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吃醋
就这么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连莲哭,小丫头叫,夹杂着大闹声,总算是把百花楼的老鸨给引了来。
老鸨是何许人,见了这样的场面,就知道是两个年轻人争风吃醋,动起手来了。这事呢,对老鸨来说是个好事,有人争风吃醋,她这价才能喊的上去,生意才会红火起来。但是万一处理不好呢,就容易招惹祸事。
这个常来百花楼的驸马施晖,对他的根底,老鸨自然是门清儿。施晖是宝庆公主的驸马,素日里喜欢沾花惹草,喜好新鲜。
但是有一点,这个施晖却是不敢做的。宝庆公主再怎么大度贤淑,那也是天家的女儿,容不得施晖逛了秦楼楚馆,争风吃醋闹将开了。
施晖逛秦楼楚馆是一回事,可是闹起事情来,就是往往她脸上涂泥。就算宝庆公主自己能够忍声吞气咽下了这一口气,皇家的人说不定就不乐意了。那么多公主还没成亲呢,这个大公主如此忍气吞声,让以后的公主怎么招驸马,怎么处事?
所以为了天家的颜面,施晖是绝对不敢闹大的。抓住了这一点,老鸨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再看对面那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正是连莲的心上人,苏家大公子,苏继业。苏继业的父亲苏长治,眼下是礼部的侍郎,虽然是个三品的高官了,可是礼部是什么地方?而今因为国师的缘故,礼部里面全是些牛鼻子。为了给儒家一点儿体面,才在里面放了几个官员充充场面。
而这个苏长治,就是因为他默默无闻,从来不会坏事,所以才给留在了礼部,得了一个侍郎的位置。可是谁都知道,这个侍郎,和其他五部的侍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连百花楼的老鸨都知道,苏家不过是个挂名的侍郎,既无权势,更无人脉。不过这官居三品,对平民百姓来说,也是了不得了。所以,苏家大公子在百花楼里吃了亏,老鸨也有些担心。
只是老鸨这个担心,却没有多大,百花楼也罢,青柳枝也罢,这些个秦楼楚馆,背后必定是有大靠山的,一个无权无势的挂名礼部侍郎,他们不会轻易去得罪,却也不怎么放在眼里面的。
老鸨让人拦下了施晖的手下,就好言好语去劝施晖了。
连莲心里只有苏家的大公子,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见得能够从良,这百花楼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熬到油尽灯枯,没了利用价值。
而且即使老鸨许她从良,苏家大公子也不见得能够劝服家人,收了她这么一个秦楼楚馆的女子回家。只是女子的心思,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总觉得还有明天。
这会儿看见苏继业挨了打,连莲拿了块帕子拭眼泪,赶紧扶了他坐下。施晖心里还有些气性,看见他们你侬我侬又哭做一堆,心里又冒了火。
老鸨见了,赶紧给百花楼的女子们丢眼色,一帮莺歌燕语脂浓粉香的姑娘们围了施晖,总算是拦下了他的怒火。
而施晖的手下,打了苏继业一番,脸上都跟没事人一样,站了一边看戏。百花楼的打手不敢对他们出手,可是拦着却也多少拦着了一些,否则苏继业刚才,很可能已经被打残了。
就这么兵荒马乱刚刚停歇,大家齐齐都看见对面明瑟楼的窗前,站了几个人。当中一身锦绣的,不是宝庆公主是谁。宝庆公主的边上,还站了一个绿衣,施晖就算是眼瞎了,这会儿也该知道了,他的正牌妻子,就站了对面。
在百花楼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偏巧被她抓一个正着。施晖虽然不怕宝庆公主,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毕竟他来百花楼,就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公主了。
施晖再一看,公主身边站了个绝色佳人,笑意盈盈地从高处往下看热闹,正是前些日子上门找他晦气的如意郡主,心中就有些提心吊胆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如意郡主,多半就是肃宗见不得光的女儿。可是偏偏这个女儿,肃宗疼爱的紧,怎么闹事,肃宗都给她撑腰。
徐婉如上次来宝庆公主府,就塞了十几个美男子给公主,荒唐的让人无语。可是这塞美男子的做法,却是天家公主的习惯,徐婉如这么一出手,施家就有些怀疑,是不是肃宗让如意郡主来提醒一下施家,所以留下的十几个美男子,他们也没敢动,都给留在了前院。
这会儿看见宝庆公主又跟徐婉如在一起了,施晖心里就直发毛,眼见着妻子要跟着徐婉如学坏了,施晖立马就先把自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给搁下了。反而有些着急,想来先分开宝庆公主跟徐婉如,自己再私底下跟妻子解释一番,把这个事给抹平了再说。
施晖赶紧招手,示意下人弄个船只过来,他想去对面的明瑟楼,先见了宝庆公主再说。寻常夫妻之间,夫为天,妻为地。可是公主和驸马之间,却是公主为天,驸马为地,这会儿施晖急着去见宝庆公主,老鸨也见好就收,示意百花楼的人,准备了船只,送施晖去对面的明瑟楼。
谁知道,一转头的功夫,徐婉如和宝庆公主就从明瑟楼的窗前消失了。窗口的丫鬟放下湘帘,遮住了一切。没一会儿,明瑟楼下的石舫附近,就多了一条画舫,直直地朝着百花楼来了。
画舫的船头,就站了个三大五粗的丫头,身上,却穿着宫中的服饰。看样子,应该就是公主或者郡主身边的宫人了。百花楼的很多人都认得,那个穿着宫人服饰的丫头,正是是如意郡主带去打砸青柳枝的贴身丫鬟。想来,这画舫上的,应该是如意郡主和宝庆公主无误了。
画舫就这么笔直朝着百花楼而来,施晖突然间有些不踏实的感觉,虽然宝庆公主从来都忍气吞声,贤良淑德。可是这会儿在百花楼上被她逮了个现成,也不知道,公主会说些什么。一时间,施晖心里,也没底气了。
第752章 拦阻
施晖看见那画舫,就这么朝着自己的方向,笔直而来,心里突然有些发虚,往后退了几步。偏巧又踩着了百花楼护院的脚,绊了一下,施晖心里一阵晦气,刚想躲,却被画舫上的人出声喊住了。
“驸马爷,”画舫船头的丫头高声问道,“你看见公主来了,怎么不来相见,反而要躲起来啊?”
