?
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灿若星辰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像是会说情话,剑眉斜飞浓郁,英气逼人。
李梦瑶忘了痛苦和饥饿,差点叫出来。
萧掩大跨步路过李梦瑶,看都没看她一眼。
李梦瑶感觉到身边涌过一阵清风,带来好闻的皂角香气,一瞬间,那香气又没了。
她精神大振,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看着她的何子聪,也顾不得那么多,问道:“这人是什么人?”
之前她恍惚看见他的背影,那背影进了李蘅远的房间。
不会是跟李蘅远好的人吧?李梦瑶觉得胸口陡然间闷了一下,不行,她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子聪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萧掩,见表妹问萧掩的时候因困顿而失去生气的双眼突然灼灼放光,心头警铃大作:“你问他干什么?”
李梦瑶岂能不知道何子聪的嫉妒,他们已经互通信件九年,信里何子聪跟她说过许多情话。
虽何子聪不是理想的夫君,但只要是跟李蘅远有关的人,她都要锁在身边。
故而也不得罪何子聪,委屈道:“就是阿姐房中突然出现了郎君,很好奇,他怎么可以来去自由。”
何子聪撇撇嘴:“他啊?阿谀奉承的小人,你不知道你回来之前阿蘅把人打了吗?就是他,萧副将的长子,萧掩,被人打了还能笑嘻嘻的上门,一点自尊都没有,十足小人……”
何子聪喋喋不休的骂,李梦瑶心里失望至极。
原来只是副将家的郎君,那还不如她国公府的庶女地位高。
这也就难为他要阿谀奉承李蘅远了,其实哪里是阿谀奉承,一定是李蘅远看中了他的姿色,所以逼迫着来的。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男的心甘情愿喜欢李蘅远,甚至愿意面对李蘅远。
何子聪不就是特别讨厌李蘅远吗?
都是被逼无奈的。
而且阿娘和何子聪都说。
李蘅远相貌丑陋,如黑瞎子成精。
“李四娘,你确定要跪死在我院子里,就是不走吗?”有些稚气且带有厌恶情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眼前的光也被挡住了。
李梦瑶抬头看,就见一身形比自己高出约莫半个头的女孩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
她穿着米白色的小衫和浅蓝色襦裙,小衫的袖口和领口都用金丝绣着精致的葡萄藤纹路,无论是款式还是花纹与她年纪相得益彰,整个人显得俏皮可爱。
浓密睫毛包围下的茶色大眼波光流转,斜睨人的时候闪着灵动还有一点点小奸诈的光。
明明五官精致,只是身材稍微有些结实,但正是因为年少的结实,才美的英姿飒爽。
对于见多了矫揉造作的女孩的李梦瑶来说,李蘅远的气质强大的让她自惭形愧。
她是李蘅远!
李蘅远确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哪里是丑?
说好的黑瞎子成精呢?
不蘅远只需再稍稍瘦一点,就是美人胚子。
李梦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她唯一引以为傲的姿色难道也比不过李蘅远吗?
她愤愤不平看向何子聪,何子聪是不是瞎?女孩长大了会变的。
何子聪听见李蘅远说话,哪里还看李梦瑶,一骨碌站起道:“阿蘅,你跟萧掩都说了什么?”
李蘅远审视的目光从李梦瑶身上落在何子聪脸上:“那表哥在这里干什么?您不是应该走了吗?跟李四娘还有没说完的话?”
何子聪心头陡然间一跳,方才李蘅远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正扶着李梦瑶?
他一只手捂上自己的嘴,来回的擦拭着。
其实这是极其尴尬之下又找不到借口的表现动作。
李蘅远嘴慢慢撅起,表哥就是喜欢跟长得白净的小娘子在一起,其实表哥根本就不喜欢她。
她以后都不理他。
看着李蘅远眸子里的光越来越疏离。
何子聪终于回过神来。
道:“我还没找你说,那个萧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再私下里跟他来往,我就告诉阿婆去。”
李蘅远是说做就做的性格,哪怕何子聪突然吃醋似的不讲理,她也不理。
她低头看着李梦瑶:“说你呢,你真要跪死在这里吗?”
