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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在观     世玺txt下载     世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77 客人

    广陵院是李庆绪的地盘,董养浩一直跟李庆绪住在这里。

    所以他们和一些要好的人,早早就到齐了。

    李庆续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也就是靠北的,正对着门口的那两张长案,在左边。

    右边腾出来的空自然就是给李蘅远留的。

    董养浩挨着他坐在左上首。

    见李蘅远和萧掩一起进来,大家都站起来。

    李玉山都不让李蘅远跟萧掩玩了,不少人都有听说。

    不过她二人一起来,李庆绪还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那个伯父本来也管不住这个妹妹,而且他跟萧掩还是好朋友呢。

    董养浩看着着穿的大红的两个人微微蹙起眉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小两口,故意穿成一样的衣服来见客呢。

    萧掩远远的就感受到两道锋芒在前的凌厉目光,抬头跟董养浩对上,后勾了勾唇角,然后回身在李蘅远耳边低语几句。

    他说的是要坐在李蘅远身边。

    李蘅远和他打闹惯了,抿嘴一笑;“粘糕。”

    说完顺着萧掩的指引,坐到了李庆绪的右手边,萧掩就挨着她坐在下手。

    而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亲密无间,俨然热恋中的男女。

    董养浩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脸都绿了。

    等李蘅远落座,又都认识的人,大家不免闲聊起来。

    还有一些人没到,所以主菜还没有上,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董养浩先想找机会跟李蘅远说话,很显然,现在不是好时机。

    李蘅远暂时也没有心情关注他,因为她邀请的楚青云还没有到。

    所以任凭别人如何热闹,心里有事的人,内心都是冰冷的,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李蘅远时不时的盯着大门口,没等到楚青云,却来了一位目下无尘的翩翩白衣青年。

    这人在婢女的引领下缓缓走进厅里,他的到来,本没有声音,可不知为何,大家就是感觉到了,都看向门口。

    他清瘦高细,大而清澈的眼睛用天真不容识错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可即便是这样的扫视,还是看起来很天真,就是一派人畜无害,无辜如山间精灵一般的样子。

    竟然是景云道长了。

    李蘅远心想,这道士长得清纯可人,但心思之深,是别人无法猜测的。

    好在她知道他为什么来。

    因为檀香复活,是她让人给景云送的消息,今日他应该是来收服檀香的吧?

    要是不知道他的目的,还真会被吓一跳呢。

    李蘅远看了一眼李庆绪,李庆绪会意,兄妹二人立即起身相迎。

    景云却径自走到萧掩身边,对众人道:“贫道无事,就是找萧二郎聊聊天而已。”

    李蘅远目光微蹙,景云不是来帮她收拾檀香,是来找萧掩的?

    李蘅远想起萧掩告诉他的话,景云的师父就是上辈子跟萧掩作对的人,这辈子,就变成景云。

    那么他今日来找萧掩,是萧掩有什么地方让他起了戒心吗?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萧掩并没有因为景云的话而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他身边的座位墨玉已经走了,看墨玉那冷如冰霜的脸,也不打算让座。

    萧掩站起来对景云道:“那么道长可否与在下找个清幽的地方坐坐,咱们边喝边谈。”

    景云道:“刚好。”

    李蘅远见他二人找了后排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坐下后,立即有婢女捧着火盆放在他们身后,萧掩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目光点了点,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李蘅远微微颔首,萧掩做事,她向来放心。

    李蘅远收回目光之后,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她一看,脸上难掩喜色,这人正是楚青云,在桃子的引领下向她走过来。

    李蘅远按住李庆绪,自己站起来去迎接他。

    他们在后排的两坐灯树旁相遇,李蘅远脸上带着浅笑嫣然的娇美姿态:“郎君来了?快入座吧。”

    楚青云见识过李蘅远的天真烂漫,见识过她的富贵逼人。

    但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妩媚勾人。

    那一袭红衣落在他眼里,然后在心里放了一把火。

    李蘅远到底是李蘅远,国公府用富贵堆出来的小娘子,不管什么样子,都能轻松的驾驭,还不会让人产生错觉,她不是他。

    楚青云的心里倏然便想起自己青梅竹马的妹妹来。

    妹妹跟她相依为命,跟她溪边鸳盟,他发过誓等报了仇,会让妹妹过好日子的。

    可是跟李蘅远一比,他要发多大的财,才能让妹妹跟李蘅远有比较啊。

    李蘅远见楚青云看着她,眸子痴痴但是里面不仅有一些情愫,还有意味不明的酸涩在其中。

    她想了想,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当然,这也不重要。

    李蘅远柔声道:“郎君,怎么不落座?”

    楚青云一怔之后回过神。

    “娘子请。”

    李蘅远道:“郎君请。”

    那郎君两个字声音婉转,叫的非常动听,楚青云心想,这个贱种也不是一无是处,倒是会撩拨男人,等过了今晚娶了她,到要先睡她一觉再把她关起来折磨。

    李蘅远看见楚青云眼里有奇怪的光一闪而过,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含义,但是那种目光盯着自己看,就如毒蛇吐着信子,让人恶心又害怕。

    她心想,这个畜生一定没想什么好事,等过了今晚,我要对他严刑拷问,让他欠我的,统统都还回来。

    李蘅远清楚青云第一排挨着董养浩座。

    楚青云一看,都是达官贵人家的郎君,每个人都衣着不俗,透着珠光宝气,再看他的一身布衣,就显得寒酸至极,他自己都觉得自惭形秽。

    但是能有机会跟这些人坐一起,就算寒酸,也应该硬着头皮过去的。

    但是不行,他一会还有事要办,会提前离席,所以不能坐的那么靠前。

    楚青云指着萧掩对面,后排的位置道:“娘子您不必费心了,在下就坐在那里吧。”

    李蘅远知道他一会还有任务,也不强留,点点头:“那您随意用餐,不要客气。”

    楚青云拱手道谢:“让娘子费心了。”

    李蘅远笑了笑转身,能他娘的不费心吗?为了这厮,她都费老心了,必须灭了他。

0378 做媒

    景云见萧掩的目光一直跟着李蘅远走。

    低头啜了一口青酒。淡淡道:“万年的铁树要开花了,萧掩,你不是除了造反,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吗?喜欢上李蘅远了。”

    萧掩回过头来道:“道师很了解我吗?”

    景云道:“你应该有感觉你是怎么回来的吧?不光你,李蘅远的梦,董养浩的恍惚,檀香的附体……这些都跟我师父有关,师父用肉身献给一个宝物,引时光倒流,你们才能回来,所以对于你的前生,我是了如指掌。”

    萧掩颔首道:“我确实一直有怀疑,当我回来的时候,逸风大师却很快不在人世了,当时我就觉得是跟他有关,还真是。”

    “所以李蘅远能翻盘,你们今日还能高高兴兴坐在这里吃饭,都是我师父牺牲自己的原因,你捡来的便宜,却从来没有对师父道过谢。”

    萧掩冷笑;“要不是你师父捣乱,我上辈子到现在,肯定已经把阿蘅救出来了,我们早都在一起,别的事也差不多要完了,我们有过不完的好日子,我没去道观找道师算账,您就别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了。”

    景云听着不客气的话,清纯的脸上一怔,其实他是很生气,但是因为他相貌无辜天真,所以只觉得很可爱,倒没觉得怎么生气。

    萧掩自斟自饮不理他。

    景云突然呵呵冷笑:“我忘了告诉你,虽然时光倒流,但是人该有的宿命还是会有的,迟早或晚,这是上辈子欠下来的账目,谁也逃不掉。”

    萧掩浅笑不做声。

    景云道:“怎么你不信啊?”

    “要我说,李庆绪还是会离家出走,倒是甄氏不见得会自杀了,可是谁能保证她不出意外,你看刘老太太,上辈子是瘫痪,所以引得楚青云出现,这辈子虽然没瘫痪,但是也众叛亲离,伤了脸,也就是说,郎君你还是不可能做皇帝,李蘅远该受的苦,一点也不会少,因为她前面福气享的太多了,这就是因果。”

    萧掩沉吟一下,再看向景云的目光肃然而冷漠。

    他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因果,我只知道上辈子刘氏陷害忠良,活的十分滋润,但是这辈子她死了,上辈子李梦瑶为非作歹,害得阿蘅吃尽苦头,这辈子她残了,上辈子阿续是离家出走了,这辈子或许还走,那又能怎么样?这辈子国公还活着,有钱,有权,出气散心看风景不可以啊?收起你的因果,我只相信老夫子的话,他说尽人事,听天命,尽人事在前,然后才听天命,我们人事还没尽,不可能如你所愿听天命。”

    景云眉头蹙起。

    萧掩这时见李蘅远提盏,低头一想,看着景云笑了笑:“不然咱们打赌,上辈子楚青云可是害了阿蘅一辈子,你看他今日能不能活过明天。”

    景云道:“欠人家的,就要还。”

    萧掩点头:“所以楚青云是来还债的。”

    景云提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那边李蘅远的声音突然传遍整个厅里。

    “楚郎您真的尚未婚配?”

    这话在一群推杯换盏的少年人中提起,然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动作,然后都看向左手边看在门旁的座位。

    楚青云不知道李蘅远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笑道:“当然没有。”

    李蘅远一副很可惜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吗?一个都没有。”

    楚青云想起苏映雪,他的妹妹,他们很早就约好好一辈子厮守,但是这个时候,他还要娶李蘅远,当然就不能说?

    楚青云摇着头:“在下从不跟女子亲近的,从小到大,一个都没有。”

    李蘅远立即露出开心的笑容,道:“那您也不用急,我们北地多得是漂亮的女子,等赶明儿时间空下来,我跟您介绍几个。”

    楚青云心中冷笑,过了今晚,我就可以娶你了,到时候你的婢女都随便我享用,还用得着你介绍?

    他站起来拱手道谢:“多谢您费心。”

    李蘅远道:“客气什么快坐吧,这不值当什么的。”

    说完看向李庆绪:“大哥,人家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双,我想当媒人呢,好想给别人介绍姻缘,能积德呢,你说好不好?”

    哪有小娘子要给人做媒的。

    屋里众人哈哈笑。

    但是说话的人是李蘅远啊,她本来就不学无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李庆绪更是个离经叛道的人,拍着手道:“好啊,那是好事,你想给谁说媒?”

    李蘅远眼睛一眯,眼角笑眯眯的故弄玄虚,然后道:“是我的婢女啊,我的婢女都没订婆家,得好好选人。”

    岳凌风听了心头咯噔一下。

    他比谁都敏感,所以发现樱桃那小丫头总是勤劳的给他送些小礼物小吃的,虽然都是李蘅远同意过的,但是那份心思,能看出是樱桃对他的好。

    可是他的身份,是注定要辜负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不可能跟樱桃在一起。

    岳凌风看向李蘅远,可是如果李蘅远这时候提到樱桃,他不答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樱桃如何下的来台?

    岳凌风正想着,李蘅远拍拍手道:“把她带进来了吧。”

    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两个婢女打扮的少女从外面走进来。

    岳凌风眉心几不可查的动了动,为首的还真是樱桃。

    他就坐在李蘅远那边第三个位置,求助的看向李蘅远。

    但是李蘅远并没有看他,而是招手叫着自己的婢女过来。

    等二人都站到她身侧,樱桃回头看向跟自己一起来的人:“你如愿以偿了,娘子要为你做主。”

    来人身形玲珑气质婉约,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正是苏映雪。

    苏映雪并不知道李蘅远有什么安排,大家屋里达官贵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脸瞬间就红了,她低声叫着李蘅远:“娘子,您到底什么事啊?”

    李蘅远懿旨身边的墨玉:“你不是要见他吗?”

