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施旷
余留的话,很明显指向宝庆公主和施旷两个人。
施旷身上的香味,必定来自女子。而这个女子用的,又是宫里的半夏兰,寻常人家的女子压根儿没法弄到这个香料。就算施旷在瓦缸胡同养了个外室,而这个外室又用了宫里的半夏兰,那么胡同口惊鸿一瞥的宝庆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还真是巧合不成。
熊嬷嬷听了余留的话,倒是跟徐婉如说,“让方嬷嬷进来一趟吧,宫里这几年的事情,她毕竟了解一些。”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事的走向,怎么越发奇怪起来了。她日后是打算要用施旷的,若是施旷这人靠不住,她自然不可以选错了人。
方嬷嬷一进来,就看见余留和熊嬷嬷站了徐婉如两侧,“郡主,邓家的回礼奴婢让人送过去了,几位皇子的帖子,还得郡主得空了再做回复。”
“嗯,”徐婉如点点头,问道,“宝庆公主是怎么跟崇宁侯府定亲的,你可知道?”“这事可说来话长了,”方嬷嬷看了一眼熊嬷嬷,见她也不知情的样子,就细细解释道,“宝庆公主本就是大公主,就算张嫔再不受宠,她这个大公主的亲事,却是马虎不得的。一开始,听说皇上有意思把大公主嫁到镇国公府,他们长房的两位公子,年纪都差不多。只是这事刚传了个影子,镇国公府的世子就娶了他们北疆军中一位武将的女儿,他们二公子又娶了孔家的小姐,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徐婉如想了想,问道,“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本就有婚约的,还是听了这个消息,才结的亲事?”
“这镇国公府的事,多半是张嫔或者大公主放的迷雾,”方嬷嬷有些不屑地说道,“谢家子弟的亲事,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们要是不定亲,最后指不定要受人摆布,所以他们长房的子弟,都是早早定的亲事。谢家长房的世子是十三四岁定的亲事,他们二公子就干脆是娃娃亲了,表哥表妹的,一早就定好的姻缘,哪里就轮得到大公主了。”
方嬷嬷是宫里的陪嫁姑姑,对京城世家的姻亲关系,极为熟悉。对于谁家子弟和谁家小姐之间亲事的来龙去脉,更是知道的很是详细。谢家那几个子弟,本就是勋贵人家里最拔尖的几个,方嬷嬷自然知道的不少。
徐婉如心想也是,前世这谢家长房的世子和二公子,就没有跟皇家搭上关系。毕竟,谢家长房是要承爵的,日后领兵关系重大,亲事自然不能轻易落入别人手里。
而他们二房,谢三郎才华横溢,那样的人物,看着虽美,却不是个佳婿的代表。前世谢三郎醉卧红尘,日日是秦楼楚馆的座上客,谁家女儿敢嫁给这么一个风流人物。而这一世,谢三郎宠爱姬妾的名声,也传的甚嚣尘上,心疼女儿的人家,万万是不敢和谢三郎结亲了。只是听说,霍家首辅的大孙女,对谢三郎矢志不渝,爱的死去活来的。这事前世今生都是一样,徐婉如对霍家这位大小姐的事情,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那宝庆公主,又是如何跟施家定的亲事呢?”熊嬷嬷有些奇怪,一个公主成亲,还要放这么多烟雾,搞的疑云密布,最后却又嫁给了施家的次子。
“本来听说,宝庆公主是要定给施家长子的。”方嬷嬷这会儿有些谨慎起来了,毕竟谢家和宝庆公主的事情,本就是子虚乌有,她怎么说,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可是现在施家和宝庆公主之间,可是实打实的一家人,若是她的话有些偏颇,又传了出去,只怕对郡主也不好。
更何况,在熊嬷嬷跟前,方嬷嬷是不敢放肆的,说话自然也是仔细思量了,才说出口的。既然眼下方嬷嬷这般说了,只怕当年的事情,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熊嬷嬷也点点头,说道,“听说那个崇宁侯夫人,不是他们家世子的生母吧。”
这样一来,让施旷做个驸马,倒是名正言顺的很。这个嫡出的长子做了驸马爷,世子的位子自然只能让给次子施晖了。不管崇宁侯是否这么想,他夫人必定是这么希望的。只是最后,如何驸马又变成了长子施旷呢。
“他们可曾相看过,”熊嬷嬷倒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宫里的公主找驸马,定是要先相看过的。宫里总会借着什么不大不小的机会,比如佛诞,比如放生,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召些驸马的人选,去那里让公主看上一眼。就算没有说上话,彼此总是看过模样的,若是公主不满意,自然可以另选。
大楚自开国以来,国泰民安,一向不用公主和亲。所以这天家的公主,日子过得的就有些悠闲自在,亲事上面,更是很有主动的余地。
如果说,宝庆公主和施旷见过面,最后去换了施晖做驸马,那么这个亲事里面,宝庆公主必定是做了什么手脚的。
徐婉如是见过施晖和施旷两兄弟的,长兄施旷在军营里磨炼的,非常有男子气概,模样长的,有些像崇宁侯施择,却又多了几分贵气。
施择当年能被任氏看中,外貌也是拿得出手的。现在四十余岁,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而施晖的外貌,就有些一言难尽了,长的丝毫不像父亲施择,却跟母亲任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任氏的模样并不出众,而施晖得了她的外貌,在男子中看起来,只能勉强说是有些清秀。
徐婉如觉得,宝庆公主是瞎了眼,才会舍弃施旷这么一个男子气概的侯府嫡长子,反而选了施晖这么个只是略有清秀,看起来浮夸又不可靠的次子。
即使任氏是施晖的生母,也不可能在爵位上太过明显地偏向次子。毕竟,若是宝庆公主嫁了施旷,她坚持要这个爵位,施旷也是可以得的。
施家京卫的事情另说,这个崇宁侯府的爵位,施旷却是当仁不让的。毕竟,他是嫡长子,又有了公主相助,并不比施晖弱势多少的。
第767章 疑惑
只是,在崇宁侯府的两个公子里面,宝庆公主偏偏选了不怎么出彩的施晖,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即使公主成亲,多选勋贵人家的次子,为的,也是不妨碍了人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子可是在崇宁侯府里面,施旷可绝对算不上精心培养的嫡长子。
施旷虽然在名义上面占了个嫡长子,可是实际上,却是在任氏的各种包抄威胁之下存活着。在他进军营跟着施择做事之前,在崇宁府极为低调,做什么事情,都比着施晖来。倒不是比他好几分,而是什么都比施晖差上一点,让任氏觉得他没用,放松了警惕。施晖已经是很惫懒的了,施旷比他还差上一些,也是十分努力了。
熊嬷嬷听了余留的话,倒是跟徐婉如说,“让方嬷嬷进来一趟吧,宫里这几年的事情,她毕竟了解一些。”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事的走向,怎么越发奇怪起来了。她日后是打算要用施旷的,若是施旷这人靠不住,她自然不可以选错了人。
方嬷嬷一进来,就看见余留和熊嬷嬷站了徐婉如两侧,“郡主,邓家的回礼奴婢让人送过去了,几位皇子的帖子,还得郡主得空了再做回复。”
“嗯,”徐婉如点点头,问道,“宝庆公主是怎么跟崇宁侯府定亲的,你可知道?”“这事可说来话长了,”方嬷嬷看了一眼熊嬷嬷,见她也不知情的样子,就细细解释道,“宝庆公主本就是大公主,就算张嫔再不受宠,她这个大公主的亲事,却是马虎不得的。一开始,听说皇上有意思把大公主嫁到镇国公府,他们长房的两位公子,年纪都差不多。只是这事刚传了个影子,镇国公府的世子就娶了他们北疆军中一位武将的女儿,他们二公子又娶了孔家的小姐,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徐婉如想了想,问道,“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本就有婚约的,还是听了这个消息,才结的亲事?”