从李四娘到说你呢,李梦瑶感觉到了李蘅远对她深深的厌恶之情。
这可不是好现象,更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跪行两步到李蘅远脚下,仰着头的时候眼泪瞬间流出,哽咽道:“阿姐,我们是亲姐妹,瑶瑶回来必须给姐姐请安,不能对姐姐无礼。”说完磕了个头:“小时候的事都是瑶瑶对不起阿姐,阿姐您大人大量,就原谅瑶瑶吧。”
一个头下去,再起来额头就红了。
不管是话语还是姿态,都低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蘅远脑海中一下子就想起上学的时候,那个骂她“长的丑又什么都不是”被她发现一下子就怂了的李娇娥。
也是这样低三下四,也是这样楚楚可怜。
她看向四周,不过这次除了何子聪,再没人敢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她。
很好,当时霍先生已经教给她这种人怎么对付了,其实用不着萧掩提示,她自己也应该找到解决之道的。
李蘅远舔了舔唇缓缓开口:“李四娘,你知道阿婆的寿辰要到了吗?到时候家里会来很多夫人贵女,韩陵董家的太君也会来……”
0060 回来
宁馨院内室,刘老太太坐在榻上闭着眼。
刘氏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二人都一言不发。
她们在等李梦瑶回来。
一早,刘氏说刘老太太应该给李蘅远些压力了,刘老太太没脑子,一想李蘅远越来越不服管束,就让红妆和绿意去约束院子里的下人,不准到李蘅远的院子里看热闹。
更跟下人们说,李蘅远苛待庶妹,鲁莽无情。
下人们应该昨日见到了李梦瑶的惨状,本来就觉得同情一宿没得到原谅的妹妹,现在老太太都骂李蘅远,还会有几个人认为李蘅远是无辜的?
在情理上,李梦瑶已经占到先机了。
别小看这种名声,李蘅远本来没那么讨人厌的。
刘氏想着这些年对李蘅远暗中的诋毁,眼角涌上一丝笑意。
她常常宣传李蘅远做的恶事蠢事,再加上刘老太太无意之间帮忙,李蘅远才会被大家讨厌。
李蘅远从来不懂得好名声的重要性,万一哪天李玉山死了,她恶名在外,谁会愿意帮她。
大门口没有出现李蘅远相送女儿的身影,刘氏十指攥紧,敢让她的女儿跪一宿,她要让李蘅远不得不亲近女儿,还要恶名远扬,让她付出代价。
刘老太太突然说话:“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聪儿也劝不动?阿蘅这下恨死我了吧?”
为了让李蘅远受不住压力跟李梦瑶和好,除了让下人疏远李蘅远,刘氏还给刘老太太出了第二招,让亲人去对李蘅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面是外人的压力,一面是亲人的失望言语,李蘅远就会就范。
但是这个说客人选很重要。
刘氏提议甄氏,李蘅远对甄氏有少许恭敬,可能甄氏不招惹她吧,她们之间距离有些远,但正是因为疏远,所以才客套,这时候甄氏出面最恰当不过。
不过甄氏好像知道老太太会找到她头上一样,派人去问的时候,就病了。
哪有这么巧?
刘氏想验证真假来着,可是女儿等不及,老太太也心急等不了,就想找钱嬷嬷,但是钱嬷嬷已经失踪两天。
左右无人,中间有何子聪。
之前让李蘅远接李梦瑶回来的时候,何子聪失败过一次,不过那次应该跟李蘅远对何子聪的信任无关,是后来有变数。
李蘅远喜欢何子聪到什么程度?之前,每天都要去何子聪院子里见何子聪一面才能放心去玩,
何子聪临走的时候她还叮嘱过,如果李蘅远不同意,就把他们成亲的事透一透,李蘅远那么喜欢他,就会就范了。
刘氏道:“阿蘅那么听聪儿的话,聪儿会劝服她的。”何子聪喜欢李梦瑶,不会不尽全力。
刘老太太心里没底,何子聪去了半个多时辰了。李蘅远近些日子以行事又总让人出其不意。
她微叹一声,李梦瑶跪了一晚上,还能挺多久呢?
