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 垂死
李玉郎先沉不住气道:“老三你当别人是傻子呢?我可没有吧大嫂和阿蘅怎么办,我只是让她们陪陪阿娘,吃喝照旧,那都是我的亲嫂子和亲侄女,但你不一样,你少拿那种冠冕堂皇的话来忽悠我亲侄子。”
李玉忠故意说李庆续打压叔叔们,他李玉郎是做了什么好事吗?
李玉忠气的手抖,这个草包。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的家伙倒是先争执上了,李庆绪等着下文。
不过李玉忠不说话了。
李庆续看向李玉忠道:“三叔,你方才对阿蘅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要抓他走,还想动粗,现在说我打压你,可能有些说不过去,我想,这里的人应该都是证人。”
李玉忠:“……”
他沉淀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冷声道:“所以阿续真的敢对我怎么办?我就算做了这些事又如何,凭什么国公府就是你们嫡出的,我告诉你,我也有份,今天我也豁出去了,你们不是想除掉我吗?那就来,我倒要看看,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亲侄子,你们谁敢动我一下?动我一下,你们就是不仁不义,没有血肉亲情,你们谁都别想在国公的位子上做长远。”
这时候李玉忠骂别人,就搬出礼义廉耻那一套了,毕竟朝廷若是真的知道有这种骨肉相残的事情发生,不见得就能纵容李家人。
他这话一说出来,李玉郎本想反驳,突然心头一动,他也犯错了,且他也是叔叔,如果李庆绪不能动李玉忠,就更不敢动他了。
才回过味儿。
方才还想跟李玉忠死磕到底的他,急忙闭上嘴。
李庆绪看着李玉忠笑道:“三叔的意思是家里还没人能治得了三叔了吧?”
李玉忠心头咯噔一下,还有一个老太太。
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老太太身为主母,若是不问缘由虐待他,也是立法不容的,不然为什么老太太这么多年都不敢给他赶出去或者分家?
李玉忠道:“父亲大哥二哥,我看谁敢动我,动我的人,都死光了。”
确实啊,父亲大哥大哥都死光了。
想到这里,李玉忠哈哈大笑。
他那从容不迫的气度,此时到有些放纵的感觉。
所以没人能治的了他吗。
甄氏看着李庆续,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听李庆绪对身后的人道:“二叔,看来还得您出面。”
李庆续的二叔不就是李玉山,可是人自己死了。
众人听了顿时都吓的脸无血色,有的想撒腿就跑。
李玉忠微愣,后想李庆续再有本事还能搬来鬼神?
他在二哥身边安插了眼线,那眼线不在军中居要职,就是一个伺候李玉山的小兵,不过那眼线能接触到李玉山,还能进入李玉山的帐篷,他让眼线在李玉山的水饭中下了毒药,送报的人都回来了,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还有李庆绪的二叔。
可就在这时,李庆绪测了测身,他身后真的闪出一个黑脸大汉。
那汉子虎眼深邃,肌肤翻黑,相貌肃然,不怒自威。
李玉忠吓得倒退两步,还真是二哥:“可是怎么可能?”
李蘅远见是父亲,高兴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甄氏等不明真相的人则惊讶的说不出话。
李玉山目光盯着李玉忠,高声呵斥道:“李玉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你亲哥哥,你竟然害我。”
说完回手从身后的队伍中薅出一个人来,将那人往李玉忠身前一推。
那人身上被五花大绑,站立不稳,直接躺在低声。
李玉忠一看,嘴也堵上了,不过不影响他认识,这个人正是他安插在李玉山身边的一个小校,是给李玉山守门管灯的。
这人竟然被抓了。
所以李玉山根本就没死。
李玉忠惊骇的看着李玉山:“那为什么……”
为什么人被抓了,为什么家里却传来死讯呢?
李玉山这时走到那小校面前,抠出他嘴里的麻核,然后道:“告诉你的主人,是怎么回事?”
小校哭道:“被人发现了,国公早就怀疑我了,您还是招认了吧。”
说完跪在地上连连给李玉山磕头。
李玉山背着手看向李玉忠:“我安排你送军需,你就送军需就好,你的亲戚好友又有几个是我不认得的,突然送这么个人给我,还说是伶俐,你真当你二哥我是傻子,什么都不懂呢?”
萧掩探听到李玉忠要杀李玉山的消息,自然会告诉李玉山。
不过就算他不告诉李玉山,李玉山也不相信除了他自己生死兄弟之外的人。
至于别人,放在眼前是给李玉忠面子,如果对他图谋不轨,他当然不会放过了。
所以这人没等下药,李玉山就从他身上搜出了毒药,然后按照萧掩说的意思,先没有杀人,而是传假消息回来。
好抓李玉忠现形。
本来是五天的路途,他们两天就赶回来了。
而时机刚刚好。
可面对李玉山的质问,李玉忠却冷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又是什么好哥哥,你不是早就防着我了吗?”
李玉山道:“我为什么防你?我自有兄弟可以信任,难道不信任你送来的人就是防你?若不是你居心叵测,你的人也能活的好好的,你也能活的好好的。”
所以他的阿耶从来都不会主动对不起谁。
李蘅远愤恨的看着李玉忠,死性不改的家伙。
李玉忠被李玉山说再也无法为自己辩驳,不甘的低下头。
李玉山上前一步看着他:“我就是十分不明白,你我虽然不是一个母亲,但也是一个父亲,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置我于死地不可?”
李玉忠要害李玉山,自然是因为李玉山死后他能得到的那些利益,但是李玉山不死,其实他也是受人尊重的李三郎。
只不过不那么痛快罢了,归根结底,是因为冯微,再加上平时的不甘心,所有情绪加在一起,头脑一热,就像杀了李玉忠。
又没想到会这样顺利,所以今晚又来分李玉郎的羹。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冯微,因为大意。
李玉忠无法回答。
李玉山道:“不如我来回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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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 自相
周围的空气在此时瞬间凝结,大家都在等待李玉山的答案。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对面的夹道下传来:“姐夫,等等。”
这声音在这样的夜晚和如此的气氛中太突兀,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墙下站着一大一下母女两个,那母亲不知道对女儿说了什么,女儿微微点头,把身子转了个过去。
那母亲则拢了拢领口,想众人的方向走来。
她穿着天蓝色的狐狸皮披风,玲珑的身影和婉约的气质在灯光下越来越清晰。
正是是冯微急急往这边走。
李玉山刚开的嘴又闭上,用防备且疑惑的目光看着冯微。
冯微走到李玉山面前先是行礼,然后道:“姐夫,容许我对李三郎说几句话。”
李玉山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如今他要处置李玉忠,可能二人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了,就让这对野鸳鸯说说话吧。
李玉山没有点头,但是神色不变,也没有说不行。
冯微走到李玉忠面前。
李玉忠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被二哥赶出家门,那么再想见冯微母女,就十分艰难了。
他想伸出手抱抱冯微,但是这么多人注视,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
他低声道:“你多保重。”
冯微却竖起眉头道:“你方才是不是要挟持我的外甥女?”
李玉忠一愣。
冯微道:“那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嫁到李家就是为了照顾她,绝对不容许你伤害他。”
说完她手中白光一闪,猝不及防的将一把一寸长的三棱匕首刺进了李玉忠的肚子。
樱桃和桃子吓得尖叫出来。
李蘅远和甄氏也都傻了。
周围人更是大惊失色。
李玉忠用不解,茫然,外加些许愤怒的目光看着冯微。
冯微却眼皮都没眨一下,将匕首抽出来,然后又补了一刀。
李玉忠的血如放线一样,不断的喷发出来。
他捂着肚子想把那血堵回去,可是他的手太没用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后他依然不解的看着冯微,那狰狞却不失俊美的目光中好像一直在询问,为什么。
冯微见此,又举起刀,李玉忠绝望的闭上眼,扑腾一声摔在地上。
周围的所有人在此刻都没有动,像是被施以了魔法,全部石化。
随后萧乙走到李玉忠身边,蹲下来测了测鼻息,然后看向李蘅远:“死了。”
真的死了。
冯微杀死了的。
李蘅远愣愣的看向冯微。
应该说周围人再看冯微的眼神,都有些茫然不解。
冯微却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
她丢掉匕首,回身看向李玉山:“姐夫,要害阿蘅的贼人我已经帮您铲除了,您可以安心了。”
李玉山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杀李玉忠呢,毕竟是亲弟弟,可以永远给他监禁起来。
但是人就这么死了。
还是跟李玉忠相好的冯微杀死的。
李玉山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就因为方才他说知道为什么,所以冯微才动手吧?
不想她的事被人说出来。
李玉山继而冷笑:“不简单,你先回去吧,但是暂时哪都不要动。”
冯微屈膝行礼,然后漠然的穿过人群走了。
她来的时候脚步轻轻,走的时候亦然无声无响,那天蓝色的背影很快在光下消失,然后到墙边拉起那小女孩,接着二人的影子混在一起,一通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
冯微的来去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震动,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她说是给李蘅远报仇,那也不至于杀死李玉忠。
李玉山在她临走的时候说不简单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震动再大,人已经走了,李玉山想必是不会给大家答案。
所以在这里的各位,都很想知道,接下来李玉山要怎么善后今天这个乱象。
李玉山却在这时候走到李蘅远面前,上下扫视两边,然后伸开胳膊:“傻了?阿耶回来了。”
李蘅远腾一下跳到父亲怀里:“阿耶,人家知道你会回来的。”
众人;“……”
说好的善后呢?
四周压抑的气氛随着李玉山疼爱女儿的举动缓和了不少。
甄氏就在李蘅远身边,看着李玉山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又板起脸:“二叔是连我都要骗了。”
李玉山对甄氏十分敬重,连连作揖道歉:“实在是情非得已,孩子们说有人要害我,让我先忍忍再出来,这都是被这些白眼狼逼得,情非得已。”
甄氏突然问道:“孩子们?”
李玉山哈哈大笑:“可不是。”
他看了李蘅远一眼,然后又回头喊道:“二郎,还不出来。”
众人的视线里,一个少年郎君,身着黑色狐裘,腰中挎着一把宝剑,从李玉山带来的军队最末尾走出来。
李蘅远看着那头上金光闪闪的金环就知道是萧掩。
隔了老远,她目光就投射过去,这个家伙跟阿耶在一起,一下午也不来救他,等有时间要好好拷问他干什么去了。
其实让人怂恿李玉郎闹事的就是萧掩的手笔。
他们是要给李玉忠下套,但是李玉忠比较谨慎,迟迟不动手,而萧掩派出去的探子说李玉山晚上就会回城了。
李玉忠动手越慢,他有可能就越警觉,最后不动手了。
李玉忠到底是李玉山的亲弟弟,若不是真的犯错,李玉山不好拿他的。
所以之后李蘅远让阿香找人去怂恿李玉忠跟李玉郎夺利,也正是萧掩的打算,不过被李蘅远捷足先登先想到了。
一切进项的很顺利,李玉忠在晚上就忍不住出手了,而萧掩其实一直在附近,等李玉山带人进后院的时候,他就跟李玉山汇合了。
萧掩听着李玉山的召唤,站到了李玉山身边。
李玉山放开李蘅远,抬着胳膊搭在萧掩的肩头,让后看向甄氏道:“我姑爷,半个儿,再加上阿续等人的策划,可不都是孩子们的功劳吗?”
