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担忧
萧掩提着袍子,阔步上了台阶。
到了台阶上,李蘅远主动拉住萧掩的手,然后上下打量一遍。
“萧二,你脸色不好啊?”
萧掩笑了笑:“是吗?我没觉得啊。”
他那好看的眼睛里布满细密的血色,眼底泛青,明明就是疲惫之态。
李蘅远轻声道:“昨晚累坏了,一宿没睡吗?”
她这样温柔的关怀,哪里还像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傻姑娘。
他的阿蘅,其实是个心细的人,她想关心的人的时候,总是能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只是看她愿不愿意。
萧掩真的十分疲敝,景云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回来的所有努力都要白费。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是明明能看见笔直的前路,但是就是走不到头。
他张开胳膊,看着李蘅远的腰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把手垂下了。
李蘅远见他真的神色不振,低声道:“很难受?不然进屋去休息吧,外面冷。”
萧掩沉吟一下,到底舍不得离开李蘅远的关怀,没说话,但是点点头。
到了屋里,李蘅远让葡萄给萧掩热牛乳。
萧掩道:“我想喝口热水。”
李蘅远又对葡萄道:“那就煮开水送进来吧。”
葡萄得了吩咐下去,桃子和樱桃将点心和瓜果摆上来。
大家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温雅如风的萧掩今日蔫蔫的,所以忙完事,桃子便把樱桃拉走,留给两个人说话的空间。
这样屋里就只剩下萧掩和李蘅远两个人了。
“二郎……”
萧掩怕李蘅远再问他的事,忙道:“阿蘅,昨日阿耶跟你说了什么,你可知道楚青云是谁派来的?”
提到正事,李蘅远肃然的摇摇头:“没有,阿耶不说。”
阿耶跟她说完母亲的事,别的事她都舍不得再问阿耶了。
比如阿耶知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哪,是活着还是死了。
楚青云说的那个贵客又是谁?
他们现在什么样?
楚青云的事阿耶又知道多少?
这些事她都不敢再问了。
虽然好奇,但是母亲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称呼,阿耶才是她的全部,她的命,如果是要在伤害阿耶的前提下知道关于母亲的事,那她就不知道了。
李蘅远反问道:“你也不知道吗?”
萧掩笑的莞尔:“阿耶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许我审问,我敢审吗?所以我昨晚什么都没问,只是写了关于楚青云的案宗,让他无法脱罪。”
李蘅远转转眼睛,这就更能说明,阿耶是不想让她知道楚青云的事了。
她突然道:“萧掩,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看不起我好不好?”
萧掩微愣,后笑道:“是夫人的事吗?阿蘅,你是你,她是她,当我们懂事之后,你犯了错就不能怪父母,同样的,父母的过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与旁人无关,你这样好,我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看不起你。”
一席话说的李蘅远感激又辛酸,昨晚阿耶不停的安慰她,让她挺直了腰杆,可她还是怕萧掩看不起她。
因为世人不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世人又有抄家连坐的刑法,如果父亲和子女没有关系,都是独立的,为什么事情往往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还是有关系吧?
但她确定不会像母亲一样。
她要在成亲之前,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会随便同意不喜欢的人。
李蘅远见萧掩一直用安慰的目光看着她,他那轻抿下弯的嘴角这次不是敷衍的笑。
不是跟别人都一样的笑,是很用心的在鼓励她。
李蘅远也笑了,点头道:“对,昨晚阿耶跟我说了,母亲不要我和阿耶,跟着别人走了。”
“而我想,能让阿耶奉为贵客的,应该没有几个人,这个人是什么身份?阿耶不让我们查楚青云,是不是这个人跟楚青云有关呢,派楚青云来柳城,是不是他要报复阿耶,或者别的阴谋。”
萧掩的脑海中有精光闪过,不通的思路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一点,一下子就通了。
他低声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那个问题是什么,只知道他关于夫人,我在想我错过了什么,被你这么一说,这个问题现在特别的清晰的在我脑海中。”
“阿蘅,你说假如你人母亲还活着,她如果还跟那个贵人在一起,现在是什么处境?是什么身份,你上辈子遇难,她知不知道。”
李蘅远微微张开嘴。
萧掩道:“是啊,我是没良心,我忽略了你,我一心想着打仗,我脑袋里不装之外的事,但是如果你跟我是亲人,我就不会这样,何况是自己的女儿,你母亲真的没有一点能力,还是真的这么狼心狗肺,什么都不管你吗?”
李蘅远看着萧掩微微摇头,可是从父亲对母亲的评价来看,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母亲已经死了?
也不会,如果死了,父亲不会对她说那些话,直接告诉她死了就算了。
所以母亲没死,但是却不救她。
按照父亲说母亲的脾气秉性,那就应该是不知道。
李蘅远的眸子暗淡下去;“可能她跟别人走了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好吧,起码没有跟阿耶在一起好。”
李玉山视若珍宝的人,可以为了她不理母亲,还让她待客,显然是对她十分纵容和宠爱了。
这样一比较。
那只有这个结论,冯衡过得并不好。
萧掩也看着李蘅远,眸光中有一丝担心。
李蘅远无所谓一挥手:“别这样,我又不难过,她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做的选择,要自己承担,我想她这么多年也没求助我们,应该她自己心里清楚的,不用我们担心。”
萧掩点点头。
可是不担心冯衡,却不能不担心楚青云背后那个人的目的啊。
也不知道到底跟冯衡有没有关系。
萧掩轻轻叩着额头道:“别人都说我聪明过人,算无遗漏,可是重活一辈子,我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李蘅远忙道:“那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了,二郎,这个你不应该自责啊。”
本来他们围着方几而坐,李蘅远在主人位置,是上方,萧掩在下方。
李蘅远说完站起,坐道萧掩身边,看着他额头上的手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慢慢抬起自己的小手把他的手拉着。
“二郎,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什么了吗?”
她说完,便坐在那里抿着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在静静的看着他。
那种姿态叫做等待。
394 圣旨
萧掩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的一时情动,变成了现在的进退维艰。
李蘅远肯定明白了他当时的情义,所以如果不说,会深深伤害李蘅远。
如果说。
之前他最为自信的能力,现在却是让他最不安心的东西。
他能一直陪李蘅远走到最后吗?
他能给她安稳的生活吗?
有逸风那一支人作对,他上辈子二十几岁就英年早逝。
那么这辈子逼急了那伙人,会不会他们又要动什么手脚,来害死他。
他如果死了,现在给李蘅远的蜜糖有多甜,以后的砒霜就有多毒。
见萧掩神色恍惚,看着自己去迟迟不肯说话。
李蘅远心想难道他又反悔了?
他并不喜欢我。
他要说的也不是想喜欢我,想娶我?
不不不。
李蘅远立即否定了自己,萧掩不是坏蛋,萧掩自己不确定的事,他就像之前一样,让你觉得飘忽不定,没有安全感。
但是他确定了事,就会一心要表现。
能感觉得到。
她以后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也要信任他。
“二郎,你是不是病了?”
萧掩看着李蘅远关心的小脸,心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阿蘅成长到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他忽然改变,就生气不理她。
她还会考虑别的原因。
因为她至始自终都很信任他。
萧掩没忍住,回身把李蘅远抱在怀里,瓮声瓮气道:“阿蘅,如果以前是我自己自负,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意,所以我才敢大言不惭的说保护你,但是我现在害怕了,我有在意的东西,我想退宿,你会怪我吗?”
李蘅远感受着萧掩怀里的温度,明明是温暖结实的,明明可以依靠,可他为什么又这样说。
她嗔怪道:“你奇奇怪怪的,到底要说什么话?”
萧掩心想阿蘅,我要说我很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们形影不离。
但是如果我注定要早亡,我怎么能占有你的心,对不起你呢?
可是不说吗?
不说吗?
让自己和阿蘅一辈子都遗憾吗?
萧掩大手揉着李蘅远的腰,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合二为一,这样成为一体,就不用再惧怕了吧。
或许他应该跟李蘅远说实话。
不然李蘅远胡思乱想,只会恨他。
“阿蘅……”萧掩放开李蘅远,看着李蘅远的眼睛,微微张开嘴。
门帘子在这时哗啦一声:“娘子,有圣旨到。”
萧掩和李蘅远都因为被人打扰而扫兴气愤,可是是圣旨,二人都站起来。
萧掩比李蘅远更心急的看着来报信的樱桃:“圣旨,知道什么事吗?”
樱桃道:“还没宣旨,国公就是派人来通知娘子接旨,大郎君那边也要去。”
就是全家都要去接旨。
圣旨不能耽误,李蘅远遗憾的看着萧掩:“二郎,我要去换衣服。”
萧掩心想,莫非这是天意。
虽然不知道圣旨的内容,但是他有种感觉,不是特别好的事。
朝廷中一直维护李玉山的是口蜜腹剑的李丞相,是啊,别人都说他口蜜腹剑,可是他却十分信任李玉山。
但是皇上新宠信了一个姓杨的坤道。
上辈子,那个杨氏很快就要被封为贵妃,杨氏的堂兄也会成为皇上的心腹,这位宰相,跟李宰相不同,他特别忌惮北方势力,总会在皇上面前说李玉山会反。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姓杨的发迹的时候。
但是上辈子并没有圣旨。
可是这辈子已经改变了很多事了。
所以这个圣旨,很有可能是针对李玉山的权利来的。
李蘅远说完话见萧掩有愣住了,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郎?”
萧掩抓住她的手道:“我也去换衣,一会你带我去接旨,我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
接旨要焚香沐浴,有一套繁冗的礼仪,这样才能显得对圣旨的重视。
李玉山换洗过后,从屋子里出来先到了外面厅里。
厅里有不少人,都穿着皇宫内侍的衣服。
他们都站在右上首位子的墙下,像是侍卫一样,在守护着什么。
而右上首的位置,此时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白无须,内侍的圆领打扮,衣服的前胸绣着张扬舞爪的猛兽,头戴一顶乌纱帽。
这人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太监,高淳。
李玉山之前进京的时候见过他,这人跟李丞相关系密切,所以应该是自己人。
李玉山极其热情的迎过去。
“高大人。”
这位高淳虽然是太监,但是却不爱听别人叫他公公,叫他大人,他就会十分高兴。
但是大人只有宰相级别的才可以叫。
但是不管了,李玉山虽然是国公,但是离天子很远,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天子近臣。
高淳见李玉山来了,笑着从座位上坐起:“国公别来无恙,好像比五年前见着更年轻更精神了些。”
这个开场听着就顺利,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通往别人夸你话,就是别人想被你夸的话。
李玉山记得这个高淳爱美。
他的心放下不少,大笑着走到高淳面前,抱住他淡薄身板,热情的拍了拍:“高大人您真是会说笑话,您才是越来越年轻,跟您比,我们这些大老粗都得靠后。”
高淳被抱的喘不过气来,但是胡人这样鲁莽,反而就是没什么心机,对他说的话就都是真的,他笑的十分高兴。
李玉山看时机成熟,在他耳边低声道:“不知陛下此次的圣旨是何意。”
他说完,就放开了高淳,上下打量高淳,然后呵呵傻笑,像是见到久违的老朋友,不知道怎么开心好了。
高淳被他的憨厚打动,沉吟一下,对身后的人道:“都下去。”
那些内侍没有不听的,脚步不整的退下。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
高淳抓住李玉山的手腕道:“这次是好事,但也有危机,你斩杀匈奴王皇上十分高兴,就要召见你进京相见,大加赏赐,但是新任的杨丞相好像对你有所不满,他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家眷都在北地,这样不好控制,听闻你爱女如命,就想让你把女儿送到京城去。”
也就是做质子。
李玉山心下跳的厉害,让他把阿蘅远送,那不是剜他的肉?
395 替代
听完圣旨,李蘅远见萧掩站在原地发呆,而别人都已经走了。
李蘅远拉了拉萧掩:“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萧掩点点头。
二人从前厅出来,绕着路,去往西府后花园。
也正是广陵院的方向。
路上无人,满是积雪的园子,十分肃静,那种肃静不止是无人说话,而像是整个世界会发生的东西都同时闭了嘴,静的有些孤单。
小路下人已经清理过,一条蜿蜒的青色花径,直接通向很远的地方。
李蘅远和萧掩走在上面,李蘅远忍不了了,先打破了宁静。
道:“二郎,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圣旨让大哥去京城?”