“这镇国公府的事,多半是张嫔或者大公主放的迷雾,”方嬷嬷有些不屑地说道,“谢家子弟的亲事,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们要是不定亲,最后指不定要受人摆布,所以他们长房的子弟,都是早早定的亲事。谢家长房的世子是十三四岁定的亲事,他们二公子就干脆是娃娃亲了,表哥表妹的,一早就定好的姻缘,哪里就轮得到大公主了。”
方嬷嬷是宫里的陪嫁姑姑,对京城世家的姻亲关系,极为熟悉。对于谁家子弟和谁家小姐之间亲事的来龙去脉,更是知道的很是详细。谢家那几个子弟,本就是勋贵人家里最拔尖的几个,方嬷嬷自然知道的不少。
徐婉如心想也是,前世这谢家长房的世子和二公子,就没有跟皇家搭上关系。毕竟,谢家长房是要承爵的,日后领兵关系重大,亲事自然不能轻易落入别人手里。
而他们二房,谢三郎才华横溢,那样的人物,看着虽美,却不是个佳婿的代表。前世谢三郎醉卧红尘,日日是秦楼楚馆的座上客,谁家女儿敢嫁给这么一个风流人物。而这一世,谢三郎宠爱姬妾的名声,也传的甚嚣尘上,心疼女儿的人家,万万是不敢和谢三郎结亲了。只是听说,霍家首辅的大孙女,对谢三郎矢志不渝,爱的死去活来的。这事前世今生都是一样,徐婉如对霍家这位大小姐的事情,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那宝庆公主,又是如何跟施家定的亲事呢?”熊嬷嬷有些奇怪,一个公主成亲,还要放这么多烟雾,搞的疑云密布,最后却又嫁给了施家的次子。
“本来听说,宝庆公主是要定给施家长子的。”方嬷嬷这会儿有些谨慎起来了,毕竟谢家和宝庆公主的事情,本就是子虚乌有,她怎么说,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可是现在施家和宝庆公主之间,可是实打实的一家人,若是她的话有些偏颇,又传了出去,只怕对郡主也不好。
更何况,在熊嬷嬷跟前,方嬷嬷是不敢放肆的,说话自然也是仔细思量了,才说出口的。既然眼下方嬷嬷这般说了,只怕当年的事情,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熊嬷嬷也点点头,说道,“听说那个崇宁侯夫人,不是他们家世子的生母吧。”
这样一来,让施旷做个驸马,倒是名正言顺的很。这个嫡出的长子做了驸马爷,世子的位子自然只能让给次子施晖了。不管崇宁侯是否这么想,他夫人必定是这么希望的。只是最后,如何驸马又变成了长子施旷呢。
“他们可曾相看过,”熊嬷嬷倒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宫里的公主找驸马,定是要先相看过的。宫里总会借着什么不大不小的机会,比如佛诞,比如放生,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召些驸马的人选,去那里让公主看上一眼。就算没有说上话,彼此总是看过模样的,若是公主不满意,自然可以另选。
大楚自开国以来,国泰民安,一向不用公主和亲。所以这天家的公主,日子过得的就有些悠闲自在,亲事上面,更是很有主动的余地。
如果说,宝庆公主和施旷见过面,最后去换了施晖做驸马,那么这个亲事里面,宝庆公主必定是做了什么手脚的。
徐婉如是见过施晖和施旷两兄弟的,长兄施旷在军营里磨炼的,非常有男子气概,模样长的,有些像崇宁侯施择,却又多了几分贵气。
施择当年能被任氏看中,外貌也是拿得出手的。现在四十余岁,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而施晖的外貌,就有些一言难尽了,长的丝毫不像父亲施择,却跟母亲任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任氏的模样并不出众,而施晖得了她的外貌,在男子中看起来,只能勉强说是有些清秀。
徐婉如觉得,宝庆公主是瞎了眼,才会舍弃施旷这么一个男子气概的侯府嫡长子,反而选了施晖这么个只是略有清秀,看起来浮夸又不可靠的次子。
即使任氏是施晖的生母,也不可能在爵位上太过明显地偏向次子。毕竟,若是宝庆公主嫁了施旷,她坚持要这个爵位,施旷也是可以得的。
施家京卫的事情另说,这个崇宁侯府的爵位,施旷却是当仁不让的。毕竟,他是嫡长子,又有了公主相助,并不比施晖弱势多少的。
第768章 盯梢
“盯梢?”徐婉如摇摇头,“眼下他们刚见了面,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见面。派人盯着施旷,还不如派人盯着宝庆公主。”
毕竟,施旷是个男子,整天行走在外面,要派人跟着他,只怕一两个高手,也是不够的。而宝庆公主却是个女子,就算公主不比寻常闺秀,出去的机会多上那么一些,终究也是有限的。
“那让奴婢去一趟公主府吧,”方嬷嬷说道,“奴婢在宫里的时候,有个交好的姐妹,叫王兰香的,她是邓太后身边的宫人,年纪大了,就留着打算以后做了陪嫁嬷嬷,跟个受宠的主子出宫服侍。因为她是慈宁宫出身的,又在邓太后那里得了青眼,所有人都以为,她以后,是要陪着三公主出嫁的。中间出了个意外,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邓皇后,就被晾到了一边,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前两年大公主开府的时候,她就跟着出来了。只因她是个不得宠的,也没什么脸面,宝庆公主又是个有主张的,并不听她,所以而今,就在公主府成了个摆设,左右为难的很。”
方嬷嬷这么一长串说下来,熊嬷嬷倒是有些奇怪了,“那她又是怎么得罪了邓皇后?这皇后也算是宽仁,还留了她的性命。”
“也没什么,”方嬷嬷解释道,“就是口舌招惹的是非,那会儿她刚到宗人府,里面陪嫁的嬷嬷之间,也是有个攀比的。她刚到那里,不知道山高水浅地,就跟人说了,以后三公主嫁给昭阳公主的嫡子黄承志,她要陪去永乐侯府的。”
王兰香说的话,若是人家不往外传,也没什么事。本来,邓太后就是一直这么打算的,只因肃宗和邓皇后都不是很愿意,这事才给拖了下来。
但是这三公主的亲事,邓太后真要强横一些赐个婚,三公主也无可奈何的。只是这结亲不是结仇,总归是水到渠成的才好。
所以邓太后也没太过逼迫邓皇后,非要她把独生女儿嫁给永乐侯府黄承志。但是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一个意思。王兰香跟着邓太后这么些日子,自然习惯成自然,脱口而出了。
这话传到邓太后耳朵里面,自然是没有关系。可是传到邓皇后耳朵里面了,她心里是十分不舒服的。做一个母仪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了,她却什么都身不由己,处处受人摆布。丈夫心头的明月光她管不住,后宫里张牙舞爪的莺莺燕燕她管不住,六宫的大权她更是碰都没有碰过,邓皇后心中自然是十分窝火,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敢作践她女儿的名声。
主子不开心,自然有奴仆帮着收拾王兰香了。等这事传到邓太后耳朵中的时候,王兰香已经吃够了教训,而这个时候,大公主和施家的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
眼见着王兰香在宫里这样继续留下去,小命就会丢的莫名其妙,邓太后倒是答应了她,让她跟着大公主陪嫁了。
所以这个王兰香的底细,宝庆公主更是清楚,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的,对她自然是更不可能待见了。
不过,宝庆公主出宫之前,极为温顺听话,服服帖帖的,所以被人塞了这么个陪嫁嬷嬷,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表现的。
只是出宫开了府,宝庆公主的态度就彻底变了,对这个有些没脸面的陪嫁嬷嬷就更没好脸色了。所以,一般的陪嫁嬷嬷跟到公主的府邸里面,多半做了内院的管事。可这个王兰香在宝庆公主府里,却是闲人一个,宝庆公主并不用她,而她又没法找到出路。
毕竟,她一个小小的宫人,也没为邓太后出生入死,只是因为她自己的口舌惹来了杀身之祸,邓太后放了她出宫,也算是仁至义尽,救了王兰香一条性命了。再多的要求,王兰香也提不出来。
而这一次,她听说那会儿交好的方嬷嬷陪嫁到了如意郡主府,而如意郡主跟宝庆公主最近又有来往,这个王兰香就求了人,联系上了方嬷嬷。所以今儿,方嬷嬷才有这么一说。
“那你就去一趟吧,”徐婉如点点头,“正好也替我看看宝庆公主。”
方嬷嬷自然知道,徐婉如让她去看宝庆公主,看的究竟是什么。宝庆公主跟施旷若是有些关系,只怕现在留心去看,还是能够看出些蛛丝马迹的。
宝庆公主那边,不管这个王兰香用不用得上,可不可靠,都是一个路子。眼下的徐婉如刚刚开府,手里可用的人不多,而这些个公主府的后院,她能依靠的,也只有魏明给她的一些人生了。
吩咐好方嬷嬷,徐婉如倒是让熊嬷嬷赏了余留,只说他办事机灵,见微知著。散了众人,熊嬷嬷起身去安排晚膳了。徐婉如坐了窗前,看着外面天色将暗未暗,心里也有些感慨。前些日子去舅舅家里,听他说起徐简,只说萧家并没为难于他,不过是忠顺府故弄玄虚,拿来威逼徐婉如就范的筹码。只说徐家的长房和二房现在从京城的官司里面脱了身,又大张旗鼓地要回祖籍,只怕这事背后,很不简单。
长房的徐铭被抓的罪名,却是损毁御赐之物,没道理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了。若是肃宗在打徐家的什么主意,不知道,燕国公主和徐铮,是否知道。徐婉如总觉得,徐家这些人的底细,竟比前世她所知道的,要复杂的多。
虽然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燕国公主和前头夫人所出的两房不和,可是他们彼此容忍了这么些年,现在撕开了面目去吵,也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眼下看来,那两房的人,手中必定掌握着一些什么。
他们两房的人如果去了山西,只怕徐简在那里,就要待不住了。眼下虽然争取了族长徐文和,可是这利益两字,本就最为复杂。因势而来,因势而去的,谁知道呢。估计徐简回京的时候,这忠顺府的人,必定会坐不住了。徐婉如心想,什么时候,倒是可以跟丁家联系一下。毕竟这施家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开端。
第769章 热闹
就这么过了两日,姚小夏也带着朱秋语,来郡主府看徐婉如了。
徐婉如正无所事事靠在水榭上看锦鲤,听说姚小夏来了,倒是高高兴兴地起身去接他们母女两人了。对这个舅妈,前世今生徐婉如都很喜欢,今生因为没有燕国公主从中作梗,她和舅舅家的关系,反而亲近了许多。前世虽然是至亲,却终究是疏远了一些,来往的少了,人心里念起来的时候,也就少了。今生这般有来有往,徐婉如倒是热闹了许多。
姚小夏坐下吃了茶,就跟徐婉如说起苏家的事情来了。他们两家就隔着一个翡翠胡同,有什么事情,朱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而这次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姚小夏焉能不知。
“他们家那个庶女,就是嫁到镇国公府做小妾的那个,”姚小夏八卦起来,也是颇有些促狭的,明明他们都认识苏落雪,可是说起来的时候,却非要这么绕一个大弯,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哦,他们家那个三小姐啊,”徐婉如点点头,“她怎么了?我上次过去,夜里还听见一阵兵荒马乱的,似乎是谢家公子找上门去了吧。”
“可不就是,前儿又来了,说是要接他们家那个三小姐回去,大张旗鼓的,真不是好做派。”姚小夏一脸不屑,夫妻感情好,那个叫鹣鲽情深,比翼双飞。可是一个男子,一屋子小妾的,也叫比翼双飞嘛,那这只比翼鸟,得长几个翅膀啊。
姚小夏很少直言批评于人,这会儿直接说谢三郎做派不好,想来这两人当着众人的面,估计有些失礼的事情。
徐婉如微微一笑,这事,只怕还是苏落雪故意做出来的,谢三郎如何她不知晓,可是苏落雪前世,就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也是妾身未明地回了苏府,非要让人通报了陈奇可,让他亲自上门去接。
苏落雪让陈奇可接她也就罢了,还在门口卿卿我我,做了闺房里也嫌羞的作态。当年苏家中道搬了家,并不在朱家对门,苏落雪跟陈奇可的事情,还是秦蕙兰打听了,告诉她的,徐婉如那会儿火爆脾气,一听就大闹了一场。
而今想来,这事多半又是苏落雪搞出来的。只是这次事不关己,徐婉如只是微微一笑,狗改不了吃屎,这个苏落雪,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下啊。
姚小夏也不好当着女儿跟外甥女的面,数落谢家三郎和苏家三小姐有多不要脸,只能愤慨了两句,就说起苏家大公子的事情来了。
“他们家一向以皇亲国戚自居,”姚小夏笑着说,“而今又有了镇国公府这一门亲事,苏夫人每日在我面前,都得意的不行。这次谢三郎大张旗鼓来接他们家庶女,苏夫人不见得多高兴,可是于苏家面上却是好看的,只是这事啊,真的是比写书还要巧,真可谓无巧不成书。”
“如何一个无巧不成书呢?”徐婉如心里已经猜到了,必定是施家往苏家送人赔礼道歉去了。施家送好了连莲,也派那个张管事过来,跟自己回过话的。
“他们三小姐刚要上车,”姚小夏还没开口,边上陪着的白玉就笑着说了,“胡同口就来了架花车,那个叫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一样,宝马香车,车帘全是纱幔,里面隐约能看见一个美人。”
“你们都不喊我去看的!”朱秋语听他们说的有趣,自己又没看见,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满意的。
“夫人都没看见,”白玉自小跟着姚小夏长大,两人姐妹一般的关系,所以对着朱秋语,也有些没大没小的,“小姐你自然更是看不见了。”
“这是花车吧,”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白玉的描述,这个应该是花魁娘子,或者百花楼头牌姑娘出游的架势。老鸨们用心良苦,要让所有人看见头牌姑娘的美貌,却又不能让人看去全部失了好奇心。所以这个花魁娘子出行的花车,可是百般用心,宝马香车,半透纱帘,这些都是标配了。
“花车是什么啊?”朱秋语更是好奇了。
姚小夏有些郁闷了,早知道,她就不提起这一茬的事情了。现在可好,还要跟一个小孩子解释,什么是花车,解释了花车,还得解释,什么是花魁娘子,解释了花魁娘子,还得解释什么是秦楼楚馆,还有望忙完了。
“你长大就会知道的,”姚小夏只得用这句经典台词,打发了女儿。
“那个场面热闹的哦,”姚小夏继续回到先前的话题上来,“我在西厢那边的阁楼上,都看的清楚。本来苏家正是最有脸面的时候,可巧,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花车,架势威风,顿时被人给压了个粉碎。偏偏,这花车,还是往她们苏府里面去的。”
“苏府?”徐婉如笑着装作不知道,“是给她们苏侍郎送的美人?”