    苏映雪因为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所以进屋的时候都低着头,被李蘅远这么一指,他抬了抬眼,正好看见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苏映雪脸更红了,但是是喜出望外的娇羞红色。

    她语气极其兴奋的叫着墨玉:“墨大哥。”

0379 送人

    墨玉常年挂冰的脸一沉,淡淡道:“我娘生我之后并没有再生孩子,后来她便死了,我也并没有妹妹。”

    墨玉明显的排斥,让苏映雪又惊又羞,之前墨玉对她不是这样的啊?

    李蘅远这时候看着墨玉,科插打诨道:“我见她跟你这样亲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正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她还没有婆家,你也没有订亲,不如你们凑合凑合得了。”

    苏映雪听了方才的惊讶就忘了,羞涩的低着头,但她低头的时候,眼角带着的期待笑意附近的人都看见了。

    墨玉却道:“娘子,属下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凑合两个字,承蒙您的美意,您还是把她介绍给别人了。”

    若说之前的墨玉的冷淡是他的性格,那此时的冰冷回绝,就是刻意为之了。

    到底这是李蘅远搭的话,墨玉若不是非常不情愿,不可能驳主人的面子。

    苏映雪呆若木鸡的看着墨玉,这不应该啊,墨玉带她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李蘅远跟墨玉说的话,在之前就已经跟墨玉通过气了,不然众目睽睽,她怎么好让墨玉拂了女子的心意呢,男主拒绝女子,到底是不解风情的事,会被人说笑的。

    所以墨玉此时顶撞她,她也不恼。

    笑呵呵道:“那我也不能让婢女嫁不出去,你不要算了,那是你没艳福。”

    说完看向众人:“各位郎君,我这婢女相貌如何?可有愿意接收的?”

    历来的风俗,赴宴的时候,家主叫出婢女伶人陪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客人满意的,直接带回家更不是新闻。

    只是在坐的人都年轻,好像还没到赠送婢妾的年纪,谁都没想到李蘅远会这么好客。

    宴席上的众人兴奋起来。

    苏映雪如遭雷击,等明白过来李蘅远是什么意思后脸上血色尽失,厉声道:“你不能把我送人。”

    屋里由于她这声音顿时一静。

    李蘅远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为何?为何不可能,你是什么人,我为何不能把你送人。”

    她是婢女,她为了跟墨玉在一起,所以签了卖身契。

    当然不签她就没钱吃饭,所以最后还是签了。

    “可是我之前并不是你的婢女。”

    李蘅远冷笑道:“现在是了,再者说,是你自己同意我帮你找婆家的。”

    在她们来之前,李蘅远便问过苏映雪有婆家没有,李蘅远还特意提到墨玉,苏映雪以为她要把自己跟墨玉凑成一对,就十分乐意的说让她帮自己找个婆家。

    “可那是有人选的,我自己有人选,你不能把我送人。”

    苏映雪说到最后,拳头攥紧了。

    樱桃怕她伤到李蘅远,所以挡在她面前。

    李蘅远无所谓的摇摇头。

    后看向众人道:“各位,你们都看见了,我的婢女,让我帮她找婆家,还说有目标有对象,这哪里是婢女,她比我一个娘子都横。”

    众人都是家有奴婢的人,当然看不惯苏映雪这种和主人大吼大叫。

    李蘅远见众人蹙眉指指点点这苏映雪,嘴角勾出一抹笑。

    又道:“还是那句话,我答应她的事,就得帮她办到,各位郎君,有谁愿意将这位婢女带回去的吗?”

    苏映雪还要争辩,却发现没人出头,不由得放心下来。

    可是心刚放下又觉得不是滋味,怎么,她貌美如花,这些人还不想选她?

    自己看不上别人而没成的姻缘和别人看不上自己没成的姻缘不一样,虽然结果都是没成。

    在坐的男子中,都非常年轻,要么刚刚成亲正跟娘子如胶似漆,要么就是萧掩李庆绪那样的人呢,都跟李蘅远关系好,谁能要苏映雪。

    可是这却愁坏了李蘅远,她是希望有人要走苏映雪啊。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的青年道:“三娘子,把她送给在下可好。”

    这青年声音有些沙哑,所以十分好分辨。

    李蘅远惊喜的抬起头,这人长得白胖白胖的五短身材,眼睛如豆子大小,摸样十分好记,也十分讨喜。

    他就是阿耶参将的一位小郎君。

    她特意请来的,叫做潘兴安,跟潘安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不光相貌天壤之别,就是在对女人的尊重上,也是天壤之别。

    传言潘安对妻子十分疼爱,始终如一。

    可是潘兴安作为潘家最小的儿子,有阿婆和母亲疼爱,娇宠的不行,在他还未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风流史。

    而他十八岁娶的第一任妻子,但是妻子身体不好,没过三年就被他的莺莺燕燕们气死了。

    仅隔了半年,他就又娶了第二任妻子。

    这下潘家妇人们为了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所以娶了个身体强壮的军官家的娘子为妻,这位妻子不光身体强壮,性格也很强悍,刚进门,就把潘兴安最疼爱的小妾的头发烧了,潘家要休妻,可是这位娘子家不同意,这位娘子家有六个哥哥,每天在潘家门口转悠,说了,敢休了他们家女儿,就要了潘兴安的命。

    所以这妻子进门已经三年,潘家就一直鸡飞狗跳了三年。

    家有悍妇,苏映雪若是跟了潘兴安,那日子应该很好过啊。

    李蘅远爽朗的笑出来:“这有何不可,就给你了。”

    苏映雪大叫道:“我不,我不要,你不能把我这么送人。”

    李蘅远见苏映雪这样求救,楚青云都没有表示,冷下脸道:“我已经把你送给这位郎君了,难道我说的话,还能反悔食言不成?”

    说完看向潘兴安:“潘家哥哥,这婢子叫做苏映雪,是我从江南找来的,可与咱们北地女子不同,你要好好怜惜她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口的角落里,楚青云所坐的地方,黄铜做的酒盏啪的一声落地,砸在瓷碗上,地面上,都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都跟着看过去。

    李蘅远也不例外,并笑道:“楚郎,你怎么了?”

    楚青云自然是因为她那句苏映雪而震惊,现在还没回过神。

    苏映雪,那不是他的妹妹吗?

    与他互为盟誓,说好了在家里等他的,怎么可能到了这个地方?

    楚青云回过神笑道:“娘子,灯光太暗,看不清这位姑娘相貌,在下也想一睹芳颜,能否让在下近了看看她?”

0380 反目

    楚青云要看苏映雪的相貌,李蘅远当然要让他看个够。

    不过她声音显得不太高兴:“楚郎也感兴趣?那你近了瞧瞧。”

    楚青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站起来走近苏映雪,在离她五步的地方停下。

    只见那淡淡的黛眉,水灵灵的杏眼,依稀是小时候的模样。

    他声音激动道:“你真的是苏映雪?你是江南哪里人?”

    苏映雪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楚青云惊诧的后退两步,这是怎么回事?

    楚青云忘了,在苏映雪进来的时候,他明明也看见了这个人,但是都没认出来。

    他们分别多年,大家模样都所有改变,尤其是他自己,以前因为记性好,继承了父亲的医术,所以村里人都敬重,也不用下地干活,是村里最白净的人,还识字,故而就算他相貌普通,也让人觉得高不可言。

    可是苏映雪已经来到了北地。

    见识了国公府那么多人,还有第一美人墨玉比较,其他人就无论如何也入不了她的眼睛了。

    楚青云的突然询问,苏映雪只当是李蘅远的客人,觊觎她的美色,所以问她话呢,她如何能有好脸色。

    楚青云却认出了她,刚要叫妹妹,低头一看,李蘅远正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他头脑瞬间就清醒了。

    他跟李蘅远说过,已经没人任何亲人,如果突出出现个妹妹,李蘅远肯定要提防。

    而且他还要娶李蘅远的。

    但是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当玩物要了去。

    楚青云心中一动,对这李蘅远垂了垂手:“娘子,可否将这婢女送给我。”

    他此话一出,屋里众人全部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

    也难怪,潘兴安都要了的人,突然有人要来抢,大家能不好奇吗?

    再者说,这人还不是他们一个圈子,不过一个小小的郎中。

    楚青云面对这些轻蔑的目光却不理会,对李蘅远又问了一句:“娘子,可好?”

    李蘅远挑挑眉道:“你要婢女做什么?想娶她?”

    楚青云脸色一白,后赔笑道:“不是,只是在行医的时候有人帮我搭把手,这样能轻松不少,而我和她,都来自南方,感觉很有缘分。”

    听了他的话,苏映雪没有吵,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好像在审视什么。

    李蘅远看见也没管,摇头道:“这个理由可不够充分,你若是需要人帮忙,我可以再给你找,但是这婢女我已经送给了潘家哥哥,怎么能再给你,那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楚青云急的额头都是汗。

    李蘅远眼睛一斜,语气十分不高兴道;“楚郎,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婢女呢?”

    楚青云听着这明显又暗示语气的话,不得不陪大了笑:“不不不,娘子您不要误会,真的只是觉得同时南方人,比较亲近而已。”

    李蘅远黑下脸。

    在她们身后的苏映雪此时在想,这个人是姓楚的?

    因为双方坚持着谁都不说话,屋子中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十分凝重,只有下人上菜的声音。

    李蘅远看着楚青云:“怎么,楚青云大夫,我说不给你这个婢女,你还不肯回去吧?”

    连名带姓的喊出来,这明显就是生气了。

    可苏映雪这时却顾不得害怕。

    陡然间抓住楚青云的袖子:“楚青云?你是楚青云?”

    楚青云亦然激动的看着她,妹妹终于认出他来了,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喊着妹妹,可是猛然间又对上李蘅远生气询问的眼睛,他忙把苏映雪推到一边。

    “我不认识你,你要干什么?”

    苏映雪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楚青云无奈,头偏了偏,尽量用李蘅远看不见的角度去给苏映雪使眼色。

    苏映雪是知道他要报仇的,但是不知道跟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她都要被送人了,还管别人的仇不仇。

    她再次扑到楚青云身上:“大哥,我是映雪啊,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李蘅远黑着脸一拍桌子:“楚郎,你可对我说家里没有亲人了,怎么苏映雪成了你的妹妹?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骗我。”

    那震怒的样子,那略带幽怨的眼神,那恨不得把苏映雪扯回来的手……

    此时的李蘅远,怎么看怎么像是捉奸的妻子,而她发脾气的对象竟然是楚青云。

    屋里的人被着急转而下的情况都弄傻了。

    董养浩甚至求助像萧掩,难道李蘅远不是跟萧掩好?

    萧掩远远的,用宠溺的目光看着他喜欢的女孩子,看着看着,大手拖着下巴,十分入神,他的阿蘅演戏的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楚青云自然也感觉到了李蘅远是什么意思。

    他猛然推开苏映雪,苏映雪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到地上。

    他心疼的想要去扶,李蘅远咦了一声。

    他又赶紧站直了。

    苏映雪那边用惊骇的目光看着楚青云,忽的委屈大哭:“大哥,大哥,你忘了你说会回来找我的,你还说要娶我呢?”

    楚青云摸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割了肉一般。

    李蘅远看着苏映雪,语气不解;“不对吧?你之前还想跟墨玉,现在又出来个大哥,你们家**啊?”

    楚青云眸子中寒光一闪,直直的看着苏映雪,后退两步。

    对啊,怎么都忘了,方才苏映雪对墨玉有意思,而人家墨玉还不要她。

    苏映雪看懂了楚青云眼里的厌恶和仇恨,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她怎么忘了,楚青云是最讨厌朝三暮四的女人的。

    她又陡然间看向李蘅远,都是这个贱人说她的。

    李蘅远迎上苏映雪要吃人般的仇恨目光,心下冷冷一笑,比起上辈子,她现在对她们两个做什么都不过分。

    李蘅远懒得和二人纠缠,叫着樱桃:“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直接送到董哥哥家去,若是不听话,先巴腿打断了,免得她出幺蛾子,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

    苏映雪吓的脸灰如土,继而她看向楚青云:“大哥……”

    楚青云虽然恨极了这个人,但是到底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情妹妹,有心求情,心下陡然间想到,待我娶了李蘅远报了仇,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要这个背叛我的?