这话问的,似乎施晖是做贼心虚,所以见了宝庆公主,才要躲将起来。施晖心底,可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素日里都不怕宝庆公主,这会儿被人揭穿了,总有些恼羞成怒。
所以,施晖也没看清说话的是哪个丫头,就反驳道,“谁躲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本公子,本驸马躲了?”
说话的正是小莲,小莲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跟着熊嬷嬷学了些拳脚功夫,那个胆子更是肥了不少。施晖一个酒色之徒,纨绔公子,小莲怎么可能把他放在眼里。说实话,除去徐婉如和熊嬷嬷,小莲还真没把谁放在眼里。听见施晖反驳了,小莲的声音立马又高了一个调子。
“没躲,”小莲追问道,“没躲你踩那位大哥的脚干嘛?青天白日的,莫非驸马爷的眼睛瞎了。”
这话就更加不客气了,施晖气的面色通红,刚想跟这个蠢丫头辩上几句,却又觉得失了身份,赶紧瞪了几眼边上的手下,示意他们反驳小莲。
下人们得了施晖的示意,刚想反驳小莲,却不料,齐齐挨了一巴掌。岸上的众人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耳光声,施晖带来的下人,全都挨了一巴掌。
百花楼的众人吃了一惊,果然传闻不如一见,上次跟着如意郡主闹了青柳枝的,应该就是这个丫鬟了吧。
百花楼和青柳枝是一家主子开的,里面的护院和姑娘们,自从南夕和左月的事情之后,早就对如意郡主和她身边的丫头耳熟能详了。
这年头,熟知京城男女纨绔,是秦楼楚馆从业者的基本功啊。而这如意郡主,恰恰就是剑走偏锋的那一款,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不招惹郡主,最好还是别招惹了她。
可是施家的人,却没这个觉悟,众人挨了巴掌,眼睛都红了,却不仔细想想,这个画舫离岸还有几丈的距离。画舫还没靠岸的,这个小莲就已经上岸打了施家人一圈,而且,谁也没看见她出手。
百花楼的护院里面,也有几个眼睛尖的,各自对了个眼神,心里啧啧赞叹,看来,如意郡主身边的人,也是招惹不得的。
“我们小姐正请客吃酒呢,”小莲反而先开始不满了,“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搅了她吃酒的兴致,该当何罪!”
她说的是她们小姐,众人一听,就越发小心谨慎起来了。如意郡主说到底,终究只是个郡主,那个宝庆公主,才是真正的大公主。看来,肃宗是真要抬举这个如意郡主啊,而今的宝庆公主,也只能给她做陪衬了。
宝庆公主原本也没有料到,出来吃个酒,弥补一下她和徐婉如之间的关系,竟然吃成了现在这么个尴尬的局面。她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今天来明瑟楼,多半是徐婉如的布局。
可是施晖来百花楼,却是怎么一回事。总不成,连施晖的身边,都有如意郡主府的人吧。徐婉如开府才几天,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
宝庆公主心里着急,却也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可是小莲这边咋咋呼呼,一言不合就上岸打人,宝庆公主气的哟,真是有苦说不出。
宝庆公主虽然知道自己被人给设计了,施晖来百花楼闹事,多半也是人家的圈套。可是施晖跟人争夺头牌打架,这事的的确确是他自己招惹出来的。即使徐婉如想引了施晖动手,只怕也不容易。
或许,这个哭啼啼的头牌身上,也跟如意郡主府有些关系。宝庆公主再看看徐婉如身边跟着的左月,心里就更觉得像了。她早就听人说了,徐婉如身边的这个丫鬟,就是英王从青柳枝里赎出来的歌姬。
对于大家闺秀来说,秦楼楚馆没什么分别,歌姬和头牌也没什么分别,都是一窝子沆瀣一气。只是今天的目的是跟徐婉如和好,宝庆公主也不好发作,只得扶了绿衣的胳膊,急匆匆地上岸。
施晖爱怎么沾花惹草,宝庆公主一概不想管,也不会去管。可是今天这样当众撞破了,她不得不出面拦一下。否则,施晖跟人争斗歌姬头牌也就罢了,可是万一他跟徐婉如起了冲突,今天的事情就不能善了。
宝庆公主可是看见过肃宗是怎么对待徐婉如的,她这个郡主,只怕比所有的公主加起来,还有分量呢。所以,宝庆公主急匆匆上岸,倒不是去捉施晖,只想快快了结了这里的事情,回去再说。
施旷看见宝庆公主这么不给他脸面,急匆匆赶将过来,心里也有些火气了。毕竟,素日里宝庆公主贤淑温柔的久了,施晖已经习惯了她的忍让。突然看见她一反常态,心里那股子愧疚,反而变成了恼羞成怒。
再一看,宝庆公主身后不远,就跟了个徐婉如。施晖就更是怒从中来了,看来,是这个徐婉如给她撑了腰啊。
“这秦楼楚馆的红尘之地,”施晖高声说道,“岂是你们女儿家来的地方!”