甄氏早就听说李玉山想让萧掩当姑爷,在这个时候宣布,那等于承认萧掩,并且要帮萧掩在家人面前邀功立威。
甄氏也很喜欢萧掩文雅谦和。
笑着点头:“虚惊一场,就是这些孩子太坏了,也不告诉我。”
456 冯微
李庆绪在萧掩过来的时候也跟着过来,听母亲这样抱怨,道:“阿娘,可没我什么事啊,都是萧掩不告诉你。”
萧掩抿嘴笑。
李蘅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
真是的,这些人就知道说萧掩的功劳,俺她是空气啊?
李玉山见大宝贝撅起嘴,点了李蘅远的鼻子一下:“还有我这淘气的阿蘅啊,临危不乱,还敢跟不怀好意者对着干,说的头头是道,阿耶的口才都赶不上你了。”
李蘅远露齿一笑,这才是亲阿耶嘛。
亲人们久别重逢,还经历如此多的波折,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还有那么多后事没处理呢。
萧掩看着四周有人要跑,显然是李玉忠或者李玉郎带来的家丁和帮手,他给李蘅远使了个眼色。
这是国公府的家事,他这个刚上任的女婿还不好插嘴。
李蘅远会意后找了找:“四叔呢?”
本来她想叫李玉郎大名,但是人多,李玉郎不是东西,她不能因为这个人给自己带来了没有礼数的骂名。
经过李蘅远这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
是啊,那个闹事的李玉郎呢?
李玉郎在二哥出来的时候就跑到刘老太太屋子里躲灾去了,当时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李玉忠身上,所以谁都没发现他。
李蘅远问完,感觉可能在老太太屋子里,便想进去找人。
李玉山道:“阿蘅,让二郎先送你回去。”
李蘅远不解的看着父亲。
李玉山在这时候转头对李庆绪道:“这里的李家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帮你李玉忠和李玉郎二人的,就是要背叛你,不要手软,按照家法处置。”
李庆绪说是。
甄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看着儿子,最近又挂着淡淡的笑。
李蘅远便明白了,大伯母是要帮大哥处置人,而父亲现在要帮大哥立威,四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她和萧掩比较碍事。
李蘅远对着萧掩一挥手,走。
……………………
桃子樱桃萧乙远远的跟在后面。
通往西池院的夹道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蘅远有好多问题想要对萧掩说。
但是她最关心的还是只有一个。
“你说我小姨那里怎么办?”
冯微直接把李玉忠杀了,第一是她不想李玉山说出她和李玉忠的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戴罪立功,是希望因此让李玉山放她一跳生路吧。
萧掩突然停下脚步问李蘅远:“你会杀我吗?”
李蘅远道:“我杀你干什么?”
萧掩道:“如果你是冯姨娘,我是李玉忠,这种情况,你会杀我吗?”
“好了十年的男人,你会杀我吗?”
李蘅远微微一想,道:“你是觉得小姨冷血无情?”
萧掩道:“好了十年的男人,自己女儿的父亲,能为了自保,说杀就杀,你说你小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私冷血无情果决。
不过李蘅远对萧掩的结论还是存在一些不一样的看法的。
冯微杀了李玉忠,确实让人大吃一惊。
但是冯微近来一直在跟李玉忠吵架。
原因是李玉忠不跟她走,在冯微的心里,她无法彻底的占有李玉忠,是患得患失,李玉忠对余氏的照拂,又让冯微十分憎恨。
所以在此情况下,她就杀了李玉忠吧。
不过李蘅远也不能确定,若是在之前的几年里,李玉忠正是对冯微言听计从的时候,冯微什么都没想通,那时候会不会杀李玉忠。
她看着萧掩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问到了我,首先,你如果有妻子,孩子,我是不会跟你好的,再者,我跟你好,就不会无故杀你,但是你若做了伤害我父亲或者我自己和我孩子的事,我也一样会杀了你。”
李蘅远说完,举起拳头对准萧掩的眼睛,咬着牙做了个威胁的动作。
萧掩哈哈大笑:“我干嘛要害阿耶和你,傻不傻。”
李蘅远暗暗点头,那倒是,萧掩即便有天不喜欢他了,凭着他和萧掩的性格,也能好聚好散,应该不会到了相互杀害的地步。
所以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李蘅远跨上萧掩的胳膊:“那你说小姨的事,到底要怎么处置啊。”
萧掩想了想道:“其实之前我并不是怕你小姨,我就是怕你小姨怂恿李玉忠,毕竟女人想成大事有些难,现在李玉忠也死了,不如放了你小姨,让她走吧。”
李蘅远听了萧掩的话,抿嘴想了想,李不悔两次害她,就这么把人放了确实有些不甘心。
但是小姨若是离去,她自己也说了,她要去找母亲。
母亲在哪?
放小姨,应该能知道母亲的下落,就能知道当年勾引母亲的贵人到底是谁。
其实她很想对母亲问一句,对方到底有多么大的吸引力,让她抛弃只有一岁的她,还有对她那么好的阿耶。
想知道她现在过得不好。
这样她才能放心。
李蘅远道:“再问问阿耶的意见,毕竟阿耶已经回来了。”
萧掩道:“我感觉凭着阿耶对你母亲的感情和宠爱,他是不会杀了她妹妹的,所以还是放走。”
李蘅远道:“那就听阿耶的。”
二人说这话就到了西池院的门口。
门里传来隐约的哭声。
李蘅远笑道:“看,这些个傻妮子还不知道我已经出来了,也不知道阿耶没事,我悄悄进门,吓她们一跳。”
萧掩看着她那顽皮的样子,忍不住在她额头上点了点。
李蘅远一本正经站好,当当当敲了敲门。
院子里不一会传来葡萄战战兢兢的声音:“你,你,谁呀……”
接着是盖七娘威严的声音:“你是谁?”
李蘅远清清嗓子道:“开门啊,是我啊。”
“是娘子……”
“好像是娘子……”
叽叽喳喳的声音过后,脚步声离着门口越来越近。
李蘅远还保持着要给大家惊喜的心情,得意的对萧掩挑挑眉。
这时门一下子开了。
门后出来好多人,李蘅远还没看清楚都有谁,众人就围上来:“娘子您没事了吧?”
李蘅远道:“没事啊,看我不是好好的,阿耶也没事呢。”
459 求情
南窗下的榻上,李不悔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她那白皙的小脸此时更显得苍白。
但除了这个变化,她别的异样一点都没有,像是睡着了,十分安静。
古郎中用金针过穴,企图叫醒李不悔。
一排针插在李不悔的十指和人中上,可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人还是没醒。
古郎中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李蘅远给桃子使了个眼色,桃子给古郎中丢了没有记号的帕子。
古郎中一边道谢,一边看向一旁急的痛苦的冯微道:“头部有淤血,老夫的能力,最多把人叫醒,但是淤血老夫就无能为力了,姨娘若是有更高明的大夫,现在就可以叫来。”
这意思是他也顶不住了。
冯微看向李蘅远,忽然抓住李蘅远的手道:“阿蘅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侍卫吗?他懂得医术,让她来救救小六好不好,好不好。”
岳凌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因为医术名声在外了。
李蘅远沉吟一下,回头看向樱桃:“问岳公子有没有事,如果他有空请他过来一下,先跟说明情况,让他有准备。”
李蘅远肯帮忙,虽然不是第一时间,但是冯微还是松了口气。
樱桃去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就带了岳凌风过来,岳凌风查看了一下李不悔的伤势,感觉头内膜外会有积血,这种积血因为是在膜外,大脑无法吸收,所以只能用手术的方法把血放出来。
不然血一直压着大脑,会把大脑压坏,影响功能,这还是其次,重的就会死了。
他能治,但是得用手环。
岳凌风给李蘅远使眼色。
李蘅远猜到结果可能会用到手环,只剩两次机会了,让她去救三番五次害她的李不悔,那是不可能的。
李蘅远趁着冯微没注意的时候,对岳凌风微微摇头。
岳凌风会意,看向冯微道;“十分抱歉,这个伤势,在下无能为力,看针灸之法能不能把血引到别处吧,在下不懂针灸。”
古郎中也没走,听了岳凌风的话摇头:“在下懂,可也没那种本事,能把淤血引到别处。”
他二人这你来我往的对话,就对于判了李不悔死刑。
冯微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李蘅远看见了也没扶,是冯微的婢女将冯微拖住。
冯微手按着婢女的肩膀,看着自己那小小的孩子,难道就真的救不活了吗?
一时间心如刀绞。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抓住李蘅远的手腕:“阿蘅,你是不是恨小姨,你恨我,所以你不愿意救小六,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岳凌风听你的。”
李蘅远用安抚的语气道:“小姨,小六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见死不救。”
可她越是那般正定自若,冯微越觉得她有问题。
冯微哭诉道:“阿蘅,小六曾经对不起过你,我这里待她给你跪下,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说完真的跪在李蘅远脚下,磕了两个头。
李蘅远神色一凛,但是心肠去比方才还硬。
是啊,她明知道李不悔害她,她还没有兴师问罪呢。
她可能也在等,给李不悔说她错了,或者有个人出来表示对她抱歉。
但是,李不悔小不懂事,难道冯微也不懂事?
虽然这个小姨杀了三叔,但明显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自保。
当时感觉三叔要上位的时候,小姨可从来没通知过她要小心啊。
伤痛和苦难落在自己孩子身上才知道认错后悔,那别人的孩子不是孩子吗?
她也是阿耶的命。
李蘅远扶起冯微道:“小姨,古郎中都没办法,你看岳凌风那么年轻,他怎么可能有办法,你多心了,是真的救不了。”
那救不了三个字像是锋利的刀,将冯微心口划开,疼的血流不止。
他陡然间尖叫:“不,能救。”
李蘅远吁了口气没出声。
冯微意识道自己的莽撞,有拉着李蘅远的手大哭:“阿蘅,我求你我求你了,我不知你知道多少,但你相信我是身不由己。”
“这个时候,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我是为了照顾你嫁给国公,可是我也是人啊,国公心里只有你母亲,他谁都没有,谁都没有,我也是人,我需要别人知冷知热,你永远都不知道那种感受,看着别人夫妻之间有商有量,可你只有一个人,你在你的丈夫眼中,就是他女儿的安慰和奴仆而已,你不是女人,不是女人,什么都不是。”
“我迫不得已的,我曾经有过一个五个月的男孩,可就是因为大夫说是男孩,你阿耶怕他出生影响你的地位,所以就打掉了,我这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儿子,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阿蘅,你救救我吧,救救我们母女,我也是个人啊……”
求情的话不断的从冯微嘴里说出来,不懂得的人听得云里雾里。
听在李蘅远耳朵里,就全部是对父亲的控诉。
原来为了自己,阿耶不让小姨生男孩。
原来为了自己,耽误了小姨一生。
李蘅远的罪恶感被冯微勾起,心自然而然的就跟着软了。
突然心都一动,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耶是面黑心慈,他当年都没啥楚青云父子,对刘氏和李梦瑶的收留,对弟弟们的照看。
这样的一个人,他真的忍心毁掉小姨的一生吗?