    这样想着,他对李蘅远垂垂手道:“三小娘子,在下确实不认识她,既然已经是有主之物,那在下方才就打扰了。”

    李蘅远眉开眼笑道:“这还差不多,您先回去坐吧。”

    可虽已经笑了,却再不看楚青云。

    楚青云暗暗懊恼自己的鲁莽,再看一眼苏映雪,都是这个贱女人害的,他目光淬冰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愤愤然离去。

    苏映雪唯一的指望也走了,顿时嚎啕大哭。

    樱桃喊来的下人这时候也到了,樱桃对他们道:“快拉下去,大好的日子,扫了郎君娘子们的兴。”

    两个小厮手脚利落的把苏映雪拖下去,中间都被让她出声,厅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潘兴安想着那小美人被人拖走时扭动的玲珑身段,按捺不住身上的火热,站起来对李庆绪和李蘅远深深施礼:“阿续,三小娘子,我也先走了,免得送到家里人说不清。”

    李蘅远呵呵笑道:“潘哥哥快回去吧,这位新嫂子脾气不好,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怜惜,以后她是您的人,随您调教。”

    潘兴安听了十分顺耳,连连道谢,然后重重出去。

    虽然在座的都是有些家事的子弟,但是对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又跟李蘅远有关系,见怪不怪。

    大家只是取笑了潘兴安几句,使得气氛又恢复如常,之后变没人提了。

    觥筹交错,厅里又变成了歌舞升平的景象。

0381 敬酒

    楚青云坐下后越想气愤。

    就算苏映雪有对不起他,那也应该是他来找苏映雪算账,而不是李蘅远说送人就送人。

    想到那潘兴安临走时眼睛里那迫不及待的光,楚青云就浑身不自在。

    又有下人婢女上来酒菜,将门帘子撩起,楚青云的位置,可以很容易看见外面的景色,在红光下,飘雪如银,卷着风霜,洋洋洒洒。

    可是视线很窄很短,灯光外的地方,黑洞洞。

    也就是说,天已经黑了。

    宴请是在下午,可北方的冬天,天黑的特别快。

    楚青云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抬头一看,众人都在喝酒说话,没人注意他。

    他把袖口里的药包用袖子掩护着,慢慢打开,然后刮到食指的指甲中。

    这药和酒喝下,会引酒上头,使人产生醉酒的效果,想要睡觉,但是对身体没什么本质伤害。

    这是师父给他的压箱底,据说出自宫廷。

    楚青云准备好后,端起酒杯饶了一圈走向李蘅远。

    “三小娘子。”

    他走到李蘅远面前弯下腰,亲自帮李蘅远斟了杯酒,然后趁人不备的时候将手将指甲中的药粉弹入到酒杯中。

    那药粉入酒即化,顷刻间就什么也看不出了。

    他再把酒杯递给李蘅远。

    “方才的事,娘子是不是还在生气,在下敬酒一杯,请您恕罪。”

    李蘅远本来正在跟墨玉说话。

    突然被楚青云打扰,二人都看着楚青云。

    墨玉看见楚青云的小动作,对李蘅远蹙蹙眉。

    李蘅远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时候楚青云正好递过来酒杯。

    李蘅远接过酒杯道:“这是要敬我的酒,还是郎君亲自斟酒?”

    楚青云道:“方才真的是小误会,在下并不认识那个女子,还请娘子不要听信她的疯言疯语。”

    李蘅远道:“我这个人,英雄不问出处,好汉也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就算了,就算是真认识又能怎么样,她此时已经是潘家哥哥的婢女,郎君还能要回来怎样?”

    楚青云心中恨极了,但是面上不显道:“是真的没有关系。”

    李蘅远甜甜一笑:“好了好了,没有关系最好,咱们干杯。”

    说完端高了酒杯,做了个请的姿势。

    楚青云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空空杯子:“到娘子了。”

    李蘅远笑了笑,用广袖挡住脸,直接把酒水全都洒到袖子上,然后胳膊立即放下,给楚青云看了看空杯子。

    只要李蘅远饮了这酒,就说明她已经不计较了。

    果真是个草包,男人给两句好话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楚青云高兴的眉开眼笑,拱拱手,然后回到了座位。

    等他坐下后,李蘅远和墨玉对视一眼,然后都轻微了点了点头,时间到了。

    李蘅远看向李庆绪道:“大哥,墨玉有高超的琵琶技艺,你可愿为我等起舞助兴。”

    主人为客人起舞,这不仅仅是胡地的风俗,即便是长安城,也是好客的表情。

    主人若是觉得不尽兴,还可以邀请客人一起起舞。

    李庆绪道:“那我便为大家献丑一曲。”说完看向董养浩:“十七郎可否愿意伴我一舞。”

    董养浩就是李蘅远请的最尊贵的客人了,陪伴主人跳舞,这是宾主尽欢的事。

    他笑容和煦的站起。

    “请。”

    李庆绪也站起,拉住董养浩的手道:“先去换下衣服。“

    在胡地,男女皆拿手的就是胡旋舞,要穿紧袖和灯笼裤的衣服,旋转起来才好看,但是大家都穿着广袖,所以跳舞还要换服装的。

    不过事先早有准备,就在厅里的屏风后。

    董养浩随着李庆绪去了。

    墨玉站起去调琵琶弦子。

    不一会李庆绪和董养浩就回来了。

    这时的二人已换上大红的胡装,头戴狐皮小帽,还有五彩的野鸡毛插在上面,与方才温文尔雅的郎君比起来,多了七分热情,三分灵动。

    也是十分好看的。

    二人站到长案围起的空地正中间,那里铺就的是厚实细腻的红毯。

    二人做好了姿势,早早就等在那里的墨玉热情的曲子一起。

    二人身上像是上了发条,顿时翩翩起舞。

    都是柔软灵活的身段,随着音符不断调动的曲子踩着相符合的拍子。

    一个转身,再转,再转……

    他们眼神交流一下,便开始比较起来,谁能转的最多。

    这也是斗舞的一种形式。

    舞蹈跳到这里,曲子也是最激烈的时候,众人的神情都被二人不断旋转的身体吸引,帮他们查着圈数。

    “二十,三十,三十五……”

    随着李庆绪和董养浩的旋转圈数越来越多。

    屋里的嬉笑气氛也达到了鼎盛。

    客人们脸上兴致勃勃,拍着巴掌,酒盏在这时候停了下来,谁都没碰,都安安静静的放在长案的角落里,在灯下潋滟着璀璨的光……

    楚青云见这些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看着中间,没人注视他。

    他透过热情洋溢的舞者和琵琶弹奏者的肩膀看向那右上面一角,李蘅远眼皮耷拉到了一半,双颊红晕,斜依在案上,打着拍子。

    看那慵懒萎靡的气质,像是喝多了。

    楚青云心想药劲上来了,耽误不得。

    于是他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席,到了门口对婢女说要去茅房,于是便消失在门口。

    萧掩虽然目光在舞者身上,但是一点也不耽误他观察楚青云的动向。

    看人走了,他要站起来。

    这时手腕立即被一个冰凉的打手抓住:“萧郎,这是去哪里?”

    萧掩看向景云道:“道师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连天理伦常都顾不得了吧?您是想助纣为虐?”

    景云微微眯起眼睛。

    萧掩道:“大事不是最讲究天理轮回,那您就等着看吧,坏事做多的人,马上就要有报应了。”

    他说完,甩开景云的手。

    这次景云没有拦他。

    萧掩笑笑一拱手:“多谢。”

    景云道:“有些事我可以不管,但是你若是想跟李蘅远订亲,那就别怪贫道没提醒你,贫道不许,你也不可能成功。”

    萧掩冷笑一哼,不过什么都没说,抖着袍子站起,直接追出门外去了。

382 挖坑

    楚青云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出了广陵院,竹林外头,有两间供人休息的客房。

    楚青云到了客房窗口,借着里面的烛光,看着地面上的脚印,隐约有一串。

    他又看看四周,天上还下着雪,远处除了花园里的二层楼灯火阑珊,别处都是黑的,什么都没有。

    楚青云又回过头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

    只听门里有人道:“天黑飘雪,何人击户?”

    楚青云道:“酒醉头晕,找个地方落脚的。”

    他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李娇娥的脸在门口显出啦:“你过来了?得手了吗?”

    楚青云道:“我先进去再说。”

    因为今日有宴请,指不定主人客人会走到哪里去,所以花园里的小屋子,早早都烧了火。

    这客房里热气扑脸,温暖如春。

    楚青云随着李娇娥进了房里,四处看看,该有的家具都齐全。

    李娇娥道:“因为这里离广陵近,我大哥常常和好友酒醉,就会有人躲到这里面休息,所以这屋子什么都有。”

    楚青云和李娇娥的计划是把李蘅远引过来,然后再把余有德也引过来。

    然而那余有德是个色中饿鬼,还最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他三杯黄汤下肚,也肯定不会认识那人是不是李蘅远了。

    到时候李蘅远人已毁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抢手。

    楚青云可以趁着李蘅远心身手上的时候安慰她,照顾她,这样就能获得李蘅远的好感和信任。

    若是能因此就让李玉山把女儿嫁给他,就更好了。

    可是这计划还是很惊险。

    楚青云问李娇娥:“既然是常做休息的地方,有别人来怎么办?”

    李娇娥道:“我已经买通了看屋子的婆子,若是李蘅远来,就放人进来,旁的人,就说屋子已经被占了,所以只要楚郎能把李蘅远弄来就行。”

    楚青云道:“我已经给她下了药,剩下的事,就说二娘子你的责任了。”

    如果他们一举成功了,事后李玉山肯定会追究,楚青云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引李蘅远过来。

    若是说找李蘅远说话,可是最后李蘅远出了事,那李玉山不是会活活打死他?

    背后的,抓不到证据的事他可以做,但是明面上的把柄,他是不会出头的。

    李娇娥的人手也不够,最为关键的,李蘅远和李庆绪身边的人,都很难买通。

    但是这次,李娇娥在事先真的准备了,她也知道楚青云不是那么傻的人。

    她拍着楚青云的肩膀道:“只要你下了药了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把李蘅远引出来,我早都安排好了。”

    说着拉着楚青云到窗口站着,指向远处的二层楼阁。

    “那里就是二伯父今日和客人吃饭的地方,我买通了四叔房里的婢女,只要那婢女去请李蘅远,就说是二伯父找她,她肯定会过去的,而她从广陵院去二楼,必须就得路过这个地方。”

    楚青云蓦然笑了,接着李娇娥的话道:“那剩下的就不用费心了,我的药我有信心,李蘅远到时候酒醉上头,一定会找个地方休息,而不是贸贸然去见人。”

    李娇娥又攀上他的肩膀道:“然后我躲在外面,把她的婢女支开,再把舅舅引过来,那么……”

    后面的话,她拉长了尾音,其实不用说出来,大家也都能知道结果了。

    楚青云哈哈大笑。

    之后道:“事不宜迟,别让李蘅远在酒桌上睡着了,否则李庆绪她们把人哪怕到哪里去就不一定了。”

    李娇娥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您也别在这里呆着了。”

    楚青云说了声好。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李娇娥今日特意穿了婢女的衣服,她低着头,推开门出去了。

    楚青云看着那粗布的背影远走,回身看了看,在长案上发现了水壶。

    她想了想,万一李娇娥在支开李蘅远婢女的时候出了错呢?