刘氏见刘老太太一脸焦急,道:“姑姑,要是聪儿都劝不好,您亲自去一趟吧。”
同时想,何子聪劝不回来更好,目的要让李蘅远身败名裂啊,假如刘老太太去跪李蘅远,那样才是大不孝,身败名裂,李玉山都会被御史弹劾。
她恨不得老太太立即就去,可是老太太毕竟还惦记李蘅远,不想给李蘅远这么恶的名声,所以迟迟不做决定。
刘氏又恨刘老太太对李梦瑶不够尽心,面上不显,只劝道::“也不是让您真跪,就去去就行,阿蘅到底是心疼您的,她要是真敢让您跪,您就白疼这个孙女了,那不如疼瑶瑶,自己家的孩子,瑶瑶能孝顺您。”
李蘅远调皮不听话脾气还不好,另外的孙女虽然才相处一会,可是温温柔柔的说话都不敢大动静,对自己也是一口一个阿婆,叫的人心软。
刘老太太权衡一下,她确实指望不上李蘅远,也不能不管李梦瑶的未来。
艰难点头:“阿蘅若是真的变得这般绝情,我就去跪她,看她敢不敢也让我这老太太跪一宿。”
刘老太太语气坚决,刘氏心中大喜,眼睛涌起一抹如刀锋般锋利的光。
只要刘老太太去,哪怕不跪,李蘅远也能传出忤逆大不孝的名声,别忘了还有她。
眼看着家里的亲戚就要来了,这才是她让李梦瑶坚持下去的原因,不然谁跪她一晚上?
到最后,亲朋好友都排挤,前途尽毁,这就是李蘅远不知好歹的代价。
刘氏见刘老太太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加想笑了,一对傻瓜。
又怕刘老太太发现她的得意,忙扭头看向窗外。
再等一刻钟,何子聪不回来就让老太太去,到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也没办法给李蘅远指路。
突然院门出现浅黄的身影,出去时刻关注动静的红妆和绿意架在两边,何子聪高出来的头在最后。
她们四个急急往院子里进。
那浅黄身影不就是女儿?竟然回来了。
刘氏觉得有些许不甘,就这么回来了,她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出来。
何子聪倒是真尽心,李蘅远也真是草包到家了。
不过到底回来了,女儿可是跪了一天一夜啊。
刘氏心又疼的针扎了一样,回头就往身后的拉帘处走:“姑姑,回来了。”
刘老太太见刘氏没头没尾丢下这句话就跑出门,想了一下,大喜,果然大外孙子出面,那个倔驴就答应了。
刘老太太也等不及婢女给穿鞋,塔拉着一双睡鞋,就跟出去。
厅里红妆绿意将一脸惨白的李梦瑶放到榻上,正要去通禀,刘氏和刘老太太一前一后就出来了。
二人先是问好。
刘氏将二人拨开,直奔女儿,见女儿坐在榻上泪水涟涟的看着自己的膝盖,刘氏也哽咽了。
坐到女儿旁边道:“好在是回来了。”然后叫着红妆:“还不去给小娘子拿金疮药。”又叫绿意:“去把古郎中请来。”
两个婢女下去了。
刘老太太一脸欣慰走过来,问着李梦瑶:“吃了大亏吧?好了,苦尽甘来,你阿姐这次原谅你,明儿个阿婆就让你住进她的院子里,你们两个朝夕相处,以后就会越来越好了。”
委屈了一路的李梦瑶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0061 原因
女儿哭的厉害,刘氏心疼的将人抱住:“哭吧,遭了这么多罪,人家有国公宠着,你没有,委屈也只能挺着,好在没让你跪死,事情过了,发泄发泄就算了,咱们娘俩不受待见。”
刘老太太听着侄女孙女的委屈,心如刀绞,都是一样的孩子,那个儿子就非厚此薄彼。
可是她说不听啊,安慰道;“以后可长记性,你阿姐性子变了,再有下次,可没这么轻易就原谅你了。”
这是什么安慰?李梦瑶哭的更大声了。
何子聪看的心急,跺脚道:“哪里就轻易了?现在也没轻易,阿蘅没有原谅瑶表妹,是瑶表妹自己回来的,你们都想什么呢?”
啊?!
刘氏诧异的看着李梦瑶:“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刘老太太想了想,叹息一声:“挺不住回来也对,难道跪死。”
刘氏看着李梦瑶坚决的摇头,这不是女儿的个性,她也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自己回来,一旦自己回来,就什么戏都唱不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刘氏问出来的声音有些尖利,不回来也没关系,死不了人,她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呢。
何子聪也看向李梦瑶,其实李蘅远就说亲戚要来了,李梦瑶就说坚持不住要回来,具体为什么,他也不懂。
最可气的,他问李蘅远跟萧掩到底说了什么,李蘅远找借口也把他赶出来。
怎么这两个表妹的心思都看不懂了?