方才高公公宣读的圣旨,因为李玉山斩杀了蛮夷首领有功劳,所以让李玉山进京领赏。
这之外,还册封了李蘅远为县主,但是很是蹊跷的,还让李庆绪跟着李玉山进京。
萧掩听了李蘅远的话,脸色沉重道;“上辈子这是两年半后的事情了。”
跟这辈子一样,契丹的左伦王其实是萧掩斩杀的,都是为了救李玉山。
但是上辈子萧掩去的晚了,李玉山最后死了,所以朝廷的赏赐就落到了萧掩手上。
也是从那次起,朝廷知道了他这号人物,李玉山把兵权交给他,朝廷也没人反对。
但是这辈子李玉山没死,这种大功劳,朝廷只会算在李玉山头上。
所以才来了圣旨。
萧掩想清楚圣旨的来意,继续道:“我在想,阿续可能替你挡了靶子。”
李蘅远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萧掩。
“怎么回事?”
既然册封李蘅远为县主,说明朝廷知道李玉山对李蘅远的重视。
让李庆绪跟着李玉山入京,分明有去做人质的嫌疑。
那么在李玉山心里,肯定李蘅远更重要,怎么最后让李庆入京。
萧掩道:“具体怎么回事可能只有阿耶知道,就是本来应该是让你跟阿耶一起入京,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阿续,或者是认为阿续是国公府的世子,更有重量吧,所以不管怎么说,朝廷已经开始忌惮咱们,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点李蘅远也感觉到了。
李蘅远沉吟一下,突然低声道:“二郎,那你上辈子谋反,是因为朝廷对你不公平吗?”
萧掩见她绷紧的小脸,还有那写满担忧的眸子。
拉起她的手笑了笑:“你是在想,这样下去,咱们是不是还会反?”
李蘅远没有回答,但是冰冷的手已经出卖了她的心里。
她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想过李家会不忠诚,更没想过皇上会怀疑阿耶不忠诚。
也很诧异,皇上竟然会想让她或者大哥进京,活活把她们一家人拆散。
以前到底是她太草包,净想着没用的事,这些危机她从来没感觉到。
现在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就有些迷茫,他们家,该怎么办?
萧掩揉了揉她的手,然后摇头道:“我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若是朝廷只是忌惮我,我没有家室,母亲也死了,其他人死不死的我也不关心,所以我孑然一身,大不了被诬陷,被冤死,我都不在意的,何必发动战争让百姓受苦?
我反,是我觉得既然国公把什么都交给了我,我就应该有更大更高的使命和责任高,我反朝廷,不是因为他们忌惮我,是我非常看不惯他们。”
李蘅远:“……”
“也就是说,你上辈子并没有遇到这样的难题?”
萧掩点头:“你是我碰到的最大难题,别的事,反正不高兴就打,我没有难题。”
李蘅远:“……”
萧掩在这时突然道:“你说阿耶会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李蘅远微微摇头,撇着的嘴没什么信心:“这小老头越来越不听话了,我才知道,他有好多秘密都不告诉我呢。”
萧掩拍着李蘅远的后脑勺:“没大没小,让阿耶听见,会骂你。”
才不会。
李蘅远吐吐舌头,道:“那你让他说实话啊。”
萧掩无奈一笑:“是啊,你都没办法让他说的事,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咱们还是去看看阿续吧。”
李蘅远听到大哥的名字,轻松的心情立即变得沉重,如果大哥真的是替他挡枪的,出了什么事,她真是死也弥补不了。
……………
灯影稀疏的房间里,衣着朴素但不失威严的夫人正在翻动床头的箱子。
她的眉心不展,神色满是担心。
一件一件的将柜子里的衣物拿出来。
阿香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是甄氏的房间,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甄氏竟然还没有睡意。
阿香走到柜子前道:“夫人您要找什么?婢子给您找。”
甄氏立即放下箱盖子,垂手坐在身后的卧榻上。
“我在找什么?”
“是啊,我不用找了,阿续的衣物,不在我这里。”
阿香听了不由得蹙眉:“夫人您……”
甄氏望了望屋里。
她的房间自从丈夫去世过后,就什么东西都没添置过,家具都旧了,哪怕是上好的木料,也蒙了一层灰色。
没有一样鲜亮的东西。
偌大的房里,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所以她忘了,她担心,这不是丈夫出战,是儿子要进京。
十五年前她帮丈夫打过行李包袱,之后丈夫的尸体回来了。
所以这次她不应该帮儿子收拾。
甄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阿续要进京,我有些担心。”
檀香忍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了,道:“夫人,为何不跟国公说,不让大郎君去,这次朝廷要针对的分明是三小娘子,咱们大郎是给三小娘子挡箭的吧?”
阿香常年跟在自己什么,她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就算她不说,阿香也能感觉到。
何况李玉山下午来拜见过她,阿香已经猜到李玉山说话的内容了。
甄氏暗暗叹口气。
本来朝廷忌惮李玉山,想要李玉山送李蘅远进京,但是皇上的堂弟,也就是忠贤王正好年底进京,听了就跟皇上说,李玉山再疼爱女儿,那也是女儿,女人又不可能继承家业,而李家只有一个长孙嫡孙,就是李庆绪,那才是李玉山的命根子。
李玉山要不不谋反,如果谋反,他没有儿子,位置能有谁继承,还不是给李庆绪,所以最后皇上就把原本是李蘅远的名字,改成了李庆绪。
这样要去做质子的人就变成了李庆绪。
皇上无上权威决定的事,李玉山又能控制得了吗?
396 告白
甄氏抬头看着阿香:“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对二弟有偏见,难道阿续不是李家的一份子,什么大郎三小娘子,都是李家人,你若是能分清,朝廷就不会有抄家连坐之刑,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阿续身为国公府的世子,也有他要肩负的责任和义务,今后这些话,你不要再胡说,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绝对不可以说。”
甄氏的话语虽然没什么厉害之处,但是语气平淡,跟她和善的个性不符合,就透着严厉。
阿香气得哭了:“婢子也是心疼夫人和大郎,夫人您可只有大郎这么一个孩子,要是真出点事怎么办呢?因为二房,咱们已经没了一个大郎了。”
“胡说八道。”
甄氏突然提高了声音:“我说了,不准你再提这件事,跟二弟又什么关系。”
“可是为什么是大郎,那国公怎么活着。”
当年李玉山和李玉明一起去打仗,但是李玉山活着回来了,带回了李玉明的尸体,有人说李玉明中了敌人埋伏,李玉山本来可以把人救出来的,但是没有救。
阿香一直认为李玉山想继承国公之位,所以见死不救。
甄氏暗暗摇头,李玉山的人品他了解,不会对自己的大哥见死不救的。
她冷静下来道:“说了几次你也不听,如果你再胡言乱语诋毁我的家人,那我只好送你去庄子了。”
阿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甄氏。
“夫人,我跟了您这么些年,难道我不是您的家人?”
说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甄氏也泪盈于睫,她又何尝不是因为生气而说重话。
见到这样的阿香又不忍了。
她放软了声音道:“你起来吧,今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家里本来人心就不和,被别人听了去,二弟和阿蘅又要遭受很多诟病,他们不好,难道身为一家人的我们,就能好了。”
阿香垂头不语,但是还是默默站起来。
甄氏长长的叹口气,慢慢的躺在榻上,靠着柔软的被子,依然觉得心里很心忧,她说阿香的也是肺腑之言,但是儿子到底是要进京的,要去做质子。
儿子那样的性格,万一出点什么事。
真的很担心。
……………………
再担心,再危险,可是该出发还是要出发的。
李玉山要带着李庆绪进京,日子订在三日后。
而自从家里开始接到圣旨,萧掩要对自己说的话,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来。
正要大哥也父亲要进京,李蘅远去萧园找萧掩。
是岳凌风来开的门。
李蘅远看向门里,因为积雪融化,院子里草木枯萎,不再是白色,显得灰突突的。
不过房屋上红色的漆面在太阳的照射下很有光泽。
故而院子又不失温馨之感。
李蘅远看罢之后回过神:“他呢?”
现在根本就不叫名字,其实一个眼神就知道找谁。
岳凌风道:“本来我们正在斗地主,让你给打扰了,行了,进来吧,咱们四个可以打升级了。”
斗地主?
打升级?
那都是什么东西。
李蘅远蹙蹙眉头道:“你们有三个人?”
对啊,萧掩还有个婢女萧乙呢,她都把那个大胸姐姐给忘了,都没问过萧掩。
岳凌风道:“你不知道吗?夜寒轩总来我们这。”
“夜寒轩?”不是萧乙。
之前岳凌风和夜寒轩住一起的时候,做过扑克牌,他们两个人,就只能玩小猫钓鱼。
后来岳凌风搬回来了,夜寒轩就总来找他玩。
现在萧掩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跟他们一起,所以三人就斗地主。
见岳凌风一脸轻松得意的笑。
李蘅远眼睛一斜道:“还有心情玩,你可是答应过我让我们范阳变得很富裕,百姓都丰衣足食,到时候完不成任务,看没有你的饭吃。”
食肆街都已经开起来了。
岳凌风并不担心,范阳在他的布局下,肯定会越来越有钱的。
岳凌风无所谓一笑。
然后道:“你玩不玩,玩就进来。”
李蘅远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找萧掩有事。”
………………
李蘅远在岳凌风之前进了正厅,放眼一看,下了一跳。
“什么东西?”
夜寒轩抬头傻傻的看着她。
可是他脸上贴了好多白条,眼睛都被盖住了。
李蘅远再看萧掩,人家就干干净净的,坐在锦垫上,持重文雅,谦谦君子。
她眯起眼睛,回头看向岳凌风:“怎么你也没有?那夜寒轩脸上的是什么?”
岳凌风道:“他老叫地主,老输,我们玩贴条的。”
所以萧掩和岳凌风就没输过,然后全是夜寒轩输了。
她的这个侍卫有点傻。
所以真的不是这两个联合起来骗夜寒轩吗?
李蘅远正想着,夜寒轩抬头对萧掩道:“郎君,方才凉水喝多了,我想去方便一下,脸上这条子……”
萧掩笑道:“你去吧。”
夜寒轩高高兴兴把白条揭下来,然后站起跟李蘅远行了个礼,就匆匆跑了。
李蘅远看着他的背影:“……”
等夜寒轩没了踪影,李蘅远抬头怒视这岳凌风。
岳凌风摊摊手道:“你看吧,本来是喝凉水的,他喝不下了,改的贴纸条。”
李蘅远:“……”
所以他们三个很穷吗?
都不能赌钱吗?
还有萧掩和岳凌风,都把夜寒轩玩成什么样了。
见李蘅远看着自己目露凶光。
萧掩暗暗咬了咬唇,忽变做笑脸,要让李蘅远不要心疼夜寒轩,突然心中又一抽。
朝廷圣旨下了,皇上对李玉山,肯定会越来越忌惮。
这次能把李蘅远换做李庆绪,下次能吗?
下次说不定是更危机的待遇,更让他们无所适从。
所以这辈子,他也要反,他这辈子还会让那个皇帝身败名裂的死。
但是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他现在不能给阿蘅保护,就不要再困住她的心了。
萧掩道:“你来有事啊?”
少年明明是醋意十足的,顷刻间又变得平淡如水。
李蘅远微愣。
这个萧掩,自打李娇娥死了之后就怪怪的,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不对。
李蘅远忍着气没问出来。
她坐到夜寒轩方才的位置,正好就是对着萧掩的,然后道:“我大哥要跟阿耶进京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要派人保护他,白景辰和墨玉的功夫最好,你说把他们两个都送给大哥好不好?”
萧掩沉吟下道:“墨玉更为可靠,把墨玉留下来保护你,我和白景辰跟着夜寒轩,一起跟阿续进京去。”
“你也要进京?”李蘅远忽然提高了声音:“你……”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萧掩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进京。
阿耶要进京了,他以为萧掩会陪在她身边,给她出主意。
可是难道她说不允许吗?