李蘅远突然问道:“小姨,你说你当年嫁给阿耶是为了照看我,那我阿耶怎么说的,是他勉强你,还是你就想嫁给阿耶?”
冯微微愣。
李蘅远语气认真:“是啊,是阿耶面前你了?”
冯微目光闪烁一下道:“不是,你父亲是从来不会勉强别人的,可是当年你那么小,你父亲若是娶了别人,我怕别人虐待你,所以就嫁给你父亲了。”
李蘅远摇头道:“不对,你还是没有说清楚关键,按照阿耶的性格,你是我的亲小姨,你既然是为了照顾我,阿耶为什么不娶你做续弦?你怕阿耶再娶了后母对我不好,但是这些年阿耶也没娶你,而是要你做姨娘,这为什么?”
461 下场
李玉山微微颔首道:“这才对,真的不要以为我会因为你姐姐而不会杀你,你姐姐是你姐姐,我跟他在一起,不合适,那是我们两个的事,她再不好,帮我生了大闺女,这是功劳,但是你有什么?你对我做过何等奉献,我一点也不欠你的。”
冯微不断的吞着眼泪,用急切细弱的声音求情:“姐夫,我是急了,我的小六快没命了。”
看向孩子,李玉山又暗暗叹了口气。
李玉忠要忤逆就是因为李不悔害李蘅远引起的,所以这小孩子都做过什么,李玉山知道。
但是在他的思想中,养不教父之过,当然,他不是父,他也没有过错,过错在冯微。
所以孩子是无辜的,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孩子还没有机会去认识这个花花世界,就被余氏打成这样,也确实可怜。
李玉山看向李蘅远,眼中有一丝不忍,他是想问,冯微一直要威胁,还缠着李蘅远,难道李蘅远能救人?
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
南窗下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呕吐声。
“不悔,不悔。”
李不悔醒了。
冯微见此情景,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一下子扑过去,把李不悔侧着抱起,让她对着了地面吐。
李不悔吐过之后目光涣散不集中,像是傻了一般看着前方。
她那小小的脸上,还留着呕吐秽物痕迹,身体瘫软一团,十分可怜。
冯微忍不住又哭出来,叫道:“不悔,不悔,我是姨娘啊,不,我是阿娘,我怕被人注意咱们,不敢让你叫我娘,都要叫姨娘,可是我是你亲娘,我就是你亲娘,你看看娘啊,我的孩子啊。”
就听李不悔舌头打结一般道:“黑,黑,好黑……”
冯微微愣,问道:“不悔,不悔,你说什么呢?”
“黑……”
李不悔显然是意识不清的样子,冯微又六神无主,这样的画面,再大的仇恨也提不起来了。
李玉山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其实最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他出门去叫古郎中:“快进去看看。”
古郎中进来时冯微还在问李不悔在说什么呢,李不悔也继续说话,但是反应十分迟钝。
古郎中走到他们面前道:“让老夫看看。”
冯微微微让出一个地方,古郎中琢磨着李不悔的话,再晃晃手。
然后摇头道:“血压到眼睛了,看不见东西了。”
冯微惶恐的看向古郎中,她看着古郎中的嘴,希望古郎中再说一句话,他方才是跟她开玩笑的,但是古郎中还是无能为力的样子,只摇着头。
冯微几乎是一下子瘫软下去的。
她嘴里一直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李蘅远是越来越信报应了,李不悔竟然看不见东西了。
而这妹妹,曾经想要让鸟啄瞎她的眼睛。
古郎中已经偷偷断言李不悔活不过一个晚上,李蘅远也不想再就她,所以就带着岳凌风走了。
她临走时候,冯微一直抱着李不悔哭。
若是以往,她会觉得自己受不了,非常难受。
但是今天,一点那样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觉得天道轮回,实属可怕,人真的不能做坏事。
她又想冯微。
冯微给李不悔取名不悔,应该说的是她和李玉忠的事,不后悔,不知道现在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自己当时跟了李玉忠,后不后悔自己又杀死李玉忠。
后来李蘅远还把自己的疑问说给了萧掩听,萧掩说,如果真的不后悔,就不会杀了李玉忠了。
所以到底是后悔的。
萧掩还说,人在冲动之下很容易做一个决定,但是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汇,叫做此一时彼一时。
当然,这也是之后萧掩跟李蘅远独处的时候说的。
家里的乱象还没有平息。
李蘅远又不愿意救李不悔。
所以跟着岳凌风出门躲着去了。
萧掩在外面忙碌没在家。
李蘅远就在萧掩的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
晚上萧掩也没回来,李蘅远饿了就回家了。
等她再次回来,家里院子已经收拾干净,她常用的屋子也都整整齐齐了。
于是毫无负担的吃饭睡觉。
大约天放鱼肚白的时间,突然觉得院子里有脚步声响动。
再细细听了一下,隐约有哭声。
李蘅远记起古郎中的话,李不悔活不过一晚上,可能是死了吧。
这个结果她早有准备,无法带来冲击,于是这些声音也没理,直接就睡觉了。
到了天亮,她起床梳洗的时候,樱桃照例来回报消息,确实是李不悔死了。
李蘅远当时没救人,自然这个时候就不会让自己后悔。
所以也没哭也没笑,无所谓的继续穿衣。
樱桃突然道:“娘子不想知道冯姨娘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不就是哭吗?然后安葬女儿,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樱桃低声道:“姨娘疯了,拿着屋里的鸡毛掸子说是宝剑,见人就说是余氏,于是见人就捅,月宿院的人把消息跟国公说了,国公连夜把姨娘送出了府,好像是要送到蜀地的道观里去养着。”
别说是李蘅远,就是桃子听了也一阵诧异。
李蘅远脸上带着唏嘘之情,冯微作为人,实在有点冷血,但是作为母亲,她是个好母亲,起码比她母亲好。
不过再多的唏嘘也经不起那句感慨,造化弄人,想来不用等到明年,就是今天,她从屋子里一出去,应该就是物是人非了吧。
…………………………
死的死,疯的疯,被赶走的被赶走,还有被囚禁的。
这个年下来,国公府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人惶恐不已。
好在李玉山适可而止,并没有要全部追究的样子,打了几个出头鸟之后家里懒散的风气渐渐变好了,他也再没处置人。
至于李蘅远,她当然不惶恐了,虽然家里人口越来越少,但是坏人都走光了,好人留下,改革除弊,这是好事。
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就是萧掩跟着阿耶混,整日不在家,她很少能见他一面,这个有点不爽。
转眼间日子就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是上元节。
462 做灯
上元节是团圆的节日,也是城里难得的没有宵禁的日子。
从早上开坊间门,一直到晚上都不关,因为西市的商人为了吸顾客,会举办花灯节。
街上十分热闹,国公府也非常热闹,不说以往人多,哪怕今年人少,可一家人该聚还是要聚的。
早上起来,李蘅远就记得晚上的聚会,要到刘老太太房里吃饭。
所以让桃子给她找了身喜庆的衣服。
刘老太太岁数大了,还天天受到惊吓,而老人家都喜欢喜庆,李蘅远想让她高兴高兴。
但宴席是在晚上,上午李蘅远决定要做一件大事。
家里也买了一批做花灯的材料,李蘅远想自己做一个兔子灯送给萧掩,据说热恋中的男女,过节都会送兔子灯表示自己对对方的好感的。
吃完饭,樱桃出去找总管要了材料,抱回来放在客厅的地面上。
可是樱桃并不会做,就一直盯着李蘅远看。
李蘅远看着那细竹子,灯芯,防火纸,也有些打怵,她看向樱桃:“有没有别人会?”
正好芝麻进来,问完经过后,芝麻道:“葡萄会啊,婢女看她做过孔明灯。”
桃子和桃子听了葡萄的名字,站在李蘅远身后暗暗撇撇嘴。
李蘅远没看见,一摆手道:“那你让她来教我啊。”
葡萄在厢房没收拾好自己呢。
芝麻听了李蘅远的吩咐转身去叫人,不多一会,葡萄就来了。
李蘅远指着地面上的材料道:“你教我们做兔子灯吧。”
葡萄神色一怔,后道:“娘子怎么要做灯?”
李蘅远见她笑的尴尬,问道:“怎么,你不会吗?”
这时候芝麻也没走,葡萄看了芝麻一眼,然后摇摇头:“婢子会,婢子……这就教娘子做灯。”
李蘅远拍着手感慨道:“你又会梳头打扮,又会弹琴,竟然还会做灯,真是有本事的人什么都会,这就是岳凌风说的,知识到了一定境界都是相通的吧?”
葡萄笑道:“婢子哪有娘子说的那么厉害,做个灯而已,婢子的阿娘就会的,所以婢子才会。”
李蘅远点着头,葡萄已经蹲下去整理材料。
李蘅远怕自己学不会,叫来其他婢女:“都记下来,一会咱们每个人做一个……”
做灯到最后,还要给灯纸染色,李蘅远天性就是不老实,染着染着用毛笔蘸满了粉往桃子脸上涂。
桃子不敢涂她,可又不甘心,就涂樱桃,樱桃涂芝麻,芝麻涂葡萄……
很快屋子里就乱起来。
女子们玩闹的声音总是叽叽喳喳但不失娇魅活泼之感,很是阳光。
陈艳大老远就听见了,于是入门便道;“阿蘅,你玩这么高兴,怎么不叫我。”
姑姑李彤一家是初五之后来的,国公府发生这么多事,这家人就没走。
李蘅远不喜欢这个表姐,所以陈艳来,她都没主动跟她说过话,就是怕她赖上她天天找她玩。
李蘅远低头看着自己的作品,冷言冷语道;“你来干什么?”
现在李娇娥死了,罗诗梦被发配了,阿青什么的她又不熟,总不能让她跟李明珠玩去吧。
所以现在只剩下这个李蘅远了。
可李蘅远不是草包了,得好好的来。
陈艳走到李蘅远面前蹲下来,语气讨好道:“阿蘅,你在干什么啊?”
李蘅远这下抬头了,用不解的目光看着陈艳:“你瞎吗?我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陈艳:“……”
她不过是想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见李蘅远这样不给面子,陈艳摔袖而起,就要离去,可是想到他们家人来府中的目的,在加上母亲的交代,她有忍住了,回头笑道:“阿蘅,咱去阿婆那里吧?”