徐婉如挑了挑眉,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这个施晖提这一茬干嘛。再一看,宝庆公主倒是缓下脚步了。徐婉如心想,原来是对宝庆公主说的。
宝庆公主走慢了,徐婉如就快步跟上了。很快,两人就带着一群下人,到了戏台边上。先前因为苏继业踹门,施晖的人又去打他,地上一片狼藉,果子零零散散滚了一地。宝庆公主也不避开果子,就这么一路踩将过去,一地的五颜六色,腥风血雨。
徐婉如在边上看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若是宝庆公主对这个驸马情深义重,看了这么一场戏,岂不是深受打击。
第753章 施晖
宝庆公主急匆匆上岸去找施晖,就想把这事赶紧给处理了,别再招惹了徐婉如。
而施晖这混不吝的纨绔公子,这会儿被人揪了短处,正恼羞成怒呢,见了宝庆公主,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这秦楼楚馆的地方,也是你能来的?”施晖先发制人,先冲着宝庆公主恶声恶气地喊了起来。
宝庆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笑意盈盈,一副看戏不嫌热闹的模样,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何苦这般跟自己过不去,上次送了小倌,差点毁了自己的一世清名,
现在又借着吃酒,突然给驸马在百花楼设了这么一个局。宝庆公主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她觉得,徐婉如来者不善。可是肃宗那般宠她,宝庆公主一时间也拿不准,该怎么对待这个妹妹,只得先处理了眼前的麻烦。
“驸马,这位公子受了点伤,要不让他先下去吧。”宝庆公主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苏继业,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却也看得出来,苏继业应该是个官家子弟。
连莲听见宝庆公主的话,哭的就越发厉害了。
左月跟了徐婉如上岸,看见百花楼的一切,就觉得恍如隔世。若不是机缘巧合,英王赎了她出青柳枝,或许她有一天,也会跟连莲一样,爱上某个恩客,为他这般难过。左月低了头,心里对连莲有些不屑,她心里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像这个苏公子一样,救不了爱人出水火,却又在泥坑里跟人争执。
徐婉如看了一眼连莲和苏继业,她虽然吩咐了马文远去安排百花楼的事情,可是马文远究竟安排了谁,她并不清楚。想来这个哭泣的女子,就是马文远安排的吧。
左月见徐婉如打量连莲,就凑到她耳朵边说道,“这个连莲是百花楼的姑娘,那个公子是她的心上人,礼部侍郎苏家的大公子,叫苏继业的。”
徐婉如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左月对百花楼的情况这般了解。
左月脸色一红,解释道,“这个苏公子,也常去青柳枝。”
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清楚了。原来,这个苏继业,就是苏落雪的大哥,也就是苏夫人嫡出的长子。只是,徐婉如记得,前世的苏家子弟里面,哪一个都不成才,唯一像样一点的,就是苏落雪的同胞兄弟苏继恩,最后做到了户部的主事。而陈奇可的长子,娶的就是苏继恩的女儿。
至于这个苏继业,徐婉如并没多少印象,只是听说,原来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学业有成的才子,而后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沉溺酒色,日日在秦楼楚馆里虚耗时光,就跟镇国公府的谢三郎一样。
看他现在的模样,徐婉如倒是把前世的印象,对上号了,果然是个沉溺酒色的。这会儿在百花楼,竟然跟施晖这个纨绔驸马杠上了,果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因为苏落雪的缘故,徐婉如对苏家的人没有一丝好感,看见苏继业这般鼻青脸肿,她心里有些鄙夷,也不多问了。
宝庆公主开了金口,让苏继业先下去,施晖虽然不愿意,却也只得答应了,他点了点头,施家的下人就不拦着苏继业了。连莲扶了苏继业,就下去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倒是问起施晖来了,“驸马争风吃醋都争到百花楼了,真是体面啊!”
她一开口就不是好话,施晖自然不愿意受这个气。他自然是知道的,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可是见惯了宝庆公主的委曲求全,施晖对天家女儿的了解,就有些不怎么到位了。
“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施晖冷笑道,“竟然来百花楼这么一个腌地,还说什么体面不体面呢。”
谁知道,话音刚落,施晖的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小莲扬起的巴掌就这么直直落在了施晖的脸上,众人看的,那个叫目瞪口呆。
出发之前,徐婉如就吩咐过小莲,那个驸马只要出言不逊就去打他。所以这会儿,小莲很是洋洋得意地甩了甩手掌,一个不够,她还能再来几下的。
这会儿,别说施晖大吃了一惊,连宝庆公主都吃了一惊。这个驸马若是不够好,宝庆公主都不见得愿意去纠正了他,更何况动手修理他呢。
谁知道,徐婉如手下的丫鬟这般莽撞呢。
施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接着又憋的紫红,施家的下人看见主子受辱,全都摩拳擦掌要上来收拾小莲。只是他们还没动,边上却围上来四五个侍卫,看样子,竟是郡主府的人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百花楼。
崇宁侯府虽然也是勋贵人家,可是真对上天家的侍卫,众人也不敢轻易出手。
施晖却有些气不过,恶狠狠地冲着手下喊道,“还站着干嘛!还不动手!”
施家的下人一愣,也知道主子受辱,他们这些下人万万没有干看着的道理,即使动手不是个好主意,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主,”徐婉如看了一眼宝庆公主,半是求救地问道,“你看,驸马出言不逊,小莲也是护主心切……”
宝庆公主心里虽然不想得罪了徐婉如,可是现在驸马受辱,她心里觉得,打一个小莲,还是可以的。所以,宝庆公主叹了一口气,“驸马这会儿气性大,只怕本宫也……”
话音还没落,施家的人就动手了,一群人只朝着小莲冲了过去,可是郡主府的侍卫,却守了徐婉如身边不动。
施晖想打的,可不只有小莲一个,他挨了小莲一下,那么徐婉如挨一下打,也是应该的。这想法虽然幼稚了一些,可是施晖自小在家里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有一还一,这个对他来说,是最低限度的报复了。
所以,施家的下人得了施晖的示意,扑向小莲的时候,就有几个朝着徐婉如的方向跑去了。只要他们打到了徐婉如,最后只说是混乱中误伤即可。至于那些个侍卫,施晖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四五个人,提防他们作甚。
第754章 人言
施晖的人刚冲到小莲身边,就被她拳打脚踢,全都打倒在地了。
施晖一愣,宝庆公主也是一愣,他们本以为,不过是个贴身丫鬟,会些手脚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谁知道,她一出手,竟然是七八个人也近不了身的打法。
再一看另外一边,那几个冲着徐婉如扑去的下人,已经被侍卫们踩在了脚下。徐婉如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眼宝庆公主和施晖,从荷包里掏出个金印,问道,“张统领,你可认得此印?”