到底大哥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阿耶她也担心。
所以这样把萧掩困在身边,她好像很自私一样。
所以她说不出口,说不出口挽留的话。
但是萧掩怎么能不理解她的难处呢?
虽然她总是吹牛自己什么都能做好,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她难道不需要他的帮忙。
萧掩让她没办法开口留他,因为开口,她就很不是东西。
李蘅远眼泪在眼圈,直直的瞪着萧掩。
所以那天晚上,萧掩就是耍戏她,根本不是要说喜欢她的话吗?
她是太自负了?
她不该相信他吗?
李蘅远不能确定萧掩。
但是萧掩能很容易的确定她在想什么。
面对着这样痛恨询问的眼神,萧掩内心的钟摆又飘摆不定了:“阿蘅……我……”
李蘅远抬起手道:“行了,不要说了,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办。”
李蘅远头也不回的离去,岳凌风看着揉着眉毛的萧掩。
“萧帅。”
他的语气有些不忍:“你真的被景云那些话吓到了?这不像你啊。”
萧掩抬起头道:“我上辈子是被雷劈死的,等我回来逸风就死了,这很有可能,天雷就是逸风引的,跟我同归于尽,我死并不要紧,可是我现在不能害了阿蘅吧?不然这辈子景云再跟我同归于尽,阿蘅怎么办?”
岳凌风道:“那假如你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呢?”
萧掩目光微敛,透着一丝疑问。
岳凌风道:“所以啊,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有不知道结局,人生才有意思,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就一定会发生吗?老天让你重活一回,不是让你避免这些事发生的吗?这么犹犹豫豫,可不像是你啊。”
萧掩愣愣的看着前方,然后站起。
岳凌风道:“对嘛,你先把景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跑来的声音撞了个跟头。
岳凌风:“……”
他在回头一看,萧掩已经跑出门外了。
不用说,去追李蘅远去了。
可是就算是去追李蘅远,也不能撞倒了他不扶吧?
真是没良心,他可是他们的媒人。
岳凌风揉着肩膀喃喃道:“这就不是老家,是老家,老子就躺地下不起来,让你丫的裤衩子都赔光,还不够赔。”
………………
李蘅远进了西府花园的小门,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心中一动,会不会是萧掩呢?
然后又看着地面摇摇头,神色十分无精打采。
萧掩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
萧掩可从来没追过她。
哎。
萧掩只会下陷阱,让人入套。
李蘅远突然想到岳凌风交给她的识别坏男人的三个要素,不主动,不拒绝,然后就会不负责。
所以萧掩从来不主动,但是他也不拒绝。
那不是妥妥的坏人?
不对。
萧掩是拒绝的,他还直接进入了最后一项,要负责。
李蘅远踢着地面不存在的小石子,负气道:“到底谁要他负责,我真的那么不可爱吗?就不能喜欢我一下?”
“阿蘅。”
身后传来的确是熟悉的声音。
李蘅远回头的时候,手正好也被一个人牵住了。
还真是萧掩喂。
李蘅远看向东方,如果她没记错,今早太阳是从那边升起的。
她又看看西方,难道太阳不从西边落了。
见到小人东张西顾,脸上满是不确信。
萧掩:“……”
他咳嗽一声,然后声音低低的:“阿蘅,我喜欢你。”
哎呦。
李蘅远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掩。
那如见了鬼的目光让萧掩脸红到脖子根。
他目光闪烁道:“你,你,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李蘅远心中一动,眯起眼睛道:“你说啥?”
萧掩:“……”
他又可以咳嗽一声:“你听到了,我不信你没听见。”
李蘅远把手竖在耳边;“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见啊。”
萧掩:“……”
“你说啥啊?没啥话说的,我先回去了。”
李蘅远甩甩头发要走。
萧掩一下子拉住她的手:“阿蘅,我喜欢你。”
这次的声音还算正常,但是并没有惊心动魄。
李蘅远喊道:“你说啥啊?风太大我听不见啊。”
萧掩:“……”
少女那调皮灵动的眸子,笑嘻嘻的语气,真是让人看了想打她屁股。
可是她目光坚持,就是你不说,她就不会放弃。
萧掩哭笑不得。
最后对着天空大喊:“阿蘅,我喜欢你啊,你喜不喜欢我啊。”
李蘅远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但是那眼里流转的波光,情义满满,透着小女孩初尝果子的喜悦和娇羞。
萧掩的心也被这种喜悦和娇羞感染,一种比蜜还甜的滋味涌上心头。
然后那甜蜜过后又是一阵阵心酸。
萧掩把李蘅远拢如怀中,颤声道:“阿蘅,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害怕……”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暗,抬头一看,李玉山正黑着脸,叉着腰的看着他。
萧掩吓了一跳,赶紧放开李蘅远。
李玉山歪头道:“方才是你大喊大叫的?”
萧掩:“……”
李蘅远听到父亲的声音急忙回头看:“阿耶,怎么又是你?”
“是啊,怎么又是我,怎么每次你们都要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不规矩呢?”
李玉山说完,恶狠狠的瞪着萧掩。
萧掩:“……”
最后李玉山一摆手:“二郎,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萧掩心想,我们之间最应该谈的应该是下次我和阿蘅亲热的时候,您能不能别出现。
397 开诚
父亲跟心爱的人单独交谈,李蘅远担心萧掩,便在书房外的门口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掩便出来了。
李蘅远见他神色郑重,迎过去。
“怎么,阿耶骂你了?”
阿耶不会那么老顽固吧?上次可是比这次激烈,阿耶都没骂人呢。
萧掩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守护的侍卫,低声道:“咱们找地方说。”
李蘅远心想看来是别的大事。
她道:“那去我院子吧。”
李蘅远的屋子,每个房间都烧了地龙,而且烧的十分温暖,屋里很是干燥。
一进屋,便有热气扑面,厚重的衣服全都穿不住。
萧掩和李蘅远都接下短毛披风交给桃子,然后二人坐下。
坐下后,萧掩嗓子发干,道:“有没有凉水?”
李蘅远很意外:“你要喝凉水?”
萧掩点点头:“开水放凉的正好,渴了。”
李蘅远急忙摆手:“你不知道吗?喝凉水对身体不好,人不能喝凉水的。”
萧掩心想我经常喝凉水啊,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传闻。
他想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蘅远道;“看书啊,你不是说,不懂的就看书吗?书上都写着了,喝凉水不好。”
萧掩低头细想,他不记得哪本书里有过这样的描述。
抬头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李蘅远一本正经道;“喝凉水塞牙。”
萧掩:“……”
桃子樱桃都在屋里呢,等反应过来,一时间大家笑声收不住。
萧掩知道自己被李蘅远耍了,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这丫头是鬼心眼是越来越多了。
葡萄上了一壶凉开水。
见李蘅远亲自给萧掩倒水,她和桃子等人都很知趣的退下去。
屋里水流声过后,一阵安静。
李蘅远道:“阿耶叫你到底什么事啊?还不跟我说。”
李玉山要去京城,三郡的兵力要布防,叫萧掩去,是说正经事的,这些事李蘅远都帮不上忙。
萧掩道:“阿耶已经派我阿耶回柳城驻守,他让我防卫范阳,但其实我更想去柳城。”
“那你不用去京城了?”
李蘅远问完,愣了一下,他以为萧掩能留下来她会很高兴。
但是萧掩说,其实他更想去柳城。
柳城是三郡最重要的郡守,要想有所成就都得去柳城。
李蘅远抿了抿嘴。
低头想着她和萧掩的未来,其实她早就应该有所觉悟,萧掩不是池中之物,是不会一直陪伴她左右的。
萧掩会像父亲一样,常年驻守外地,她们注定要聚少离多。
除非她能跟萧掩一起。
对啊,还有一条路,就是她随着萧掩走,萧掩到哪,她就去哪里,她又不怕吃苦。
想通这些,李蘅远露出笑意,道:“不然我去跟阿耶说,你去柳城,我也去,萧副将对你有偏见,如果他驻守柳城,以后柳城的兵就不会听你的了。”
萧掩心想那倒是不怕,自己的父亲再怎么和自己作对,就如国公所说的,他绝对不会出卖三郡的人。
只要父亲不当叛徒,不扯他的后退就行。
至于会不会听话,他们父子不管闹成什么样,也是父子,在外人看来,作为萧福生的儿子,他更好接管萧福生的权威。
这些他都不怕。
他只怕不能跟眼前这个人白头到老。
怕耽误她的人生。
而喜欢一个人,绝对不是耽误她。
看着眼前人清澈的眼睛,萧掩心底的恐惧又涌上来。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那应该坦诚布公的很阿蘅好好谈谈。
萧掩道:“阿蘅,那如果以后我又走了老路,不可能到处带着你,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又走老路。
还要谋反?
李蘅远沉吟好久,抬头见萧掩眸子好像带着期盼,好像又带着反对,十分迷茫。
她道:“我们这辈子不一定要走老路吧?”
萧掩缓缓摇头,但是深沉的目光十分肯定。
李蘅远道:“谋反会让百姓受苦,会牺牲很多士兵,我们就呆在三郡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谋反,现在看来,皇帝是对我们有所忌惮,但是也不是解决不了的事啊,我相信,有阿耶在,他一定能取得皇上的信任的。”
萧掩还是摇头:“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你满足于一件事,你会发现,你很快会在这件事上落后,当你满足于三郡安稳的生活,你就肯定会失去三郡,只有以攻为守,才有可能保持三郡的长治久安,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事实,必须要反。”
“可是阿耶在,不会让你反的。”
“阿耶早晚会把军权交给我,那我还是要走老路。”
“我不让你走,你还是要走?”
“这是我毕生的事业,也是我唯一的目标,你阻止不了我的。”
萧掩语气肯定,接着又道:“阿蘅,谁都阻止不了我,所以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有一天我可能就战死沙场,或者别的原因死了,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李蘅远又沉吟了好久。
后道:“一定要反?”
“一定要反。”
“我以死相逼,就是不让你反,你也会反?”
萧掩回答的很干脆无情:“不反不行,一定要反,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李蘅远心想,果然是天生的反骨,就是与众不同。
萧掩的决绝,让李蘅远明白一件事,或者说她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就是要么无条件的支持萧掩,换萧掩跟她在一起,要么就是她说服萧掩,为了她,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做冒险的事。
但显然的,后者走不通了。
所以她只能无条件支持萧掩。
李蘅远心中一动,抬起头道:“所以你这几天患得患失,犹犹豫豫,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萧掩点头。
又道:“景云跟我说过,他们门派有至宝,我能回来,你能做梦,甚至是檀香,都受到了那个宝物的影响,逸风怕我登基,所以启动了宝物,跟我同归于尽了。”
“这辈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到什么程度,但是总会比上辈子布置的更详细,那样景云就会更忌惮我,他们门派的人都高深莫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啊,我以前说我负责,说我保护你,根本就是我自负了。”
“阿蘅,我很可能保护不了你,我可能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我不敢奢求跟你订亲,我们在一起,我怕我害了你。”
398 亲疏
显然萧掩什么都考虑过了。
李蘅远问道:“就是这样,你也不愿意放弃谋反这条路,还是要走到黑?”
萧掩点头:“恩,头破血流也要反。”
李蘅远细想一下,后语气肃然道:“那景云要害我,威胁你,不让你反,你也要反吗?”