李蘅远继续玩她的兔子灯。
陈艳:“……”
“阿蘅……”
这时下人突然进来通传:“娘子,国公派人来跟您说,今晚的家宴,让您叫上萧二郎。”
李蘅远听阿耶说十五的时候要给她和萧掩定亲。
本来萧福生那边是不同意的,但是阿耶已经摆平了,只要姑爷,不要兄弟,再不同意就把萧福生赶走,萧福生就答应了。
如今十五的日子让萧掩到,那就是正式定下婚约,让萧掩当姑爷了。
李蘅远放下兔子灯拍拍手,然后跑到屏风上拿下披风穿上,就往外跑。
陈艳在门口堵着她:“你干什么去?”
李蘅远目光更不解了:“你还聋吗?”
陈艳:“……”
她问道:“你去找萧二郎?”
李蘅远目光已然不解:“你真聋子吗?”
陈艳被这三番五次的恶语相向气得脸红脖子粗。
后见李蘅远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
陈艳蓦然一笑,道:“你真的要嫁给萧掩?萧掩出了长得好看一些,哪里比得上你啊,你真是自甘堕落。”
李蘅远心想陈艳哪里来的优越感呢?
陈家就是个小小读书人家,就算她看不起萧掩,按照以前陈艳的虚伪性格,也不会说出来的。
那现在是什么力量,或者说什么东西在给她撑腰,让她说的呢?
李蘅远没恼,撇撇嘴道:“看你能找到什么样的女婿,说不定连萧掩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
陈艳也没恼,还羞涩一笑,后道:“以后你会后悔你说这句话。”
这就有意思了,陈艳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她是硬装要沉住气,所以李蘅远按照自己的经验,觉得陈艳应该脱口而出她会有什么结婚对象。
但是陈艳竟然忍住了。
而她那扭捏的样子,绝对不是没有的样子。
李蘅远捏着下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陈艳。
陈艳被那锐利的大眼睛看得发毛。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李蘅远不出声,还是看着。
陈艳气得一拂袖:“不跟你玩了。”
说完直接出了房门。
李蘅远也要出门,于是就走在她后面。
陈艳应该是不知道李蘅远随后就跟出来了,在走到楼下台阶上的时候,她回头看着西池院的正屋诡异一笑。
不过那笑容正好被李蘅远逮个正着。
李蘅远抱着胳膊,挑眉看着她。
陈艳目光书闪烁,赶紧走了,再也没做停留。
等她走的老远,李蘅远慢慢走下台阶,看着陈艳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为什么这个表姐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家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463 开胃
一年一度难得的团圆席,刘老太太把她的客厅清出来,放了两排长案,供孙男弟女们就坐。
李玉山是家主,陪在老太太坐在主人位置上。
甄氏和李庆绪坐在刘老太太左上首,李蘅远拉着萧掩坐在右上首。
李彤一家四口的位置就变成了左边下首。
可是李彤本来想坐李蘅远和萧掩那里的。
毕竟她是长辈,凭什么要坐别人下首,虽然是左边。
但是因为李玉山在,李彤也不敢再说李蘅远没教养。
于是对刘老太太道:“阿娘,怎么不叫四弟妹回来啊,还有明珠,连五弟都在呢。”
李彤的意思是,等李玉郎来了,那毕竟是男子,叔叔辈分的,李蘅远就得给他让位置。
虽然她们一家四口坐不了,也不想让李蘅远这个小辈压长辈一头。
可是她知道李玉郎是怎么被赶出去的,直接提李玉郎,怕李玉山翻脸,而如果叫了尹氏和李珍珠,那李玉郎就得跟来,不让李玉郎跟来,李玉郎不会放人。
刘老太太听了李彤的话,目光微敛的看向门口方向。
李玉善就坐在右边最靠门的地方。
她看得就是李玉善。
老国公死了,李庆善的姨娘也死了,老国公就是为了这个李玉善跟她夺过家产,这样的狼子野心的人,每年的团员饭,二儿子都会叫他来。
而亲弟弟李玉郎今年竟然缺席。
刘老太太心中不甘,收回目光看向李玉山:“老二,今天过节,你破例一次,把老四家的叫来啊,那也是咱们老李家的媳妇,再者还有明珠呢,那可是我的孙女,团圆的日子,一年才一次,你就想让娘不高兴是吧。”
这一定大帽子压下来可真够沉的。
李玉忠道:“阿娘,不是儿子没叫,是叫了老四也会来,他已经被赶出家门,怎么好让他回来,那不是朝令夕改,而朝令夕改,最不能服人。”
刘老太太道:“可是吃顿饭他们就回去了,也不是搬回来,怎么就不行了。”
不是差一顿饭,也不是怕他们回来住,是风气还没过,现在就叫回来吃饭,他李玉山威严何存?那别人怎么看他?以后就谁都敢犯错了。
面对母亲的要求,李玉山黑着脸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禀母亲。
这个儿子孝顺嘴拙,刘老太太继续道:“难道你不孝顺我?”
这时候菜差不多上齐了,刘老太太之前手里拿着筷子,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那我不吃了。”
李玉山一脸为难的样子。
李蘅远这时道:“这好办啊,阿婆,你若是想四叔一家了,让阿耶现在就找人备车,送你去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玉山赞同的点头。
刘老太太吓得脸色一白,她才不去呢,万一不让她回来呢?
心疼小儿子是不假,但是小儿子养不起他,她也的留下来帮小儿子说服二儿子,万一有一天可以回来了呢?
但是这样过节的时候,都不能跟儿子在一起,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刘老太太看向李蘅远道:“阿婆是要跟你们大家一起,光你们,会想你四叔,光你四叔,阿婆也想你们,咱们是一家人啊。缺一个都不是一家人。”
老太太吸取了曾经的教训,知道是人在屋檐下,这次没有冷声发脾气。
倒是很和气的解释。
李蘅远也笑道:“阿婆,咱们家缺的人就多了,你忘了四叔还囚禁我和大伯母呢?那是不是缺了我和大伯母,换四叔,阿婆就觉得一家人齐了。”
李玉郎已经对家人动了不该有的念头,饶了他是因为他没有酿成大祸。
所以在大房和二房眼里,四房是仇人,都已经不是亲人了。
刘老太太听明白了李蘅远的话,虽然压抑这脾气,但是这孙女越来越伶牙俐齿的顶撞她,她还是不高兴。
就在这时看见身边的二儿子脸黑如墨,能滴出水来,应该就是因为李蘅远方才提到了囚禁之事。
这是个护犊子的东西。
刘老天天再也不敢提李玉郎,拿起筷子道:“行了,有几个算几个,吃饭吧。”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李蘅远一抬头,却见姑姑在瞪她,那厌恶的眼神,就算是夜晚,灯光没有太阳光亮,可她也能看清楚了。
李蘅远心想方才就是这个事精姑姑在挑拨离间,就这么算了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道:“阿耶,阿婆不去探望四叔了,可以让姑姑去,姑姑不是很想四婶吗?”
李玉山抬头看向李彤,目光带着警告。
李彤气得手抖,谁想了?谁想了了?她就随便说说。
但二哥肯定信了。
李彤心想这个哥哥就是个女儿奴,十几年也不生个儿子,之前看他还有两个妾室有个指望,谁知道竟是幌子,这人就是为了女儿不生儿子的。
可是哥哥跟疼他的女儿她也不敢惹哥哥生气啊。
且哥哥的目光越来越凌厉。
李彤道:“有阿娘和大嫂在,我去看什么老四家的啊,她再大也越不过阿娘去啊。”
亲戚串门就是这个规矩,老人和中馈夫人在哪边,就得去哪边。
李彤这样虽然没认错,但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她不会去看李玉郎,也就是不会再提了。
李玉山的目光放过她。
这时烤全羊的肉上来了。
正好,李玉山挑最好吃的肉给大闺女和姑爷。
李蘅远当然也是个孝顺的人,也要把他认为好的挑给阿耶吃。
这父女两可是吃中高手,尤其是李蘅远,这么挑选下来,别人也就没什么好肉了,起码没他们俩的好。
这又让李彤有所气愤。
饭吃到一半,之前的气还没怎么消,李彤见刘老太太吃的认真,那么大岁数了也贪吃,她更加生气了。
关键她今天有事情谋划。
李彤用目光不断的给自己的母亲暗示,之前刘老太太吃羊肉蘸着香料吃的正香,没有看见,好不容丢下骨头才看见。
她顿时精神一振。
李彤点点头,那意思是该倒她了。
刘老太太开始擦嘴。
而阿婆和姑姑这样的眉来眼去,并没有逃过李蘅远的眼睛,李蘅远一边啃着羊肉,一边想,这俩人要出幺蛾子了。
464 加亲
刘老太太放下筷子,转头看向李玉山:“老二,阿蘅和萧二郎的亲事,是定下来了吗?”
李玉山今天都让李蘅远带萧掩参加家宴了,当然就是定下来了。
李玉山点头道:“定亲先不必张扬,等成亲的时候一起操办。”
然后看向萧掩:“给阿婆行礼。”
萧掩走到厅中间,跪下给刘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刘老太太是很喜欢萧掩的,长得赏心悦目,人品性格又好,当时若不是为了何子聪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她也不会阻止李蘅远和萧掩的事了。
此时见萧掩这样乖巧的叫自己阿婆,不由得喜上眉梢,何子聪都死了,小辈们能认她,这台阶她得下了,于是让下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萧掩。
是老国公曾经佩戴过的一块玉佩,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象征着萧掩温润如玉,得到了她的肯定了。
而且还是老国公的,有纪念意义。
萧掩礼貌的谢过。
李玉山自己的亲姑爷被母亲这样看重,他也对母亲露出这些年来难得一见的笑脸。
李蘅远等萧掩行完礼后招手叫着他,那意思是差不多行了。
萧掩看着她露出宠溺的笑,于是又坐了回去。
刘老太太见二房这一家人此时都很高兴,对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增添了不少底气。
她又看向甄氏,沉下脸道。
“老大媳妇,阿续今年多大了?”
李庆绪比萧掩大。
不过生日小。
甄氏见家婆语气不善,柔声回道:“过了年二十,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还没有?都二十了。”
到了十月就是弱冠的年纪。
刘老太太之前就下定了决心,等李玉山回来,要么给李玉山续弦,要么给大孙子娶媳妇。
但看二儿子的态度,她都跟这小子争斗大半辈子了,也没成,所以还是想办法让孙子娶媳妇吧。
可她又害怕李庆绪。
于是用极其不满的语气对甄氏道:“你也知道儿子都二十了,习俗上十岁就能定亲,有人十五六岁就当爹了,咱们家的人成亲是都不早,但也没超过十八的,我和你阿耶就是十八岁成亲,阿续二十,你还不着急给他定亲啊?”
其实甄氏也着急,但是儿子不着急。
在这件事上甄氏到没觉得老太太这是在难为她,她甚至希望老太太直接跟李庆绪说。
她侧头看向李庆绪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揶揄,那意思是你躲不过去了吧?