徐婉如问的张统领,就是锦衣卫的张友英,他带人陪着徐婉如去了一趟定州城,回京之后,就进了徐婉如的郡主府。至于徐婉如手中的金印,张友英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那是肃宗赐给如意郡主的金印,上面就刻了四个字,如朕亲临。
“那是皇上赐给郡主的金印,”张友英颇有些骄傲地回答,“上面有如朕亲临四个字。”
听见这话,宝庆公主脸色顿时晦暗了下来,她就知道,徐婉如今天必定有什么后招。自己刚才没有出手相帮,心里自然也有些报复她多生是非的意思。可是,谁能想到,父皇会把这么一个金印给徐婉如,这金印,几乎可以等同尚方宝剑用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先斩后奏了。看来,驸马今日倒是麻烦大了。
宝庆公主明白了这个道理,施晖自然也回过神来了。可是他刚才还气汹汹地寻了徐婉如出手,又落在了郡主府侍卫的眼里,只怕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张统领知道就好,驸马就交给你了,让王大人客气一些,毕竟是宝庆公主的驸马。”
这话一出口,宝庆公主的脸色,突然间煞白了。这个王大人,可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的王锦鹏。既然徐婉如要这个张统领把驸马交给王锦鹏,那么这个统领,多半就是锦衣卫的人了。落到了锦衣卫手里,不死也会脱层皮,不仅宝庆公主想到了,施晖更是清楚。他一着急,就赶紧给宝庆公主使眼色。
“如意,”宝庆公主还是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刚才驸马挨了小莲一耳光,气性上头有些糊涂了,看在我的面上,还请如意宽恕一二。”
这会儿,她也不自称什么本宫了,徐婉如微微一挑眉毛,收了金印,放进了荷包。
“没事,张统领都看的仔细,”徐婉如笑道,“若是没什么事,王大人自然就会放人的。”
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被锦衣卫捉去了,迟早几年,短则数月,就看锦衣卫的心情如何,愿不愿意放人。愿意放人,就一句话,说查明白了,并无此事。若是不愿意放人,就一直拖着。
施晖虽然是个纨绔,却也知道此中的轻重,万一真进了锦衣卫,只怕出来的时间,就由不得自己了。看见宝庆公主的话没起作用,施晖又给自家下人丢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回去搬救兵。
只是施家的下人,不是被侍卫踩住了,就是被小莲打到在地了。就小莲是力气,被她打到在地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爬不起来。施晖这下子,是没辙了。只是让他向徐婉如低头,施晖一时间还做不出来。
只犹豫了这么一下,张友英就押着施家众人,绑了施晖,一路招摇地从百花楼里除去了。这个百花楼,素日里就是京城权贵的一个聚集地。这会儿看见宝庆公主的驸马被锦衣卫的人拿了,一路招摇的出去。自然有人就问了,驸马爷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逛个百花楼,怎么就让人给拿了。
张友英也不介意告诉大家,“驸马冲撞了如意郡主,所以给拿下了。”
至于驸马如何冲撞了徐婉如,张友英却是不说的。毕竟,一个是驸马,一个是郡主,中间再加一个宝庆公主,驸马如何得罪了徐婉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是郡主帮着公主来捉驸马,驸马不敢对公主如何,就得罪了郡主呗。
锦衣卫带着施晖扬长而去,后面的人,又亲眼看见徐婉如带着宝庆公主,从百花楼里面出来。众人默不作声,等郡主府和公主府的人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气,说出心里的想法。
看宝庆公主的模样,应该是来抓驸马的吧。那个如意郡主,她应该是陪着宝庆公主来的吧。可惜可叹,一个公主竟然找了这么一个驸马。一时间,有人说公主好妒,容不下驸马沾花惹草,一时间,又有人说如意郡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时间,又有人说施家的这个次子不成器,众说纷纭,反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传了个面目全非。
徐婉如今日出马,本就打算抓了施晖,让施家人乱上一乱,现在实现目标,就辞了宝庆公主,打道回府了。
宝庆公主上次还自作聪明,想拿了徐婉如当枪使,让她对付一下沾花惹草的施晖。谁想,上次吃了一个亏还不够,这次徐婉如还把宝庆公主给当枪使了一圈,把驸马给捉了,还捉的名正言顺。
施晖攻击一个郡主,算不得多大的罪名。可是徐婉如这个郡主身上,却带了肃宗赐的如朕亲临金印,这事,说大可就大了。
而这个金印,再次让满京城的人,都认识到一点,只怕这个如意郡主,在肃宗心里,比哪一个公主都重要吧。若是能娶了这个郡主,只怕比娶了公主还要有利。一时间,京城很多权贵人家,都琢磨起家里的少年郎君来了。可有跟郡主年岁相仿,相貌拔尖的少年郎君。若是有,倒是一个青云直上的好机会。
毕竟,娶郡主不同尚公主。若是尚了公主,自家儿郎的前程全毁,只能在家做一个吃软饭的驸马爷,就像今日的施晖一样,去个秦楼楚馆,还被公主追去捉了回去。若是娶个郡主,却有十分的好处,郡马不用死守家里,可以入仕,可以出人头地。而且,有肃宗这般看重徐婉如,对她的夫婿必定有所提携。算起来,真是千般万般的好啊。
第755章 苏二
徐婉如自然不知道,自己而今已经成了京城世家眼里的香馍馍。收拾了施晖,辞了宝庆公主,徐婉如就回了郡主府。
小莲和左月今日跟出去露了脸,这会儿都有些兴奋,围了徐婉如身边,颇有些叽叽喳喳。
徐婉如想到苏继业,就随口问了一句左月,“那苏家的大公子,很喜欢连莲那个姑娘?”
“不是的,”左月说道,“苏家大公子倒不是个沉溺女色的,他去青柳枝的时候,也只是听曲抚琴,并不久留。奴婢倒是听说,反而是连莲对这个苏家大公子,十分上心。”
“连莲要是对他上心,”徐婉如笑着反驳,“她怎么会听了长史的话,引了苏继业一起做戏,最后得罪了施晖呢?”