“是苏侍郎倒是也好了,”姚小夏摇摇头,“是给他们家大公子送的。说是宝庆公主的驸马爷,就是崇宁侯府的二公子,他跟苏家大公子在百花楼大打出手,据说就是为了争夺这个姑娘,苏家大公子被驸马给打伤了,毕竟理亏不好意思说出口,回家也没让父母知道。结果隔了一天,崇宁侯府就让人把这姑娘给送来了,说是赔礼道歉。”
徐婉如心想,苏家现在是英王侧妃的娘家,又跟镇国公府攀上了关系,的确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即使没有自己插手,崇宁侯府给苏家一个面子,送礼慰问一下,也是可能的。
姚小夏正说着苏家的热闹事呢,朱自恒却跟着余留来了水榭。
“舅舅,”徐婉如笑的一脸灿烂,“你来接舅妈回去呢,还是来看我的啊?”
“你啊!”朱自恒一脸地恨铁不成钢,“是你吧。”
姚小夏没听懂,徐婉如倒是明白了。她想抢京卫的军权,肃宗也是默许了的,可是舅舅总有些不愿意,他觉得自己能够罩着外甥女,何必让徐婉如自力更生。
第770章 徐家
毕竟当着姚小夏和朱秋语的面,朱自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撩长袍,在妻女的身边坐下了。
白玉笑着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水,递给了朱自恒。她丈夫吴笑,以前便是朱自恒手下的长随,而今也在京城有了个正儿八经的职位。
白玉虽然脱了奴籍,成了个小官吏的夫人,却仍是常来朱家帮忙。她母亲白嬷嬷,更是姚小夏的乳母,两人有这么一层奶姐妹的关系,自然不比常人。白玉来朱家帮忙,姚小夏拦了几次,也就随她了。
这次来郡主府,白玉正好去朱家,也就跟着同来了。对着姚小夏和朱秋语的时候,白玉还有些没上没下,可是当着朱自恒的面,她却十分守礼。这会儿站了一侧,姚小夏也有些无奈起来了,朱自恒看见了,倒是示意她坐下了。白玉挑了个角落坐下,倒是不跟先前那边快言快语了。
“听说竹君就要回来了,”朱自恒看了一眼徐婉如,“忠顺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徐简身边的几个长随,就是朱自恒给安排的,他的一举一动,说难听点,一丝一毫都在朱自恒的眼皮子底下。朱自恒知道自己外甥女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看护的紧,给了徐简人手,一则可以帮忙,二则也能给自己通风报信。上次定州城出事,也是徐简身边的人,想方设法通知朱自恒的。而这一次,徐简要从山西回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他身边的人,传给朱自恒的。
“回就回呗,”徐婉如云淡风轻,事情她早就想好了,眼下的忠顺府,绝对不敢撕破脸,说徐简不是世子的。只要徐简是徐铮的儿子,燕国公主眼下,还是能够忍耐的住的。
徐简虽然是个生母不详的庶出孩子,好歹还算是徐家的人。不至于像徐婉如这样,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行走的证据,人家一看,就知道忠顺侯绿云压顶,被妻子给背叛了。
可是这个背叛,忠顺侯徐铮还不能跟人说,只能咽下苦果,强充笑颜,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徐婉如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徐铮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些气性的人,毕竟被太宗皇帝和燕国公主宠了这么多年,行事无所顾忌,想要的全可以入手,想做的事情,全部有人提前帮他做好。
太宗过世之后,徐铮虽然也吃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亏,可是终究,上面还有一个燕国公主给他遮风挡雨,所以徐铮心里的气性,还是有些大的。所以这次,丁岚出面来了一次如意郡主府,可是徐家的其他人,却丝毫没有声息。想来,这里面,多少有一些徐铮的赌气意味。
前世徐铮死的早,徐婉如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并不了解。可是经过今生的种种,徐婉如对徐铮,还真是清楚的很。这人对朱念心跟肃宗的事情,很可能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只是这事关乎皇帝的颜面,又关乎他自己的自尊,所以才没告诉燕国公主。
而燕国公主心里又对嫡庶分的清楚,对朱念心的子女远远好过庶出的几个孩子。徐铮看在眼里,说又说不得,只能暗自生生闷气,时不时,对还是孩子的徐婉如出个手。
徐婉如细细想去,徐铮屡次针对她,却从来没有太过针对徐简。可想而知,他对徐简的身世,很可能也是知道一二的。徐铮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是如何知道徐简的来龙去脉,徐婉如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可是他既然有心,也能从朱自恒对孩子的态度上,得出结论。
要不是徐婉如活了两辈子,遇上这么一个处处针对她的侯爷父亲,日子还真没法过了。好在,她不是个孩子,徐铮的针对,徐婉如也有法子化解,只是心里,终究是憋气的。
等朱念心和肃宗的事情出来了,徐婉如倒是知道,徐铮到底在气些什么。这些事,他谁也不能说,只好对着一个孩子撒气了。
这样的作为,如何称的上大丈夫,所以徐婉如对徐铮的鄙视,又多了一层。娶了妻子不好好对待,妾室一个接一个地纳,朱念心心灰意冷跟肃宗旧情复燃,也算不得什么了。
徐铮的气性这么大,不过是迫于肃宗的脸面,一时半会儿不能跟徐婉如撕破脸罢了。即使徐婉如回忠顺府,估计彼此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共处下去了。
这会儿朱自恒问起忠顺府的事情来,徐婉如心里是打算好了,等徐简回来,他们总会来往起来。到时候,徐简去京卫里做事,过个四五年,等他在京卫里立足了,这个世子的位置,只怕丁家就夺不走了。
徐婉如对徐简的帮忙,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以后能否拿捏住忠顺府,也看徐简自己的造化了。徐婉如把心里的打算,略微跟朱自恒说了一遍。
朱自恒却是摇头,“只怕四五年还是不够的。”
他是文臣,对武将世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却也知道,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没有家族后援,只有一个名义上的郡主姐姐相帮,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即使给徐简四五年,只怕他也只能做个小小的武将。除非,徐简立足之后,还有机会出京征战,枪林箭雨里面,得一个功名。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的朱自恒,虽然觉得徐婉如的想法太过简单了些,可是目前,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那丁家你打算如何,真把他们也给卷进来?”朱自恒对徐婉如的打算,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丁家一旦强大,丁岚不可能放弃世子的爵位,反而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徐简承了爵位。
“嗯,”徐婉如点点头,“对他们来说,宣府和大同才是丁家的主菜,京卫不过是个跳板。丁循当年进京,也想着帮衬宣府的父亲。而今丁峰在宣府站住了脚,却没有办法更进一步。若是丁循在京卫做出些成绩,丁峰在大宣总督的位置上面,也轻松许多。”
第771章 是非
朱自恒点点头,丁家的事情,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丁峰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握着京卫的权力,同时还坐着大宣的总督。若是他们丁家同时掌了京卫和宣府,只怕这龙椅上的皇帝,再也没法安枕入睡了。
一个武将家族要长远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占了地,掌了兵,苦熬上几年,然后就可以独霸一方了。这一点,不止丁循懂得,丁峰这样一层一层爬上总兵位置的武将更是十分清楚。
这样一来,京卫就只能是一个跳板。丁循在京城里要做的好看,却不能喧宾夺主独占了京卫。这样一来,对丁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徐婉如合作。
徐婉如和朱自恒正商量丁家的事情呢,朱秋语却有些困乏了。姚小夏笑了笑,这些个军中的事情,徐婉如虽然不避她,姚小夏也没心思多听。天家的事情,能不卷进去就是好事。
可是朱自恒和徐婉如眼下,早已经卷入了,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说朱秋语困了,她先带孩子下去休息了。徐婉如指了小莲,让她陪着姚小夏,带着孩子先去休息了。
等姚小夏一走,朱自恒的语气就严肃了许多,“施家你打算怎么下手?”
从忠顺府一路说到丁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被人听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徐婉如不是徐家的女儿,可是对丁家来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她是肃宗的女儿,这一点就足够了。而且,徐婉如对京卫下手,也给了丁家一个好机会,壮大自家不说,还能卖皇帝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到了施家头上,就很不一样了。眼下施家,才是京卫真正的掌权者。徐婉如要做的,却是虎口夺食。或者说,煽动施旷,夺了他父亲施择的权力。
施家父子关系不好,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点。可是徐婉如近日,何故又请了宝庆公主去明瑟楼赴宴,又去百花楼大闹了一场呢。
百花楼的事情,虽然被封了嘴,可是朱自恒在京城为官多年,如何没有自己的渠道。更何况,那天驸马施晖在百花楼里打苏继业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
能去百花楼,又被迎去贵宾厢房的,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这么多富贵人家都知道了,就算不传开这个消息,也会私底下通知要好的人家,宝庆驸马做了什么事,如意郡主又拿了个什么金印出来。
虽然在场的人,只听见驸马和苏继业的打闹,可徐婉如拿出的金印上面刻了什么,大家也只是道听途说。只是这些个富贵人家的子弟,就算他们是个蠢的,回家与长辈们一说,马上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所以,一时间京城的权贵人家,谁都知道,如意郡主手里拿了个肃宗赐的金印。至于金印上刻了什么字,都是人云亦云。
徐婉如那天刚从百花楼回来,肃宗的几个皇子府上,就忙不迭地送了礼物过来。其实,徐婉如开府的时候,已经宴请过勋贵人家的女儿了。各家的礼物,也都已经送到徐婉如的郡主府了。
偏偏她露了一下金印,礼物就飞一样上门了,其中的道理,徐婉如明白,朱自恒更是清楚。
“皇上也是的,”朱自恒摇头叹息,“他这样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朱自恒的话,却没有说完整,肃宗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好相处的,个个都心怀不轨,想拉了太子下来。招惹上这几个皇子,日后徐婉如的安生日子,就算是泡汤了。卷到夺嫡的风波里去,万一没站对了位置,只怕惹来杀生之祸啊。就算潘知远和孙道隐再有本事,他们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徐婉如,顾她周全啊。
“舅舅,”徐婉如直视朱自恒的眼睛,“您觉得,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手里没有可以依仗的东西,以后如何在京城生存?”