李梦瑶看六只眼睛都看着她,突然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瑶瑶,瑶瑶……”刘氏吓得六神无主。
刘老太太垂首顿足道:“郎中,快叫郎中,这两个冤孽,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嫁给他们老李家……”
……………………
等李梦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刘老太太正房的小暖阁里。
刘氏叫她醒了,低声道:“人都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古郎中来说膝盖的伤需要按摩,不过没说晕过去的问题,刘氏就知道女儿是装的了。
李梦瑶当着母亲的面也不掺假,神色委屈道:“阿娘,你们怎么都说李蘅远是草包长的丑?她不是草包,她跟我说,老太太过寿,韩凌董家的老太君会过来,这您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您不是说,老太太也有心跟董家联姻吗?”
韩凌董家,乃大儒董仲舒的后代,百年世家,五胡乱华时,中原世家南迁,但这支董家因祖宗的学识被胡人皇帝赏识,既没有抄家也没有屠杀,因此也没有南迁,子孙延绵后世,越发昌盛了。
不过自前朝起,世家的地位就越来越下降,反而向李家这些的士族开始崛起。
太宗时又修了新唐书,世家的姓氏全部被排除在外,到了此时,已经难再到达往日辉煌。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董家老太爷也出息,考中了进士,董家还是范阳的地头蛇,百年世家气韵,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比得上的。
早三十年,董家这样的人家,也不会跟李家联姻。
刘氏很诧异:“她真的这么说?她怎么会关注这种事?”
李梦瑶幽怨的看着母亲:“她就是知道了,关注了,还话里话外威胁我。”
刘氏因为听刘老太太提到董家嫡孙还没有定亲,有意李家,就做好了让李梦瑶嫁给董家嫡孙的打算。
虽不是嫡长孙,但也能分到家产,还不必伺候公婆。
不过也不是那么好嫁的,百年世家,自然规矩大,尤其是董家那位老太君,最是讲究的,孙媳妇绝对不可能有一点不好的名声。
李梦瑶去跪李蘅远,看起来好像是李梦瑶示弱,李蘅远不近人情,但是仔细追究,是李梦瑶在用苦肉计来逼迫李蘅远啊。
刘氏不敢保证董太君知道后就能猜出李梦瑶的目的,但毕竟掺入了姐妹争端,还会揭发出李梦瑶小时候烫伤李蘅远的事,董太君不会喜欢。
刘氏难以置信的摇头:“李蘅远竟有这份心机?用董太君要挟你?”
李梦瑶差点哭死:“都是你说的,她根本就不蠢。”明明精明的很,李蘅远的意思很明显,亲戚要来了,她再不走,就把她的事告诉董太君,本来要控制李蘅远,也是为了找个好归宿,如果因为这个失去董家,就得不偿失。
李蘅远抓到了她的七寸,让她只能自愿离开西池院,现在李蘅远少了她带来的烦恼,也不用面对刘老太太的指责,简直把这件事解决的天衣无缝。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草包?
“呜呜呜……她也不丑,哪里丑了,你们净骗我。”
丑还是丑的,刘氏还不认识李蘅远?但是这招蛇打七寸确实漂亮。
刘氏拍着女儿的手安慰女儿,但是怒火中烧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李蘅远行事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可不是精明,性格一点没变。还是爱吃,上两天刚因为一个梦打人,聪明人谁会做这种事?
“李蘅远就是草包,这种对策绝对不是她能想出来的,她有帮手。”刘氏想了千万种可能,最后就是这个了。
“萧掩?”李梦瑶脑海中瞬间显现一个举世无双的俊颜来。
刘氏蹙眉:“什么萧掩?”
李梦瑶把萧掩跟李蘅远来往的事说了:“不能是他吧?那么英俊……阿娘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除掉李蘅远,我不要,我不要……”
……………………
李梦瑶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回来不说,腿跪的落下伤,得修养几天。
刘氏安抚好女儿,从暖阁里出来,刘老太太一晚上没睡,此时正载在榻上。
刘氏见她闭着眼,也不管她是不是睡着了,坐在榻边拍着她的肩膀:“姑姑。”
刘老太太一激灵坐起,见是刘氏,忙问道:“瑶瑶醒了吗?”