左月一愣,倒是解释了,“只怕长史找的,不是连莲和苏家大公子,反而是苏家的二公子。”
这个苏家的二公子,徐婉如却是知道的,就是苏落雪的同胞兄长苏继恩。苏继恩这人的歪门邪道,的确不少。陈奇可的长子之所以娶了苏继恩的女儿,也是他们家的手段。而后来陈奇可之所以落马,跟苏继恩一家的贪赃枉法,也逃不了干系。
“怎么找了苏家的二公子?”徐婉如随口问道,这苏家两兄弟倒是关系不错,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去个秦楼楚馆都一起去,这交情,应该算是不错了吧。
“这,”左月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测,这苏家的大公子,并不热衷于去这些个红尘俗世的地方,一开始去青柳枝,也是他们家二公子带着去的。只怕百花楼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徐婉如嗯了一声,看来这个苏继业前世折在秦楼楚馆里面,多半就是他那个庶出弟弟给带的。当时苏夫人已经去世,不管是不是苏落雪下的手,这个苏继业背后,已经没有人给他仔细提防着了,中了人家的圈套,也是情有可原的。
今日马文远去找人,就想惹了驸马施晖生气。可是不管这个人是谁,既然得罪了崇宁侯府的日,日后在京城总没个便宜的时候了。毕竟施家管着京卫,别的不说,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施晖想要报复苏家大公子,不要太容易了。
虽然徐婉如对苏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可是比起苏继恩,徐婉如对苏继业这个嫡长子,印象还是要好上几分的。
“那个连莲,真有那么喜欢苏家大公子吗?”徐婉如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左月一愣,倒是点了点头,“奴婢在青柳枝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她,听说她对苏家大公子,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只要是苏家大公子去了百花楼,她就算是有客人,必定也要出来作陪。”
“倒是个奇女子,”徐婉如点点头,又问,“那你看着,这个苏家大公子对连莲又如何呢?”
左月还没回答,小莲倒是抢先回答了,“郡主,他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为了那个连莲姑娘都跟人动手了,想来也是喜欢的。”
左月听了小莲的话,倒是也点了点头,就算苏继业没有连莲那般用情至深,应该也有些情分了。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平等的时候,不是他多付出一些,就是她多付出一些。若只是真要计较这个,哪里还有个完的时候啊。
“左月,”徐婉如想了想,说道,“你去趟百花楼,把连莲给赎出来。”
青柳枝和百花楼的背后东家是一个人,左月一向是知道这一点的。而百花楼的姑娘,身价比青柳枝还要高一些,老鸨们不敲完最后一个铜板,是不会放人的。也不知道,郡主如何突然要去赎了连莲。
“不知道郡主要连莲做什么事情?”左月心知,连莲的赎身费用必定不菲,徐婉如既然要赎她,自然有事让她去做。
徐婉如听熊嬷嬷夸过几次左月,这会儿一看,倒是觉得她比小莲聪明上许多了。
“嗯,”徐婉如点了点头,笑道,“也没什么事情要她做,不过是看见他们牛郎织女隔了银河的,想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左月知道,徐婉如只是不愿意说,背后必定有些原因。只是她是个聪明人,徐婉如不说,她也不多问。
“赎出了连莲,”左月问道,“是直接送往苏家吗?”
“嗯,”徐婉如点点头,“跟她提个醒,小心苏家的二公子。”
左月一愣,这是让连莲去苏家看着那个二公子了?苏继恩不过是个学子,才学不显,为人也只是寻常,不知道怎么就进了郡主的眼睛,竟然要往苏家送个人,专门看着苏继恩了。
只是苏继业这次在施晖手里吃了大亏,这事连莲若是联系到苏继恩身上,以后必定会小心提防。只是连莲是个百花楼的姑娘,这样的身份去苏家,只怕落不得什么好处。
左月记下徐婉如的吩咐,倒是问起赎人的银钱来了。郡主府里的事情,后宅归方嬷嬷管,前院的事情,以前主要是余留管着,现在多了个马文远,就有些复杂了。马文远不管郡主府里的小事杂务,他只管着,郡主府与外面的来往。说穿了,就是徐婉如的幕僚,帮她参谋着做事。
左月问到银钱,徐婉如倒是乐呵起来了,“让余留过来一趟。”
余留是肃宗给郡主府派的侍,虽然不合规矩,可是现在的如意郡主府,哪有什么规矩。京城里的规矩,哪一条都管不到徐婉如头上。
不一会儿,余留踩着小碎步,飞快来了。徐婉如半眯了眼睛打量余留,这孩子出宫之后,肤色倒是暗了一些,没有宫里侍那种惨白的味道了。虽然是个侍,可是余留的年纪,而今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少年雌雄莫辨的时候。即使看起来女气了一些,也完全能用年纪混淆过去。既然肃宗敢给,徐婉如自然敢用。左月到底是个女子,虽然是秦楼楚馆出来的,可是终究比不上余留来的便利。
第756章 印章
余留跪了地上,徐婉如也不让起来,就这么笑吟吟地打量着他。
余留不敢抬头,心里却也有几分诧异。他来郡主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如意郡主并不是一个磋磨下人的主子。也不知道,郡主这会儿招了他过来,又不让他起来,是为了何事。
余留脑子里赶紧把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想来想去,最近他也没怎么见叔父魏明,而且宫里自有耳目藏在郡主府,他一个总管也犯不着纡尊降贵地去通风报信。细细想来,应该没有触犯主子忌讳的地方吧。
余留正着急呢,却听见徐婉如轻轻一笑,就像那枝头的牡丹突然绽放,声色俱是动人。余留见她心情不错,就知道应该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左月,”徐婉如指了指桌上的荷包,“你去盖个印章,交给余留拿去。”
“是,”左月上前,取了徐婉如放着金印的荷包,押了印泥,在纸上细细地盖了上去。左月收好徐婉如的金印,就拿了那张带印章的纸,递给了余留。
余留双手捧着左月递过来的纸张,只一眼,就知道是肃宗的御赐印章。也不知道,郡主让他拿了这印章字条,要去做些什么。