李蘅远在一旁听着老太太的话,见老太太说完,姑姑满意的点着头,她心头一跳,难道阿婆此时提大哥的婚事,是跟姑姑有关。
不过随即她又释然,如果李庆绪会乖乖的听从别人的安排,那他就不是李庆绪了。
老太太十有**要挨怼。
不过十分出人意料的,李庆绪放下筷子,先是看看母亲,又是看看阿婆,后用那像是刚刚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肃然声音道:“婚事,我最近也想了,我不想娶正妻了。”
大家都没听到他后一句话,尤其是李蘅远,李蘅远大吃一惊的看着李庆绪,大哥竟然还能想自己的婚事呢?
刘老太太笑道:“你考虑就好,考虑就好,不过不娶正妻什么的,这是什么话?”
“咱们是簪缨之家,你是国公府的世子,怎么可能没有正妻?”
“正好,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
刘老太太说完指着陈艳道:“你表妹,你自小看着长大,人品和性格都熟悉,又是真正的亲人,她也到了定亲的年纪,这样,咱们两家就亲上加亲,你们找个日子把亲事定下吧。”
老太太话音未落,屋里许多人都如泥塑一般。
等老太太说完,那小小的议论声就起了。
李蘅远回过神来看向陈艳,见她目光看向李庆绪,那圆溜溜的眼睛里波光流转,一副崇拜羞涩的样子。
她忽然明白白天陈艳跟她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说陈艳找的人说不定是什么人,还赶不上萧掩。
陈艳说她会后悔。
到底李庆绪是自己的大哥,就算在自己心里,大哥还是不如萧掩完美,但也不能说出来。
这样一想,如果陈艳的相公是大哥,那她确实会为自己说过的话而后悔。
李蘅远莫名的,心头涌上一股怨结之气,其实也不是莫名,她就是不喜欢陈艳,她跟大哥那么好,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大哥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但是如果大哥无所谓,她这个想法就不对。
再者说,老太太当着家人的面说这件事,就是要逼大哥同意,不然陈艳没面子的,那样两家人岂不是要结仇。
大哥不拒绝,那她以后的嫂子就是陈艳。
那个讨厌的家伙。
所以大哥如果同意了怎么办?
方才因为刘老太太承认萧掩而来的欣喜和兴奋之情一瞬间就被浇灭了,李蘅远嘟着嘴,神色郁郁寡欢。
这时忽觉得手上一紧,她抬头一看,是萧掩隔着桌子偷偷拉她小手。
那又怎么样,???萧掩安慰,可还是不喜欢陈艳啊。
萧掩莞尔一笑,看李蘅远的表情就知道李蘅远在想什么了,但是李蘅远以后是要跟他过日子,又不是李庆绪,更不是陈艳,担心什么?
李蘅远正担心之际,就听李庆绪斩钉截铁道:“我说了,不会娶正妻,就是正妻之位空着,至于别的人,也只有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却不是给表妹留的,阿婆,我不会跟表妹定亲的,这种话今后您不要再提了。”
李彤一家人听了脸色顿变,刘老太太也用懊恼的目光看着李庆绪:“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说什么,就是拒绝呗?
大哥过人是不给人留情面的,李蘅远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就在这时,李玉山突然问道:“阿续,你说的不娶正妻,但是又位置留给别人是什么意思,你有心上人了?这个心上人地位很低?是个奴婢?”
一语点醒梦中人。
本朝的律法,奴籍就算是主人家放了籍,但是也改变不了之前奴婢的身份,不可以为正妻。
李庆绪三番五次的强调,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465 人选
李蘅远诧异的看向李庆绪,那大哥要给她找什么样的小嫂子。
随即她感受到身侧有种锋芒,侧头一看,见萧掩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李庆绪。
李蘅远心头一动,身子靠向萧掩,低声问道:“你知道是谁?”
萧掩微微颔首:“**不离十。”
李庆绪那边却对李玉山道:“二叔,暂时还不能说,因为还不确定,我自己已经确定,可那个姑娘不是很确定,我们还要再接触一段时间。”
还真的是有心上人了。
李玉山是向来不爱强人所难的,微微颔首:“你自己喜欢就好。”
甄氏幽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可是你连娘也瞒着吗?”
李庆绪对着母亲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阿娘,等确定了,儿子会跟你说的。”
而甄氏,也是最疼爱儿子的,只是颔首点点头。
那意思好像就是同意了。
刘老太太又看向李玉山,这个也同意了。
她一时间傻眼,堂堂国公府的世子,说要不娶正妻,当家的儿子不管,孙子的母亲也不管。
这到底是个什么家庭?
是个什么世道?
刘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拍着桌子道:“我不同意,哪有人小小年纪就说不娶正妻的?”
说完又指陈艳:“你必须跟表妹定亲,就这么定了。”
李庆绪呵呵冷笑,丢下筷子,然后对刘老太太行了个礼。
“孙儿吃饱了,先告退了。”
刘老太太:“……”
看着那恣意潇洒,可也带着无情的绯红色背影,她怒气冲天的声音瞬间在厅堂里回档:“李庆绪,你给我回来了。”
…………
李庆绪最后也没回到宴席上,因为被他这么一闹,甄氏也吃不进去了。
刘老太太还一直发火。
至于李蘅远,她早就吃饱了。
余氏屋里的人,出了李彤一家,大概都想离去。
最后就真的都找着借口走了,刘老太太喊都喊不住,好好的一场团员饭,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李蘅远和萧掩是跟着父亲一起出来了。
他的步子大,总是走在前面,萧掩要顾及李蘅远的步子,所以跟李蘅远走在他后面。
过了穿堂,李玉山停下来,然后伸出一只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明白那意思,是阿耶要拉着她的手回家。
她犹豫一下,牵起萧掩的手道:“阿耶,我想送二郎回去。”
李玉山下巴快要惊掉了:“他不认识路啊?还是他一个大男人会被打劫,为什么是你送她回去?”
因为她就是想和萧掩单独说话嘛,萧掩一直忙,一直忙,他们都好久没一起玩了。
萧掩的感受也是,当时李玉山没回来,他怕自己犯错误,所以急着等李玉山回来,这人回来之后,却把女儿保护的很好,还经常把他调的远远的去执行任务,根本就接触不到李蘅远了。
他们现在都订了亲,竟然还不如之前聚在一起的时机多,你说多可怜?
见李蘅远有心思,萧掩也争取,道:“阿耶放心,儿还会送阿蘅回来的。”
李玉山就更不解了。
“那她送你,你再把她送回来,你们到底谁送谁啊?”
李蘅远和萧掩相视一笑,管他谁送谁,反正送就行了。
少年灼灼期待的目光就盯在自己姑娘脸上,自己的大宝贝也差不多,粘着人家。
李玉山脸色一黑,忽然明白了这就是热恋中的男女会做的事。
所以他的大宝贝正在跟这个萧二郎热恋呢。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自己养大的闺女,明明以前他走到哪里,闺女就跟在哪里,现在要被狼崽子叼走了。
可是不让叼吗?
不让叼或者没人叼,那自己会更着急。
李玉山又觉得心里十分委屈,他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他强压制住把李蘅远拉走的冲动,对着萧掩皮笑肉不笑道:“那可早点回来,不然我就去接阿蘅。”
那个接字谁说的特别重,李蘅远总感觉阿耶话里有话,吓得一激灵。
萧掩心头一颤,心想我想干点什么事,就得速战速决了。
………………
空间不大但不失温馨清爽的卧房里,萧掩将李蘅远放开,然后然后帮她整理好衣服,让她坐起来。
他们回来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怕继续下去他犯错,这是其一。
更害怕的是阿耶找来,所以他抱着李蘅远在床上,也只是敢亲亲,摸都隔着一层衣服,之后就怕李玉山随时冲进来拿着大刀砍他,就什么都不敢了。
萧掩随后坐起来,看着李蘅远胸前的两个鼓起,感觉越来越大的,他的小人儿一天比一天成熟,肯定会越来越大,从现在开始,如是他每日照拂一二,那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可是不敢摸,竟然还不如之前痛快,起码之前还能碰到肉。
李蘅远见萧掩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她不解的问道:“你又怎么了?”
萧掩垂着头搭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闷气道:“你说阿耶什么时候去柳城?”
李蘅远声音也忧伤起来:“你也舍不得阿耶是吧?但是以往一过了十五,阿耶就要去柳城,今年应该也这样,但是没想到你这样孝顺,我真都没起来,二郎,你可真是个好姑爷。”
萧掩:“……”
萧掩怕李玉山,所以不得不坐好了,他又不想这么早就送李蘅远回去,所以就只坐着吧。
李蘅远虽然不太习惯他们相聚的地点从客厅变成了卧室,不过有萧掩的地方,她很快就会适应,也有说不完的话。
李蘅远想到了李庆绪今天说的那些话,问道:“对了,你说大哥喜欢谁啊?”
提起这件事,萧掩抿了抿嘴:“人家还没公开,不好说吧,我也只是猜测。”
李蘅远眼珠一动道:“我猜是我的婢女,葡萄。”
萧掩眼皮一笑,然后笑道:“你怎么会猜是她。”
李蘅远挑着眉很是自信的样子,然后又啧啧啧的感叹:“就是呢,真是出人意料,但是是她就十有**了。”
李蘅远猜测葡萄的原因,是因为从李庆绪去长安那次饯行酒,葡萄弹了广陵散,他就感觉大哥看葡萄的目光不同了。
468 定了
樱桃大惊失色,一下子跪下来:“婢子从来没有那种非份之想,请娘子明鉴。”
这个婢女好像对岳凌风更为上心。
李蘅远又看向桃子:“你心悦大哥?”
桃子早已经吓得战战兢兢,李庆绪是什么人啊?不说地位,就那性格,几个人敢近前,她想都没想过。
桃子差点哭出来:“娘子,婢子也没有啊,婢子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李蘅远笑道:“那就奇怪了。”
她指指樱桃又指指桃子:“你没有,你也没有,你们既然都不喜欢大哥,那葡萄心悦大哥为什么不要脸,你们在妒忌什么?”
桃子和樱桃被说的面红耳赤。
樱桃道:“娘子,我们不是嫉妒。”
李蘅远摆摆手道:“你扪心自问,内心深处,是不是嫉妒?”
“因为不光葡萄心悦大哥,大哥也挺喜欢她的。”
“你们确实是从来不敢肖想大哥,但是突然有个跟你们一样地位的人,不仅敢了,还真的被大哥喜欢了,你们觉得心里不平衡,那是不是你们去追求大哥,也能被大哥喜欢?”