李梦瑶当时不说回来的原因,是为了不让何子聪知道,毕竟婚事还没着落,何子聪还有用,不能断了何子聪的念想。
刘老太太倒是可以知道真相,反正她跟李蘅远一样的草包。
刘氏将李梦瑶回来的原因说了一遍,问道:“姑姑,您说阿蘅自己能想到这个法子?不是阿蘅背后有什么人,在挑拨阿蘅跟您的关系吧?这样阿蘅就会越来越不听话了。”
刘老太太将李蘅远身边的人满打满算,摇摇头:“不可能有这个人,阿蘅身边哪有一个是能当大任的?”
但如果是李蘅远自己,更不可能。
刘氏眼珠一转道:“姑姑,听说萧掩去过阿蘅的院子,等他出来,阿蘅就来跟瑶瑶说了那些话,不是萧掩在挑拨吧?”
0062 不解
刘老太太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刘氏:“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萧家的孩子啊?”
萧掩的人品有多好,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怎么可能挑拨人家亲人之间的关系。
刘氏道:“可是萧掩为什么会和阿蘅有来往?在这种时候,这不是太巧了吗?”
刘老太太又道:“难道这还想不明白吗?阿蘅多霸道啊,之前打了人家,现在指不定又用什么方法要挟人家去见她,她一定是别的事,萧二郎人品好,是屈服,不信咱们就去调查调查。”
刘老太太为了证明自己眼光不会错,也要证明萧掩的清白,不等刘氏反驳,叫来红妆:“去阿蘅那边问问,娘子和萧二郎有什么来往。”
红妆去了,刘老太太回头看着刘氏:“不信你就听着。”
刘氏心想,不管是谁,要是敢帮着李蘅远,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哪怕是小孩子不懂事。
萧园花厅。
萧掩坐在平榻上伸着手:“解药。”
他面前的岳凌风总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萧掩:“跟你说了没解药,她会自己好的。”
萧掩道:“我今日去见阿蘅,三日,瘦了一圈,现在看气色还没好,你别跟我玩花样,要是阿蘅有什么事,最先死的就是你。”
岳凌风怒着脸道:“疑人勿用,我是大夫,再下作也不会给人下毒,你懂什么叫职业操守吗?这就是操守,不用医杀人。”
以萧掩岳凌风的了解,他也不认为岳凌风会偷偷做这种事。
而且李蘅远要是死了,李蘅远跟时间环合体,岳凌风也活不成。
他是担心岳凌风有解药,到关键时刻来威胁他把时间环摘下来。
因为……
“可是你明明说只是会腹泻,很快就好,怎么还没好。”
实在是因为他看李蘅远太胖了,帮她减减肥。
岳凌风听萧掩语气软下去不少,他的脾气也下去了,道:“李蘅远湿寒体质,我用的是热药帮她泄掉不正常的水,以后身体会更好,还能长个呢,不过嘛……嗯……量多了点。”
见萧掩瞪眼,岳凌风忙道:“别别,我还没说完,李蘅远体质好,这点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再过两日,保准生龙活虎。”
萧掩还是斜睨着他,不过目光已经不那么锐利了。
岳凌风笑嘻嘻坐在萧掩身边,用手肘碰着萧掩胳膊:“看你这紧张的样子,好像又不是为了利用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李蘅远了吧?”
又道:“还公开去人家的院子,你也不怕引起人家家长的注意?你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交往吗?好吗?”
萧掩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星目微挑,嘴角淡然的笑意又让他恢复了往日的温雅模样:“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有些时候躲不过,他们需要习惯我和阿蘅来往,不过想查我,可没那么容易。”
说完,向外走去。
岳凌风知道他去见那个景云道士了,本来是请来帮李蘅远对付李梦瑶的,碍于刘老太太太护着李梦瑶,都没让景云进宅子,李蘅远也没在这上面过于坚持,还是给刘老太太一些余地的。
当然,刘老太太也给了李蘅远一些余地。
但景云是请来了,有用没用也得客气送走,谁让人家名气大?
岳凌风朝着潇洒的背影直摇头:“没否认,就是承认了喜欢人家咯,不过怎么会有这种嗜好,喜欢黑的?”