徐婉如身后,没有家族势力,忠顺府是她的家,却又不是她的家。若是没了肃宗这个靠山,徐婉如以后,除去朱家,并无其他依仗。
而朱自恒是个文官,虽然前途无量,有可能入阁拜相,可终究,朱家的底子还是薄了一些。朱家虽然是官宦人家,可是朱老爷子的官位,却是五品止步,一辈子在京城,也就是个庸庸碌碌的京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朱自恒虽然是官宦子弟,可是这个家族的积累,终究是比不上人家的。比如现在的首辅霍家,自从大楚开国以来,他们霍家就是文官领袖,这么几代积累下来,实力相当可观。
如果徐婉如的外家,是霍家这样的人家,那样肃宗倒是也不用给她额外加什么外力。只要给徐婉如找个好夫家,有外家帮衬着,怎么也不会差的,平平安安,反而最是安乐。可是朱家的根基不深,当年朱念心嫁到忠顺府,都算是高嫁了。
肃宗为女儿筹谋,自然要给徐婉如添加一些助力了。无论哪个皇子得了她的势力,终究要回报一两分恩情。只是肃宗这么做,是对太子失去信心了嘛?
朱自恒知道,邓太后已经被软禁在慈宁宫里有那么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肃宗借着徐婉如的事情,要困邓太后困多久。这事若是再长久下去,只怕对徐婉如是最不利的。毕竟在朝臣们看来,是肃宗偏爱这个女儿,而邓太后讲究礼法名分,母子因为一个小辈的徐婉如闹翻,肃宗还软禁了邓太后,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开,只怕徐婉如再无翻身的时候了。
朱自恒不是不了解这些,可是一想到徐婉如拿着个金印,卷入这么多的是非,他心里就一股子心浮气躁。他妹妹当年的事情,那会儿朱自恒年轻力量小,可是现在他在朝中也算一个大员了,却仍旧束手束脚,朱自恒心中,自然难免心烦。
徐婉如眼下,又这么直接揭开了肃宗的意图,朱自恒看的清清楚楚,却只有一声叹息。果然,如意还是像她娘的,这人生的路,只能靠她自己来走。
第772章 水火
朱自恒想起肃宗给徐婉如的金印,心里就有些气闷。只是这事,的确像徐婉如说的那样,她需要助力和倚仗。
将来肃宗去后,朱家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而肃宗这会儿对徐婉如有多宠爱,日后那些嫉妒的人,怀恨在心地报复起来,也就有多厉害。
朱自恒不得不叹了一口气,默认了现状,徐婉如要是真想得了京卫,自己帮她一把就是了。
“施家这次在你手里吃了个大亏,还有苦说不得,”朱自恒分析道,“只是他们这个崇宁侯,也是个好样的,在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面前,都玩得下腰……”
其实,朱自恒还想说,这个武将的腰杆子,还真是件不容易说清楚的事情。文官里面自然也有奴颜婢膝奉承权贵的人,可是里面也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清高潇洒之士,更多的,却是那种苦守心志的礼义之士。比起那些死谏血洒朝堂的文官来,武将的腰杆子,一向都是个玄学。
得势的时候,武将无所不作,历数各朝各代的跋扈权臣,大半是手误重兵而后位极人臣的武将。手中有兵,他们就敢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敢夜宿禁宫欺凌宫妃。若是手中权势不够,没骨气起来,这些个底层爬上来的武将,脸皮着实太厚。
“施择为了往上爬,”徐婉如笑道,“抛妻弃子,逼死原配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不过是派个管事上门赔礼道歉,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难事。”
朱自恒没料到徐婉如会这么说,倒是一愣,继而一笑,吩咐道,“施择长袖善舞,在武将里面也算是个人物,你可切莫小看了他。”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的确有些沉重,施择在京卫掌权多年,而施旷是个初出茅庐的世子,完全没法子跟父亲施择抗衡。而京卫中的人马,只怕多是施择的,并不会听世子施旷的。即使她收服了施旷,让他乖乖听自己的话,只怕也不容易。
徐婉如急需一个年轻正好,又有些军营经验的青年人,去京卫替她掌了各处士卒,并且听命于她。只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徐婉如接触的人,除去下落不明的萧诚,其他人,多是自己同龄的少年人,出身,也多是勋贵,不是武将世家。
一时半会儿,除去施旷,徐婉如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更何况,施旷至少是施择的嫡长子,他接替父亲的职位,原先施择的人马,才会利益统一,和平过渡。只是,如何让施旷听话,却的确是徐婉如眼下最大的难题了。
徐婉如就把施家的情况,仔仔细细都跟朱自恒说了一番,只说自己眼下,还没有稳妥的计划,可以招揽施旷。
“这个倒是不难,”朱自恒这样的文官,最擅长拿捏人心,“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把他从水深火热里面捞出来了,施旷就算不是感恩戴德的人,也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只说,你得防备,不要让施旷一家独大了。否则,没人能够压制施旷,最后你想让他听命,只怕就不怎么容易了。”
“如何水深火热呢,”徐婉如想了想,还是跟朱自恒开了口,“舅舅,这事不见得当真,但是余留今日,在瓦缸胡同那一块,倒是遇见了施旷。”
说着,徐婉如就把余留今日的所见所闻,以及大家的猜想,都说了一次。本来,这些儿女私情的事情,徐婉如并不愿意拿到舅舅面前细说。可是徐婉如也知道,眼下她的见识不够,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出什么法子,让施旷水深火热,而后听命于自己的。
反倒是朱自恒这样在官场上爬模滚打了多年的人,才会知道,如何拿捏施旷,并且还让他发自内心的对徐婉如感恩戴德。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朱自恒一定有办法呢,也是徐婉如前世从朱时雨身上得来的印象。
前世的陈奇可,在官场上混迹二十余年,早已经到了老奸巨猾的地步。可是这样的人,遇到朱时雨,也只有吃亏的份,虽说朱时雨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是他的手段,多半是舅舅朱自恒那里学去的。
听完徐婉如的话,朱自恒倒是微微一笑,“正怕他没有丑事呢,余留这孩子倒是好本事。”
其实,朱自恒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宫里出身的人,对阴私的事情,就像狗闻见肉骨头一样敏感。施旷和宝庆公主的这么点事,若是落到别人眼里,不一定会被看穿。
可是宫里的人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细致入微,余留会猜出宝庆公主跟施旷的事情,不足为奇。只是留了这样的内侍在徐婉如身边,朱自恒总觉得有点不对味。肃宗做事,是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只是,”徐婉如也说,“施旷和宝庆公主之间,说不定,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有些事情,徐婉如也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了。虽然施旷和施晖不是一母所出,但是两人的确是亲兄弟。若是施旷和宝庆公主有染,这事若是捅破了,只怕不仅天家的面子受损,施家更是没法在京城勋贵面前抬头了。
自来公主就没有哪个循规蹈矩的,蓄养男宠面首的更是数不胜数。可是驸马和入幕之宾是亲兄弟,这事说起来,就有些不体面了。公主可以肆意妄为,却不能坏了纲常伦理。
“不管他们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朱自恒很平静地吩咐道,“先把这事捅给施旷的妻子吧。”
施旷的妻子,就是任氏的外甥女唐思思。唐思思对施旷一往情深,可是却因为出身的关系,不得丈夫喜爱。这事在京城的权贵之间,并不是什么新闻了。姚小夏虽然来往的贵夫人不多,可是对崇宁侯府的这一桩亲事,也是有所感慨的。
施旷和唐思思的亲事,不用亲眼去看,朱自恒就能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姚小夏的几次感慨,朱自恒如何不知。
第773章 渊源
朱自恒吩咐了几句徐婉如,就带着妻女回家去了。
余留去门口送朱家人的时候,得了朱自恒的几句夸奖,回来跟徐婉如复命的时候,各种喜上眉梢。
“上次的张管事,”徐婉如见余留乐呵呵地,心情倒是也好了不少,“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听说是施择娶了马氏之后买的仆役,”余留说道,“施择是白衣出身,家中用不起下人,和马氏成亲之后,用了妻子的嫁妆,才买了个贴身的小厮,就是这个现在的张管事。”
“这么说,这个张管事,应该是亲近施旷的啊,”徐婉如有些疑惑,“可是听你的话,他对府里的世子,并不怎么敬重啊。”
“只是不敢让人知道罢了,”余留摇摇头,“小的跟张管事遇见施旷的时候,他面上只是客气,并不是主仆之间的那种敬重,可是小的看他,对施旷是有些私心的。”
也是,施旷是府里的嫡长子,若是施旷继承爵位,对张管事这样的老人来说,的确是好上许多的。而且,任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进了施家的门,对以前旧日的下人门也颇为苛刻。
倒不是任氏小气抠门,而是她看不惯马氏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旧人。施择是个能干的,自从娶了马氏,有了点家底之后,就蒸蒸日上。
打仗除去搏命,其实也是个来钱很快的行当。施择几乎逢战必赢,家底自然是日积月累,越来越多了。等他多到一定程度,就想换个更有高出身的妻子,带来更好的前程了。
徐婉如跟余留正说着张管事的来历,马文远得了消息,也过来了,刚好听见余留在说,任氏进门之后,对旧日的下人不怎么好。
施择娶了任氏进门,又逼死了原配妻子,这里面的底细,马文远最是清楚不过。
“郡主,”马文远拱拱手,“这张管事的妻子,却是任氏的陪嫁丫鬟。只怕眼下,不见得跟施旷同心了。”