“所以,跟自己一样的人,用了自己看不上的手段达到了某种目的,你们就以为您们那样,也能成功,可是却被别人抢了先,就嫉妒,你们就是嫉妒。”
桃子和樱桃捂着胸口,面红耳赤,脸上一脸桀骜之态,那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李蘅远道:“你二人先下去吧,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妒忌,再者,大哥尚未娶亲,葡萄喜欢他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之后在也不要针对她了。”
桃子樱桃二人携手离去,看背影都垂着肩膀,应该是可以反省的。
之后李蘅远又低头看着葡萄。
葡萄意识到二人走了,而且是娘子赶走的,娘子为了她把人赶走的。
她神色激动且不解的看着李蘅远:“所以娘子,您这是。”
李蘅远见她白皙的肌肤上泪痕未干,如那出水的荷花一样真是我见犹怜。
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就觉得好看,大哥也这样认为,看来他们老李家人的审美是一样的。
李蘅远亲自将葡萄扶起。
葡萄不解的看着她。
李蘅远问道:“那我把你送到大哥那里去,你还想死吗?”
葡萄惊骇道:“娘子,你不要我了?”可是想到李蘅远方才的样子,感觉都是要原谅她了。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葡萄哀求道:“我求您原谅婢子吧。”
说完再次泣不成声。
李蘅远温和一笑道:“我方才考验你,就是看你对大哥有多痴心,不过你和大哥的选择可都跟你们弹奏的广陵散不同,你当时不是说,嵇康的广陵散,意在洒脱,决不强求吗?”
葡萄惭愧一笑:“婢子当时是卖弄,是婢子觉得,嵇康自小什么压力都没有,只读道家,所以养成的性格,他成年之后对儒家也感兴趣,还解读了一些儒家著作,所以并不是世人眼中的清静无为离经叛道,他是性格使然,所以婢子在弹奏的时候会故意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什么都不想,可是这种刻意,本身就是一种不洒脱。”
李蘅远蓦然一笑,所以天下在没有嵇康了。
她道:“但是可以成就你和大哥,也挺好的,我大哥脾气古怪,他喜欢的人,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人,强求也强求不来,他不看地位家事,应该只是看人,所以你们两情相悦,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之前也没有定亲娶妻,兴许没有,她打一辈子光棍呢。”
最后一句,李蘅远那清脆的声音带着平日里就有的调皮和娇甜,很惹人怜爱。
葡萄羞红了脸,后喃喃道:“娘子,您真好,心胸豁达,常人所不能及。”
李蘅远想了想,然后长吁一口气,以前的她也不会这样,也应该觉得葡萄背叛她,伤害她,但是自从经历一些事后,尤其是盖七娘给她的冲击,她已经懂得了一个道理。
男女情爱,不涉及第三方的,都是人家自己的事。
但是在这种事上面,承受最大的都是女人。
而女人,最不应该为难的,就是女人。
她拍拍葡萄的肩膀,轻声叮咛道:“以后和我大哥相互扶持,你们要好好的。”
可是她那真挚的感情叮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本来要溺沉的葡萄一下子将她抱住,她哭道:“娘子,娘子,认识你,我何其有幸。”
李蘅远再次拍拍她的肩膀,暗暗道,只要你不跟萧掩有关系,我就不会计较的。
………………
只隔了两天,国公府就传出了李庆绪看中了李恒远婢女葡萄的传闻。
毕竟是傲然不食烟火的人,平时谁敢穿他的传闻,也就是说,这个传闻一定是真的。
偌大的国公府,富可敌国,李玉山有没有儿子,爵位和财富将来都是要留给李庆绪继承的。
李彤就是看中国公府这一点,所以特别希望自己的女儿和李庆绪定亲,眼下却让一个婢女给截了胡,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她隐瞒了所有人来找李蘅远,因为葡萄是李蘅远的婢女,有些事跟李蘅远说还是管用的。
萧掩最近很忙,李蘅远无事,就找了霍先生给她讲课,刚从霍先生那里回来,到了门口,婢女便说,姑姑来了。
她这个姑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蘅远挑挑眉,做好了心理准备,进了屋子。
李彤这时候等李蘅远已经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些不耐烦,忽听外面脚步声传来,动静非常大,知道这种阵势,只有李蘅远回了才会有,她忙转过身去。
果然是李蘅远身上挎着一个小书包,踏着阳光走进来。
她身上披着一个红色的小斗篷,斗篷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穿在她高挑的身上,有着符合年龄的活泼可爱,又不失端庄气质。
再看那脸精致小巧,眉目如画,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落得这样水灵了。
李彤暗暗心惊,怎么感觉李蘅远跟之前不一样了?
“阿蘅回来了?”她笑道。
466 嫉妒
再一个,桃子和樱桃现在处处看葡萄不顺眼,自打大哥回来后这二人就告状,说葡萄竟然出门去,那不是跟大哥约会,又是什么呢?
见李蘅远说话的时候是又是无所谓,又有一点鄙夷的表情,萧掩糊涂了,问道:“怎么,那如果是葡萄,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李蘅远将五官怒在一起想了想,后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我觉得挺好的,但是葡萄瞒着我,我就不怎么高兴,可是反过来一想,如果是我有喜欢的男孩子,那也是我的事,我不跟别人说,也没什么罪过,所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不高兴。”
萧掩道:“你确实应该不高兴,因为你是她的主人。”
萧掩那优雅但有些冷漠的声音让李蘅远微愣。
李蘅远倏然想起萧掩在葡萄演奏的时候问过葡萄,为什么要弹奏那个曲子,可萧掩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啊,他是不是对葡萄关注的多了些。
这个想法一闪即使,毕竟萧掩不可能喜欢葡萄,背叛她。
李蘅远微微颔首:“那我再给她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她还是要瞒着我,那我就直接将她送给大哥,不要她了。”
送人看似是成全人,但是在李蘅远这钟心慈手软的人心里,这个被送走的人就与她无关了,也就是葡萄以后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管,但如果是她送着出嫁的,感情又不一样。
萧掩帮李蘅远想了想,然后点头:“反正不是什么大事,那你就这么办吧。”
…………………
李庆绪在在宴席上公然离去的消息本来也没有隐藏,很容易就传的院子里都是。
第二日一早,樱桃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准备上正屋去见李蘅远。
见葡萄正站在走廊下排行。
她穿着和她一样质地和样式的绿底碎花衣裙,那是西池院婢女故有的衣服。
她白嫩的肌肤被绿色衬托,在清晨的阳光下,越发白净透明,整个人如一朵娇艳的小花,只看一眼,就能成为这风燥天灰的冬季中的点缀。
樱桃眼睛一眯,心想当初就觉得这狐狸精不是好东西,果然就不是好东西,奈何娘子喜欢她长的好看。
她冷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蘅远早起的时候伺候的婢女是桃子,有时候是细心的芝麻,葡萄现在是管饭的,所以还没到她的时间。
葡萄看着樱桃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昨晚李庆绪用完家宴找过她,跟她说了刘老太太的逼迫,问她要不要嫁给她。
在那次给李庆绪送行的时候,她弹奏了一曲广陵散,就被李庆绪记住了,当晚李庆绪就找她问弹琴的事。
后来李庆绪去了长安,她因为郎君就不会在记得她。
不曾想李庆绪从长安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长安的零食和首饰,并且对她说了一些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会说的话。
所以李庆绪在宴席上说的人,就是她。
今早一过,这件事肯定会传遍府上,她是李蘅远的婢女,不应该让李蘅远被动的知道这件事。
之前她没说,是因为心里还不确定想法,现在也没做好准备,但是李庆绪那边都已经公开了。
她应该找李蘅远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免得娘子以为她是狐媚子。
可是她确实跟世子关系匪浅,就算是解释,也是狐媚子,这要怎么办?
葡萄又惭愧的低下头。
因为葡萄常常和广陵院的人来往,樱桃之前就怀疑她在勾引李庆绪,今早听了传闻,又见葡萄在廊下徘徊,关键葡萄的神色担心犹豫。那肯定就是葡萄没错了。
樱桃现在厌恶急了葡萄,声音如利剑一样:“勾人家主,恬不知耻,少在这边假惺惺站着了。”
说完一推葡萄,进了屋子去。
葡萄呆呆的站在原地,按照樱桃对她的厌恶,一会一定会跟娘子添油加醋的说,所以她到底应不应该进去跟娘子说清楚?
………………
屋里,娘子穿着她新做的花裙子,正在照镜子,花裙子上的花是萧掩画的蝴蝶兰,然后绣娘描绘下来,缝制在袖口和衣领上,可喜欢可好看了。
樱桃一进来见娘子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还哼着小曲。
“……”
她对葡萄那一腔怒火倒是消了不少。
叫道:“娘子,人家回来了。”
李蘅远靠着梳妆台转过身,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看着樱桃:“有什么好玩的事?”
她笑呵呵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是啊,家里人对她不好的走的走死的死,基本也没什么人需要提防了,所以根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樱桃犹豫一下,那还要不要跟娘子说葡萄的事?
后一蹙眉头想,为什么不说,不说难道让那狐狸精将娘子埋在鼓里。
樱桃道:“今天广陵大家都传闻世子喜欢上了一个婢女,娘子想知道是谁吗?”
这件事李蘅远昨晚就知道了,可能对于樱桃来说是新闻吧。
她还猜到了是葡萄,等着葡萄自己来找她说清楚呢,所以现在不能让樱桃抢先,她刚要叮嘱樱桃先别说,桃子在一旁道:“我猜猜,让我猜猜,是不是咱们院子里的那个狐狸精。”
有了同伙,樱桃的底气也足了,嗓门打起来,冷笑道:“姐姐你可算是猜对了,就是她。”
说完看向李蘅远:“娘子,方才奴婢来,看她还站在屋檐下徘徊,不知道是在使什么坏心眼呢,一个奴婢,既然肖想世子,她如何对得起娘子,娘子,您说怎么惩罚她。”
李蘅远反问道:“那你说她哪里对不起我?”
樱桃微愣,怎么感觉娘子是在维护那狐狸精呢?
但是不可能,婢女去勾搭娘子的大哥,娘子怎么会维护她,是娘子还没想明白。
樱桃咬牙切齿道:“她是娘子的婢女啊,世子是娘子的哥哥,她肖想主人,还背着娘子,这不就是对不起娘子吗?”
桃子也以为李蘅远是不明白,跟着就是道:“娘子,郎君若是跟婢女传出不好的名声,会影响娶妻的,试问哪个名门淑女,希望自己的相公心里还有个低贱的婢女啊?绝对不能让葡萄再接触郎君了,不然是害了郎君。”
467 吓唬
李蘅远听得脸越来越沉重,她突然道:“你们也是婢女啊,你们一口一个婢女低贱狐狸精的骂葡萄,那你们跟她不是一样的人嘛?”
桃子和樱桃全都傻了呀,李蘅远早已经停下来小女儿姿态,用冷漠的眸子看着她们。
所以娘子还真是维护葡萄的?