“我……“
谋反是他两辈子加一起都要完成的事业。
为了这个事业,岳凌风上辈子背叛了他,他也决定暂时不追究,先利用了再说。
为了这个事业,上辈子他忘恩负义,在所不惜。
为了这个事业,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我……”萧掩语气十分艰难道:“阿蘅,别逼我。”
就是他还是要选择谋反,哪怕她没命。
可是他说保她一身平安的。
李蘅远心头涌起一种隐隐的酸楚,并不是那么剧烈,想起来会疼,不想好像就麻木。
是啊,她并不是很生气。
因为到底是谋反和她二选一,萧掩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思想,要谋反,她是后来的,比不过这个思想很正常。
也好在是谋反,不是另一个女人跟她比较,用岳凌风的话,这叫人生观的不同,就没那么痛。
但是到底萧掩没有选择自己。
李蘅远突然自嘲一笑:“你又给我一个难题,不支持你吧,我就是无理取闹,支持你吧,我的理由实在不充分。”
萧掩心中隐隐有些畏惧,他不太想听李蘅远的答案。
李蘅远又道:“而且你并没有信心跟我在一起吧?说喜欢我,是迫不得已。”
不说出来会怕留有遗憾,但是说出来也确实不是要确定关系,是想让两个人都理智的考虑一下。
喜欢,但是他们面前还有很多困难,是不是光靠喜欢,就能够在一起。
萧掩微微点头:“所以这一次是我自私。”
李蘅远抬起手:“别的不多说了,这件事……”
她话还没说完,帘子又响了。
萧掩顿时火冒三丈,为什么每次他们说到关键时刻,就会有人打扰。
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婢女。
萧掩竖着眉头转过脸去,就见身后帘子旁,一个红衣耀眼的少年站在那。
萧掩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若是婢女也就算了,因为是李蘅远的婢女,可是怎么墨玉还能随便闯进来。
李蘅远看见是墨玉站在门口,也有些意外,这时从墨玉身后钻出一个脑袋,桃子着急的道:“娘子,婢女拦不住他。”
李蘅远眉梢微蹙。
墨玉旁若无人走进来,对着李蘅远深施一礼道:“娘子,属下前来是想求娘子一件事,属下可以不可以陪着大郎君去京城?这个任务,属下想接。”
“你想去京城?”
见墨玉很肯定的点头,李蘅远看向萧掩。
怎么大家都想去长安,之前萧掩说他去,现在墨玉说她去。
不过萧掩已经被阿耶留下来,肯定是去不了了,那他什么安排?
萧掩想都没想便轻轻颔首:“你去吧,正好能好好保护阿续,顺便还能送送夜寒轩。”
可是之前萧掩不是说墨玉更可靠,应该留下来陪她?
李蘅远不是要跟大哥争,是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萧掩说墨玉更可靠,那就是白景辰不见得可靠。
萧掩敢把她都交给墨玉,但是好像有白景辰的地方,就要有他。
这样一想,李蘅远问道:“那你同意让墨玉去长安,白景辰呢?白景辰跟着墨玉一起去吧。”
萧掩摇摇头;“白景辰就留在家里吧,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还是要有人保护你的,有李儒慕和白景辰,这样让人放心。”
李蘅远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一闪即逝,看吧,萧掩喜欢把白景辰放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这就是猜忌。
萧掩和墨玉都没有看李蘅远。
之后萧掩对墨玉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先出去吧。”
墨玉看向李蘅远。
李蘅远颔首。
墨玉面无表情的出去了。
墨玉一走,李蘅远见萧掩张嘴,先问他:“你说墨玉为什么一定要跟大哥去京城呢?”
李蘅远是打算安排两个人去保护大哥,但是她还没有行动,这个墨玉可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萧掩眼里闪过精光:“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吗?”
李蘅远点头:“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掩心想墨玉再厉害,也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还是解决他和李蘅远之间的事比较好,不然他总是不能安心的。
“阿蘅,我们方才……”
李蘅远站起道:“我要去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要去京城。”
萧掩站起来拦住她,李蘅远却不理会的样子,带着桃子,匆匆出门了。
399 惊艳
李蘅远和桃子躲在大门口后的墙根下,等萧掩自行离去了,二人才出来。
桃子不解的看着李蘅远:“娘子,为什么您不理郎君了?”
李蘅远看向桃子,大眼一挑,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你想知道?”
桃子忙不迭的点头,万一娘子真的要坏郎君,她也好劝一劝啊。
李蘅远道:“他今天对我表白了,所以我已经征服他了,不喜欢了,我决定甩了他。”
“啊!”
桃子急的抓耳挠腮:“郎君挺好啊。”
李蘅远心中一哼,挺好?
以前看萧掩干脆果决,现在连喜欢她都要犹犹豫豫。
他不是犹豫吗?
那她也吊着他。
就像他以前吊着她一样。
还说什么怕死,她怕死吗?她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只要他勇敢的和她在一起,她可以和他一起死。
但是这个男人就是有顾虑。
因为他考虑问题还是以他自己为中心,就把她当责任,而不想想她也可以替他分担。
等他什么时候自己知道错了,她再理他。
但是这些小心思李蘅远都放在心里,她逗着桃子,只说自己不喜欢萧掩了,桃子怎么劝都劝不住,可惜的很。
后桃子指着若水院方向。
“那娘子还要知道墨玉怎么想的吗?”
提起墨玉,李蘅远收起玩闹之心,看向若水院恢弘的屋顶。
墨玉又有什么秘密呢?
………………
若水院的厢房,夜寒轩正在低头看经文,门口一暗,他站起来道:“你回来了?娘子怎么说?”
墨玉顿了下,后道:“娘子被小白脸迷住了,她不用说,小白脸同意就行。”
夜寒轩认得那个小白脸,关系还蛮好的。
也听不出墨玉语气悲喜。
夜寒轩想了想道:“老墨,咱们先不说那个小白脸了,说你,你真的要去长安吗?”
墨玉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娘子都同意了,我当然要去了。”
夜寒轩十分兴奋,拉着他的袖子道:“你来,咱们说话。”
墨玉跟着夜寒轩到屋子里的两把胡椅前坐下,二人面对着面,中间没有隔阂,膝盖也顶在一起。
夜寒轩的神色还是方才那么兴奋:“你一定要去长安,是不是去陪我的?”
“我明白了,就像我听不到你的琵琶声,就难以入睡,你不给我弹琵琶,是不是也睡不着觉。”
墨玉:“……”
他黑着脸道:“谁跟你那么有病,我不是。”
夜寒轩:“……”
夜寒轩神色一变,突然放低了声音道;“老墨,自打从老龙湾回来你就不对劲,应该是你跟那寻仇打过一架之后你就不对劲了,你说他自己逃走了,但是当时我看得出,你撒谎了,当时是你把人放走的吧?你为什么放走人,这次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要去长安,还是和这个人有关,你背叛国公府了?”
墨玉潋滟着光华的眼睛一眯,如钉子般盯着夜寒轩看。
夜寒轩语气更急切了。
“我们都在国公府长大,国公府是我们的恩人,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不要去长安了。”
他说完,起身要走。
夜寒轩抬起胳膊把他按回到椅子上:“你要干什么去?”
夜寒轩打不过墨玉,但是目光不输人。
他道:“我要去告诉娘子,不让你去长安,去长安你就变坏了。”
墨玉:“……”
他突然又笑出来,道:“你不要去娘子面前胡说,我去是办正事,也不见得就能成,我坏不坏的跟去长安没关系。”
“那我也不让你去。”
墨玉好看的眉毛挑的高高的:“真的不让我去?你不用我陪你去?到长安人生地不熟,你自己怎么安顿下来,不要我帮忙?这一路上,你跟着大郎君,大郎君不跟你说话,别人也不跟你说话,你能挺得住吗?”
夜寒轩:“……”
墨玉又问:“你真的不让我去吗?”
夜寒轩眼中一转道:“那我看着你,不让你学坏,你跟我一去吧。”
夜寒轩去长安是要传道的。
本来他应该一个人走,但是突然朝廷来了圣旨,就正好可以跟李玉山一起。
所以他们的目的都不是一个。
墨玉忍不住笑,他是去保护李庆绪的,这傻帽到底怎么看着他啊?
夜寒轩头微微偏着,问道:“你笑什么啊?”
墨玉道:“我在笑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帽。”
“谁傻帽?”
“你……”
“你才傻帽,你快放开我,让人看见多不好。”
“怎么不好?你要这么说,我还就不放了。”
墨玉手搭在夜寒轩肩膀上,挑挑眉毛,这是在跟他挑衅。
夜寒轩心想,以前我也不知道那不好,但是自从那天我看见了一男一女,我就知道不管男女,靠的太近总是不好的。
他抬手去拍墨玉的手:“我不跟你玩了。”
墨玉冷笑:“哎呦,以前你贴我的时候我也没打你啊,现在你说不玩就不玩了?不行,你还给不给我告状了?”
“你不放手我就告状。”
“那我就不放手。”
“快放手,你看咱们这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我也不知道,不信你去拿镜子瞧瞧。”
二人说完,一起看下窗下,余光瞄到了门口,都傻眼了。
那大红的帘子前,一个红衣少女,正在张大了嘴的看着他们。
墨玉:“……”
夜寒轩还傻傻的问着:“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是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墨玉好看的脸变了个颜色。
窗外的斜阳正好照在地中间,那两把胡椅尤为明显。
一把空着,另一把上,半躺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眉目高深,棱角分明,茶色的眼睛充满异域风情。
在他对面,另一个男子,正倾身按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痴痴的笑。
他们中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半躺着,他倾身……
是那么的暧昧不明。
而两个都是好看的,又不会觉得呛眼睛。
苍天呐,她都看到了什么。
“你们,你们……”李蘅远用手指点着二人,什么时候来的重要吗?
已经不重要了,她看到了什么?
李蘅远之后哇的一声,语气很是惊艳:“所以,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
400 践行
夜寒轩道:“不是玩,是他要欺负我。”
“欺负?”李蘅远歪了歪脖子,语气意味深长。“哎呦,欺负啊?”
墨玉:“……”
他赶紧放开夜寒轩,同时踢了夜寒轩椅子道:“你别胡说。”
然后看向李蘅远:“娘子怎么来了?”
李蘅远还是方才的语气:“欺负?”
墨玉:“……”
夜寒轩这时候已经站起来,点着头:“是啊,娘子,他总是欺负我。”
“还总是……欺负?”
李蘅远拉长的语调,对着墨玉眨眼:“哎呦喂……”
墨玉:“……”
他真怕夜寒轩傻了吧唧说出他的事。
道:“娘子,夜寒轩这个人,他打不过的人都是欺负他,对了,您来到底什么事啊?”
同时心想,看娘子这样子,应该是没来多久,应该什么都没听见。
李蘅远也不是来找夜寒轩和墨玉逗笑话的。
见墨玉急于转移话题。
她笑了笑道:“你们不是快要走了吗?怎么也要喝一顿践行酒,就明日吧,我在萧二郎家设宴,请你们喝酒。”
有人要远行,家人送行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墨玉不疑有他,拱手道谢。
夜寒轩学着墨玉的样子:“多谢娘子款待。”
之后都站起。
夜寒轩突然想到墨玉说的那个小白脸。
呵呵笑了笑。
李蘅远见他笑容诡异,本来她都要走了,又停下脚步。
“你笑什么?”
墨玉也看着夜寒轩,这家伙不是要坏他的事吧?
夜寒轩瞪着两只深邃的眼睛道:“咱们国公府那么大,娘子却要在萧园款待我们,所以好笑。”
“好笑在哪里?”李蘅远还是不懂。
这还不明白?就是心理全是小白脸啊。
夜寒轩就要说出口。
墨玉预感到不好,一下子抱住他堵住他的嘴。
夜寒轩“唔唔唔”叫:“奇虎,奇虎……”
墨玉:“……”
这两个活宝也是够了。
李蘅远笑了笑道:“行了,你放开他吧。”
又道:“之所以在萧园,难道你们忘了,我们国公府还有死人呢。”
李娇娥死还没过七天,怎么好大吃二喝。
所以娘子知道他们在取笑她什么,故而解释。
墨玉看着李蘅远挑帘子的背影,手捏着下巴,娘子,可真是脱胎换骨的换了人啊。
………………………………
有国公府的下人在厨房进进出出。
他们是放食材来的。
李蘅远要为李庆绪等人践行,在萧园设宴。
萧园不比国公府,年八辈子都不举行一次宴会,当然什么都不够,要国公府另外带来。
萧掩和岳凌风在门口看着下人放东西。
国公府的下人好似是被叮嘱过,东西放的井然有序,人也都按照规矩进进出出,基本不用人操心。
岳凌风抬头,看见萧掩眉头紧锁,看着门框子发呆,
心中一动,道:“不想被人打扰?”