    于是将一包蒙汗药洒到水里,等忙完了这一切,然后拍拍手,才出了屋子。

    …………………………

    衣香鬓影,美丽的舞姬赤着光洁的小脚,在织就这大宝相花的红毯上翩翩起舞。

    红毯的外围,是一张张布满佳肴美酒的长案。

    长案后是醉眼惺忪但无比兴致满满的中年人。

    用红绸裱装过的墙面,重重的帷帐,忙而不乱的下人……

    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国公府的歌舞升平。

    这里正是花园的二层楼上,是个宴请宾朋的大殿。

    酒到酣醉,话到极处,就开始歌舞表演了。

    不过要论胡旋舞的舞技,范阳人没有人不知道的,跳的最好的就是李玉山。

    所以应众人之邀,李玉山此时正在和红衣舞姬对舞。

    一个久经沙场的高大汉子,又是胡眼黑脸,谁能想到他跳舞跳的那么好呢?

    大家的视线都被李玉山灵活的动作吸引,无不叫好,屋里的气愤到大最热话。

    余有德酒到兴处,看着那红衣舞姬的脚丫便想爬过去**。

    但众人虽没注视他,可这也不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下做的行为。

    女人在眼前,却不能摸也不能碰,余有德心痒难耐。

    正在这时,一双白净的手伸到他的眼前,给他斟酒。

    那手并不十分好看,骨节很大,但是真白啊。

    余有德笑嘻嘻伸出手去一摸,那小手不仅没躲,还回手回握住了他。

    “哎?”

    余有德淫笑抬起头来,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害羞带怯的看着他。

    少女当然也不是十分好看,圆脸,眼球有点外凸,擦了不少胭脂水粉,单间灯光下,鼻梁还是有零星几个雀斑。

    但是这些不要紧。

    少女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该突出的地方都突出了。

    而且她长得真白啊。

    余有德喘息加重,吃吃笑起来:“你,哎,这个小东西……”

    可是人太多,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调戏好了。

    而那女子在这时抽回自己的手,脸颊通红的对着他嫣然一笑,就退到后面去了。

    余有德哪里容许到嘴的肉丢了,目光跟着她的背影走,见她越过宴席后的帷帐,去了楼梯口。

    那正是通往一楼的地方,在她即将下去的时候,忽然转了个身,对着他的方位摆头一笑。

    余有德确定,这小**就是对自己笑的。

    于是也不顾李玉山还在表演,歪歪倒倒的站起,踉踉跄跄跟下楼。

383 填土

    余有德跟着勾引自己的那个女人一直到了楼下,楼外雪光遍地,那么冷,下人们也都躲起来了。

    没人伺候。

    可这冷风并没有让他清醒。

    他见那婢女黄色的身影向着东边去了,于是摇摇晃晃跟上去。

    “小娘子,小娘子,你这是去哪啊,等等我……”

    ……………………

    云燕不断的回头,不断的回头,直到撞到了一个人。

    她提高了灯笼,见来人穿着自己的衣物,那魅惑上挑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倏然就哭了:“娘子,余相公追我来了。”

    她那晶莹的泪珠,饱含恐惧和委屈,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没有楚楚可怜,反而有些诡异。

    李娇娥低声呵斥道:“哭什么?”

    当年她难道没哭过吗?没喊过吗?

    可是谁救过她,谁怜惜过她?

    三房的人,都说她是狐媚子,勾引三郎,所以死有余辜。

    可她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三郎?

    她不想做一辈子的婢女,想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余氏又是什么东西,穷秀才的女儿,大字却不识一个,整天说三道四扯老婆舌,李玉忠已经三年都没跟她同过床了,她凭什么就那么霸道,不许别人伺候李玉忠呢。

    没用的。

    李娇娥暗暗摇头。

    和这些愚昧顽固的女人说这些没用。

    她们自己愿意当下人,愿意做牲口,愿意被人去来喝去,别人就得跟她们一样。

    跟她们不一样的就是贱人,就是**。

    其实那些人在骂她恨她的时候,是因为嫉妒吧,她们也想,三房的院子里谁能看得起余氏,谁不想跟李三郎在一起。

    所以谁她娘的都别装单纯。

    李娇娥也想越气,抬手掐着云燕的手背道:“别哭了,又不是让你去伺候那畜生,李蘅远在小屋子里呢,给我引过去。”

    云燕自小被大骂惯了,没敢回嘴,低着头赶紧走了。

    她走后,李娇娥躲在花径旁的树后,等余有德过去,她才站出来。

    因为附件没有光亮,余有德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黑暗中。

    可是她还是久久舍不得收回视线。

    因为余有德是去糟蹋李蘅远的啊。

    她用这个计谋,不仅能害死李蘅远,还能替上辈子的自己报仇。

    余有德这样的畜生,应该千刀万剐的,可是没人制裁他。

    他毁了那么多女孩子的人生,李家都没有人出头管,还在纵容他,还在让他当官。

    这次他惹上李蘅远,就肯定逃不掉了。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啊,李娇娥仰天无声的笑了。

    就在这时,肩膀上突然搭上一直温暖的手:“檀香?”

    李娇娥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风花雪夜中,萧掩挑着一盏大如橘子的琉璃小灯,正在背后看着他。

    他穿着一身红衣,虽眉目俊朗,气质高华,但那露着牙齿的无声的狞笑,也够让人害怕的了。

    李娇娥差点喊出声:“萧郎,你要干什么?”

    萧掩眨眨眼:“跟你打个招呼啊。”

    “打招呼?”

    对啊,她现在在路上,碰见了打招呼。

    不对,她现在应该昏迷不醒,家里人除了母亲和婢女,外人还不知道她醒了。

    萧掩叫她檀香。

    那萧掩更是李蘅远的跟屁虫。

    李娇娥的心顿时提起来,一步步后退:“萧郎,我们无冤无仇,你跟我打什么招呼?”

    萧掩道:“因为我要打晕你啊。”

    打晕她还特意告诉她?

    就在李娇娥瞪大了眼睛表示很诧异的之后,萧掩一个“鬼步”上前,立手成刀,砍中了李娇娥的后颈。

    李娇娥身子一软,就要趴在他的身上。

    萧掩身子一侧,李娇娥砰一声趴在雪地里。

    萧掩对着她摇摇头道:“郎君的身体,可不是给你趴的。”

    说完向身后打了个口哨。

    夜寒轩蹙着眉头走出来。

    “郎君,你的意思,我的怀抱,是给这女子趴的?我身体的所有位置都是神的,没有她的。”

    少年那明媚的脸上闪过一抹怨怼。

    萧掩心想,他也不傻啊,没有多做理会。

    他将灯笼放低,靠近李娇娥,道:“快,带她去见余有德。”

    ……………………

    夜寒轩把李娇娥放到火炕上,躲在门口的李蘅远和樱桃赶紧小跑着过来看。

    夜寒轩放好了人后回头道:“娘子,咱们走吧,萧家郎君还在外面等着呢。”

    李蘅远道:“可是余有德还没到,万一他不来了呢?”

    肯定会来的,本来余有德是在他们前面,但是被他们给超过了。

    夜寒轩道:“他肯定随后就到,还有那个婢女呢,咱们不要大意,快走。”

    李蘅远来此处,是故意做给李娇娥看得,现在李娇娥都上了钩,也就不用再演戏了。

    她点点头,带着樱桃,跟夜寒轩走出门。

    出门口想了想,又回头看看屋里躺的老实的李娇娥。

    李娇娥的脑袋朝着背面,这个角度看不见脸。

    以后那些被李娇娥买通的人都会以为李娇娥是她,余有德也不可能分辨出来是谁。

    所以李娇娥的下场会很惨。

    李蘅远不自觉蹙起眉头,如果不是这人先想着害她,她是最恨无耻的男人的,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招数来害人。

    不过李娇娥,让她自求多福吧。

    前面樱桃传来细微的声音:“娘子,走吧。”

    李蘅远暗暗点头,跟了过去。

    ……………………

    在小屋左边的树后,李蘅远眼见这余有德进了房屋的门。

    她想了想,提起裙子,样子蹑手蹑脚,但是还没等动,后领就被人拉住了。

    李蘅远:“……”

    她的身后,就是萧掩,一出来,她就跟萧掩汇合了。

    见萧掩不让她走,她蹙眉道:“我想看看他们会发生什么事?”

    萧掩心想,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事。

    虽然没吃过肥猪肉,但是猪跑的事他知道的太多了。

    道:“以后我教给你。”

    李蘅远微愣,眼睛一歇,用质问的目光看着萧掩:“你教给我?你教给我?你是什么意思呢?”

    萧掩:“……”

    正尴尬之际,后面花径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萧掩抱着李蘅远躲到树后,定睛一看,前方朦胧的夜色中,一站风灯忽明忽暗,犹如鬼火。

    等它明亮的时候可以看清,来人披着青色披风,头戴瓜形帽子,身材笔挺,形容俊美。

    他挑灯走的很慢,还四处看着,正是董养浩。

384 征服

    李蘅远也看清了董养浩的脸,回头低声道:“是不是来找我的?”

    萧掩眉心微蹙,但还是道:“不能让他发现了,这个局还得等楚青云入瓮,你把他支开,我来看着这里。”

    对,她们的最终目的是楚青云。

    李蘅远道:“那我走了,一会来接你。”

    说完右眼眨了眨,那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一把小扇子,灵动可爱极了。

    萧掩心甜如蜜。

    正好李蘅远抬步要走,他又把人拉回来,李蘅远不解的看着他。

    萧掩帮李蘅远把披风的帽子戴上掖紧了,然后道:“别冻着,走吧。”

    李蘅远恋恋不舍挥挥手:“再不走不行了,一会来接你啊。”

    萧掩垫脚望着她小跑的背影,露出满足的神色。

    …………………………

    董养浩模糊见到前面有个红色的身影,立即提高了灯笼。

    “阿蘅,还真是你啊。”

    他高兴着走过来。

    李蘅远怕他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人,忙小跑着迎上去,然后堵住他的嘴:“嘘,我们去别处说话。”

    如今楚青云已经回到宴会上,萧掩派人一直盯着呢,所以广陵院是不能回。

    这条小径又是广陵院来小屋子的必经之路,所以一会楚青云会路过,也不能久呆。

    李蘅远将董养浩拉到不远处的竹林里,正好是李庆绪打铁的地方。

    既不会被别人发现,如是小屋子有大动静还能听见。

    等到了地方,李蘅远才开始说话:“好了,十七叔这下也可以说话了,您是来找我的吗?”

    董养浩眨眨眼,后道:“是啊,不是说国公要见你,可是你走的时候像是醉酒了,阿续又想不起来叫你的婢女他认不认得,他说之前有一次你差点被何子聪害了,所以就着急起来,但又不能声张,阿续还要招待客人,所以我跟小五,就偷偷出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着笑意道:“根本没什么事,可是我去问过国公那边,下人说没看见你去啊。”

    因为根本就不用去。

    李蘅远笑了笑。

    心想还是大哥疼自己。

    想到大哥,不免就会想到跟大哥脾气相近的董养浩。

    今日设宴为什么,虽然是要惩治楚青云,但是也是真的想跟董养浩说清楚。

    李蘅远抿了抿唇,突然神色变得肃然:“十七叔,谢谢你曾经肯为我拿钱出来,这个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董养浩神色一松,李蘅远为什么神秘兮兮的他顿时就忘了一半。

    笑道:“之前不是谢过了吗?再者说,你也没用上,还客气什么。”

    用不用得上是另一说,可是董养浩真的把全部身家拿出来了。

    李蘅远声音依然带着感激,道:“十七叔的事,翁翁跟我说过了,十七叔,你以后不要那么相信别人吧?”