……………………
李蘅远的院子根本没什么秘密,红妆打听一番以后回转,告诉刘老太太:“娘子不知道怎么吃到了萧家的饭菜,说好吃,萧家郎君给娘子送过两次吃食,今天也是这个原因,听说,还送个厨子给三小娘子。”
刘老太太看向身边的刘氏:“你看吧?”李蘅远那个人,知道谁家吃食做的好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了,她有一个狗鼻子。
“以前也常有,人家不给她送,她就抢,你想啊,萧掩那孩子多仁义,能打的过阿蘅那蛮子?都是碍于阿蘅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人家只是送吃的,怎么可能挑拨阿蘅嘛?再说,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刘氏一想也对,要是李家其他人站在李蘅远那边还有情可原,萧掩完全是没有瓜葛的人。
“那是霍先生?”
刘氏只能想到她了,那个老女人实在可恶,刘老太太都不怎么教育李蘅远,姓霍的却会,所以李蘅远虽然草包,但是不惹人嫌,起码的道理都懂得。
李家人也不是不喜欢李蘅远,存粹的李玉山太把李蘅远当宝,同样的一家人,别人就生了嫉妒之心。
红妆这时摇头,霍先生教书确实教的很好,可是她以前可没掺合过李家的家事,不然李玉山再怎么器重她,老太太也要想办法把她弄走了。
“娘子闹病,一直没出院子,霍先生派人问候过,可是那小婢子都没见到娘子。”
而这种事,应该要亲自转达吧?不然李蘅远怎么参透奥秘,怎么下定决心?
红妆这么一说,也不是霍先生。
刘老太太拉着脸看向刘氏:“就是阿蘅自己学坏了,你怎么就不肯承认?”
刘氏眉心拢着,那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精明了?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啊。
刘老太太突然一拍大腿:“不是钱嬷嬷吧?假装听我的话,其实跟阿蘅联合起来坑我,不然说安排好了接瑶瑶的人是她,怎么接的?现在又不见人影,一定是躲起来了,就是她,一定是这个狗东西。”刘老太太激动的垂着两边榻板:“果真冯氏阿衡的人不能粘,没一个好东西,我怎么被这狗东西迷了心窍,气死我了……”
刘氏见老太太要一发不可收拾,反正不管什么原因,老太太最后都会归结与嫁到李家来。
刘氏忙拉住她的胳膊打断她的话:“姑姑,一定不是钱嬷嬷,您还是想想别人吧。”
刘老太太狐疑道:“你怎么就敢保证?”
刘氏目光闪烁一下:“是我推荐的人,肯定不是她。”
“那你说她人呢?先前你说阿蘅把她抓了关了起来,可是阿蘅什么脾气我会不知道?她发现有人对不起她,还能这么沉的住气,当时就把人骂一通处置了。”
所以她们才会大意,就因为钱嬷嬷没消息,才不知道李蘅远将计就计,暗中派人去绑架李梦瑶,然后一步输,现在就被压的死死的。
刘氏这么一想,心惊的厉害,李蘅远的改变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那到底是她自己变了还是有人指点?
“姑姑。”刘氏急道:“钱嬷嬷肯定是不会出卖咱们,她一定是让阿蘅关起来了,至于为什么只关不处置,肯定有原因,若是阿蘅自己变了还好些,若是有人指点,就是有人在教您的孙女跟你离心离德。”
这么严重?
刘老太太唬的脸都变了色,她的孙女,谁敢那么大胆子。
“那我该怎么办?”
刘氏深蹙眉:“不管是有人指使还是阿蘅自己的主意,先把钱嬷嬷找到再说,至于其他,是人是鬼,总会现出原形的。
刘老太太点着头:“有理。”忙叫着红妆:“一定要打探出钱嬷嬷的下落。”她也很想知道这个老婆子怎么会失手。
又看着刘氏:“要是钱嬷嬷没鬼,真让阿蘅关起来,连我都没听到风声,那阿蘅的鬼主意可真是见长了。”
刘老太太还是更倾向于李蘅远自己变了,是因为那个梦,做梦后李蘅远就越发古怪。
刘氏之前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可是总不愿意相信,若是李蘅远自己变聪明了,她不是多了一个对手?这可真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