“马长史,你来的正好,”徐婉如示意他坐下说话,“我跟余留正说他们府里那个张管事的事情,你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这事,其实我妹子知道的更仔细,”马文远提起已经去世的妹子,多少有些感慨,他之所以义无反顾来帮徐婉如,一则是因为前程,二则也跟施家这些陈年旧事有些关系。
“我们兄妹,本不是京城人士,”马文远解释道,“进京以后,也就施家这么一个攀的上的亲戚,虽然是堂兄妹,可是我埋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并不知道妹妹跟施家来往密切。”
徐婉如点点头,示意丫鬟给马文远上了茶水。
马文远碰了一下茶杯,却没有去喝,马氏被施家休弃之前,自己的妹妹来往施家,那会儿也过的很是开心。只是马氏一被休弃,连累了马文远的妹妹,也被婆家退了亲事。
那会儿,马文远的妹子,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很难找到良人了,再加上被退了亲事,几乎没了希望,才让秦清趁虚而入,得了手。
马文远想起这个事情,总是恨恨不已,他的妹妹,如何就做了人家的妾室,还是一个不上台面的贱妾。若不是秦清坏了他妹子的清白,又被他岳家的人抓了这么一个把柄,马文远的妹妹,至少也能做个良妾进门。
而后马氏生秦杰敏的时候,马文远总有些怀疑,是因为自己,所以秦家夫人才容不下他妹妹。秦清当官,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马文远这个幕僚,所以马氏即使做了个贱妾,秦清也不敢对她太过分了。
而马氏有孕之后,秦清就主动跟马文远提出,要给马氏一个名分,好歹让她做个姨娘,转了良妾。毕竟,主母对一个良妾,是不能任打任杀的,更不可能发卖的。
若是马氏转了良妾的身份,而马文远又是秦清依靠的幕僚,只怕日后马氏和她的孩子在家里,会碍了正室夫人的路。
所以,马氏生产的时候去世了,就留下秦杰敏这么一个庶出的孩子,养到了秦家老夫人的膝下。这里面,若是没有一丝愧疚,秦老夫人何必出手,替马氏养一个庶出的孩子。
而秦清的夫人事后,也对这么一个庶子,明面上再没有任何不好。秦老夫人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也是各种喜爱偏心,所以秦杰敏在秦家,日子一向过的不是太差。只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出身,实在是低了。
若不是秦杰敏亲事受挫,他也不会一意孤行,要替徐婉如做事,而后拖了马文远这个舅舅下水。说起来,马文远跟施家的渊源,可不算简单。
马文远端起茶盏,吃了一口,放下了,才跟徐婉如解释道,“这个张管事单名一个青字,原本娶了马氏的贴身丫鬟腊梅,生了一子。可是施择逼死原配之后,这个腊梅突然就暴病死了,新进门的任氏,也知道张青是施择身边最信任的长随,就打算给他指个媳妇。可是那个腊梅死的,的确是有些古怪的,张青不愿意另娶,就这么拖了两年。”
“这么看来,张青对他妻子,并不像施择那样冷血啊,”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如此,那张管事对施旷的感情,应该超过施晖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还是从了任氏,娶了她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做了妻子。”马文远对张青和他妻子腊梅的事情,都是听自家妹子说的。
那会儿,马文远的妹子还没出阁,在京城举目无亲,跟施择的妻子马氏,来往的比较密切。施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虽然有个丫鬟,有个小厮的,却也只是寻常门户。
马文远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自认学问高出同学许多,若是来年会试,多半是有机会金榜题名的。所以,两家人来往的密切,也没个高下之分。施择是个武将,军中自有机会,而马文远是个举人,才学斐然,终究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两家来往起来,倒是也算密切。
第774章 甘苦
马氏的丫鬟腊梅,嫁给施择的小厮张青,这事马文远也是听妹子提起过的。只是腊梅和张管事的亲事之后不久,马文远一家噩梦就接二连三地来了。
先是马氏被施择休弃,突然就上吊自尽了。马氏自尽之后不久,马文远的妹子也被婆家退了亲事。再接下去,马文远的举人功名,突然被人给取消了。送来的文书上面,理由也写的很充分,忤逆儿连累母亲,是为不孝。
马文远只是一个小人物,也不知道是谁去了他们的老家,把马文远当年唆使父亲毒打继母的事情给捅了出来。马文远自小就有些小聪明,继母待他和妹妹不好,他就暗地里给继母下套,被他父亲名正言顺地鞭笞了一番。而后父亲过世,继母改嫁,马文远才孤身一人,带了妹妹进京赶考。
大楚自来仁孝治国,虽然马文远本身并没有沾了继母一个手指头,可是连累母亲受辱这个罪名,还是死死地扣在了马文远的头上。本来这个罪名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有人能替马文远走动走动,花点钱消了灾祸,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偏偏马文远手里一点儿钱都没有,突然没了功名,连会试的事情,都成了镜花水月。而家里面更是乱成一团糟,妹妹被退了亲事,在家只是啼哭。而马氏的前车之鉴就在面前,马文远奔波自己功名的时候,还要小心提防妹妹一个想不开,走了绝路,不知道多少心焦力瘁。
因为马氏和世子的事情,马文远在京城更是没有来往的朋友。后来,还是进京述职的秦清,帮了马文远一把,想法子留住了他的举人功名。可是这个时候,马文远已经误了会试,留了污点,几年内科举,只怕文采再好,也会因为这个不孝的污点,过不了考官的这一关了。
所以,思索再三,也为了兄妹两人的活路,马文远最后还是做了秦清的幕僚,放弃了科举。而马文远的妹妹,也因为兄长投靠秦家,最后成了秦清的妾室,生子殒命。
所以马文远对施择身边的那些个旧日奴仆,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张管事当年娶了腊梅,生了一子叫张晃,可是任氏进门之前,腊梅就已经病死了。任氏知道张青是施择的心腹下人,进门的时候就想卖他一个好,把身边的陪嫁丫鬟给一个张青做妻子。
只是张青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两年没有答应任氏,但是后来,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娶了任氏陪嫁过来的一个丫头春花,现在人称何娘子的就是。何春花也生了个儿子叫张明,只是跟张青的长子张晃差了个七八岁,兄弟之间倒是还算和睦。
说到这里,马文远感慨道,“连张青都知道,家中儿子若是年岁接近又不是一母所出,必定要惹出什么灾祸来的,反而施择英雄一世,却无知无觉,任由两个儿子互相挤压。”
其实,施旷和施晖之间,并没有互相挤压,反倒是任氏花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打压施旷。施旷在做世子之前,虽然是府里的大公子,可是日子过的,却十分艰辛。这一点,马文远也提到了。
“施旷这样苦出身的人,”马文远分析道,“只怕可以同苦,却不能共富贵。”言下之意,徐婉如日后,不见得能够掌握的了施旷。
徐婉如倒是也不反驳,马文远说的有道理,她的确需要准备后手。眼下施旷的确十分合适,可是万一收服不了他呢,徐婉如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舅舅说的简单,可是这事做起来,却丝毫不简单呢。
马文远跟徐婉如说好施家的事情,就出去做事了,这是他第一次展现身手的时候,可不能有什么差错。马文远虽然觉得事情不难,可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事落了他手里,哪有不成的道理,郡主年轻,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模样。
这次离开秦府,马文远也是心中有一腔抱负,他若是一辈子留在秦家,日后虽然不见得受人尊敬,却也衣食无忧。秦杰敏是个机敏的,日后他分家独过了,马文远这个舅舅,跟着秦杰敏一起住,日子不会太难过。
可是谁心中都有一腔抱负的,尤其像马文远这样有些才学,有些本事的人,如何能够甘心寂寞,而不做一番事业出来。秦清待马文远虽然客气,可是当年妹妹做妾丧命一事,总是马文远心头的一个疙瘩。
而且,秦清只是一个普通的从三品京城府尹,事情繁琐费力,却谋不出一个好前程来。就算自己得不了前程,马文远也想做一番大事业,即使谁都不知道是他做的,他自己知道,心里也足够乐呵的了。所以,徐婉如跟秦杰敏一提,马文远知道了,心思就有些动了,再加上第一仗,就是跟施家的那个陈世美施择打,马文远更是心动不已了。
马文远做幕僚多年,私底下不知道帮秦清处理了多少麻烦,做了多少阴私勾当。这会儿对付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施旷,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很快,没两日,崇宁侯世子施旷在外面养了人的消息,就传到了他妻子唐思思的耳朵里面。唐思思正陪了婆母任氏吃茶,却看见自己的乳娘刘嬷嬷过来找她。
刘嬷嬷进唐家做乳母之前,刚没了一个女儿,进了唐家之后,就对唐思思特别的好。所以唐思思出嫁的时候,这个刘嬷嬷虽然有儿子可以接去颐养天年,她却选择跟着唐思思一起来崇宁侯府。
这府里的事情,唐思思看不明白,刘嬷嬷却是十分清楚的。虽然唐思思对施旷一往情深,只怕这个世子姑爷,对他们家小姐,根本就不可能生出什么情谊来。
还不如,跟紧了这个姨妈婆婆,得了机会,跟施旷生几个孩子,唐思思在这个崇宁侯府,才算是站稳了脚跟。至于丈夫的情意,是能吃呢还是能穿啊,刘嬷嬷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第775章 传闻
有任氏这个姨妈婆婆在,施旷是找不到理由休弃唐思思的。
唐思思指望施旷对她真心实意地好,刘嬷嬷觉得不可能,反不如抓住可以帮忙的婆母,得了孩子,名正言顺地做了世子夫人。