萧掩回过神来看着他,摇摇头:“为阿续践行,我也有份。”
别忘了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李庆绪收留了他,更是甄氏开导了他。
李庆绪,是比他亲兄弟还亲的人。
岳凌风心想那是什么事呢?
哦。
萧掩从李蘅远那里回来就魂不守舍。
而他是去表白的。
估计是失败了。
李蘅远那个人,行事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即便面对她最喜欢的萧掩,她也有可能做出让人捉摸不透的决定。
她和别的女子不太一样。
岳凌风安慰萧掩道:“但是宴请不还是放在你这里了吗?除了你,阿蘅没有更信任的人。”
那倒是。
他最信任的人也是阿蘅。
可是他们相互信任,只爱着对方,那为什么还不能愉快在的一起。
萧掩心中一动,好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
夜晚的萧园,廊下点上了一长串的灯笼,让那精巧的建筑在漆黑中以另外的形式展现出来。
院子里亮如白昼。
宴请定在酉时,李蘅远提前来了。
她走到廊下,漆红的柱子旁,萧掩一身黑色圆领,背负着手,正在那里注视着她。
他星辰般的眼睛波光流转,含情脉脉,在光下,好像似潋滟的桃花水,还有一丝精光在闪动。
好小子啊。
李蘅远停下来看着他。
这小子从她院子里走的时候还无精打采,突然就活了,还把不把她当回事了。
李蘅远眉梢微挑,笑道:“萧郎这是在等我吗?”
萧掩下了台阶,拉起她的手道:“一会娘子可愿与在下同饮几杯?”
还想灌她酒?
油腔滑调阿蘅都不叫了,还叫她娘子,这小子确实要反天。
李蘅远道:“可是今日是为了给大哥践行,你我喝酒,意从何来?”
萧掩看向天空道:“就为这朗朗乾坤如何。”
李蘅远沉下脸道:“你眼睛不好使啊?这是黑天,哪里来的朗朗。”
萧掩一笑,后道:“我心中有朗朗,娘子心中还没见到朗朗,所以娘子说没有,我愿与娘子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理想,愿意与娘子一起描绘朗朗乾坤,娘子愿意听。”
李蘅远越来越听懂,回头看着萧掩,语气嫌弃道:“说人话。”
萧掩无奈一笑,后道:“阿蘅,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们是一样的人,等你了解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个世道,你就会跟我一样了。”
“跟你一样也讨厌这个世道?”
萧掩:“……”
李蘅远心想这小子是想说服我谋反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易跟他打成共识,让生灵涂炭,置三郡将士与危险之中,这件事太大了,就算他喜欢萧掩,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也不能那别人的性命来成全他。
再者说,萧掩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为何生气。
她生气不是萧掩想着谋反而将她排在第二位,她生气是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想什么就是什么,不跟她沟通。
这样下去,就得她一味的去理解他,她就真的成了附属品。
谁愿意做别人生命中的配角?
反正她是不愿意的。
她要和萧掩平等。
李蘅远随即挑了眉犯了个白眼:“喝酒就算了,喝酒对身体不好。”
萧掩心想喝凉水是塞牙,那么喝酒……
他抿嘴一笑,点头道:“我是不会乱性的,阿蘅不用害怕。”
401 告诉
李蘅远怔了一下,想通后脸颊绯红,一拳打在萧掩肚子上:“你真是讨厌,等我告诉阿耶你到底有多么不正经。”
李蘅远说完蹬蹬噔就跑到屋子里去了。
萧掩捂着肚子,脸色泛白,喃喃道:“我发誓,我再也不跟她玩闹了。”
“郎君,兴致很好啊?”
突然一个干净低沉的声音传入萧掩的耳朵里。
萧掩抬起头,就见房屋东南角,一个道袍翩翩的青年正在灯下站着。
橘色的光辉,趁着他单纯干净的脸庞,他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更加人畜无害。
萧掩冷笑道:“道师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您现在不应该是给亡灵超度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景云道:“在下跟大郎君,也有些交情。”
李庆绪是个喜欢“无为”的人,跟景云有交情,那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萧掩道:“今日可要喝酒,道师不怕冲撞了亡灵。”
景云道:“还有没有亡灵,你知我知,没有什么好冲撞,萧郎不必拐弯抹角了,您就是不愿意看到我。”
萧掩道:“想不到方外世人,也有脸皮厚的。”
景云丝毫不气,道:“方才见郎君和三小娘子说笑的倒是开心,看来贫道的话,郎君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萧掩神色一变,心想,我本来犹豫不决,但是这老道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我怎能让他得逞。
虽然他要哄李蘅远,还没哄好,但是也不能让老道看笑话。
萧掩一气之下走近了景云。
“你的话我为什么要听进去?你算是我什么人。”
“我萧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我还偏偏就要做,既然我和阿蘅在一起能让你这么害怕,那我就非要和她在一起,我吓死你。”
吓死你三字他瞪大了眼睛,龇牙一狠,十分狰狞。
可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吓唬人吧?
景云一时间无所适从,后退一步:“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萧掩。”
萧掩道:“我让你想不到的地方还很多,你等着看。”
这是十足的挑衅语气。
景云声音沉沉道:“看来郎君一点也不听劝告,那以后若是在下有什么对不起郎君的地方,郎君莫怪。”
“你脸怎么那么大?对不起我我还不怪你?”萧掩道:“有本事你就使出来,你师父都与我同归于尽,我看看你们的道门至宝能有多少,能有多少人前赴后继的牺牲。”
“你记住了,你惹我,我就会怪你。你动我,或者动阿蘅你试试看,看咱们谁笑道最后。”
“你……萧掩你疯了?”
在景云的印象中,萧掩温文尔雅,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跟人恶语相向的。
萧掩这时朝着景云啐了一口:“你可以试试我疯没疯。”
说完赚了个身,往台阶那边走去。
“萧掩……”
景云不甘心的站在原地。
这时他的身后也传来一个声音。
“萧掩已疯,并对他厌恶的道士吐了一口痰,然后翩然离去。”
景云:“……”
他回过头一看,一个气质十分健朗的青年人站在他的身后。
那青年脸上一边有个针扎的酒窝,笑起来喜气洋洋,让人心生欢喜。
景云道:“岳凌风。”
岳凌风颔首:“大师你好哇。”
又道:“大师你很会算命吗?那你给我看看,我什么命?”
景云目光在岳凌风脸上一掠。
然后他淡淡而笑,摇头道:“稍后再来。”
留下这句话,他便自行走了。
岳凌风看着景云的背影眉心轻拢,这种道士到底是不是在骗人?
景云走到大门口,微微回头,这时那阳光健朗的青年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青年人?!
景云不可思议的摇头,喃喃自语道:“师父说我天生有慧眼,可以看透别人的命运,但是我怎么看着个岳凌风已经有三百多岁?”
可是人是不可能活三百多岁的。
景云不住的摇头,一定是太累了,看花眼了。
………………
景云离去是为了找一个人。
当他走到夹道尽头的时候,迎面和李庆绪走来一个桃花眼的少年。
少年气质恣意,步履潇洒,正是他要找的人。
“大郎君,十七郎。”
对面的人正是李庆绪和董养浩,见道长先打了招呼,二人忙着回礼。
之后李庆绪客气问道:“道师,您怎么在这?”
景云看向他身边的董养浩:“贫道想跟十七郎说些事。”
李庆绪羡慕的看了董养浩一眼,然后知趣的告辞了。
他走后,对于大师对自己的抬爱,董养浩有些受宠若惊。
“道师您要单独跟在下说话?”
景云转了个身,正好就到了董养浩身边,他道;“去萧园吧?咱们边走边说。”
董养浩答应着,但是心里的不安并没有降下来。
到底为什么,这位大师,要跟他单独说话呢?
被萧掩骂了一通,景云发现,他越是激将,萧掩对李蘅远的追求和喜爱,就会适得其反。
要想让萧掩放弃李蘅远,就只能釜底抽薪了。
景云道:“十七郎,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和李家三小娘子有什么渊源?”
董养浩心头像是被锤子锤了一下,他惊骇的看着景云。
“道师,您知道?”
景云颔首:“郎君一直模糊不清的事,贫道都看出来了。”
董养浩手指贴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看着李蘅远的时候,总会看见不一样的现象,这让他对李蘅远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内疚感和兴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喜欢李蘅远。
可是李蘅远并不喜欢他。
董养浩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抓住景云的道袍。
并问道:“大师,您有办法让阿蘅喜欢我吗?”
景云摇头:“这个贫道控制不了人心,但是贫道可以把你们的前生说一遍,我相信,你就会对三小娘子义无反顾了,你们的姻缘,上辈子就注定了。”
接下来景云将董养浩如何嫌弃李蘅远的事娓娓道来,再加上李蘅远之后的悲惨遭遇,没有一点隐瞒的告诉了董养浩。
见董养浩愣在原地快要哭出来。
景云道:“因为十七郎上辈子欠了娘子一个照顾,所以这辈子才要偿还啊,当然,十七郎也不必懊恼悔恨,也正是由于上辈子的亏欠,这辈子才能成就您和三小娘子的姻缘。”
“去把亏欠娘子的东西还给娘子吧,您总是这么被动的等着娘子喜欢,什么时候能还上债务?要主动。”
“萧掩并不是娘子的好归宿,上辈子也正是因为萧掩的狼心狗肺,才让娘子落得那步田地的,您要把娘子从萧掩身边夺过来,然后照顾她,所以一定要主动。”
要主动。
一定要主动。
董养浩身子转了个角度,正好对着萧园的方向。
阿蘅一定在那里吧?
一种十分悔婚的歉意涌上董养浩心头。
上辈子他竟然抛弃了李蘅远,让李蘅远受了那么多苦。
难怪李蘅远这辈子对他不理不睬。
原来都是因果报应。
他是活该啊。
董养浩攥紧了拳头,道师说得对,他要主动,这辈子一定都补偿给阿蘅。
看着少年坚毅表情,景云纯真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
有董养浩跟萧掩夺李蘅远,他就可以省事多了。
………………
屋里,旁人还没到。
李蘅远找了一圈萧媛媛,在西边小房间的胡椅下找到了。
丫的在偷点心吃呢。
李蘅远见是绿豆做的点心,看起来就很松软,萧媛媛用小舌头舔着,猫眼微眯,极其享受。
猫舔过了,她肯定是吃不了了。
于是李蘅远出了屋里,在厅里趁人不注意,也拿了两块到手里,然后又回答里屋,坐在椅子上品尝美味。
402 赠曲
一人一猫,躲在屋中一角,吃的津津有味。
萧掩追着李蘅远追到门口,正好瞧见了。
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丝极其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他睡在母亲的怀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所以他越来越离不开阿蘅,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们不可能呢?
萧掩悄悄走到李蘅远身后,趁着李蘅远不注意的时候,抢走她手中的糕点。
李蘅远大惊失色,慌忙站起。
回身一看,是萧掩干的好事。
黑着脸道:“你给我拿出来。”
萧掩佯装要往自己嘴里送。
李蘅远急的飞来一拳。
萧掩这次有了提防,躲过了,之后赶紧把糕点还给李蘅远。
心想我怎么忘了,不能跟她闹着玩啊。
李蘅远抢回来自己的食物,顿时又眉开眼笑。
看着那眼睛笑的弯弯的少女,萧掩蓦然也笑了,并且心动的想,挨打就挨打吧,谁让他很喜欢看她高兴呢?
萧掩的心头突然又是一动,食物对于李蘅远,感觉比命重要。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谋反对于他来说,好像是天生的任务,这就是逸风所说的反骨吧?
萧掩问道:“阿蘅,你真的喜欢我吗?”
李蘅远刚吃完东西,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目光温柔缱绻,带着期许盼望,神采斐然。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那她当然是非常喜欢的。
但是不能告诉他啊,免得有陷阱。
李蘅远抿紧了嘴。
萧掩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如果让阿蘅选择,是我还是食物,阿蘅怎么选?”
“你和食物?这怎么选。”
“是啊,阿蘅快要饿死了,有人让你杀了我,就给你好吃的,你怎么选?”