可是葡萄她竟然做出那种事。
李蘅远刚要对两个婢女说清楚关于葡萄的事,葡萄的声音就从门口处传过来。
她是要求见的。
李蘅远看了樱桃和桃子一眼,道:“进来吧。”
葡萄掀开帘子,进到屋里,在跟樱桃平齐的地方停下脚步,她看了李蘅远一眼,然后突然跪下来,道:“娘子,婢子做错了事,请娘子责罚。”
见葡萄是来认错了,桃子和樱桃心里好受一些,二人都用怨怼的目光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摆摆手,让二人站到一边去,然后用凌厉的目光看着葡萄:“你是来认错的了?那你说,你做错了什么事,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葡萄犹豫了很久,觉得还是跟李蘅远说实话,方才李蘅远在屋里的说的话她也没听见,战战兢兢道:“婢子心悦大郎君,不知天高地厚,所以错了,请娘子责罚,娘子如何责罚婢子,婢子都认了。”
李蘅远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非分之想,看不出。”
葡萄脸色一阵清白,十分惭愧的低下头。
桃子和樱桃又不懂了,娘子方才还维护葡萄,怎么突然间又言语这么刻薄呢?
李蘅远也没有看两个婢女,继续问葡萄:“那我再问你,是你心悦大哥,那大哥心悦你吗?”
葡萄想了想,如果说李庆绪也心悦她,万一李蘅远不高兴这是一个不好的结果,再一个,她心悦李庆绪,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李庆绪的名声还能保证,如果说李庆绪也心悦她,那堂堂国公府的世子喜欢上一个婢女,这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葡萄忍着眼泪道:“是奴婢心悦郎君,娘子失踪那次婢子去广陵院找郎君帮忙,当时郎君正在竹林中打铁,他心无旁骛的样子极其认真,婢子从那时候起就对郎君念念不忘。”
这些话,都是葡萄的真心话,所以之后的事她越说越流利。
“可是郎君是翩翩君子,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会关注婢子?于是为了引起郎君注意,在给郎君饯行的宴会上,婢子就求娘子,奏一曲广陵散给郎君……”
后面李庆绪如何追求她的事她没提,又道:“所以娘子,自始至终都是婢子主动,是婢子打扰了郎君,清娘子责罚。”
李蘅远捏着下巴看着葡萄,这人跪着的时候身子也听得直直的,显然她心里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但是口口声声认错,应该是在维护什么,李蘅远眼珠一转,就想到了。
她围着葡萄转了两圈,看得葡萄眼皮子直跳,然后才站在葡萄眼前问道:“那我把你卖了,或者许配给别人,你同不同意?”
葡萄心头一揪,其实她也想过这个结果,李蘅远是她的主人,当然她说怎么处置她都行。
可是她感觉自己忘不了李庆绪。
葡萄低下头道:“不然娘子杀了婢子吧。”
李蘅远冷笑道:“我们家很少传出杀婢女的传闻,我又是妙龄小娘子,虽然有人要了,可是打杀了你,那我名声会成什么样?你想过我吗?”
葡萄瞬间哭出来,给李蘅远磕了个头。
李蘅远又道:“你别忘了,当时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哪有心思去爱慕我大哥?所以你恩将仇报,我还不能怪你了?”
“你嘴上说任由我处罚,可我给你找好了出路,你却要用死来威胁我,真是我的好婢女,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葡萄泣不成声,连连磕头,说着对不起。
李蘅远最后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那么心悦我大哥?那我卖了你,到底行不行?”
娘子那凌厉的语气像是沉重的链条,将她四肢都捆绑住了。
葡萄感觉自己走在路上,可是因为四肢太沉重,举步维艰。
结果她无法预料,但是娘子如果真的卖了它,她真的想死,可是如果死了,那就是陷娘子与不义。
她如何选择?
葡萄回忆起第一次和李蘅远亲密接触时的时刻,娘子梦魇住了,眼神涣散,神色恐惧,她抱着娘子,娘子的刀划破了她的手。
其实作为婢女,这不算什么,可是娘子发现她受伤之后特别心疼,然后叮嘱她去休息,还说以后会找她。
虽然后面遇到了很多麻烦。
但是当她遇到困境的时候再次来投奔娘子,娘子义不容辞的就救了她,替她撑腰,帮她赶走继母,还说以后再也没人敢为难她。
闭上眼,葡萄眼前都是李蘅远当时的样子,圆圆的小脸上大眼清澈,虽稚气未脱,但是为她据理力争的时候士气十足。
那个仗义的娘子,是不是就被她这么伤害了?
可是让她因此就不想李庆绪,卖个别人,或者嫁给别人,她有觉得生不如死。
葡萄突然道:“娘子,婢子这辈子都欠你的,但那能不能再欠一次,婢子真的没办法嫁给别人或者卖给别人,婢子知道这样对不起您,但是情之所至,身不由己,婢子想跟大郎君在一起,婢子心悦他。”
本来还因为她可能要被卖掉而产生一点点同情的桃子和樱桃异口同声道:“不要脸。”
葡萄已经忍了这两个人很久了。
她看向二人,想问二人,她不不过是喜欢李庆绪,为什么就叫不要脸了。
可是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身为女人也不够矜持,所以这满腔的怒火压下去,都化成了委屈的泪水。
李蘅远本来打算要跟葡萄说什么的,听了桃子和樱桃的话,转过来去问道:“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总说她不要脸。”
桃子樱桃相视一眼,娘子那严厉的声音怎么又开始针对她们了?
李蘅远把二人叫过来,先问樱桃:“你也喜欢大哥?”
469 不给
李蘅远将斗篷脱下来递给桃子,然后笑着坐到李彤对面,问道:“姑姑,您怎么来了?”
李彤道:“你这孩子,过来看你还不行,有什么不能来的,闲着没事儿呗,过来走走。”
李蘅远心想我信你才怪。
她谈谈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不能长久的陪姑姑,您没事闲的我还有事,不然您自己在这坐坐看看,我那边去忙了。”
李彤:“……”
不过李蘅远不敬尊长,没有教养已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你跟她计较也没有办法,何况她阿耶还在家呢。
李彤劝自己不要生气道:“其实姑姑今天来多少还是有点事,想跟你说的。”
李蘅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的姑姑。
李彤被她鄙夷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把目光一偏,看屋里还有几个婢女在。
她又笑着重复一遍:“阿蘅,姑姑有话要跟你说。”
李蘅远像是才明白过来一样,长哦了一声:“不能对人言的,见不得人的事。”
说完不等李彤反驳,对桃子和樱桃的:“你们出去给我们弄点吃的来。”
两个大婢女心领神会,在走出去的时候叫上其他人,于是乎屋子里很快便清静了。
李蘅远拿起茶几上的热水然后提起头问道:“姑姑人都走了,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李彤听李蘅远语气不怎么客气,心中有点忐忑,后一想她一个小辈,她是姑姑,李蘅远又能把她怎么样呢?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她道:“阿蘅,你这院子一直没人管,所以有些人做出了出格的事,姑不怪你,但是事情都已经出了,你就得管了。”
李蘅远:“呵呵一笑,姑姑说的是什么呀?我的院子里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懂,你有话不妨直说。”
李彤道:“还不是那个葡萄,她勾引你大哥,难道你难道你不知道?”
“你大哥可是咱们老李家的独苗了,吃饭的时候你大哥说什么?为了这个贱婢,竟然连正妻都不想娶了,那以后国公府谁来继承?”
“所以这贱婢是你的人,现在她出了事,就应该你来管,但是你又小,姑姑怕你被他们骗了,这样你不如把这贱婢交给姑姑来替你管教。“
果真就是为了葡萄的事,李蘅远心里清楚姑姑想干什么,但是还是问道:“那如果我把葡萄交给姑姑,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怎么处置?
毁容,直接卖掉,还能怎么处置?
李彤面上不显,笑道:“咱们家向来都不会轻易打杀下人,我把她带回去,给她找一个相当的人家,这样让她离你大哥远一点,也就不用连累你大哥了。”
李蘅远笑道:“那如果我不给呢。”
她不同意?
李彤没想到李蘅远会说出这种话。
她想了想笑道:“阿蘅,我这是为了你大哥好,你大哥对你也不薄啊,你不能害他呀。”
李蘅远道:“姑姑的意思,我不交出葡萄就是害大哥,我交出了葡萄就不是害大哥了。”
不等李彤发问,她又道:“姑姑,您之前也对大哥不怎么上心,怎么突然间这么关心大哥的事?再者说,是大哥和葡萄的事,你现在来问我好像也没用,你怎么不去问大哥,他愿不愿意把葡萄交给你那就交给你,毕竟从昨天的时候,大哥就跟我说葡萄他要了,我已经答应给他了。”
李彤大惊:“什么他要了你都已经给他了,现在他是你大哥的人了吗?”
李庆绪还没有来要葡萄,但是李蘅远早就决定把葡萄给大哥了,大哥既然都说出了不会在娶正妻的话,大哥那种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女人,他怎么可能破坏大哥的好事?
这样说是为了吓李彤。
见姑姑果然大惊失色,李蘅远点点头“是啊,我都已经把她送给大哥了,所以姑姑您怎么不去找大哥要人,您觉得大哥会给你吗?”
李彤懊恼的砸着自己的手心:“你怎么能把人给你大哥呢?那是个狐媚贱婢给你大哥不就是毁了你大哥了?”
李蘅远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姑姑:“这话我又不明白了,为什么我给大哥一个婢女就是毁了大哥,那在姑姑眼里,姑姑不会毁了大哥,姑姑想对大哥做什么?”
李彤着急,脱口道:“当然是要给你大哥娶正妻。”
李蘅远反问:“难道是表姐陈燕?”
自己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但是被侄女这样口无遮拦的问出来,李彤一时间不好解释了。
这说的好像是女儿嫁不出去一样,她非要帮女儿找女婿,可是事实上就是这样的。
李彤没有回答李蘅远的话,又问道:“那现在葡萄是在你这,还是在阿续那里?”
李蘅远道:“在我这,姑姑想怎样?在大哥那姑姑又想怎么样?”
如果人已经到李庆绪那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彤用“你懂的”目光看着李蘅远:“如果人在你这,你先不要说把她交给阿续,直接给我,剩下的事姑姑来处理。”
说来说去,姑姑的意思还是想要帮陈艳除掉葡萄。
她凭什么呢?
大哥从来没说过喜欢陈燕,更没说过要娶陈燕。
就因为葡萄是婢女,所以就任他们宰割。
李蘅远更相信,如果葡萄送到李庆绪哪里,姑姑也肯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人,还不是看她好欺负。
所以这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李蘅远听腻了,且怒由心生,她一改方才乖巧清冷的模样,眼睛一挑,用不满的目光看着李彤。
“姑姑,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事,我知道姑姑为何而来,以前姑姑也对家里没怎么上过心,更别说对大哥上心,还不是因为姑姑想把陈燕表姐嫁给大哥,但是大哥又不喜欢表姐,所以姑姑就想除掉葡萄,来巩固陈燕表姐的地位,但是我就这么跟姑姑说吧,就算你杀了葡萄,大哥不想娶表姐,还是不会娶。”
“大哥不喜欢表姐是跟表姐的性格人品性情有关,跟别人没有关系,所以不是葡萄战抢了表姐的位置,而是无论如何大哥都不会喜欢表姐,如果大哥真的喜欢表姐,就不会喜欢上葡萄,大哥和表姐可是认识很多年了。”
470 又生
“所以我说姑姑的一切都是徒劳,您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大哥就是不喜欢表姐,你明白了吗?”