没有天大的罪名,谁都不能动唐思思,这才是他们家小姐的正道。可是刘嬷嬷恨铁不成钢的很,唐思思就是一股脑子地喜欢施旷,一见到他,眼睛就能闪闪发亮。
刘嬷嬷毕竟也是过来人,知道眼下强行拗她是拗不过来的,只能等着唐思思在施择那里碰了几次墙壁,心灰意冷之后,然后明白这个道理。到时候,有她这么个乳母帮衬着,唐思思再生个孩子,全心全意地抚养孩子,那才是正道。至于那个冷心冷肺的姑爷,哪里凉快就哪里待着去吧,刘嬷嬷的未来蓝图里面,是没有他的位置的。
眼下虽然不是好时机,可是刘嬷嬷,却得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她知道唐思思这会儿正陪着任氏。任氏这个时辰,多半刚午睡起来,正吃茶呢。而唐思思这么个孝顺儿媳妇,自然要陪在一边,端茶递水了。
刘嬷嬷对宝庆公主这么一个天家的女儿,其实心里是有些不满意的。一个好好的公主,千尊万贵,却偏偏要来跟唐思思挤兑,时不时的来任氏面前表演好儿媳。
唐思思是个实在人,她对谁好,那就是真好,对任氏尊敬亲昵,自然也是心里的真实意思。可是那个宝庆公主,却是个虚的不能再虚的人,刘嬷嬷在后宅里看了一辈子,一打眼就发现宝庆公主的本质了。
只是人家是天家的公主,说不的更是碰不到,刘嬷嬷只让唐思思见了公主,千万要十二分尊敬。宝庆公主表现的随意是她高贵大方,可是唐思思若是按着她的意思来了,那就是不知情识趣,不知道尊卑贱贵,失去了本分。
唐思思一直觉得,宝庆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吧,她那么随意,那么和蔼可亲的,自己为什么要战战兢兢,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呢。所以,每次宝庆公主若是来崇明侯府,刘嬷嬷都要耳提面命个好久,才让唐思思在宝庆公主面前恪守臣妇的本分。
好在这几天,宝庆公主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怎么往崇宁侯府来了。刘嬷嬷知道,应该跟驸马施晖有些关系。这个公子哥,不出些事情才叫怪事呢。前些日子,施晖突然消失了两天。侯爷和世子都急匆匆,在大白天的时候往府里赶。
刘嬷嬷就知道,多半是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又惹是生非了。最近施晖老老实实住了公主府里,也没往崇宁侯府来见任氏,府里算是有些风平浪静的味道。
只是这个风平浪静,刘嬷嬷总觉得,有股子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果不其然,没两天,她就从丫头口中,听来一个消息了。
今天晌午,刘嬷嬷正在屋子里假寐,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外面走廊下的丫鬟在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世子怎么样,世子怎么样的。刘嬷嬷虽然知道,自己小姐是拿不下这个冷心肠的姑爷。只是这样的世子姑爷,也不能便宜了这些个小蹄子。
所以刘嬷嬷起了身,躲到窗后去听她们说话,没想到,却意外听了个惊人的消息。世子似乎,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还被府里的人给看见了。
这个消息,自然是马文远让人给传到崇宁侯府的。施择和施旷长久住在军营,府里的下人因为缺乏管束,混乱先且不说,嚼舌头的更是不少。马文远本就擅长背后搞事,任氏虽然脾气大,可是管家还真不是一把好手,轻轻松松就被马文远钻了空子,府里谣言传的满天飞。
眼下府里的下人,多半都听说了施旷养外室的事情,也就几个主子和主子身边得脸的奴仆们还没听说。所以,这两个小丫头嚼舌头正嚼的开心呢,却不料撞见了刘嬷嬷。
刘嬷嬷是侯夫人娘家的下人,又是世子夫人的乳母,素日里就板着一个脸,生人勿近的,丫鬟们看见是她,都暗自心叹不好。
只是世子金屋藏娇的事情,却是府里面上下人等,谁都知道了的。所以丫鬟们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就把她们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刘嬷嬷说了个仔细。
刘嬷嬷听的那个叫心头火起啊,只是碍于尊卑贵贱,上下不同,只得恨恨地咬咬牙,他们家姑娘遇见的姑爷,这个叫什么事啊。只是,这事虽然不好,却也有好的一面,可以让唐思思对施旷死了心。所以,刘嬷嬷得了这个消息,就火急火燎,来任氏这边找唐思思了。
刘嬷嬷不比其他人,在任氏面前也有些体面,所以她到了门口,自然有人替唐思思通报了一声。唐思思服侍了任氏吃好茶,倒是出了屋子,去找刘嬷嬷了。
“嬷嬷,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唐思思有些奇怪,她来任氏屋子里服侍婆婆起居,也是刘嬷嬷吩咐的。而且,刘嬷嬷还说了,服侍婆母,最好什么都亲力亲为。寻常时候,刘嬷嬷并不到任氏跟前转悠,只让唐思思一个人全心全意服侍任氏。这样看起来,至少显的唐思思一片赤子之心,而不是身边的嬷嬷们有心故意教的。
“嬷嬷,怎么了,”唐思思也看见刘嬷嬷鬼鬼祟祟的样子了,赶紧拉了她的手,往西边的侧屋去了。
一进去,刘嬷嬷就赶紧关上了门,唐思思更是心里一惊,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是大哥又吃酒赌钱去了嘛?”
唐家家道中落,任氏的妹子嫁去唐家之后,就眼睁睁看着姐姐飞黄腾达,成了一个侯府的夫人,而自己却挣扎在一个满是窟窿的家里。所以,即使明知道唐思思配不上侯府的公子,任氏的妹妹,也要把女儿嫁到姐姐那边去。只是任氏一向不满意唐家,拖来拖去,最后施晖的亲事,反而落到了宝庆公主的手里,也算是命数了。
第776章 闲话
刘嬷嬷左顾右盼,看见四下没人了,才凑到唐思思的耳朵边,“小姐,老身跟你说个事,你可先做好心理准备啊。”
唐思思正挂心任氏那边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情去听刘嬷嬷的话,见她靠的这么近,说个话,热气都扑到她脸上来了,唐思思心里也有些烦闷。她心中爱慕施旷,可是这个婆子却时常让她好好听任氏的话,别指望姑爷。
见刘嬷嬷鬼鬼祟祟避人耳目的样子,唐思思心中猜测,多半又是要说施旷的坏话了。她嫁给了施旷,就是他的人了,何苦跟丈夫过不去,反而帮着婆母挤兑他呢,唐思思也是有些没法理解刘嬷嬷的逻辑了。
“嬷嬷,我那边还有些事情呢,”唐思思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手,“你若是没什么急事,等下我回去了再说也不迟的。”
“小姐,”刘嬷嬷赶紧伸手扯住了唐思思,“出大事了,老身一刻都不敢耽搁,飞速来告诉你的,姑爷他……”
“世子他怎么了……”唐思思吃了一惊,以为丈夫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施旷常年在军营里做事,磕磕碰碰伤着的时候,也有不少。
所以刘嬷嬷这么一说,唐思思自然就给想到那里去了。刘嬷嬷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叹不已,也就只有他们小姐这么单纯的人,才一心一意只记挂这那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啊。
“小姐,”刘嬷嬷叹了一口气,“老身听说,姑爷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说好这话,刘嬷嬷就有些提心吊胆地看着唐思思了。唐思思乍听这话,并不相信,刘嬷嬷一向不喜欢世子施旷,想来这次的事情,也是她偏听偏信的结果
“嬷嬷莫不是听岔了,”唐思思笑着解释,“世子住了军营,回来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可是哪一次,他没有回家呢?次次都天没黑就回来了,你也看在眼里,何故又有这么一说。”
“小姐,”刘嬷嬷赌咒发誓了,“老身要是瞎说,就让雷给劈了。”
说着,她把自己如何午睡的时候听到两个小丫头说闲话,自己又是如何质问她们的经过,说的仔仔细细。这次,连施旷在哪里金屋藏娇,都给说出来了。就是那个瓦缸胡同,听说是唐思思进门之后不久,就养起来了。
至于瓦缸胡同,唐思思也是知道一些的。唐家并不富贵,落魄之后,家里也有些子弟,素日常去瓦缸胡同一带玩耍吃酒,那里酒馆食肆赌场,无所不包。只是有一条,没有什么秦楼楚馆。所以施旷素日里去瓦缸胡同,并不避着唐思思,只说要带军中的兄弟去吃几杯酒。
军中都是些粗人,高雅的地方,他们去了也得不了什么乐趣,所以施旷经常带了兄弟们,往那一带去。因为没有秦楼楚馆,唐思思对那一块反而很是放心。而施旷这般跟她讲,唐思思更是觉得施旷心里有自己这个妻子,出门做事,都跟她说上一声,好让她放心。
这会儿听见刘嬷嬷说瓦缸胡同,唐思思倒是有几分心动了,倒不是她怀疑施旷。而是唐思思心里的施旷,实在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男子,是个女儿家见了他,心生爱慕也是很可能的事情。或许,是施旷在瓦缸胡同一带,被什么人家的小娘子缠上了,脱不了身,被人给看见了,结果就传出这么一个荒唐的事情来。
唐思思心里也知道,婆母任氏对自己这个丈夫有多不喜欢,如果施旷不出事那还好说,可是施旷要是有一点不好,任氏就纵容下人,四处传播他的谣言。这些个嚼舌根的坏话,唐思思以前,也见识过一二。
唐思思这般犹豫,刘嬷嬷却也明白了,他们家小姐这是用情太深,眼下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刘嬷嬷并不看好施旷,这世子的位置他是坐上去了,可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嫡出的弟弟虽然没什么威胁,可是家里庶出的兄弟好几个,以后还真不好说。还不如,守着个婆母任氏安安稳稳地。看来,还是要下点力气,推小姐一把,让她早日清醒过来。
“小姐,姑爷明日休沐,要不……”刘嬷嬷打算,找几个人跟着施旷,若是他明日再去瓦缸胡同,她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带着小姐去打了那个狐狸精的脸。
唐思思犹豫着,刘嬷嬷可一点儿也没有犹豫,既然小姐没有拦着她,刘嬷嬷就下去安排,自不多说了。
从后罩房里出来,唐思思的脸色十分不好,任氏见了,只问了几句是否不适,又吩咐了几句小心暑气,就让唐思思回去休息了。
唐思思一告退,任氏才松了一口气,跟身边的何娘子说,“你看世子夫人,信了几分?”