    董养浩想了想,问道:“那我阿耶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李蘅远虽然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但是别人求她跟董养浩订亲,还说是给董养浩找靠山,这话怎么听都好像董养浩是废物一样。

    但是她知道,董养浩不是的。

    “其实……”李蘅远挠挠脑袋:“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董养浩笑道:“阿耶是不是希望阿蘅能跟我订亲?”

    李蘅远顿了下,最后默认一笑,点点头。

    “而且阿耶还说,我可以入赘,希望阿蘅能保我平安?”

    李蘅远呵呵呵呵的乐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我知道十七叔你是不需要我保护的,其实谁又不是自身难保呢。”

    萧掩说上辈子阿耶去世,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谁还不是靠阿耶的,她好像也没什么能力保护谁。

    暗淡的灯火无法将少女艳丽的容貌诠释出来,但她眼力闪过的自嘲的光很是明显,让人揪心。

    董养浩抬抬手,看着李蘅远的肩膀,最后还是放下来。

    他低头自嘲一笑,然后又抬起头。

    “阿蘅,如果我跟你说,我希望你保护我呢?”

    李蘅远蹙眉:“嗯?”

    董养浩道:“我就想让阿蘅做依靠,因为我很喜欢阿蘅,不管是什么借口,什么理由,能在一起就行,阿蘅,所以我就赖定你了,可不可以?”

    怎么会?

    李蘅远张大了嘴,她那么喜欢萧掩。

    可是萧掩不喜欢她,只是想保护她,她也不想依靠萧掩啊?

    “十七叔。”

    李蘅远语气不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很喜欢萧掩吗?现在也忘不了,越来越忘不了了,我感觉他又对我好了,正是我喜欢的对我好,所以正在回心转意,你都不介意吗?”

    董养浩的目光暗淡下去,点头道:“是有些介意的。”

    李蘅远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她有问题呢。

    “不过。”董养浩又抬起头笑了笑,那随意潇洒的少年在灯下好像找不到一点影子了,他的笑容苦涩而坚持。

    “我是有一点点在意,我但是我相信,阿蘅只要跟我订了亲,就不会再想他了。”

    李蘅远心想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她摊摊手道:“所以十七叔,我们还是当亲戚吧,我喜欢萧掩,我要是征服不了他,我才能忘了他,现在还在征服的路上。”

    说完一攥拳,样子狠狠的,清澈的眸子中流动着十分志在必得的光。

    董养浩心底酸涩难捱,可是见到这样斗志昂扬的人,又觉得难过不起来。

    他忽然也一攥拳头:“那我也要征服她,现在看起来很遥远,可是她一个姑娘家都不放弃,我是男人,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李蘅远:“……”

    她好像不是在给董养浩打气啊。

    董养浩接着又道:“我会等你的阿蘅,除非你跟萧掩成亲了,我再放弃,不然一切皆有可能。”

    “十七叔……”

    董养浩摇摇头将李蘅远要说的话堵回去,道:“我管不了你的心,你也不可能管得住我的心对不对?好了,今天不说这个了,酒还没有喝尽兴,我们接着喝吧。”

    他的意思是要回广陵院。

    李蘅远道:“还不行,我暂时不能回去。”

    对了,提起这个话题董养浩想起来了,李蘅远之前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却不回宴席上,而是一个人在园子里转悠?

    “阿蘅,你有什么事吗?”

    董养浩的问话声刚落,李蘅远就听见小屋里传来叫喊声,她眼睛顿时大亮,

386 抓住

    小屋已经黑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楚青云蹲在窗下听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

    他心想,难道已经完事,但是两个人都没醒?

    那到底要不要破门进去?

    因为他的犹豫,夜寒轩神色焦急的看着萧掩。

    萧掩算了一下,现在就行动显然也行,但是说服力不够,如果楚青云进屋,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给夜寒轩使了个眼色。

    夜寒轩看懂了,再等等。

    屋檐下的楚青云这时站起。

    心想,管他有没有灯,已经确定里面的人是李蘅远和余有德就行。

    他要的就是要第一个赶到现场安慰李蘅远,至于现场什么样,好像都没多大关系。

    嗯。

    楚青云攥紧了拳头,给自己鼓足了气。

    然后轻轻推开门。

    屋里依然热气扑鼻,还有一种特别的腥味,他是大夫,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就是男女**之后产生的液体气味。

    他紧绷的神经立即轻松下来,李蘅远已经毁了,到他出手的时候了。

    不过屋里实在太暗,他看不清炕上的人。

    于是从怀里摸出火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烛台应该在窗下的案子上。

    楚青云摸过去,果然摸到了半臂长的铜铸烛台,嚓的一声点燃,然后回头过去。

    屋子里很快被橘色光线充满,借着光亮,他看见炕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全身**的女人。

    而女人身边,除了一堆撕烂的衣服,再什么都没有。

    看着那些衣物,楚青云大喜过望,因为红色的一堆,虽看不清具体样式,但是李蘅远今日穿的就是红衣。

    余有德不在,可能是中途醒了跑了。

    这样更好,他可以单独安慰李蘅远。

    楚青云刚要走过去,突然又想,可是这样,万一李蘅远诬赖是他做的怎么办?

    楚青云摇摇头,应该不会,他身上这样干净,而且李蘅远中途应该知道是谁吧?

    再者如果李蘅远若非要赖上他,那就更好,他接受就是。

    越想越兴奋,楚青云走到炕边,先将外衫脱下来盖在那**身上,然后俯身下去叫人:“三……”

    可是当他终于看清那**的真面目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这人不是李蘅远,是李娇娥啊。

    楚青云心头的惊诧像是见了鬼,他仔细再看,李娇娥瞪着眼睛看着他,却不说话。

    “二娘子?”

    楚青云叫了一声,对方没有回答。

    陡然间一种濒临死亡的危险让楚青云脑中一清。

    他跪在炕上去探视李娇娥的鼻息,天呐,真的没有气了。

    怎么死了?

    楚青云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危险,他应该立即离开。

    楚青云脚刚落地,就听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向里面踹开。

    “干什么的?你是什么人?”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手里举着风灯,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楚青云攥紧了拳头,一脸深沉,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李娇娥买通的那个婆子。

    这婆子正是看屋子的婆子,李娇娥以为婆子已经被她买通,但是这婆子一直被萧掩控制着。

    此时也是萧掩让她进屋。

    婆子见楚青云表情阴鸷,不像好人,又挑着灯笼看向炕上。

    然后想到上面的交代,也不管看没看清,陡然间尖叫出来:“来人啊,杀人了,有人杀了人。”

    楚青云见她转身要跑,知道她是误会了,正要去追,这时小屋里外一下子涌出十多个家丁打扮的下人。

    那婆子都没来得及出屋,就被人堵了回来。

    “什么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站到屋里,问着婆子。

    婆子战战兢兢指着楚青云:“他杀人了,我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楚青云大叫:“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不是我,我没有。”

    那青年走到炕边对着里面一看,然后对身后众人道:“这小子把二娘子杀了,快去通报大郎君。”

    他身后的人,有人铿锵有力的回答是,然后一溜烟就跑走了。

    楚青云面对着十几个人的包围,面灰如土,堪堪摊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啊,真的不是我杀的。”

    …………………………

    小屋子四周已经全部被广陵院的下人包围了。

    屋里灯光明亮,晃着屋外窗下的白雪,像是地面铺满了银子,泛着非比寻常的光泽。

    屋里时而还能传来楚青云喊怨的声音。

    李蘅远站在门口,看着通往广陵院的小径,目光期待,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喊声,她和董养浩早就过来了,不过是等到楚青云被抓了才现身。

    不多时,小路上出现两挑明亮的光线,李庆绪带着小五从那个方向走来。

    李蘅远急忙迎过去。

    李庆绪见到妹妹,脸色十分不好,声音满是担忧道:“到底怎么回事,下人说阿婆器重的那个郎中,把二娘给杀了?”

    屋里正这时又传来楚青云他饶的声音:“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就是听见动静过来,我杀了人怎么会这样整齐,凶手另有其人……”

    李蘅远见李庆绪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呗楚青云的声音吸引,不由得心疼一酸,问道:“大哥,你准备如何处理?”

    李庆绪道:“在咱们家,怎么可能冤枉人,他说不是他,要好好查查啊。”

    李蘅远暗暗摇头。

    脑中充斥着楚青云狰狞的笑意。

    “血淋淋的人头,就扔到了李庆绪的怀里,他说自己没杀人,谁信啊?我那么热情的招待他,他却奸杀我的婢女,你看吧,被判腰斩啊,死的时候肠子流了一地,气还没断,还喊着救妹妹……”

    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李蘅远攥住李庆绪的手道;“大哥,这个人交给我来审问吧。”

    李蘅远毕竟是女孩子,事情发生在广陵院附近,如实李庆绪拿不定主意,家里还有李玉山,也不是应该交给李蘅远。

    李庆绪犹豫着。

    “可是事关二娘……”

    那是三房的人,所以最好的处理结果是交给李玉山来办。

    李蘅远却不想把楚青云交给父亲,因为楚青云好像知道母亲什么事,交给父亲,她就别想知道了。

    李蘅远见李庆绪脸颊红润,显然喝了不少酒。

    忍住泪笑嘻嘻的拍着大哥的肩膀道:“先交给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替自己报仇?

    李庆绪抬眼看着自己的妹妹。

    李蘅远呵呵笑。

    李庆绪想,妹妹一定是说替二娘报仇,说错了,他怜爱的摸着妹妹的头:“嗯,交给你。”

387 旧恨

    跟李庆绪说完话,李蘅远回头看见了萧掩和岳凌风站在门口,她知道时间已经到了,让李庆绪等着,然后去找萧掩。

    二人面对面站着,什么都不用说,萧掩只垂了垂眼皮,李蘅远就懂了。

    李蘅远一手拉着他,一边叫着夜寒轩:“跟我进来。”

    她这样四顾无人的,但其实董养浩就在附近,董养浩看着她和萧掩衣袖相连的地方,眉心蹙了蹙,但身子挺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跟进去。

    李蘅远三人已经进带了屋子里。

    屋子里有三个小厮在看着楚青云,萧掩摆摆手,这三人看了李蘅远一眼,见李蘅远面无表情,一起拱手说了是,然后退出房间。

    这样屋里就没有闲杂人等打扰了。

    李蘅远见楚青云依靠在墙角,脑袋耷拉着,身子被绳子绑着,十分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走近了一步,低声道:“楚青云,知道我是谁吗?”

    楚青云听见声音抬起头。

    然后眼睛倏然瞪大,他又看看炕上。

    这时候李娇娥的尸体还没处理,就放在那呢。

    楚青云突然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只有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人,才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正常。

    李蘅远确定楚青云就是那个知道事情经过的人。

    她勾唇笑了笑,反问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杀了我二姐呢?我们李家,可对你不薄啊。”

    那略微挑着的眉,淡淡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如漓江水般清澈的大眼笑意却不答眼底。

    楚青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何况他并不傻,还很谨慎。

    但是尽管谨慎,警觉,他还是很想不通,李蘅远到底看出了什么?

    为什么要害他。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要害他。

    还是苏映雪的事,李蘅远是不是再故意折磨他?

    这些问题像是疯狂滋长的海藻,纠缠在他的全身,让他快要透不过起来了。

    这种压力,让他瞬间大哭,问道:“是你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求你饶了我吧。”

    李蘅远心想这个怂包,她被他还成那样,也没有跪地求饶,大哥被他冤枉,临死的时候还要救她。

    这个人,真无耻的让人可怜。

    见李蘅远压抑不住恼怒,攥紧了拳头,萧掩怕她耽误正事。

    低声提醒道:“阿耶随时都会过来,阿蘅,咱们要快。”

    李蘅远点头,后再凑近一步,揪着楚青云的头发,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然后沉声问道:“说,你跟我,到底有什么仇恨?是谁派你接近我的?”