如连珠炮的话语从侄女口中吐出,连个奔儿都没打。
李彤诧异的看着李蘅远,这侄女的意思不就是说她的女儿不优秀,连一个婢女都赶不上,所以才会被李庆绪嫌弃吗?
这是孩子以前一直是没有教养,谁知道现在变得说话这么毒了。
但是李彤不能承认,她恼羞成怒道:“我是你姑姑,我有权管着家里的事,我怎么不上心了?我对家里一直很上心,我是不能容许别人毁了你大哥。”
本朝律法中,女人就算出嫁,也有继承权,但是常常对娘家指手画脚还是会招人烦。
不过若是和离被休的女人回到娘家,那她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参与家中大事的参谋。
李蘅远端起茶碗冷笑:“姑姑,您若是真的想左右大哥,你不如跟姑父和离,回家来算了,说不定那时候大哥能听你的话,娶了表姐,不过嘛,我觉得大哥还是会喜欢葡萄,表姐会独守空房。”
好端端的要让人家和离。
这哪里还是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李彤彻底被激怒,高声问道:“李蘅远你到底什么意思?一个是你表姐,一个不过是一个婢女,你就非胳膊肘往外拐?”
李蘅远微微颔首道:“有时候表姐还不如一个婢女,起码我那婢女对我还是实心实意,我那表姐对我什么样,姑姑,您对我什么样?咱们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也实在是不懂,您凭什么来管我,要我的婢女,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您就别想动葡萄一根寒毛,在我这儿,你是走不通了,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把表姐嫁出去,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吧,还有,就算您和离了,可以管家,也管不到我的家。”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好听的难听的都说完,已经没有更难听的了。
李彤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李蘅远:“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一定要跟那贱婢一伙?”
李蘅远放下水杯,声音斩钉截铁:“那我再强调一次,您就算是和离回家,也管不到我的家,更管不到我的婢女,这是我今天所有要对姑姑说的话的总结。”
“好,非常好,好样的。”
李彤讨了个没趣,气得满脸透红,一拍桌子:“果真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说完拍案而起,转身就走。
李蘅远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直接砸到李彤的小腿上。
不疼,但是杯子里全是水,李彤被下了一跳,回过头来怒不可遏的看着李蘅远:“我是你姑姑,你怎么敢?”
李蘅远摊摊手:“我只是想让姑姑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没教养,所以姑姑,再来啊。”
李彤:“……”
她再不敢停留落荒而逃。
………………
有李蘅远提葡萄撑腰,李庆绪又是真心要娶葡萄,所以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李庆绪就已经跟甄氏和刘老太太摊牌,再加上李玉山的支持,国公府就开始办喜事了。
但毕竟有律法和习俗跟着,李庆绪即使说了,以后再也不会娶正妻,但是他也不可以用曲正妻的形式来娶葡萄。
所以就算是结婚,也是执纳妾礼的。
也就是说,不能以国公府世子成亲的名义广邀亲朋好友到来,但是在府内倒是可以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
这一热闹,让李彤和陈艳心虚不甘,都盯着李庆绪,希望他临时改变主意。
其实李彤之前并没有想过要把陈艳嫁给李庆绪。毕竟李庆绪年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定亲了,他等不及陈艳,但是没想到李庆绪到了二十岁还不定亲,倒是把陈艳养大了。
表哥表姐亲上加亲,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亲事,凭什么就让一个婢女截了去呢。
而且李庆绪可代表着国王府的富贵。
他们陈家快要穷的掉底,必须得攀附国公府这棵大树。
再不济,李庆绪不娶陈艳,也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娶李蘅远,但是这个说就更不靠谱,因为李蘅远年纪比儿子大,而且李蘅远固执,要说服李蘅远好像比李庆绪还难,再说李蘅远已经给萧掩定情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所以只能是让陈艳嫁给李庆绪。
但是李庆绪临到要成亲了,也没改变主意,这可怎么办?
国公府已经在准备李庆绪葡萄的婚礼,除了宁馨苑,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毕竟李庆绪难得喜欢一个女人吗,李玉山可真是都下了血本儿,准备要给李庆绪好好办一次婚礼。
看着那满院子挂着的红绸和红灯笼,李彤嫉妒的发疯。
李庆绪不改变主意她也没有别办法,最后想了想,也只能找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在别的事情上有些糊涂拎不清,但是李庆绪是国公府世子还是长子,没有听说谁家的世子和长子不娶正妻的,刘老太太在这件事上要求李庆绪娶妻,这是在世人眼中最恰当不过的要求,这个绝对不是胡搅蛮缠,所以得让刘老太太出手。
李彤终于等不了了,拉着陈燕的手来找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正在南窗下躺着,由着下人捶腿,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要求特别多,要求儿女都在她的膝下,还要都听她的话,现在只要有一个下人伺候她,她就十分高兴了,因为这家里听她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看着母亲半闭着眼满足的哼哼着,李彤把下人拨开。
然后轻声叫道:“阿娘,你还睡得着啊,阿续马上就要成亲了,娶的十个婢女,他还说了以后再也不娶正妻,也就是说以后您的孙子全都是庶出,没有一个是嫡出的。”
“您有高贵的血统,您忘了您是什么姓氏,您可是皇室后裔,最后您的子孙都成了婢生子,您真的能咽下这口气吗?”
刘老太太本来是咽得下的,她已经好几天不想这件事,可是冷不丁被女儿这么说,她睁开眼,就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有点儿喘不上来了。
471 离家
刘老太太看看李彤,又看看陈艳,最后叹息一声道:“可是,可是阿续那小子比谁都难说话。”
那小子曾经还想把她嫁人,她可不敢去捅这个马蜂窝,所以他能怎么办?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话说到一半,刘老太太又想通了,道:“不管是不是婢生子了,只要能生一个重孙子出来给我哄哄也行了。”
说完刘老太太觉得胸口的气又顺多了。
她又叹道:“我已经管不了人家了,我自己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你要是有什么招,你自己使去吧,我是没办法了。”
李彤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这么决绝的回绝她,她拉着陈艳就是哭,叫的“我的命好苦”“我的母亲竟然都这样看着她的外孙女儿被人嫌弃也不管。”
……
刘老太太是最心疼小辈儿的,被女儿这么一哭一闹,她又觉得有点内疚,听起来好像确实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孙子,总不能让孙子的孩子全是婢生子。
可是她真的有点无能为力,现在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听她的。
老太太难得聪明一回想出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办法。
她对李彤道:“那就等,反正现在娶的不过是一个婢女,阿续不还没娶正妻嘛,只要她一天不娶正妻,咱们艳子就有机会,你就跟艳子等,你就天天等,我相信能等到那一天。”
李彤有些无语,那万一等不到那一天,她的女儿岂不是要人老珠黄?
她又问道:“娘,您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到底有没有?”
刘老太太思来想去,摇摇头,除了让陈艳等,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以前他还敢行动行动,现在可真不敢,万一被人赶出去,她这么大岁数了,谁能养它?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不然你就自己想吧,我是真没有办法。”
母亲都已经这样的决绝,李彤觉得老太太应该是黔驴技穷。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侄子变成自己的女婿呢。
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
天气日渐暖和,积雪开始融化,地面全都是淤泥,到处都显得脏兮兮的。
萧掩又忙,李庆绪又要成亲,所以李蘅远没有到处跑,这一天留在家里看书。
忽然,书房门口的帘子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样子:“婢子可以进来吗?”
李蘅远听是葡萄的声音,叫道:“进来呀。”
葡萄走进来,慢慢放下帘子,然后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十分好奇,笑道:“都快要当新娘子的人了,你怎么还跟小偷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葡萄是李蘅远的婢女,她要出嫁的话会在西池院上轿,所以李鸿远这里就算是她的娘家,虽然婚事一直在进行,葡萄还是呆在李蘅远这里。
并且这些天李蘅远没有让她做什么事,她主动来,就显得有些奇怪。
听着李蘅远调侃的语气,葡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走到李蘅远身边,声音轻轻的:“娘子婢子跟您说一句,您可千万别告诉大郎君。”
她这样子,李蘅远整个心都提起来了,问道:“到底什么事?难道是大哥欺负你了?还是你们谁变心了,快说,我急得不行。”
葡萄微微摇头道:“都不是,是昨天大郎君突然来找我,说不想呆在国公府,想要带我去南方走一走,婢子听了害怕,所以来跟娘子说。”
接着她又忙补充道:“不是婢子贪慕公府的荣华富贵不想走,是我怕郎君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走呢?婢子问他,他说看见有些人心烦,再问具体事件,就不说了,其他说话的时候十分不高兴,感觉也不是轻松愉快的想带我出去,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婢子很担心”
李蘅远心想,葡萄既然这么说,那她肯定就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她问道:“那你的想法,你觉得是什么事情能让大哥想要离开国公府?”
葡萄欲言又止,最后抿了抿唇,像是鼓足勇气道:“婢子感觉可能和姑奶奶有关。”
李蘅远恍然一点头,明白了,为了把陈艳嫁给大哥,姑姑和陈艳昨天刚闹出有趣的事情,说是大哥辜负了陈艳,陈艳以后嫁人有影响,想不开,都要自杀了。
李蘅远的心突然间又一跳,所以大哥这分明是为了躲避姑姑和表姐的纠缠,准备离家出走了嘛。
她记得景云之前说过的话,有些事情是注定的,该发生的事都会发生,所以大哥最终还是会离家出走?
千万不要这样。
最后当坏人都被打走了之后,国公府日渐欣荣,气氛也好了,再没有人可以取代大哥的地位,更没有人排挤大哥的时候,大哥还是会走,因为陈艳,所以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那是不是说她也注定了,命运还会非常惨,萧衍注定还会失败。
命运竟然这么可怕吗?那她该怎么办?
“不不不”李蘅远敲着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毕竟有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
大哥一心烦就会想离家出走,这就是他的性格。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所以大哥,这不是命运使然,而是性格使然,他不愿意与人争执,更不愿意与人争夺,也讨厌别人吵她。
可是国公府是他的家,凭什么是他走呢。
李蘅远给葡萄送去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然后笑道:“你提前告诉我这就好了,不然大哥真的走了,可能咱们后悔都来不及,我现在就把这件事情跟阿耶说。”
葡萄听了又有些害怕,因为毕竟李庆绪说带她走,她却告诉了李蘅远,如果李蘅远再跟李玉山说了,李玉山教训李庆绪,那好像是她出卖了李庆绪,他们才确立关系,李庆绪是对她很好,但是不知道李庆绪会不会接受这种出卖?
桃子揪着自己的袖口不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拍葡萄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不会让你有事,你就跟我大哥好好过日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