“余留,”徐婉如摆摆手,“你收好了这字条,去一趟崇宁侯府,就说宝庆公主的驸马打伤了苏侍郎家的大公子,让他们给苏家赔个人,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左月这才明白,郡主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是无本买卖,让施家给苏家送一个百花楼的头牌,这事,果然只有他们郡主做得出来。
小莲也隐约猜出个大概来了,只是,为何拿了字条,施家就会乖乖听话呢。
“郡主,”小莲开口拦道,“那个驸马鼻孔朝天,眼睛长额头上的,这种人不打学不乖,要不,还是奴婢去一趟吧……”
左月噗嗤一笑,解释道,“郡主这金印,只怕没人敢不从呢,你就放心好了。”
余留恭恭敬敬地收好了印章字条,躬身站了一侧,等着徐婉如示下。徐婉如听了左月的话,也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余留出去。
余留得了徐婉如的示意,赶紧打点人手,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儿已经下午了,他得去趟崇宁侯府,还得让施家去百花楼要了那个连莲姑娘,再给苏家送去,说不得,还得跟苏家的人费一番口舌,好好解释崇宁侯府的歉意,以及如意郡主的帮忙。
这些个事,倒是难不住余留,宫里的侍,别的说不定不擅长,可是这人际之间的八面玲珑,却都是天生就会的。
余留自小进宫,遇到叔叔魏明之后,也在乾清宫里做了个侍。乾清宫不比其他地方,他去哪里,人家都得给他留个几分面子。
余留在乾清宫做了这么些年事情,别的没学会,狐假虎威,扯起大旗吓唬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徐婉如让他去做这等事,正是发挥余留的长处呢。
余留得了令,就带了两个人出门去了。这郡主府里,本不该有什么侍,所以余留出门,能带的也只有府里的侍卫。
马文远在书房里远远地看着,就见余留小小的个子,却带了两个高大的侍卫出门去了,就知道,郡主多半是有后招了。
他给郡主布好了百花楼的局,施晖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跳了进去。郡主带着安庆公主,演的那个叫顺风顺水,马文远对眼下的主子,还是满意的。
进府的时候,徐婉如也敲打过马文远,让他看着些秦杰敏,用心读书。施家的事情,她打算留了施旷,并不打算连根拔起。马文远恨的是施择,对这个马氏留下来的长子,他是有些同情的。所以,徐婉如的主意,马文远很是赞同。至于秦杰敏的心思,马文远也知道,那是少年意气用事,总觉得自己吃苦了,人家没吃苦就是不公平。殊不知,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而言。
秦杰敏偷偷地来郡主府找徐婉如,又做了毛遂自荐的事情,这一件,倒是让马文远又惊又喜。惊的是,外甥的胆子,未免有些太过了,喜的却是,这孩子一出手,就找对了人。
秦家虽然是京城府尹,可这底子,终究是薄弱了一些。若是以后秦杰敏入仕,身后没个人,终究是走不远的。而今投靠了如意郡主,有她在背后撑腰,秦杰敏的路,走的就要顺畅许多的。
而且看这郡主,虽然表面上肆意妄为了一些,性子也不是贤良淑德的哪一种,可这行事,却极有眼光,分寸极佳。别的都不说,就凭肃宗对她的偏心,徐婉如要想扶持几个自己的人手,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马文远心中颇为满意,只等着秦杰敏来年会试之后,得个功名,就好名正言顺的进了仕途。至于翰林院,马文远心中并不稀罕,剑走偏锋,却是他的一贯做法。
却说余留出了郡主府,带人就直接往崇宁侯府去了。
施晖被锦衣卫带去了衙门,这会儿崇宁侯府正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门口的人一听,是如意郡主府来人了,就赶紧一溜烟,进去寻了主母报信去了。
任氏带了大儿媳妇唐氏,这会儿正哭哭啼啼着人给施择送口讯,却听说郡主府来人了。施晖是如何得罪如意郡主的,任氏一时半刻也顾不上,但是这施晖被抓的理由,却跟如意郡主有关。所以一听见如意郡主四个字,任氏就嗖的一声,火冒三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打出去,打出去!她还敢派人上门,欺人太甚!”任氏本就是武将女儿,性子火爆,到了这个年纪,虽然好上了一些,可终究是独子在徐婉如手中吃了亏,这会儿还被锦衣卫给捉了去,任氏这些年的耐性,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唐思思守在婆母身边,心里却有些不怎么同意。她是任氏亲妹妹的女儿,素日在这个姨母面前,唐思思也说得上几句话。这会儿见婆母这般发火,她倒是有些不敢劝了。
第757章 施家
门人听了任氏的话,也有些犹豫,这郡主府的人,他可不敢打将出去。别的不说,就看来的那人,虽然瘦瘦小小,可他身后,却是站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只怕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他反而是要吃亏的。
唐思思见门人犹豫,就开口去劝任氏了,“母亲,倒不如,先请进来听听,若是不中听,再赶不迟。”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任氏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唐思思,挥挥手,示意门人去请了郡主府的人进来。
“早知道,”任氏拍着唐思思的手,“早知道……,他这个驸马做的,憋气啊。”
任氏也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有些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这个驸马做的,实在是憋气啊,被妻子压了一头不说,这天地纲常,还都反了过来。
不能纳妾先且不说,这个宝庆公主进了施家的门,现在全无所出,任氏心里也是着急啊,再这样下去,万一断了他们家香火可怎么办。
更何况,施晖在任氏这个母亲眼里,自然是千般万般的好,他之所以去百花楼,也是被公主给逼的。不能纳妾,也只能偷偷摸摸去趟百花楼了,多可怜的孩子。
任氏心里想起皇家的公主,就是一阵憋气。当年她还想过,把唐思思嫁了晖儿,可是唐家不显,任氏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下。
最后,却被宝庆公主得了个巧,又被施旷这个白眼狼弄走了世子之位。所以,虽然宝庆公主一向尊敬任氏,可是任氏心里对她,却是千般万般的嫌弃。一个公主,就断了她家晖儿的前程,便宜了那个施旷。
唐思思赶紧打断了婆母,“母亲,这话可不敢说,隔墙有耳。”