    楚青云张大了嘴的哭嚎,就是不出声,看着她的眼睛,还有些闪烁。

    李蘅远冷笑:“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我知道有仇,现在你奸杀我二姐,你是没跑了,你不说,我就把你送到太守府,然后腰斩你,你知道腰斩是什么刑法呢?让你躺在铡刀底下,铡刀上面栓个绳子,午时一到,太阳慌得刃口锋利寒亮,然后侩子手将搜索砍断,那距离六七尺高的铡刀就会落下来,从你的腰部开始,把你砍成两截,到时候你人还没死,但是身先残了,肠子都会流出一地,你自己能亲眼看见,你说,到时候是不是会很精彩?”

    “可是我没有杀人。”

    “你有没有杀人,你心里不清楚吗?”

    那冷笑的声音是嘲笑,也是威胁,李蘅远就是有这个资本威胁。

    楚青云惨叫一声道:“我说,我恨你,是因为你阿耶害死了我阿耶,我接近不了你阿耶,就只能找你报仇。”

    还真是父母那一辈的恩怨。

    李蘅远手上使劲,扯得楚青云头皮高出老长,让他哇哇叫。

    李蘅远继续问道:“那我阿耶为什么会害死你阿耶?我阿耶可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你说不出让我信服的话,继续把你腰斩。”

    “因为。”楚青云突然红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李蘅远,可看见李蘅远不肯示弱的目光,他扁着嘴又降下声音,瓮声瓮气道:“都是我阿耶不好,他不该说你母亲坏话,你放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杀人。”

    真是和母亲相关的。

    李蘅远回头看着萧掩。

    萧掩对她点点头。

    李蘅远拉起软成一堆烂泥的楚青云:“那你阿耶为什么要骂我母亲?既然是你阿耶不好,你凭什么要找我报仇?从头到尾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就腰斩了你。”

    楚青云听见腰斩二字,又叫了一声,最后哭哭咧咧道:“我如果实话实话,你是不是就会放了我。”

    李蘅远一巴掌打在楚青云脸上:“别讨价还价,你给我说。”

    楚青云脸瞬间就肿了老高,知道李蘅远不会轻易放过他,没办法,他把心底的仇恨一点一点的说出来。

    事情的起因,跟楚青云父亲的职业有关。

    楚父是个郎中,到处行医,但是因为医术不好,所以治好的就是瞎猫碰死耗子,治不好,就会有麻烦,但是他是游医,到不怕治不好人,反正拿完钱就走了。

    因此他在一个地方,不能超过半月个。

    南方的大部分地方,他都走遍了,于是一路北上,就到了柳城。

    北方三郡,属于胡人所在的地方,对中原文化十分敬仰,所以人都比较好客。

    楚父又打着会医术的旗号,就被赏识人才的李玉山收留,正好冯衡生下李蘅远一年,身体有些弱,让他在府衙做大夫,主要是给夫人调理身体,当然,别人有需要,他也可以看。

    调理身体只需要用补药就行,冯衡身体本来没大病,所以吃不死人。

    楚父一呆就是一个月。

    越呆下去,他越是留恋府衙的富贵和对他是重视。

    他虽然走过的地方多,但是一辈子都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

    他妻子很早就死了,带着年幼的儿子出门行医,有这样落脚的地方,就不想走了。

    李玉山人很宽厚,也不赶他。

    这样楚父又呆了半个月,正好柳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李玉山没时间陪客,客人的饮食起居就都交给了冯衡管着,这一来二去,冯衡就跟那客人生了情愫,背着李玉山,和那人睡在了一起。

    楚父经常在府衙行走,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楚青云说到了这里,李蘅远难以置信的掐着他的脖子:“你撒谎骗我,你骗人,你污蔑我母亲,我还是要把你腰斩。”

388 审问

    楚青云大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

    随后急急说着:“李玉山知道的,你父亲很快就知道了。他知道之后,跟那个客人和你母亲闹的非常不愉快,你父亲赶那个客人走,你母亲要跟他走,你父亲不让,可是你母亲铁了心的要走,说什么都不留,你父亲抱着你给她看,说你还小,需要她照顾,希望她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下来,你母亲不看,她就是要跟那个人走。”

    “后来就真的走了,那时候我虽然也不大,但是我都有印象,你母亲走后你父亲对外就说你母亲重病死了,索性是在柳城,还是在后院,除了你母亲身边伺候的人,也没人知道,也就是说你父亲封了口,但是我阿耶气不过你父亲被人耍了,喝多的时候替你阿耶打抱不平而已,就跟府衙里的一个厨子说你母亲跟男人跑了,你父亲刚好听见,就割了我父亲的舌头,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当时就在场。”

    所以他看见罗诗梦被隔了舌头,立即就吓晕了。

    因为他曾经看过相似的事情。

    李蘅远一点也不相信楚青云说的这些。

    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她,这件事是真的。

    结合之前罗诗梦说的话,父亲的表现。

    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她的母亲是背叛了父亲,她的母亲根本就是一个坏女人。

    李蘅远微微抬起头,忽觉天旋地转,就要栽倒,这时身后一暖,一堵坚实的“墙壁”给了她依靠。

    李蘅远测测头,见萧掩用胳膊揽着她。

    她一下子趴在萧掩的怀里:“萧掩……”可是她除了哭,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掩轻轻的摸着她的背,见她身体僵硬,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样子。

    萧掩低头照着楚青云的胸口就是一脚:“胡说八道。”

    楚青云身后就是墙角,躲无处躲,硬生生受主这一脚,顿时咳出血来。

    随即他哭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你凭什么打我。”

    萧掩道:“国公既然已经封了口,别人的家事,用得着你父亲到处说?国公根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定然是你父亲伤害了他的家人,他才会做出割人舌头的举动,你还说自己的父亲是仗义执言,不是胡说是什么。”

    楚青云身子佝偻在一起,惊慌如筛糠般抖动。

    是啊,李玉山不愿意别人污蔑自己的妻子,更怕流言蜚语伤害李蘅远,所以说冯衡死了,他不让任何人说。

    因为父亲知道这件事,李玉山给了父亲一笔钱,希望父亲留在他身边,其实是怕父亲把秘密说出去,但是父亲想要更多的钱,又怕李玉山翻脸不给,再杀人灭口,所以就去喝闷酒。

    他与府衙的厨子交好,就对厨子说了这件事,跟厨子说冯衡是个婊子,被李玉山听见了,李玉山这才动的手。

    但是他李玉山的妻子自己都不要脸,还不准别人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楚青云心中气愤,又抬起头,偷偷的瞪了李蘅远一眼。

    这时却听见萧掩继续问道。

    “还有,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国公只是割了你父亲的舌头,你父亲命应该还在,我相信国公也会补偿为你们,你到底报的什么仇。”

    那是因为父亲被隔了舌头之后,也被赶出了柳城,再到别的地方,都没有国公府生活好,父亲不甘心,就日渐堕落,不好好诊治,还常常用假药卖钱,最后到了南方一个小城市,误诊了一个病人,那病人死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逃走,就被病人家属打死了。

    可是如果不是李玉山那么粗鲁的对待父亲,父亲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呢?

    父亲的舌头如果不被割掉,兴许是另外一番机遇。

    而这些美好的将来,都被李玉山毁了。

    包括他自己的未来,如果李玉山不赶走他们父子,他会成为国公府的人,早就飞黄腾达了。

    可是结果什么样?

    父亲死后,他被两个已经没有生活能力的老人收养,那老人说是收养他和苏映雪,其实只是自己生不出孩子,养他们养老送终罢了。

    所以他所有命运的不公平,不幸,不都是李玉山造成的吗?

    是冯衡造成的。

    他李玉山的妻子就是偷了人,凭什么别人不准说。

    楚青云心头的委屈无处可诉,眼前萧掩冷若冰霜,他只能躲在那里忍着悲愤痛哭。

    李蘅远见楚青云没有回答,而萧掩打楚青云,也是楚青云诋毁父亲人品,并不是为母亲辩白,所以萧掩也信了,母亲并不是个好女人。

    李蘅远慢慢离开萧掩身边,她的母亲,不是个好女人。

    那罗诗梦说她也不是好女人,她继承了母亲的性格,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萧掩?

    萧掩不喜欢她她也缠着不放?

    “阿蘅。”

    萧掩见李蘅远目光闪烁而疏离,那无声哭泣的脸,带着羞愧和畏惧。

    他又叫了一声:“阿蘅。”

    “咱们还有别的要审问呢。”

    是啊,还要问楚青云是谁派来的,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耽误大事。

    李蘅远擦干了眼泪,回头恶狠狠的看着楚青云:“你的幕后主使又是谁?”

    楚青云脸上血色顿时,这时连哭都忘了,慌忙的摇头;“我与你有宿仇,还需要谁派来?没人派我来,我自己要来,我要折磨你,揭穿你母亲肮脏的丑恶嘴脸,你就是个婊子生的,都因为这个婊子,我父亲被坑的好苦,这是不共戴天之仇,还需要别人派我来?”

    可是他上辈子还说什么宝藏。

    李蘅远刚要再问,萧掩一脚又踹在楚青云的胸口上。

    可以脚可以看出极其狠厉,楚青云嘴角渗出血来,在他灰白的脸上,血色妖艳,他的神色十分恐怖。

    而萧掩,额头上青筋凸起,还有细密的汗珠在脸上。

    一个承受了很大的力。

    一个用力用到自己都很痛苦。

    李蘅远拉住萧掩的袖口:“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她们留着楚青云,还有用。

    萧掩没看李蘅远,问楚青云:“还不说实话,你要给阿蘅下的药粉,是皇室秘药,没有后台,你从何处得来?不说,我会用来氏八法,慢慢折磨你。”

389 父亲

    萧掩背着光,他高洁的神色已不在高洁,神色狰狞,一袭红衣如那在夜晚中盛开的地狱之花,虽好看,但更多的是诡异吓人。

    他的声音依然优雅,可透着的冷意如三九天的冰凌,锋利无比。

    楚青云抿紧了唇,神色恐怖。

    是不想说的样子,但他嘴角边的肌肉都在颤抖,显然他在犹豫考虑。

    而这样的他,说明他背后一定有主使,只要再吓唬一二,他就会说了。

    李蘅远道:“对,来氏八法,你知道……”

    突然身后一阵凉风,门啪嗒一声关上又开了。

    李蘅远和萧掩同时回过头。

    就见李玉山高大威严的身体站在门口。

    阿耶身上还穿着胡服,喜庆无比,想来是方才在跳舞,没换衣服就赶来了,他是有多着急。

    李蘅远又回头看了看楚青云,楚青云已经泛着白眼,晕了过去。

    她又回头看着父亲:“阿耶。”

    李玉山没有细听女儿声音饱含着什么,他看了看炕上尸体,然后对李蘅远招招手:“过来。”

    李蘅远抓住萧掩的胳膊,神色畏惧,迟迟不动。

    李玉山抬头看向萧掩:“二郎去把这个楚青云押到太守衙门去,人证物证不是已经对过了吗?杀害国公府的娘子,罪无可恕,择日行腰斩之刑,尸体示众三天,以警告世人。”

    阿耶这是什么意思?

    李蘅远又看向萧掩。

    父亲不经过审问,就直接判定楚青云有罪,而父亲根本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事实上到底是不是楚青云杀人的李娇娥呢?

    她们都知道,不是,余有德才是凶手,不过是故意挖了陷阱要处置楚青云。

    所以父亲为什么要配合?

    萧掩在这时候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阿蘅,过去吧,我去处置楚青云。”

    李蘅远慢慢走向李玉山。

    其实只有五六步的距离,但是李玉山却无比煎熬,终于女儿到了他面前,他紧张的松了口气,一把把女儿拢在怀里:“你这个淘气,要吓死阿耶了。”

    为什么就吓死阿耶?