李蘅远吞咽一口,就算不饿死,有人给她好吃的,她也会犹豫的。
但是杀萧掩……
那太离谱的。
萧掩看李蘅远用不明就里的目光看着他。
他蓦然一笑。
他相信,阿蘅肯定会选他的,阿蘅很喜欢他,再说,食物怎么可能和人命比较?
阿蘅一定会选择他。
阿蘅做什么事都会考虑他的。
但是他好像很少考虑她的想法。
他只知道想给她最好的,却不知道她觉得什么最好。
这么换位一思考,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萧掩突然道:“阿蘅,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李蘅远撇撇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不想理你,不想跟你说话。”她还没原谅他呢。
萧掩莞尔一笑,很是轻松高兴的样子:“那都听你的。”
心里却想,就算跟他生气,也不会跑掉。
屋外李庆绪先来了。
萧掩拉着李蘅远出门去。
因为陆续又有人来,他们就不能说私房话了。
大家开始就席位。
给李庆绪和墨玉夜寒轩饯行,还是在萧园,地方也不大,所以李蘅远并没有请别的人。
就他们几个。
于是条案围成就着厅里见长的形状,正对着门口设了两排,一共八张,两排中间有缝隙,正好又是一个条案的长度,于是又安排两张条案,一共十个位置。
萧掩和李庆绪一个是东,一个是主客,于是每人坐一边,正是那两张补缺的案子前,萧掩在东,李庆绪在西。
李蘅远坐在李庆绪右下手。
这样就离萧掩更远。
所以坐下来后,她二人更没什么交流。
董养浩选择在李蘅远对面的位置,见二人和附近的人说话,没有向以往一样眉来眼去,他心中一动。
只听说这两个人闹别扭了,是不是就不会好了?
那就太好了。
董养浩不自觉露出笑容,一个劲的跟李蘅远攀谈。
那样潇洒的少年,突然间变得有些刻意粘人,他那桃花眼的潋滟之光也消失不见了,总觉得做作的很。
萧掩虽然在跟夜寒轩说话,但是也将董养浩的反常行为看在眼里。
他眼皮一垂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低头时,忽然看见景云对上董养浩的期待目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这家伙是不是被人挑唆了。
萧掩在袖子底下攥紧了拳头,这个景云,得想办法先除掉。
…………
厨房的饭菜好了,下人们开始上食物。
人多了吃饭,就要有酒有歌舞。
李蘅远在之前早有准备,所以她带了婢女来。
等吃到半饱,李蘅远对李庆绪道:“大哥,你不是最善于弹琴,我有个婢女,略懂琴音,让她赠你一曲。”
李庆绪的琴技可比胡旋舞跳的好多了。
他也很喜欢与人交流。
兴奋的点着头:“那快快请来。”
李蘅远拍拍手。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窈窕淑女。
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摸样,瓜子脸,大眼睛,柳叶弯眉,艳丽又不失温柔,在人群中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李庆绪歪了歪头道:“这个人我怎么在哪里见过?”
李蘅远道:“她是我的婢女葡萄啊。”
葡萄是烧水的丫头,后来李蘅远提拔她,发现她会抚琴。
问起来才知道,葡萄的母亲以前在府里做过乐伶,琴技是从小学的。
后来她被排到西池院烧水,偶尔也会抚琴,但是都是李蘅远不在的时候。
所以是从小的本事。
李蘅远又道:“我听过,挺好听的。”
她不懂得什么琴技,就知道好听和不好听。
李庆绪也想起来了,这个婢女,去过她的院子里好几次。
尤其是李蘅远失踪那次,她本来正在打一把剪刀,眼看就要成型了,谁都不见,这个婢女不顾身份直接闯到竹林里,差点让他骂了,后来知道是李蘅远出事,他才消了火气。
但是因为妹妹出事,太急切,并没有细看这个人,原来还会抚琴。
葡萄这时已坐到了屋子的西南角。
因为都是事先预备的,所以那里早早准备好了锦缎和古琴。
在弹奏之前,葡萄抬起手,先抚了抚琴弦。
细长的手轻轻的落下,慢慢的拂过,十分的小心翼翼。
她本就生的好看,这样的姿态,有种似水的温柔。
李庆绪心头一荡,他在弹琴之前,也喜欢这么轻轻的抚摸一下琴弦,是因为喜爱啊。
人只有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才会这么小心翼翼。
李庆绪再看葡萄的时候,眼里多了一层欣赏。
403 辞别
一连串熟悉的音符从那破旧的古琴中溢出。
别的声音都消失了,屋里顷刻间只剩下令人心动的曲子。
那曲子音调十分难,忽高忽低,低低切切的声音,好似顽童无精打采的背着文章,高音的地方,又如虎啸狼啼,大海涌波。
李庆绪拳头攥紧了。
这不是嵇康的广陵曲吗?
但又与他熟悉的广陵曲不同。
真的广陵曲已经失传,但是后人多根据残谱,牵强附会的要把它弹奏下来。
李庆绪自己也弹,自己也揣测嵇康的意境,可是无论是他自己弹的,还是他听别人弹奏的,都跟葡萄的不同。
他们弹奏的时候曲子虽雅,但并不旷达。
葡萄的琴声十分随意,让人莫名觉得畅快淋漓。
李庆绪不由自主就陶醉其中,跟着音符的跳动,他的思绪也在那忽高忽低忽喜忽悲的情境中弥足深陷。
铛!
直到一个音符收尾。
李庆绪思绪被旁人的赞美上拉回来,他细细的打量墙角的那个女子。
婉约温柔的气质少女,她是怎么把广陵曲弹得这么好的?
这时萧掩突然问道:“你怎么想到弹广陵散?”
李庆绪心中一动,是啊,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嵇康,这少女不是故意接近他吧?
只见葡萄站起,盈盈一礼道:“因为婢子知道大郎君最喜欢嵇康,送人礼物当然要选人家最喜欢最尊敬的东西,广陵曲再合适不过。”
李庆绪暗暗点头,那倒是,难道送他一盆狗屎?那也不叫敬重。
萧掩又问道:“你的曲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葡萄道:“婢子师承家母,曲子也是家母教给婢子的,每日玩乐之作。”
萧掩再没说话。
李庆绪起了好奇心,饮了一杯葡萄酒道:“玩乐之作?嵇康乃天下第一雅士,第一随性人,他的曲子,你说你是玩乐之作?”
所以对待前人,用玩乐心态,就很不敬吗?
葡萄目光转向李庆绪,颔首道:“正是,婢子想,嵇康做广陵曲,也是玩乐之作。”
所以作者做一个曲子,难道不是弹着玩乐又是什么?
即便是嵇康,他再飘渺神仙的一个人物,他也没把曲子供起来啊。
那别人弹奏,揣摩心意和意境就是虔诚,难道每弹一次,还要三跪九叩。
但这样的想法,好像跟他不同啊。
李庆绪一时间愣住。
忽听身边的人鼓掌称赞:“说得好,葡萄说得好,我要赏你一杯酒,来与我碰杯。”
葡萄也不拘谨,落落大方走到李蘅远面前,由着芝麻执壶,桃子分杯,二人碰了一下。
谁都能看出来,李蘅远这意思是给自己的婢女撑腰呢。
李庆绪本来也没有要为难葡萄的意思,于是看着她们饮酒,笑了笑,再没说什么。
葡萄喝完酒,就退下去。
接下来还有别人别的表演。
众人饮酒作乐,屋子里歌舞升平。
董养浩心中有事,以喝酒的样子,用袖口掩着脸,回过头去,正好见到自己的小厮进来。
他蹙眉,眸光带有疑问。
小厮微微颔首。
董养浩心中一定,攥紧了拳头,然后又回过身去继续跟众人饮酒谈笑。
对于董养浩和小厮的小动作,李蘅远并没有在意。
应该说旁的人她都没在意。
喝了不少酒,脑袋晕乎乎的,她一边看着表演,一边时不时的看着萧掩。
萧掩和墨玉不知道说着什么,没看她。
但是不要紧,他那俊朗的面容就够她瞧很久了,不用他看她,当然,他若是看她,她会更高兴。
真好看。
呵呵呵。
李蘅远心里正在傻笑,忽然桌子底下袖子动了动。
李蘅远回头看向李庆绪:“大哥拉我干什么?”
她声音不小,说话的众人都停下来看向他们。
李庆绪:“……”
他咳嗽一声,掩饰住尴尬,然后在李蘅远耳边道:“里跟大哥出来,有个人要跟你辞行。”
谁跟她辞行,要走的人不都在屋里吗?
大哥,墨玉,夜寒轩……
李蘅远垂着眼皮扫过去,没找到不在的人啊。
她刚要发问,李庆绪拉着她的袖口:“先走再说。”
让她说下去,什么小秘密都会暴露。
看着兄妹二人穿了鞋出去,墨玉目光一挑看向身边的萧掩,那样子是在问,他不关心?
萧掩目光从门口收回来,李庆绪也不是傻子,任谁害李蘅远都有可能,只有李庆绪不可能,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李庆绪拉着李蘅远要去见谁呢?
他们声音虽小,可他都听见了。
……………………
李蘅远站在西厢房的屋檐下,看看不远处的大哥,再看看眼前的中年人,真的很是意外。
中年人有天人之姿,身材高大威武,相貌白皙英俊,一身白袍在灯光下翩然若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李蘅远被风吹的酒醒大半:“原来是您啊。”
笑了笑,语气带着不可思议:“您还真是有魅力,能让大哥嫌弃又喜欢,还帮着您搭话。”
李庆绪为什么会站在不远处,不就是放哨吗。
李太白神色坦然,拱手一礼:“打扰娘子了。”
李蘅远对这个人印象不好,不光是因为这个人跟李梦瑶有联系,还因为这个人钻营。
但是此时看他那高洁潇洒的样子,再想到他的诗句,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了。
那么有才华的人,本来就应该得到别人的赏识,因为别人不赏识他才钻营,所以钻营也应该吧?
这样一想,李蘅远对于太白的歉意,就欣然接受了。
她回礼道:“不打扰,只是意外,没想到您还在范阳。”
并没有一直在范阳,上次聚会,他去郊外游玩了,才回来不久。
但是这些没必要跟一个小女孩说。
李太白点了点头,算是默然。
后道:“在下此次前来,是要跟娘子道歉的,因为李三娘的事,害娘子差点被人笑话,当时一直没有机会说清,在下之前也到过这里,不过没有入城,曾在郊外落脚,认识的李家三娘子……”
其实当时不是没有机会,当时他觉得都是自家亲姐妹,而且他一个成年男子,并不好参合其中,就什么都没解释。
而且李庆绪当时也是不满的送客之态,他就走了。
后来在回到范阳,听闻了关于李梦瑶的事,李蘅远差点丢了性命在这个妹妹手上,他才真的感觉到内疚。
原来内宅少女之中的争夺,并不是小打小闹,有人是你死我活。
而李蘅远曾经给他的评语就是说她不尊重女人,倒是一语中的。
404 选择
李蘅远见太白神色真挚,不是第一次见时的刻意讨好。
他也说了很多,说李梦瑶对他的招待和崇拜,然后他赠予的诗册之类。
这些本都是过去事了,而且人家男女之间要如何接触,也不用跟她报备。
但是太白解释的很清楚。
就是他和李梦瑶有些师生情谊,所以当时他才不能说。
对于这样真诚的中年人,李蘅远是埋怨不起来的。
她也从来没埋怨过太白。
聆听过后,李蘅远笑了笑道:“过去事了,我们就都忘了吧。”
灯下少女,笑的随和,也不同于那晚的凌厉。
看来是真的不在意了。
李太白放松一笑。
后道:“那就不打扰娘子了,明日在下要跟国公和大郎君的队伍一同去长安城,也是来跟娘子辞行的,后会有期。”
李蘅远哦了声:“难怪,原来您要走了。”
一想到太白的性格和才华。
李蘅远衷心道:“您一定能青云万里,心想事成的。”
李太白笑了笑,后道:“那娘子有没有什么忠告要赠予在下?在下洗耳恭听。”
一般要很好的朋友,在辞别的时候才会给忠告吧?