“奴婢看着,倒像是信了七八分的样子。”这个何娘子,就是任氏当年的陪嫁春花,自从嫁给了管事张青,就在后宅里帮着任氏管着灶上的事情。
任氏陪嫁的几个丫鬟,给了两个施择做通房丫头,后来一个折在生产上了,一个一无所出而今病的东倒西歪的。也就这个何春花,当年看她有些憨气,嫁了张青,反而过的越发滋润了。
灶台上的活计虽然累,却油水丰厚,放了别人在那里管灶台,任氏也不放心。反而是何春花这样憨气的,她反而放心许多。而且张青这个管事,深得施择青睐,手里的进项不少,也不会撺掇了婆娘,去打后宅这么点油水的主意。
这次施旷养外室的事情,先是几个小厮说将起来。他们虽然在府里做事,可是经常出门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带个针头线脑的。半大小子又嘴馋,所以常去瓦缸胡同一带耍。
一来二去,就有小厮看见过几次施旷进了一个宅子。打听了一下,只说这个宅子里住了个女子,并无男子鼎立门户,只是看见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这话这么一打听,事情就很清楚了,世子爷多半,在瓦缸胡同养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第777章 存心
小厮们在瓦缸胡同看见过施旷,回来自然是要说嘴的。人家府里的世子爷,那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施旷在崇宁侯府里面,却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说起来嘛,施旷是个嫡出的长子,再尊贵没有了,可是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嫡长子,不过是前头夫人拿来要挟现在这个侯夫人的。
当年侯夫人为了进门当正室,只得把嫡长子的位置让了出去。下人门虽然不知道任氏进门的时候就有了身孕,可是有些心细的婆子妇人回家一思量,也很容易得出结论,侯夫人大概是肚子藏不住了,所以才不得不让出了嫡长子的位置。否则,按照当年侯爷非娶任氏的态度来看,怎么都不可能让马氏为难于她。
不过是个休妻下堂,即使七出七不出,马氏给施家老太公养老送终又如何,施家本来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有任氏这么一个天大的富贵机会放在面前,是圣人只怕也动心了。
当年施择逼死原配,娶了任氏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等他发达了以后,更是被很多不满施择一个寒门子弟霸占了京卫头把交椅的人,翻出了许多陈年旧账。这个逼死原配的事情,自然被人大书特书,昭告天下了。
所以勋贵们结亲,多半要避开施家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家。只是,施家手里的权势,的确又红的让人羡慕。自然也有人来扒拉着施家,只是肃宗看的清楚,就把自己的大公主,定给了施家的二公子。算是笼络了施家的心,又给施家提升了一下地位和名声。一把刀,总是臭名昭著的,用着也不爽利。
自从宝庆公主下嫁二公子,而大公子又名正言顺做了世子,这些个谣言,传的人才少了一些。可是这个谣言的力量,经过了这么十几年的发酵时间,早已经深入人心了。崇宁侯上下,对施旷这个世子爷,可真没有多少尊敬的。毕竟,有任氏这么一个侯夫人在,后宅里的人,谁也不好意思去给世子爷献殷勤,反而招惹了衣食父母侯夫人。
小厮们这些胡言乱语的话,一来二去就传到有些人耳朵里面去了,任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听说了一些,问起来的时候,这些小厮倒是一口咬定,张管事也是知情的。
张管事就是施择身边的亲信张青,可是任氏为着这么个绯闻,而且是儿子的绯闻,也实在不能直接去找张青确认。毕竟,她虽然不是施旷的生母,可是名义上,却是妥妥的母亲。若是让施择知道,自己连这种事情都要去跟张青打听,任氏觉得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小厮们只说,他们去瓦缸胡同的那次,看见了世子爷从一个宅子里面出来,到门口就遇见了张管事。张管事赶了一辆车,像是有事要去人家府上送礼的模样。
这么一问,任氏就猜出来了,多半是施择让张青去如意郡主府送礼的那天。施晖吃了这么大的亏,任氏心里可都记着的,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的,任氏自然心疼的很。
前后一联系,任氏就觉得,只怕是张管事看见了施旷的事情,却故意不来告诉自己。又或者,是施择的意思,她一想,就给想复杂了。
何春花虽然是任氏的人,任氏对她也算信任有加,可是这人嫁了张青,就全心全意听丈夫的。任氏催了她好几次,让她去跟张青打听一下当天的事情,何春花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张青也知道主母不好对付,听妻子提起了几次,给了最后的回复。只说自己并没有看见世子从什么地方出来,不过,的确在瓦缸胡同遇上了世子。
张管事的话到了任氏耳朵里面,就成了,施旷的确养了个小娘子在外头。任氏的能力可比几个小厮厉害的多了,她让身边的婆子和陪房去打听了一下,果不其然,那个宅子里的小娘子,家里并没有男子鼎立门户。边上的邻居只说,她常带了个小丫鬟,从后面的小门出入,动静很小,不引人注意的很。
施旷养不养外室,任氏倒是无所谓,男子谁不三妻四妾的,就算这事捅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损了施旷的名声。既然如此,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任氏是不愿意做的。
只是没几天,任氏又听人说,这个瓦缸胡同里住着的小娘子,听说是个姓马的。任氏一听到这个姓氏,就气地砸了茶盏。马氏,马氏,不就是施旷生母一族的人吗。
那会儿给施旷议亲的时候,马家就有人跟施择提了他们那边的一个姑娘。施择的名声被人损毁了一通,自然要找马氏的家族给自己做背书,证明自己没有逼死原配了。所以施择这些年,跟马氏的族人,倒是也有些来往。只是任氏听了这话,却生了歹心。
施旷想娶高门贵女帮衬,这条路早就被父亲施择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给堵上了。再加上任氏从中作祟,哪个高门贵女脑子进水,要来这么复杂的人家,服侍这么一个眼睛里面长钉子的婆母啊。
可是,施旷想家和万事兴,任氏也是不愿意的。所以,她才急急忙忙从妹妹家里捡了个有些憨气的唐思思过来。这孩子脾气懦弱,虽然对施旷有几分感情,却任由人揉捏,是个软面团一样的性格,她好拿捏的很。
只是唐思思进门之后,对丈夫千依百顺,这个让任氏看在眼里,就有些不舒服。怎么说,这个唐思思也是她亲外甥女来着,这般低声下气地,不是踩了她的面子嘛。所以任氏有事没事,就让唐思思到自己屋子里服侍着,想着坏了他们夫妻情谊,免得施旷后宅安乐。
既然那个外室姓马,任氏就更愿意把这个事情闹大一些了。
养外室算不得什么丑事,可是若是跟妻子在市井里面打打闹闹,做出些让人寒心的事情来,一则可以断了唐思思的心甘情愿,断了施旷的家宅安宁,二则,也能给施旷脸上抹点黑啊。毕竟,眼下施晖刚丢了脸面,只有施旷也丢人了,大家才会忘记驸马的丑事。
第778章 反应
任氏虽然生性有些鲁莽,却不是个草率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任氏多半也懒得出手。而今她也不再是那个骑马啸春风的任家小姐了,金尊玉贵的侯夫人做着,脏污了手的事情,自然有人替她去办,甚至,都不用她开口。
可是,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软肋,而任氏的软肋,就是马氏。
马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虽然占了施择原配的位置,可是任氏要抢人的时候,马氏还不是不得不乖乖让位。只是马氏的最后一搏,却差点害惨了任氏。
马氏先是拿着任氏有孕不能显怀的弱点做要挟,逼着她答应,让施旷做了嫡长子。本来,马氏是原配,任氏进门之后夺了她的位置,马氏要么是死路一条,要么是下堂做个弃妇。施择当时都安排好了,只差设好局,让马氏进了圈套,就能借口她失去贞洁或者坏了名声,休弃了这个原配。可是偏偏马氏却剑走偏锋,选择了死路一条,但是她要死,也要给孩子争下一个名分来。所以,马氏就拿自己的性命,逼着任氏做出了选择。任氏的家人也都劝她,这个孩子本就是个嫡长子,给他这个名分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日后她进了门,自然是她的孩子当家作主,哪里轮得到这个没母亲的所谓的嫡长子呢。就为了这个事,任氏也是吃了不少委屈。虽然最后答应了,可是进门之后看见施旷,心里总是不怎么滋味。等到施择得了军功,被封了伯爵,京城里却翻山倒海一样,掀起了当年施择逼死原配另娶的事情来。
任氏也不是一个笨的,自然知道,这事背后有人在故作玄虚,逼死马氏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拿来攻击眼下春风得意的施择罢了。可是这事想的明白是一回事,生不生气是另外一回事。任氏这么些年,对施择的原配,心里的确是很有些疙瘩的。好在施旷看起来,是个蠢笨无能的孩子,所以任氏这些年,还算过的平稳。只是等施晖做了驸马,而施旷却做了世子,任氏才发现不对劲起来了,怎么这么些年了,反倒是马氏的儿子做了世子?自己任家辛辛苦苦帮着施择打天下,怎么最后到了施择长子的手中?而且,这个施旷不是个蠢笨无能的嘛,可见这对父子,都是极度会伪装的人啊。任氏恨恨不已,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给施旷塞了一个自己的娘家外甥女,断了他的助力。
只是这个外甥女,女儿外向,嫁了施旷就想着一心一意好好跟丈夫过日子。施旷虽然防备着继母的外甥女,却也相敬如宾,并无失礼的地方。他们这么和和美美地过着,任氏本就看着不顺眼了。现在突然又听到一个马字,任氏难免有些失控。
施旷在外面养了个姓马的女子,任氏得知了这事之后,就抓心挠肺地琢磨,比施择养了外室还要挂心。等任氏确定施旷和那个外室的事情了,任氏就纵容着府里的下人,把这个消息传的人尽皆知。施择和施旷几乎不怎么回崇宁侯住,所以这个府里面,任氏是说一不二的。
任氏紧锣密鼓地开场,可是该登台表演的唐思思,却是迷迷糊糊一无所知。任氏着急了,不得不出了下策,让小丫头们在刘嬷嬷面前嘀咕了起来。刘嬷嬷本就是个私心很重的人,她虽然护着唐思思,却也知道,这个偌大的崇宁侯府里面,现在真正说话算话的,只有任氏,对世子施旷,刘嬷嬷是不怎么看好的。所以刘嬷嬷听了这话,马上就来找唐思思了,一切任氏都看在眼里,就等着次日施择和施旷父子回府,看唐思思如何反应了。
只是,让任氏失望的是,次日休沐,施择并没有回来。只有施旷,一个人骑着马,连个小厮仆人都不带,就回了京城。
这个也是施旷的一派作风,只说军营中有将士服侍,不用小厮仆人跟着。其实,说到底也有些防备任氏在他身边下手的意思。
任氏只做不知道,有唐思思这么一个原配夫人跟着施旷一辈子,任氏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通过唐思思,能看见施旷后宅的一切动静。
虽然,施旷在外面做事任氏管不住,可是施旷的孩子姬妾,这一切,任氏都能通过唐思思控制住。眼下唐思思跟施旷成亲两年了,可是两人并没有孩子,而施旷后院的几个通房丫头,也都是任氏安排的,眼下毫无子息的动静。
施旷回府的时候,唐思思明显跟往日是有些不一样的,可是施旷眼里哪有这个妻子,洗漱了一番,就拿了本书在临窗的大炕上躺着读书了。
施旷自幼读书的机会少,在先生面前也不敢表现的太多,只装作愚笨不堪的样子。而府里的先生,也是任氏请来教施晖的,所以施旷虽然跟着识字读书,根底却是不深。
自从做了世子,有了天家给的俸禄,施旷最舍得花钱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买书,一个是买刀,剩下的钱,基本上都请人吃酒散了个精光。
看见施旷舍得花钱,任氏心里倒是有些放松的,她觉得,这施旷也是个苦出身,金钱就能动摇他的本性。花光用光,就说明他没什么长远打算。虽然任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拉了施旷下马,让施晖去接手京卫的事情,可这背后的准备,总是要长远打算的。