说着,唐思思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她自是知道,她的夫君,也不是一个吃素的。这屋子里的丫头,指不定哪一个,就是施旷的人,若是他得了消息,自己这个正头的世子夫人,只怕又要受罪了。
自打进了施家的大门,唐思思就做好了准备,夫君一开始,并不会太过喜欢自己。可是唐思思并不在意,她自小,就是喜欢施旷的。
小时候,施旷和施晖的身份,唐思思并不清楚,虽然家人对他们态度不同,可是在幼年的唐思思看来,大表哥施旷远比任性的施晖表哥好。
而后到了少女择偶待嫁的时候,唐思思也听家里商量,要把她嫁去施家。那会儿,唐思思已经知道,施旷并不是任氏所出,只有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施晖,才是任氏的亲生儿子。
唐家和任氏有亲,自然是打算把女儿嫁给施晖的。可是任氏犹豫了一下,反而得了个宝庆公主做儿媳妇,而崇宁侯府的世子之位,就落到了长子施旷的手里。
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唐思思并不清楚,可是听见任氏来给自己提亲,嫁给施旷的时候,唐思思却是很高兴的。只是唐思思的母亲,却有些不怎么愿意。
任氏把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嫁给了不是自己亲生的施旷,打的什么主意,唐家的人,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因为施晖成了驸马,任氏放心不下长子承爵,所以要给他屋里放个自己人嘛。
可是这样负责的关系,唐思思嫁过去了,日子是一定不会好过的,丈夫不信她,她在施家的日子如何好过。
只是唐家实在落魄,又想攀上崇宁侯府的亲事,才不管不顾,答应了下来。这施旷眼下,已经成了世子,日后崇宁侯府,终究还是他的囊中之物。唐思思嫁过去的时候,上头的婆母又是嫡亲的姨妈,日子再难过,也难不到那里去。
而唐思思自己的呢,对施旷一心一意,自然是愿意嫁过去的。所以这门亲事,除去施旷,谁都皆大欢喜。只是施旷也知道,他得了世子之位,而施晖又成了一无用处的驸马,任氏心中,只怕是难过的。
可是任氏一个后宅妇人,能折腾到那里去。施旷担心的,却是他父亲施择。施择而今不过四十三四,正当壮年,就算施旷得了世子的位置,至少还得老老实实做个十几年,这个崇宁侯府,才轮得到他当家。
可是施择是个贪恋权力的,京卫的事情,全抓了手中,施旷虽然得了个世子位置,却只是个虚名。有了施晖这个驸马,施择在肃宗眼里,自然也得了几分好处,别的不说,愿意献出一个大好儿郎做驸马,这样的臣子,也不多见的。
施旷看在眼里,父亲是怎么从施晖的亲事里面给他自己谋取同情,谋取好处的。施择对施旷自小就不加颜色,对施晖反而有些宠溺,可是偏偏这样的父子之情,也当不过施择的权力之心。
或许,对于施择来说,献出去一个儿子,不过是自己加官进爵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并无其他。更何况,施择的年纪,就算再生一个养一个儿子出来,都是来得及的。施旷看在眼里,寒在心里,当年施择如何抛弃他的生母,选了任氏,应该也是一个道理吧。对于这样的父亲来说,只怕没什么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吧。
所以施旷跟着施择做事,虽然也拿捏起京卫的一些事情,却终究没有太大的权力。施择此人,他自己是一步步从底层一穷二白上来的,而今因为军功封了侯,手中的权力,更是不可能让给他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施旷娶了唐思思,一边防她,一边又要跟父亲勾心斗角,日子的确也过的不易,且看不见未来。唐思思如愿所偿,嫁了心中的良人,可是真到了施家,却发现寸步难移,施旷几乎不回崇宁侯府过夜,日日只在军营中练兵。施择回家的次数,倒是比施旷多了几次,只是也有限的很。崇宁侯府里,就剩了任氏和唐思思日夜作伴,偶尔,宝庆公主过来一趟。又或者,施晖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来哄母亲开心,顺便要些钱财,要个美人之类的。
第758章 夫人
施家父子常年住在京郊的军营里面,并不经常回家。崇宁侯府里就剩了任氏和唐思思一些后宅女子,所以这个做事和接人待物,就和别家差了许多。
倒不是任氏不懂得后宅事务,而是这个家中,总得有个主心骨,施择是个一言堂的人,无论事务大小,任氏都得问过了他,方能行事。
可是施择却又住在京郊,一来一回,不知道要错过多少事情。再加上,任氏的性格,本就有些孤拐急躁,因此崇宁侯府的名声,在京城也算不得好。
今天余留上门,早就准备好不受待见。只是他也知道,施晖眼下在锦衣卫手里,崇宁侯府再火冒三丈,也得依礼行事,这一点,余留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他是乾清宫出来的人,不过一个侯爵府,余留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门子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传了,“夫人有请余管事。”
余留也不笑,只是略微点点头,就带着侍卫往里走了。到了垂花门,自有嬷嬷出来引路,只是那几个侍卫,却是不能继续往里面走了。这内宅之地,余留能进去,可是这几个成年的侍卫,明显不行。
余留倒是也没反对,只让侍卫原地候着,他一个人进了内宅。
任氏让人带了余留,在后院的花厅里见了余留。任氏管着崇宁侯府上下的事情,管事们有事,也到后院的花厅等她。所以,郡主府的管事来了崇宁侯府,任氏自然也不会特别照顾,只让人带了素日常去的花厅。
因为施晖被抓,下人们也不敢奉茶给郡主府的来客,只是安排了余留,在花厅里等着。余留心里很是促狭地笑了一会儿,倒是不敢表现出来。这是他到郡主府后,第一次正式出门,一个小小的任氏,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丢了郡主府的体面,这可就是大事了。
任氏来到花厅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穿了身青莲色的直裰,轻轻松松地坐了左侧的客位之上。大楚尊左,这左侧自然就是贵客的位置,也不知道,一个郡主府的小小管事,如何就敢这么大摇大摆,不等主人到来,就径自坐到贵客的位置上去了。
任氏刚皱了下眉毛,唐思思倒是扯了扯她的袖子,“母亲,先听他怎么说吧。”
唐思思见余留是个少年人,倒是不想任氏当场太过严厉了,所以一开始,就劝了一下任氏。任氏着急施晖的事情,一进来,就说话了。
“你们郡主拿我们家晖儿怎么样了?”任氏有些急匆匆的,余留却不回话,故意敲了敲桌子,示意任氏,这桌上连个茶水都没有的,如何待客?