    为什么她淘气?

    因为她私自动手,查探楚青云吗?

    那么对于楚青云的事,阿耶又知道多少?

    还是阿耶早就来了,听到了什么?

    李蘅远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像是要把她的脑袋都撑炸了,父亲那坚实用力的臂膀,她此时都感觉不到了。

    李玉山见女儿猫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身子十分僵硬,知道她有心结打不开。

    道:“阿耶送你回房。”

    然后回头看向萧掩:“二郎最好不要私自违背我的意愿,将楚青云投入太守府大牢,择日问斩,不是让你审问他。”

    萧掩恭恭敬敬的拱手作别:“儿谨遵命令。”

    ……………………

    帷帐重重。

    蓝天一样的棚顶,蜀绣的八折屏风,用金线绣着宝相花的波斯羊毛地毯……

    奢华大气,富贵逼人,无以伦比。

    这是自己的卧室。

    李蘅远被樱桃和桃子扶着,坐回到榻上,四周都是熟悉的事物,这让她不平静的心情,稍稍冷静了一点。

    她抬起头。

    父亲就站在她的眼前。

    父亲送他回来,见她一路不说话,脸都急的变了形。

    “阿耶……”

    李蘅远真的觉得十分委屈和难受,母亲是个坏女人,在她一岁时候就应该死掉的人,突然她是个坏女人。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是心烦意乱吧。

    好像就是这样。

    “阿耶……”

    李玉山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

    樱桃和桃子福了福身,无声退出去。

    李玉山挨着女儿坐下,看看女儿的床帐,肃然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阿蘅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奶娘让绣工在床帐上给你绣了好些个苹果,你心里喜欢,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拿剪子都剪下来,还往嘴里塞,要不是发现的早,就要吃一肚子绡纱了,哈哈哈哈……”

    李蘅远:“……”

    她黑着脸道:“阿耶,现在不想说这种事呢。”

    李玉山见女儿肯跟他说话,长吁一口气道:“那你想说什么啊?”

    李蘅远想说母亲的事。

    她侧头看向阿耶。

    阿耶一脸风霜,三十七岁的人,看起来都没董文举那种精气神。

    李蘅远蓦然就哭了。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楚青云所说的,母亲是坏女人,父亲也知道,那他现在再问父亲,岂不是在揭父亲伤疤?

    可是那是母亲的事。

    李蘅远扑到李玉山怀里:“阿耶,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高兴。”

    李玉山手拍着女儿的背,精明的虎眼一点点暗淡下去。

    女儿怕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他突然轻声道:“阿蘅,是不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

    李蘅远手一抖,离开父亲的怀抱,用渴望和内疚的目光看着父亲。

    她的眸子大而清澈,有什么情绪,很快很容易就表达出来,还能感染人。

    李玉山笑道:“不怕不怕,你都十四岁了,有些事是阿耶不好,不该瞒着你,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李蘅远左右抹抹眼泪,坐好了。

    李玉山看着前方的虚空,慢慢露出笑容。

    “你母亲首先是个很勇敢的人。”

    李玉山和冯衡相识,是因为位于范阳之外,和樊城交界的地方,有一座险峰,生了一股土匪。

    经常打劫过往客商,骚扰相邻。

    因为土匪窝易守难攻,所以一时间很是猖獗。

    樊城的太守兵力不足,正好李玉山巡边归来,听说此事,就带了手下三千兵马去为民除害,在他们打包围的时候,一个白衣郎君提着一把大刀就要山上,被李玉山的部下截获,然后交给李玉山。

    李玉山盘问之下才知道,这郎君的父亲是南方官员,调职去长安,路上被土匪给劫了,还带着妻子和一个小女儿,生死不明。

    这郎君因为走在父母之后,所以免于一难,但是他不肯自行逃离,想把父亲和妹妹救出来,就自己上山了。

    李玉山说道这里,拉着李蘅远的小手,在自己的手心拍一拍,并笑道:“那个郎君就是你娘啊,阿耶一看就知道她是女的。”

390 好坏

    父亲的虎眼虽然黯淡,但是嘴角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回忆往事,觉得很温馨。

    李蘅远问道:“所以阿耶就喜欢上娘了?”

    李玉山点点头:“你娘长得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从来不正眼瞧人,冷若冰霜,阿耶觉得她高不可攀,像是天上的仙女,就好喜欢。”

    李蘅远想到自己看萧掩,好像也是这样的。

    这样她心里好受些。

    嗯,她还是继承阿耶的性子比较好,不想继承母亲,当坏女人。

    李蘅远抱怨道:“可是光长得好有什么用呢?娘好像没什么脑子啊,他一个人闯土匪窝,不得被人杀了吗?”

    李玉山摸着李蘅远的头哈哈大笑。

    后来笑声慢慢止住,目光出声。

    心想,我若是阿蘅这样想,当年就不会和夫人有这样的孽缘了吧?

    当年他欣赏夫人冷傲勇敢,对亲人可以舍命,很是孝顺。

    李蘅远见父亲目光出神,拉着父亲的袖口:“阿耶,还说不说了?”

    李玉山点点头:“之后阿耶就带她上山了,不过还是去玩了一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要保护小姨,所以已经被土匪杀了,你母亲就只救回了小姨,这时候她们年纪又不大,父母双亡,别的亲戚也是远亲,没地方去了,阿耶正好喜欢娘,就希望娘跟阿耶回范阳。”

    李蘅远蹙着眉头,这么说,父亲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她仰头看着父亲,那水灵灵的大眼眨了一下,是在问后来呢?

    李玉山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你娘跟阿耶回来,阿耶好开心,整天去讨好她,给她送礼物,问她肯不肯嫁给阿耶,起初,她很是犹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大家都劝她吧,她就答应了。”

    李蘅远心想,跟都跟回来了,难道不嫁给阿耶,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

    李玉山又笑了:“那是阿耶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不过你阿婆不开心,她一点也不喜欢你娘,你娘也不喜欢阿婆,她们俩天天吵架,两个都哭,阿耶当然向着自己妻子,一气之下,就带着你娘去柳城,国公府随你阿婆折腾,不回来了,在柳城之后,没人打扰,你娘很快就有了你。”

    李蘅远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能感受到父亲要当父亲时的喜悦。

    李玉山看着女儿那呆呆的小模样,再次大笑:“是啊,跟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孩子,那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事。”

    李蘅远冲着父亲咧嘴一笑:“那阿耶你是因为我是你喜欢人的孩子,还是因为我是你的孩子,你才喜欢我的啊?那如果我是你跟别人生的,你就不喜欢了是吧?”

    李玉山怒这眉头道:“胡说八道,阿耶为什么随便跟人生孩子,当然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生孩子,生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喜欢自己的孩子。”

    李蘅远心下一动,那小六呢?

    李玉山接着拢着她的肩膀道:“开心了吗?好了吗?”

    确实听父亲说以前是事,心情好多了。

    李蘅远眼睛一挑,可是楚青云说母亲是坏女人,父亲也知道,为什么父亲说的时候还这么开心?

    楚青云骗人?

    母亲根本不是坏女人。

    李蘅远想到父亲方才说的话,她十四岁,可以知道一些事。

    那她可不可以问父亲,母亲到底是不是坏女人?

    李蘅远眉心都拢在一起,眼里都是犹豫,万一真的是,那就是伤害父亲,还是不要问了吧。

    她把头一点点低下去。

    李玉山突然拍着她的背:“坐直了,不然老了脖子疼。”

    父亲是不会管她坐相的,但是不健康的事父亲都不让她做。

    李蘅远坐好了,看着父亲嘿嘿笑。

    李玉山道:“还没说完,阿耶说了,你十四了,有些事你应该知道,阿耶今天都告诉你,免得你天天琢磨着去问别人,胡思乱想的危险。”

    父亲这席话,应该是说楚青云的事。

    李蘅远眨眨眼睛:“阿耶真的什么都告诉我?”

    李玉山沉吟一下道:“首先,你要记住阿耶一句话,你母亲在一方面有错,但是不能说她就是坏人,她孝顺父母,照顾幼妹,勇敢果决,她有很好的品质。”

    李蘅远的心如堕冰窟,说来说去,母亲还说有错处。

    李玉山又道:“还有一点,你母亲跟阿耶的事,是没有对与错的,她没有对不起过我什么。”

    李蘅远抿紧了嘴,但到底是不是坏女人?

    李玉山又看向前方的虚空,长长叹口气。

    然后道:“你娘从来没喜欢过阿耶。”

    父亲的语气十分平静,淡淡的,没有包含悲与喜。

    他那骇人的虎眼,此时满是静谧之色。

    他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或者像是吃饭了,睡觉了这样无所谓的话语。

    可是就算吃饭了,睡觉了,这些话,都比这一句包含的感情多。

    这句话淡薄如水,好像什么都没有。

    李蘅远却一瞬间泪如泉涌。

    “阿耶,你是说……”

    李玉山一脸苦笑:“是啊,你娘从来没喜欢过阿耶,阿耶之前也不知道,直到你娘遇到了她喜欢的人,她脸上的笑都不一样了,眼睛弯弯的,情意满满,没有敷衍,自那时候阿耶才明白,你娘不是冷漠,她只是对她不喜欢的人冷漠,遇到喜欢的人,她也会笑的跟我的阿蘅一样,没任何负担的。”

    “阿耶……”李蘅远哽咽道:“她真的是坏人,她对不起你了?”

    李玉山肃然道:“阿耶跟你说了,你娘没有对不起阿耶。”

    李蘅远目光委屈神色不解。

    “跟你成亲,是您逼迫她的?”

    李玉山摸着她的头笑道:“夫妻之间,只有合不合适,没有谁对不起谁这一说,阿耶没有逼迫她,阿耶就是疯狂的追求她来着。”

    “那她还这样?”李蘅远怒冲冲冲,她受不了父亲这样的态度。

    李玉山勾着手:“过来过来。”

    又把她拢在怀里:“别人阿耶不知道,但阿耶知道,她只对不起你。”

    作为母亲,母亲在她小时候不顾她,离她而去,所以对不起她,这个李蘅远能理解。

    但是母亲就能对得起父亲吗?

    “阿耶,你对她一定很好吧,可她为什么不知足?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恨吗?”

391 原谅

    看着女儿绷紧的小脸,一副不忿的样子。

    李玉山笑着摇摇头:“不怨恨,阿耶这些年已经想通了,不喜欢你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过后还是不喜欢,当时阿耶不该太执着,但是你娘也为阿耶生了你啊,这是她给阿耶的补偿,至于她变了心,喜欢了别人,就算是阿耶,也控制不住,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吧,你不是告诉阿耶,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既然我们都认同,就要认同别人的变心,既然知道人心会变,就要包容得下不从一而终的人。”

    “所以你知道阿耶为什么要割下那些人的舌头?因为这是阿耶和你娘之间的事,不喜欢了,你娘想走了,阿耶也不忍心她痛苦,就放手,至于对你娘好,那自己的妻子我不对她好,对谁好?阿耶的妻子,阿耶都会对她好的,所以这是阿耶自己的事,阿耶不觉得吃亏。”

    “跟你娘也是阿耶的家务事,不用别人说三道四,说三道四,阿耶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李蘅远痴痴的看着父亲,目光还是茫然。

    李玉山笑道:“阿耶就是这样的人啊,阿耶希望你也能理智的对待婚姻,爱情,相互喜欢,就享受时光,高高兴兴在一起,你不喜欢他了,或者他不喜欢你了,难过一会就算了,好聚好散,不言其短。”

    “可是……”

    “你既然认同你会控制不住的喜欢一个人,你就要认同,有人就是会控制不住的不喜欢你,这时候大家都身不由己,还谈什么对错?还是那句话,好聚好散,这是对你自己感情最大的尊重,也是对你喜欢过的人最大的慈悲。”

    那郑重再郑重的声音,让李蘅远茫然的心,慢慢的有了一丝感觉。

    他抬眼看着父亲。

    还是那张大黑脸,不是笑嘻嘻,也不是黑沉入水,而是很神色平静如水。

    阿耶要么会跟她科插打诨逗她开心,不然就是黑着脸骂别人,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

    在教她爱情?