而且她又不是什么智者。
不过李蘅远还是脱口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李太白微愣:“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连她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得出他个性专营冒进,那些宦海浮沉的政客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易经上讲,阳极生阴,很多事往往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李太白诗词才华无人能及,那可能别人会因为他的才华忽略他别的东西,这样也不见得是好事。
而且这个人政治觉悟好像并不高,还不及岳凌风。
但是事情李蘅远没说。
她抿嘴一笑道:“咱们就当打个禅语吧。”
李太白想了想,后笑道:“是,在下还不及娘子有慧根。”
这纯属是抬举她,反正累死他,活十辈子,她也做不出来人家的诗。
论胸襟气度,太白兄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李蘅远接下来再没什么话好要跟这位中年人说的了。
不过她说的已经够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也不知道李太白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会不会记得。
不过有一点她预料的没错。
李太白因为诗写的太好,见到皇帝之后,很快被皇上赏识。
但是说重用,无非也就是让他写诗做词,在政治上,并没有予以重任。
但太白的抱负却不在于此。
于是心中郁结难捱,总是怨气满满。
他更看不上皇上身边的杨姓宰相和太监高力士,在言语行为上对二人多有讥讽得罪。
一次宫中设宴,皇上叫太白来给宠爱的贵妃作诗。
太白对女人向来轻视,想也没想,大笔一挥,还是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
他跳不出这些花啊、云啊、西子等美人格式。
高力士就对那贵妃说,李太白把娘娘比作赵飞燕,可是赵飞燕**后宫,是汉宫的红颜祸水,李太白这是讽刺娘娘呢。
贵妃听了十分有道理,就去找皇上告状,皇上爱贵妃胜过爱太白的才华,于是送太白千金,再也不用了。
这样太白在长安的政治生涯到此结束。
后来他投靠了打算忤逆的亲王,亲王事败,差点丢了性命。
也正应了李蘅远的猜测,这是个政治觉悟不高的人。
不过到底太白的才华实在过人,属于人间少有的类型。
于是政治上的郁郁不得志,成就了他才诗词上面的造诣。
“斗酒诗百篇。”
随便出口,就是万古流传千古流芳的美好诗句。
也被后世人成为诗仙。
可能这就是李蘅远所说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这时候,谁也没想到李蘅远能够一语成谶,就用一句话概括了太白兄的命运。
很快说完话,李蘅远邀请太白到屋里喝酒。
太白今日十分腼腆,不去了,要回去准备行囊,明日还要出发。
李蘅远心想可能他另有朋友要聚,于是也没勉强,把人送到门口。
太白走后,李蘅远回到院子里,一找之下,大哥不见了。
或许已经进屋了。
李蘅远没多想,径自回到屋里,不过李庆绪的座位上并没有人。
李蘅远刚要开口询问大哥,忽然听夜寒轩道:“你就跳一个嘛。”
让谁跳舞?
李蘅远坐回到位置上,就见众人都看向萧掩。
让萧掩跳舞?
李蘅远眼睛大亮,以前她怎么没想到过让萧掩给她跳舞看呢?
感受到四面八方如狼光一样的殷殷注视。
萧掩:“……”
他十分抱歉道:“我是真的不会跳舞。”
他就从来没学过这东西,琴棋书画,唱歌跳舞,他哪样也不行。
排兵布阵倒是还可以。
可是对于好客的胡人之地来说,主人不会跳舞,那可太失礼了。
众人敲着桌子起哄。
“来一个,来一个……”
李蘅远也跟着起哄。
萧掩还听见她的声音最大。
于是隔着杯盘,他不得不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警告,但目光里的感情多是哭笑不得。
李蘅远摇着头不看。
“跳舞,跳舞……”
看着那调皮的样子,萧掩宠溺的笑容从心底里发出,透过眼睛显示出来。
他笑道:“我是真不会跳舞。”
说完又道:“阿蘅,你替我跳。”
屋子里顿时一静,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李蘅远。
董养浩眉心轻拢,对萧掩道:“你和阿蘅有何关系,为什么阿蘅要替你跳?”
本来萧掩是真不会,所以是求助李蘅远。
可是董养浩这么一说,若是李蘅远不帮他,岂不是让董养浩看他笑话?
总有这个人觊觎他喜欢的姑娘,这已经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问题了。
萧掩道:“今日我和阿蘅一起是东道,所以阿蘅替我跳,有何不可?”
宴席摆在萧园,名义是李蘅远请人。
他们俩什么关系?
连夜寒轩都知道萧掩是李蘅远喜欢的小白脸。
还用问什么关系吗?
眼看着萧掩和董养浩拔剑弩张,气氛一度的不和谐起来。
众人目光再次聚集到李蘅远脸上。
她跳还是不跳?
跳就是给萧掩解围,那么就是扫董养浩面子。
如果不跳就是跟董养浩一起,让萧掩没脸。
所以最终会选择谁,就看她跳还是不跳。
405 逼迫
被这样必须选择一个人的目光逼视着,李蘅远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她就是喜欢萧掩。
也跟董养浩说过很多次了。
在这种时候,就更应该让董养浩明白,她是真的喜欢萧掩,免得董养浩总以为她举棋不定,反而会害了他。
李蘅远灌了一壶酒后站起,她笑容满面:“当然跳,你们谁看过我跳舞?”
那倒是真没看过。
萧掩手托着下巴,目光满是期待。
这时候他已经赢了,当然期待。
董养浩在袖子底下攥紧了拳头。
而其他人,也都没见过李蘅远跳舞。
夜寒轩和岳凌风坐在一起,他低声问道:“娘子跳舞能看吗?”
别向她打人一样,没有章法,就是很疼。
岳凌风心想李玉山跳舞跳得好,那可是有目共睹的,所谓虎父无犬女,李蘅远说不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呢?
墨玉弹奏,李蘅远在萧掩的榻上跳舞,风姿不逊于乃父。
热情的舞姿,众人都看傻了。
叫好声络绎不绝。
萧掩刚开始看还很高兴,后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蘅远光着的小脚上。
那洁白的脚,腻滑如琼脂,形状非常好看。
不断旋转的长腿,让宽大的裙摆变成了一个盛开的灯笼。
萧掩脸越来越黑。
这是他的女人,这些福利本应该他一人享有,怎么变成了众人的眼福。
一股无名火涌上萧掩心头,他在长案底下暗暗垂着自己的腿。
你怎么那么笨呢?
你怎么连胡旋舞都不会跳呢。
不然不就不用阿蘅解围了吗?
与萧掩的懊恼相比较,董养浩则是心头发凉。
很明显的,李蘅远这是在帮着萧掩,而帮着萧掩,就是告诫他知难而退。
可是景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萧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能给阿蘅幸福。
董养浩想大喊着告诉李蘅远这些,但是说人坏话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董养浩想到了自己的计划,回头看向门口。
自己的小厮已经不在那里,也没人给他递消息。
所以人到底来不来?
董养浩正向着,门外传来鼓掌的声音。
“看,我大闺女跳的多好。”
然后就是爽朗的大笑:“哎呦,跳的真好啊。”
浑厚如洪钟的声音,龙卷风过后般的大笑。
不用看脸,就知道是谁来了。
众人无不站起,都看向门口。
不一会的功夫,李玉山和董文举同时出现在门口。
众人纷纷行礼问好。
李玉山摆着手先进来,然后走到厅里的平榻下。
“哈哈,我大闺女跳的真好,怎么不跳了?”
他看着李蘅远,笑容由衷的开怀。
李蘅远气喘吁吁道:“被您打扰了呗。”
说完从榻上跳下来,跨上父亲的胳膊:“阿耶,您怎么来了?”
父女二人这时候已经走回到座位处,董文举在下人的引来下,坐到了李庆绪的位置。
李蘅远放来父亲的胳膊,给董文举行礼。
董文举笑容和煦亲近,道:“你们这些孩子在玩,我们两个老东西不打扰你们吧?”
李蘅远心想我阿耶可不老啊。
李玉山这时接过话,看向李蘅远道:“听说你们这边热闹,我和舍人正在喝酒,那我二人岂不是喝的很没意思,就来了。”
“阿蘅,你不请阿耶坐啊。”
原来是无意间来的。
李蘅远觉得阿耶太威严,还有董文举,那么正派的人,坐在她们年轻人之间大家根本玩不好,但是阿耶要坐,她还能不让吗?
李蘅远撒娇道:“您就坐嘛。”
她让父亲坐在自己的位置,桃子这边给她加了锦缎,她坐在父亲旁边。
这样坐好后,宴席和歌舞应该继续,但是有两个长辈在,果然气氛就不同了。
谁都没办法伸手去拿酒。
见此情景,李蘅远嗔怪的看着父亲。
李玉山见女儿那鼓起来的腮帮子肉呼呼可爱,忍不住掐了一下,后在李蘅远耳边道:“那阿耶总不能这样就走吧,最少也得喝一杯酒,不然多不好呀。”
那倒是,阿耶来了都没喝酒。
李蘅远抿嘴一笑,回头叫着桃子:“斟酒。”
等桃子斟满美酒,李蘅远端起铜盏看向李玉山和董文举。
“阿蘅敬翁翁和阿耶一杯。”
她也没什么理由好找的,心里想,我敬完酒,你们两个大人就回去自己喝吧。
谁都能看出李蘅远是什么意思。
萧掩听到那句翁翁,嘴角忍不住溢出满意的笑容。
对啊,董文举是翁翁,那董养浩就永远只能是十七叔了。
萧掩目光瞄向董养浩,突然却一愣。
董养浩看着李蘅远和董文举饮酒,他的右手支撑在坐下的锦垫上,半边屁股稍稍抬起,那分明是要起身的意思。
而她方才还虚假讨好的笑容不见了,桃花眼中露出来的光芒是有些急切。
他要干什么?
萧掩又看向李玉山。
李玉山刚刚放下酒杯,然后大手拍着李蘅远的后背哈哈哈笑。
这样的阿耶,他是不会骗阿蘅的,那说明他确实是无意间过来。
那么董文举也是吗?
董文举就不一定了。
如果董文举不是随意过来,而是有备而来,那会是因为什么事?
因为董养浩吗。
董养浩到底要干什么?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觉,在萧掩心头徘徊,让他俊俏的额头上青筋都一突一突的。
董养浩在父亲和李玉山喝完酒后站起,端着酒杯看向李玉山:“国公,在下敬您一杯。”
李蘅远没有敬酒词是因为想赶自己的父亲走。
而李玉山本来都打算走了。
那么董养浩这杯酒又出于何意?
李玉山端起酒杯,小孩子,敬就喝吧,也别管那么多理由了。
董养浩在这时道:“在下敬国公这杯酒,是想请国公将您的掌上明珠嫁给在下。”
说完看向李蘅远:“阿蘅,嫁给我吧,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所有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微微扬起,落在董养浩的脸上。
萧掩袖子底下的拳头快要捏碎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逼迫?!
李蘅远回过神来也傻了。
她不是已经跟董养浩说的很清楚了吗?她喜欢的人是萧掩啊。
406 中毒
“我……”
李蘅远眉心轻拢,就要拒绝。
这时董文举道:“玉山,您的掌上明珠实在太过可爱,犬子唐突了,但是犬子说的话,倒是可信,他说能照顾阿蘅一生一世,就不会耍赖。”
又看向李蘅远:“阿蘅,这里有这么多你的好朋友,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对啊,这里这么多人,如果直接拒绝,董养浩就会十分没面子。
他们两家可是世交好友,总不能因为儿女亲事就翻脸,可是如果不说,她明明喜欢的是萧掩。
在众多人之中,她都不能给萧掩一个名号,一点安全感,那还叫什么喜欢?
所以到底是跟董家的交情重要,还是萧掩重要?
自然是萧掩重要。
萧掩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可是真不好拒绝。
李蘅远看向董养浩,这个人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尴尬,让大家为难?