施旷在屋子里看了半晌书,到了晚膳前后,就起身说要出去一趟。以往他回府休沐,也都是这个时候出去,理由都很正当,要带军营里的兄弟们去吃酒。军营里的士卒,也是初一十五有个休息,可以轮流着进城耍。这会儿正是十五,施旷回府了,却也记挂着军中的兄弟。唐思思是个短见识的,她不知道,这是施旷笼络人心的做法。只是在她眼里看来,施旷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所以,以为施旷这样漫天撒钱,唐思思并不会多想,虽然唐家条件不好,她兄长又好赌,可是唐思思在金钱上面,却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第779章 相见
只是今日,唐思思听见施旷要去吃酒,还要带着军中将士出去,却是脸色一沉。连施旷,都注意到了。
“夫人可是心疼这个酒钱?”施旷有些奇怪,素日里唐思思从来不管这些事情,怎么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些许个酒钱算的了什么,”唐思思强颜欢笑,“只是妾身有些担心夫君的身子,这些日子天气越发热了,军营里也没个人照应着,再吃多了酒,妾身只怕……”
“哦,”施旷有些理解了,他虽然弄不清唐思思的真实想法,可是唐思思心里对他十分爱慕,这个事情,施旷却是有些清楚的,“夫人多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会小心一些的。若是夫人担心,我少吃一些就是了。”
他都这么说了,唐思思自然没有理由再拦着他了,刚才脸色变的太过明显,唐思思自己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夫妻之间有些事,别撕破了脸,别说穿了,反而比什么都好。
唐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一些,可是之前,也是富贵人家,家中叔伯长辈也有在军中做事的,颇有些脸面。当时父亲似乎在外养了个女子,听说是秦楼楚馆出来的歌姬,母亲在家中哭泣,非要去逼问父亲,责怪于他。
当时唐思思的外祖母,就是任氏的母亲尚在,就劝着女儿,夫妻之间不要什么都非要弄个清楚,有些事情,糊糊涂涂才是福气。只是母亲性子执拗,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并不听外祖母劝阻,最后跟父亲撕破脸皮,闹的不可开交。
要不是当时任家条件不错,只怕父亲休妻,都是可能的。后来唐家没落,休妻一举更是不可能了。而后施择得了爵位,唐家看重任氏连着施家的这一条亲戚关系,就更不会休弃唐思思的母亲了。可是唐思思在家,却过得战战兢兢,从来就没有舒心过一天。反而是来了崇宁侯府,才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自从听见了瓦缸胡同的事情,唐思思的心,就落到了井底,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儿人气,虽然,现在还是盛夏。到了这会儿,唐思思才知道,母亲当年有多难熬。即使是她,素日里谁都以为她唐思思是个没有脾气的,听见这样的事情,心里那个难受,那个叫煎熬。
施旷自然没有发现唐思思的异常,这么一个妻子,他不与她生子,任氏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而且,真要孩子,施旷在外面随便都可以找个女子。只是现在,还不是生儿育女的时候,施旷心里也明白,他这个世子的位子,来的不容易,坐的,更不容易。若不是趁着施晖倒霉的时候要他的命,自己日后只怕没多少机会。
施晖是个没用的,可是任氏的娘家子侄里面,却是有几个得用的,眼下都在施择帐下做事,素日里跟施旷攀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的。
任氏眼里本就没有施旷,任氏的几个子侄,就更不会把施晖这个便宜世子放在眼里了。他们任家人觉得,施旷不过是个尸位素餐,眼下勉强先坐着世子位置的一个傀儡罢了。
施旷心知肚明大家是怎么看待他的,所以他抓京卫的心,也很强。得了权势该投靠谁,施旷心里也很明白。太子眼下虽然弱势,却是个明主,一向宽仁厚下,而且他是嫡子,名正言顺的很。邓家也有人来招揽过施旷,只因他虽然位子招惹人耳目,却不是个真有权势的,所以邓家的橄榄枝,递的不是很起劲。施旷琢磨着,等自己再有些人马势力了,就可以投靠太子了,那会儿,邓家应该看得上他了。
至于施旷为什么非要选太子呢,原因也很简单。施择这些年在京卫的位置上做的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得了肃宗的青睐。施旷在父亲身上,亲眼目睹了得了天子信任的是种什么感觉,什么好处,自然要往下一任的天子身上投资了。
只是眼下,施家一切都是施择做主,施旷虽然得了个世子的位置,可是跟其他侯府的世子比起来,那个叫天上地下的差距。银钱上先不说了,就是人手上,他都要时不时借用宝庆公主的人。而宝庆公主一个后宫出来的女人,她的生母张嫔又是个不受宠的,手里的人马有限,能量更是有限。
想到晚上又要去陪那个女人,施旷的心里,多少有些心浮气躁,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什么,宝庆公主的入幕之宾?还是她的面首?
施旷冷冷一笑,骑了马,往瓦缸胡同去了。
有时候,施旷也觉得,自己跟父亲,还真是一类人啊。当年父亲利用任氏上位,跟自己现在利用宝庆公主上位,有什么区别。
宝庆公主在大相国寺相看未来驸马的时候,施旷的确也是在场的,只是那会儿,他还不是崇宁侯府的世子,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长子。京城的人家都知道,施择是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而他这个嫡长子又是前头被逼死了的原配所生,在府里立足不知道多少艰难,哪家女儿瞎了眼,会来崇宁侯府做个长子媳妇?
所以,施旷去大相国寺的时候,倒是也花了一番心思,虽然同去的贵族子弟颇多,可是施旷继承了父亲施择的好相貌,在一群柔弱扭捏的公子哥里面,看起来特别的气宇轩扬,非常男子气概。
当时见了宝庆公主,施旷逼着自己,才敢抬头去看她的容貌。而今想来,当年真是不堪回首啊。施旷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明月,心里突然有了些宁静,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若是当年他不答应宝庆公主,她完全可以选择别人的。
虽然现在施旷也是处处束手束脚,可是真比较起来,跟以前天壤之别,那会儿,连一些了零碎银子,都要去跟任氏讨来。现在,也算是成家立业,有了起步的资本了。
人啊,终究是要往前看的,施旷对着明月,长叹了一声,打马往瓦缸胡同去了。
第780章 十五
今夜十五,月色亮的,连路边的花草树木,都看的清楚。
盛夏却逢圆月,夜里那么一点凉意,就让施旷突然想起中秋节了。他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孤身混迹在崇宁侯府里面,走一天,就是一天的。可是现在,施旷骑着马,却想起唐思思来了。
唐思思的生日,便是中秋佳节,人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唐思思却专门挑了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来凑热闹,以前也是常被人提起说笑的。施旷一开始,对唐思思并没有一丝好感,他以为,又是个继母塞过来的耳目细作。谁想,她进了门之后,万事先都考虑自己的喜好,反而把任氏这个嫡亲的姑母,放到了后边。
或许是因为要去见宝庆公主,施旷心中对妻子有那么一些愧疚的感觉,所以看见月亮圆了,不免想起她的生日来了。
这会儿夜色已经有了几分,酒家外面吃酒的人也开始少了下去,有些吃醉了的酒鬼,这会儿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看起来满是红尘的味道。
而天上的月亮,却清冷孤独,没有一丝的烟火味儿。施旷看着清冷的月亮,停在了瓦缸胡同西边的荷花巷,这巷子依着水,虽然在市井里面,却也有个几分味道。
当年施旷选中这个宅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荷花巷外面的白水河。京城天冷,到了冬日,凤凰池的大部分都会结冰,可这白水河,却四季不冻,也算是一奇了。
依着这白水河,到了冬日用水也算方便,所以这瓦缸胡同的酒家食肆,冬日里的生意,比往日更是红火。只因来往的皆是寻常人家,所以这些个酒家,并不往精致昂贵的方向发展,怎么受世俗欢迎,就怎么来。所以这一带的烟火气,的确算是比较足的。
富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往南山路一带去,却不怎么来这里。施旷在这些勋贵子弟里面,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家看不起他,他也不屑于跟那些个子弟搭伙,所以反而不怎么去南山路。倒是这个瓦缸胡同,他一向都有些喜欢。
这荷花巷的宅子,便是施旷给自己置办下来的。只是宝庆公主一看,就给相中了,选了这里做他们相会的地方。而后施旷来的,就渐渐少了,只在宝庆公主召唤的时候,才来荷花巷子一趟。
而这个宅子里面,常年只有一个粗使的丫头,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汉,对外,只说他们家官人不在家里常住,小娘子一个人在家,不跟四边的邻居来往。
也有些浪荡子弟,听说一个小娘子孤身住了这个宅子,也有人三更半夜爬了墙头,想一探香闺的。可是这些个人,多半没有讨了便宜,这宅子边上,却是住了个五军营的左军的坐营官刘吉。
五军营管着京城内外的治安,常年有一支左军的人马,驻扎在南城。这左军里面的几个头目,有几个就住了南城瓦缸胡同一带。
刘吉在五军营做事,自然是认得崇宁侯府的世子施旷的。人家府里的世子是个尊贵的,可是崇宁侯府里面的世子,到了军营,却是跟底层的士卒一样,从最辛苦的地方做起来的。
所以刘吉虽然看不惯京城的公子哥儿,对施旷还是有些好印象的。两人一起往来瓦缸胡同的时候不少,刘吉也知道施旷在荷花巷那里有个宅子,里面似乎是养了个女人。
想想施旷在崇宁侯府的状况,刘吉对他也是十分同情的,有时见了那些个浪荡子,一个长枪挑出去,就替施旷守了院子。
施旷倒是不担心走漏了风声,毕竟宝庆公主出门,十分小心,公主的架子全都放下,只带那么一两个侍卫丫头。别人见了,也只以为,是施旷的侍卫跟在她左右。而公主府里的人,也全然不知道,宝庆公主已经出府去了。
所以,宝庆公主跟施旷在荷花巷子来往了一两年,却也没什么人知道。众人以为,只是施旷在这宅子里面养了个外室,这女子又从来不出门,很少听见动静,更是没人起疑了。
刘吉又是白天去军中做事,夜里才回的住处,对施旷外宅的女子,更是一无所知了。倒是刘吉的娘子,对这个外室有些好奇,只是,良家女子,听见外室的名头,多半是不敢来往的。所以刘吉的妻子,除去这么点好奇心,对施旷这边宅子里的事情,也是毫无概念。这样一来,施旷和宝庆公主,反而有点儿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了。
施旷在宅子门口下了马,刚打算敲门,里面却吱啊一声,有人从里面开了门。出来的正是施旷留下看守门户的老孙头,今日十五,他知道施旷要回京城,多半是要来荷花巷的,一早就准备下了。老孙头听见马蹄声,又从墙头看见了施旷的身影,就出来开门了。
“她来了一刻钟,”老孙头接过施旷手里的缰绳,说道,“这会儿正吃茶等着呢。”
其实,这个女子,是从来不吃施旷这个宅子的茶水,看她的模样,应该是看不上这个茶水。施旷也给换过好茶叶,只是这宅子来的时候不多,等这个女子再来的时候,这好茶叶又成了坏茶叶,所以老孙头心里知道的很,里面那个女子,不过是装作吃茶的模样罢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妇人,总要来这里跟他们世子相会,老孙头心里,是很不屑的。
老孙头是前头马氏留下来的老仆人,自小带着施旷长大,在任氏手下没几年,就差点被她找了个借口打死,施旷千方百计才留了老孙头一条性命,最后给安排到荷花巷子这边来了。老孙头眼里,只有施旷一个主子,任氏的人,根本不可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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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氏对施旷在外面的行踪,也算清楚,却没有查到,他在荷花巷子买了宅子。也是最近听人说起外室的事情,她派了陪房去查,才查到这么一出的。想来,她这个继子,心思是多的。这样子的人,是不能久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