    教她道理?

    李蘅远想了想道:“阿耶,我觉得你还是吃亏了。”

    她的声音已经从愤怒转为娇嗔。

    李玉山看着女儿暗暗的吐了一口气,是放心的样子。

    他又笑道;“那感情的事,只有喜欢不喜欢,没有吃亏不吃亏,你若是计较吃亏,就一个人好了。”

    “那不行啊,如果听阿耶的,万一有人接近我,就是骗我的钱呢?然后再虐待我,我也得原谅他好说好散?”比如楚青云。

    李玉山神色变得肃然:“阿蘅,你记住,阿耶说的是婚姻是正常感情,你母亲没有骗过阿耶的钱,她什么都没带走,还给阿耶留下你。所以骗子和正常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万一不小心就是遇见了坏人,他骗你的钱,咱们就要讨回钱,他虐待你,咱们就折磨他,好聚好散,是说给好人听得,不包括坏人。”

    李蘅远蹙眉。

    李玉山道:“因此也说明了,你母亲不是坏人,她只是不喜欢我,而不喜欢我,这不是什么罪过,在我心里,她比那些见利忘义,有所贪图的人好多了,她的优点,不能因为她不喜欢阿耶了,就全部抹杀。”

    李蘅远还是扁着嘴。

    李玉山笑道;“你的母亲是个好人,难道你还不欢喜?”

    不是不喜欢啊,觉得她对不起阿耶。

    李玉山站起,拉着女儿也站起,并且带着女儿走到窗檐下。

    已经是夜晚了,西池院子灯火辉煌,映照着无边的雪景,那种橘红和银白相互映照的漂亮,会让人心中一畅,十分赏心悦目。

    李蘅远不解的看着父亲。

    李玉山让她站直了,然后对着窗外道:“我闺女的母亲是好人,她阿耶都能原谅的人,是好人。”

    说完看向李蘅远:“所以大宝贝不用难过,也不用自责,更不必抬不起头,你母亲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见利忘义,她不喜欢阿耶了,也不是阿耶自己发现的,是她自己说的,就是这么干脆。”

    “阿耶认识的人中,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因为她没有做到母亲的责任,只有你有资格不原谅她,别人都没有。”

    “所以阿蘅,站直了,挺胸抬头,今后在不许因为她的事,让自己难堪。”

    李蘅远傻傻的看着父亲。

    所以父亲一晚上对她说这么多,是看出来她很难堪吗?

    李玉山又道:“阿耶看你跟萧掩那小子又好了,更不用觉得配不上他,他若是因此就看不起我女儿,那是他心胸狭窄,阿耶还看不起他呢。”

    李蘅远已经确定,阿耶今晚的所有话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服务的,让她挺胸抬头,让她不要自卑难堪,不要因为母亲自卑难堪。

    父亲那黑黑的脸又嘿嘿笑起来了,他的笑声十分爽朗,如果萧掩的笑是春风,能扫走心底的阴霾,那么父亲的笑就是龙卷风,别说阴霾,什么都都扫走了。

    可是萧掩不喜欢她,她都那样难过。

    母亲抛夫弃女,阿耶是怎么过来的?

    他没说,李蘅远也能感觉出来。

    而阿耶现在为了让她挺胸抬头,却要笑呵呵的再说一遍,不是自己剜自己的肉吗?

    李蘅远一下子抱住李玉山,道:“阿耶,我被你说的,都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我母亲还是死掉了,我只有阿耶。”

    李玉山哈哈大笑道:“那就是笑好呗。”

    说完用沉下脸让李蘅远站直了:“是不是又和萧掩那小子和好了?”

    李蘅远吐吐舌头。

    心想萧掩还说,过了今天的事,就会跟她说重要的事。

    她敢肯定,萧掩那时候的样子,就是要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李蘅远扭扭头,又大方的点点头:“嗯,孩儿还说想和萧掩在一起。”

    李玉山想了想,然后呵呵笑:“我儿随我,不过你会比阿耶幸运很多,二郎看我儿的目光,是有感情的,你们也有很多话说。”

    不像他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

    他喜欢的东西,冯衡都不喜欢,冯衡感兴趣的,他也没有兴趣。

    所以婚姻过不好,怎么就能怪一方呢?

    没缘分。

    李蘅远见父亲突然安静,歪着头问道:“阿耶,你不高兴了吗?”

    李玉山立即摇头:“阿耶很高兴啊,只要你好,阿耶就最高兴了,所以你喜欢萧掩,阿耶也不会拦着你。”

    李蘅远垂下眼睛,抿嘴一笑,今晚萧掩有事,应该不会找她了,明天肯定会来。

392 威胁

    晨曦初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世界。

    不过还好,自家院门口和路上已经清扫出了一条路,十分干净。

    萧掩从太守衙门回来,看着门口红彤彤的砖地,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门口闪出一个靓丽的少女身形。

    萧掩微愣,后蹙眉,他都忘了,他还有个婢女呢。

    “怎么是你,岳凌风呢?”

    萧乙回了下头,这时岳凌风拎着扫把匆匆走过来。

    看见萧掩叉着腰道:“看见了吗?我都扫的很干净。”

    他那挑着的眉,是邀功的意思。

    萧掩抿嘴笑了笑。

    萧掩要和岳凌风说话,萧乙识趣的走了。

    岳凌风拉过萧掩的袖口道:“怎么样?那个楚青云,说了吗?”

    他们需要楚青云说出谁是幕后主指。

    萧掩摇摇头,李玉山不让他审。

    这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李玉山没有警觉,但是萧掩觉得不太可能,李玉山分明是知道很多事的样子。

    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李玉山知道楚青云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是他不想追究,或者不能追究,所以先把人杀了算了。

    岳凌风见他无功而返的样子,挑着眉道:“那你怎么才回来?”

    萧掩道:“要处斩楚青云,不得写案卷啊,还要找证人签字画押,所以忙了一晚上。”

    岳凌风道:“那看样子,事情就只能这样了。”

    萧掩吐了口气道:“总之楚青云是罪有应得了,这就是好的结果,我们的收获还是很大的。”

    岳凌风也不知道李蘅远上辈子有多惨,更不知道李庆绪有多冤枉,所以感触不是很深,但他知道楚青云是坏人,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大快人心。

    于是点点头。

    岳凌风突然又笑的揶揄:“对了,你说要和阿蘅说的事,说了吗?”

    萧掩嘴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脸颊微红,声音不由得也柔和了,道:“还没找到时间,一会肯定是要见面的。”

    那倒是,李娇娥死了,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别人不知道,国公府今日肯定是要操办丧事的。

    还有昨晚的事没有处置干净,李蘅远会来找人商量事的。

    岳凌风看着萧掩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竖起拇指,总算开窍了。

    二人说完话正要回屋,萧掩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磁性低沉的声音。

    “萧郎,忙完了吗?”

    萧掩蹙眉,回头道:“道师阴魂不散怎样?”

    景云听了萧掩的话,并没有生气,他上前一步对萧掩和岳凌风行了礼。

    后道:“李家二娘子死了,我要留在国公府帮着给灵魂超度,早上刚醒,没什么事,先来看看老朋友。”

    萧掩指着自己道:“在下是道师的老朋友吗?”

    景云微微颔首:“是啊,不然贫道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萧掩道:“那您是不是对朋友二字有什么误会?肝胆相照的才是朋友,我们这种,只叫认识人。”

    景云呵呵一笑:“看来萧郎对贫道有很深的敌意。”

    萧掩垂垂眼皮,神色冷淡,声音也凉到了一定程度,道:“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敌意,除非那些人惹到我了,所以道师不必自作多情,您还是赶紧说您的来意吧。”

    萧掩跟逸风道士这些人,他确定是无论如何付出修补,都不可能是朋友,所以也用不着客气,就有什么说什么最好。

    而他向来都是很温和宽厚的人,一定要这样对待自己,景云也明白他们所处的关系。

    笑了笑,就不再拐弯抹角。

    道:“贫道看萧郎脸色红润,喜上眉梢,看来和三娘子的好事,是要近了。”

    岳凌风看向萧掩,突突呵呵一笑,放低了声音道:“你看,你恋爱了,大家都能看出来。

    萧掩:“……”

    他沉下脸,果真这狗道士又是要阻止他和李蘅远的事。

    萧掩语气不咸不淡道:“对,好事将近了,到时候还请道师喝杯喜酒,道师赏脸。”

    “好说。”景云也不气的样子,突然他嘴角勾笑,清纯的眼神闪过一抹轻蔑之意,道:“那我再问萧郎一个问题,您觉得您能活多久?”

    萧掩眨了眨眼微愣。

    景云点头:“是啊,您不是要成大事吗?那您觉得自己能活多久呢?您能陪李蘅远几年,而李蘅远,又能活多久。”

    萧掩攥起拳头。

    景云微微一笑,后行了个离别之礼。

    “贫道只是来给郎君提个醒,好了,再会。”

    他说完,慢悠悠的转身,他那恬淡的背影行走在雪白之中,寒风鼓动衣衫,灰袍飘飘,恍若临波般飘飘欲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岳凌风跟萧掩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直到人不见了。

    岳凌风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萧掩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死,那种雷劈之痛。

    所以他这辈子也是二十几岁就早早死亡了吗?

    逸风一派最注重因果,而很多事,往往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就像檀香,他之前说檀香不会死,就不会死,她说檀香如何死,檀香就会如何死。

    上辈子檀香是被余有德折磨而死,这辈子是被余有德掐死,简直是又一个轮回。

    所以,他根本无法保护李蘅远吗?

    萧掩慢慢放开手,灿然的眼睛,顿时失去光华,变得毫无生气。

    ……………………

    远处银装素裹,凛冽的冷气让人精神振奋。

    西池院的空地已经打扫的干净,砖面露在外面,不再有积蓄。

    李蘅远听说萧掩来找她,高高兴兴的跑到台阶上去等人。

    从三房那边时而飘来哭丧声,似有若无,李娇娥死了,三房昨晚就已经知道了,这种丧事,当然会有人哭。

    李蘅远心恨那个李娇娥和檀香,所以人死了她也还是恨,听见哭声也没什么感觉。

    见萧掩的身影从门口由远及近,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对啊,别人死人,可是她看见萧掩还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萧二。”李蘅远摆着小手:“上来啊。”

    萧掩站台台阶上往上一看,窈窕的女子小脸红润,像是秋果,十分诱人。

    她那笑容娇美如花,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萧掩心想原来这就是喜欢,哪怕他方才心情沉重,可是此时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不管她做什么,怎么看都特别目朗神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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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玺介绍:
新书《万事如医》已开:
新书简介:作为纨二代,爹更纨,娘不喜,还有妹妹暗搓搓阴你,一旦家里的顶梁柱有个风吹草动,钱锦棠的下场就是惨死!
当了陆巡七年的狗子,一朝重生,钱锦棠掌握了全京城所有达官贵人的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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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嘛……
陆巡带着属下又去抄家收银子了,美滋滋,唉?
怎么有人比他这个收钱小能手还捷足先登了呀?!
世玺简介:作为一个草包,阿耶又是驻守一方是土皇帝,所以李蘅远的人生烦恼只有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直到一个噩梦将她的草包人生颠覆了!
原来人生不止有美食不可辜负,还有自强!世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