少女那清澈的眸子中带着一丝埋怨。
她板着脸,极其不高兴的样子。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可是没办法啊。
董养浩在袖子底下攥紧了拳头。
如果这时候不逼李蘅远表态,真的找不到机会了。
董文举和李玉山的到来,是董养浩使的计策。
本来李玉山明日要走了,董文举在跟他喝酒。
董养浩让自己的小厮去查探,二人真的在一起,那么正好,让二人一起来,这样他就能当着两位父亲的面,逼迫李蘅远答应他。
李蘅远心软,总不会让他没面子。
还有李玉山,也要给董家点情面,应该也会帮着他。
如果不这样,他如何能娶到李蘅远啊。
景云大师说的明白,李蘅远跟萧掩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是李蘅远已经对萧掩执迷不悟了。
董养浩又挺直了胸膛看着李蘅远,露出了紧张的笑:“阿蘅,你慢慢想,然后再回答我,嫁给我好吗?”
慢慢想还追问。
一遍不行问两遍。
她到底该怎么办?
李蘅远将目光转移到萧掩那边,她到底在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李蘅远突然尖叫一声。
“二郎,你怎么了?”
接着站起,向萧掩的方向跑过去。
众人都看向萧掩。
董养浩心想我这边要让阿蘅嫁给我,阿蘅去扑向萧掩,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注意力吗?
可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就不对劲了。
萧掩坐在那里,懵懂的看着大家,但是从他左边嘴角,正在缓缓的留下血迹。
黑色的血迹,像一条爬的很慢的虫子,慢慢的,往下流。
他的依然高洁的脸庞就显得有些诡异。
血迹是黑色的。
董养浩也慌了,萧掩到底怎么了?
李蘅远已经到了萧掩面前,并且岳凌风夜寒轩墨玉三个本来就跟萧掩很近的人全部围上来。
李蘅远捧着萧掩的脸,声音颤抖道:“你怎么了?”
萧掩依然懵懂,看向岳凌风。
岳凌风手抓着他的脉,脉洪大,来势汹汹。
“热毒侵体,萧掩,你没有感觉吗?”
岳凌风话音刚落,噗的一声,萧掩身前的杯盘,全部喷上黑色的鲜血。
就连李蘅远的衣服上都是。
而萧掩那俊逸的脸,瞬间变得苍白,黑血星星点点衬托其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蘅远失声大叫:“二郎,你到底怎么了?”
萧掩嘴唇颤抖一下,接着一翻白眼,顿时晕了过去。
岳凌风叫夜寒轩帮他:“萧掩中毒了,快……”
之后岳凌风什么都没说,夜寒轩和他一起,将萧掩匆匆往外面抬,李蘅远二话不说跟了过去。
屋子里其他人这时候也乱了。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中毒。”
“是啊,怎么会中毒,哪里来的毒品。”
要知道这可是萧掩自己家。
菜饭都是他自己布置的,怎么会中毒。
董养浩心想,萧掩一定是假装的,这样一乱,大家都关注在他中毒上,谁还记得他曾经问过李蘅远的话?
现在李蘅远回不回答他,都没人在意了。
屋里的人这时候都要出门去探视萧掩。
突然就听到一声震怒的声音:“谁都不许离开。”
众人回过身一看,是李玉山突然一吼。
方才一阵混乱,大家都关注萧掩,竟没人看他。
国公发话了,屋里的人全部都停下脚步。
景云上前一步走向李玉山:“国公这是何意?”
是啊,李玉山的语气可不怎么好。
董养浩心想莫非真有蹊跷?
李玉山道:“二郎明显是中了断肠草的毒,这种毒药吃下去,肠胃溃烂淤血,所以再吐出来,血是黑的,中毒之人,十个中只能有一个侥幸活命,十分狠毒。”
说道这里,他虎眼暴突,是一副嗜血的模样。
“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毒,老子将他千刀万剐。”
所以萧掩是真的中毒,不是转移视线?
董养浩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
萧园后院萧掩的卧室,岳凌风正在给萧掩灌肠洗胃。
那个场景,一般人是看不了的,所以大家都被他赶出来了。
李蘅远趴在门口哭。
夜寒轩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求助的看向墨玉。
墨玉沉吟一下道:“娘子,郎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李蘅远回过头来看着他,神色茫然,目光空洞。
“真的会没事吗?岳凌风说是断肠草的毒,非死即伤,你看岳凌风都满额头的大汗,真的会没事吗?”
所以所有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墨玉抱歉的看向夜寒轩。
夜寒轩抓抓脑袋,后看向李蘅远:“娘子,郎君要是死了,你可要给他报仇啊。”
墨玉:“……”
李蘅远一下子瘫软在门口,嚎啕大哭。
“萧掩不会死的,萧掩绝对不会死的。”
夜寒轩道:“可是大家都觉得他就不活了,您也看见了,方才不停的吐黑血。”
昏迷不醒,但是血一直没停过。
李蘅远吓得眼睛一翻。
墨玉:“……”
他赶紧把夜寒轩推到一边,抱起李蘅远掐着人中。
李蘅远很快睁开眼,看着墨玉就会想到萧掩为了让她不要变心,穿着红衣服在她面前晃悠的场景。
她们刚刚开始,感觉好日子也刚刚开始,怎么萧掩突然就中毒了。
墨玉心想这样下去,李蘅远肯定撑不住的。
他低声道:“娘子,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能力,不是靠说的,就是靠遇到大事看这个人的应对能力,郎君还有救,你自己却哭得死去活来,如果郎君没事,你岂不是白白伤心。”
“说句不好听的,果真郎君有事了,正如老夜所说,您不还要给郎君报仇,可是你在这里哭,仇人早跑了。”
李蘅远的眸子一圆。
墨玉神色肃然:“难道属下说的不对吗?郎君之前还好好的,那断肠草的毒药,是巨毒急毒,总不能是昨天下的,就是方才,所以凶手就是方才咱们几个的其中一个。”
李蘅远抓住墨玉肩膀站起来。
“你说凶手是自己人?”
他们方才吃饭的时候,可不都是自己人。
李蘅远问完,心头一阵阵恶寒,自己人,给自己人下了毒。
她转而又哭出来:“那现在人都散了吧?原来我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有人要毒害萧掩,他把仇人给放了。
墨玉蹙眉道:“亡羊补牢,兴许人还没走,再者说,国公方才不是还在吗?怎么样了,咱们先去看看。”
对,父亲方才还派人来问萧掩怎么样了。
有父亲在,说不定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
李蘅远迈步往前走,她能感觉自己的脚步很虚浮。
她甩甩脑袋,那自己冷静。
墨玉说得对,越是遇到大事的时候才真正考验一个人,萧掩现在需要她,她说过要和他平等,她还要为别人撑起一片天。
这时候,绝对不能倒下。
407 凶手
房门外没了声音,岳凌风将银针包裹抖开,拿出一根七寸针,刺入萧掩右手中指。
只一下,萧掩便悠然转醒,接着咳嗽不断。
岳凌风抱着臂看着他,神色满是难以置信的好奇。
“你自己给自己喂的毒药吧?”
萧掩勾唇一笑,但是他脸色苍白,人也十分虚弱,所以这一笑,竟然是十分惨淡的感觉。
岳凌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萧掩有气无力道:“不然,阿蘅难以抉择。”
所以这样,大家把目标都转移到他身上,董养浩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逼迫李蘅远跟他成亲。
岳凌风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这可是断肠草,你们叫断肠草,我们马钱子,是巨毒,吃了真的会没命的,你不要命啊?”
“有你,我怎么会,没命。”
所以还怪他了。
岳凌风道:“是啊,没有我,你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可是你的福星。”
又道:“不过下次,你不要再用这种方法了,万一我也救不活呢?”
就是知道他能救活才这样做的。
萧掩闭上眼,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那也分明是胸有成足得意的笑。
岳凌风心头一跳,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突然低声道:“萧掩,你这次不是针对董养浩吧?”
这么一件小事,萧掩也不至于拿命来开玩笑。
所以萧掩另有目的。
萧掩中毒是真的,不然他如何跟大家交代,难道要说为了阻止李蘅远嫁给董养浩闹着玩?
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毒自己。
岳凌风想通之后喃喃道:“既然有毒药,就一定要追究下毒的人。”
而方才听李蘅远等人的意思,就是去找人了。
李蘅远会找到谁?
萧掩又嫁祸给了谁?
“萧掩你这次的苦肉计,还是攻击战?”
萧掩没有睁眼。
因为肚子里绞痛难忍,折磨的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却从未有过的安心。
断肠草毒药不是谁都能有的,阿耶一定知道谁有,能帮他报仇,他就再也不用受人威胁了。
………………
李蘅远和墨玉夜寒轩三人到了前庭的时候,见屋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官兵。
一想就知道是谁叫来的了。
李蘅远心头松了一口气。
她忽略的事,阿耶都想到了,所以她还是太幼稚。
门口的守卫李蘅远不认得,但是谁都认得她。
李蘅远只一抬手,那两个守卫就自动站到一边。
在没靠近屋子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已经听屋里传来争吵声。
“这分明是有人栽赃,贫道为何要毒害萧二郎。”
“原因不便讲明,但是我李某人知道,这是断肠草的毒药,生与南方,咱们北地的普通人怎么会有,又怎么会知道?但是你们这些道士就不同了,什么毒药没见过,不是你又是谁。”
“再者说,若不是你,你的怀里为什么藏断肠草的毒药?”
“这毒药贫道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有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到我国公府驱邪除孽,道士却带了毒药,你说你没有心思害人,真是没人信啊……”
到了门口,这争执声越来越清晰。
明显就是景云和阿耶的。
李蘅远恍然大悟,萧掩天生有反骨,景云只要杀了他就后顾无忧了。
所以萧掩天天担心,担心景云找他麻烦,因此都不敢对她好。
这担心不是没由来的。
这个道士实在可恶。
李蘅远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窜上来一个黑影,接着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脖子处拔凉,身子也被人夹住了。
李玉山在屋里大喊:“混账道士,你快放开我女儿。”
李蘅远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景云就在门口不远处,他四面楚歌,无处逃脱,见她进来,手疾眼快挟持了她。
而她身后的夜寒轩和墨玉谁都没来得及出手,屋里的人根本没想到她会来,就更防不胜防了。
这是个倒霉的意外。
…………………………
景云挟持了李蘅远出了屋子,并对围过来的李玉山道:“贫道并没有给萧掩下毒,贫道是方外人士,怎能随意杀生?贫道想杀死萧掩,有很多办法,犯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下毒。国公您现在替我澄清,还来得及。”
李蘅远心想难怪景云和萧掩总是打口水仗也没有实质行动。
原来道士不能随便杀人。
那萧掩的毒……
景云在范阳也算是德高望重,不好惹,所以萧掩也不敢轻易动他吧?
不过这次如果定实了萧掩是景云毒杀的,景云随意杀人就会身败名裂。
不光是在范阳呆不下去,国公府要拿下他,百姓也不会有什么说法了。
李蘅远心下一下子明亮。
毒是萧掩自己下的,为了陷害景云。
李蘅远想通这些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景云说完话后,她见父亲在思考。
如果阿耶也起了怀疑的心思,这次不追究景云,那么景云就会一直缠着萧掩了。
一边是人间的正义,就是不能撒谎,一边是萧掩。
到底选择谁?
再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
李蘅远毫不犹豫道;“阿耶,他说道士不可轻易杀人,那为何又挟持我,他为何带有凶器?”
李蘅远清脆的声音使得院子里短暂一静。
李玉山心疼女儿,吼道:“你这臭道士,还不放了阿蘅,不然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你。”
景云心想我此时放了李蘅远,那就会身陷囹圄,再无出头之日。
他道:“既然国公不肯替贫道澄清,那就别怪贫道无礼,三小娘子借贫道一用,贫道确保安全自会放人,但是国公若是不依不饶的话,那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就别说道士了。”
说完将李蘅远逼得死死的,带着他脚步点地,很快跑入无边的夜色。
因为景云手中挟持的是李蘅远,大家就算心有余,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玉山更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让属下围堵。
等人不见了,李玉山急的一挥手臂:“追。”
这时候再追,怕是追不上,即便追上,不是也不敢行动吗?
墨玉从方才景云的身手看,这人功夫不在他之下。
便对李玉山道:“国公,请让属下和夜寒轩去。”
李玉山大手一挥:“还不去。”
夜寒轩脚上功夫无人能及,带着墨玉,二人也很快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