任氏视而不见,倒是唐思思吩咐了一下,丫鬟们才捧了盏茶出来。余留啜了一口,马上就放下了,这茶就是拿去喂马,马都不见得要吃。崇宁侯府的下人,看来只听任氏的话啊,这个唐思思做的世子夫人,眼下看来,没什么分量。
余留来崇宁侯府之前,就知道施家的底细。而他们宫里的侍,自有他们的消息网络,对于很多隐私,知道的比锦衣卫还仔细。
任氏是怎么谋算施旷的,而施旷又是怎么娶了唐思思的,余留听过不少版本各异的传闻。只是现在,眼见为实,看来这个世子夫人在府里的地位,的确不咋地,间接说明,她在施旷那里,很不受待见。
眼下任氏出来见客,唐思思也跟着同来,想来这个世子夫人,眼下只能依附这个婆母加姨母吧。只是唐思思对施旷的心,余留却是知道的。所以,看见唐思思乖乖地站了任氏身边,余留心里有了个判断,倒是开始说正事了。
看见余留只顾着喝茶,并不答话,任氏就越发火冒三丈了。
“你们郡主也太胆大包天了吧,”任氏指责道,“这锦衣卫又不是你们如意郡主府开的,如何说抓人就抓人,这是什么道理。”
余留静静地看着任氏发飙,心里也有些奇怪,就这么一个继母,施旷怎么就挣脱不了她的挟制,还娶了个唐思思进门。
“夫人此话差矣,”余留笑着说道,“这锦衣卫抓人,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太宗皇帝重开锦衣卫之后,这锦衣卫抓人,除去对皇上负责,跟谁都不用交代。你这么血口喷人,若是皇上听说了,可就……”
余留模仿着师傅他们的口气,笑吟吟地敲打了一下任氏。任氏也只是关心则乱,施晖被抓,她现在还没得到一个音讯,心里自然慌乱。
而她派人去京郊请崇宁侯回来,可是到了这会儿,也是音信全无。这么抓狂的任氏,好容易撞见一个郡主府来的罪魁祸首,她自然色厉内荏,先要压制余留一下。
只是余留虽然年轻,可这话一说出口,任氏就愣了一下,这个调调,可不是寻常王府管事的口气。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是宫里侍公公们的腔调。
任氏虽然是个急脾气,可是她的身份终究是崇宁侯夫人,千秋万圣节的,也常往宫里去。这宫里侍是怎么一个调调,任氏心里,还是清楚的。
这会儿见了余留,任氏第一反应,就是这郡主府的管事,怎么说话跟宫里的公公一个样子。再看他年纪不大,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任氏倒是也没太追究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了施晖出来,千万别在锦衣卫的衙门过夜。
若是在锦衣卫的衙门过夜了,接下来再捞施晖出来,只怕就有些不易了。锦衣卫的昭狱,就像这个余管事说的那样,只对肃宗负责,其他人他们一概无视的。
崇宁侯在皇上那里虽然有些体面,可是从锦衣卫捞人,只怕也不容易。而且,任氏派人去京郊的军营,也有几个时辰了,按理,崇宁侯这会儿也该回家了。可是他迟迟不归,任氏心里也怀疑,是不是施旷作怪,拖着父亲施择不让回来。又或者,是施择生气次子无状,所以懒得回来了。
第759章 道理
任氏也不是真的没有心机,只是一则关心则乱,二则,她对郡主府的确有些愤恨。
任氏自己的儿媳就是宝庆公主,素日在她跟前不知道多少贤良淑德,温柔大方,从来不拿公主的架势压人不说,还很敬重任氏。可是这个如意郡主,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竟然敢跟她摆谱,敢对驸马下手。
就算徐婉如真是肃宗的女儿又如何,见不得人的,终究还是见不得人,不过一个郡主,竟然招呼的了锦衣卫,任氏自然要攻击一两句。虽然看起来愚笨,却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思。
有宝庆公主这儿媳妇垫底了,任氏对上天家女儿的时候,就有些摆不正位置了,总觉得自己是个长辈,小辈就该对她尊敬礼让。却不知道,这天家的公主里面,就宝庆公主是个异端,非要走个什么女四书的路线,其他几个,无一不是放飞自我,嚣张跋扈的主。这个也是后事,按下暂且不表。
“既然夫人提起锦衣卫的事了,”余留也解释道,“有些事,小的也得说个清楚,好叫夫人知道一下。驸马今日在百花楼,打伤了礼部苏侍郎的长子,郡主让人去救,驸马却朝郡主动手了。若不是府里的侍卫拦的及时,只怕驸马已经酿成大祸了。”
这个如意郡主,任氏心里是十分反感的,秦楼楚馆,她一个女儿家,还没出阁的,整日价去那些个地方干嘛。人家年轻人打架,她一个女儿家,又去掺和。更别提,她给宝庆公主送了些不伦不类的美男子。这事任氏当时就十分火大,好在宝庆公主并不把这个事情当一回事,只留了那些人,在外院当值了。任氏虽然听说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对徐婉如的印象,却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那些个秦楼楚馆,你们家郡主一个女儿家,去那些地方干嘛,”任氏不提施晖打人的事情,避重就轻,提起了百花楼这些个地方来了。
“好叫夫人知道,”余留看了一眼边上的下人,说道,“郡主前几天,就约了宝庆公主吃酒,正好在百花楼对面的明瑟楼。”
这吃酒的事情,任氏倒是听宝庆公主提过,当时京城里都在传徐婉如的身世,谁都想跟这个郡主走近一些,宝庆公主要去吃酒,任氏知道了,也没反对。
“至于锦衣卫的事,”余留倒是挑了挑眉毛,说道,“夫人是没看见苏家大公子,好好的一个人,被驸马打的鼻青脸肿。”
说话间,余留也抬头看了一眼任氏的脸色,见她有些讪讪,就知道,任氏多半也是知道的,施晖被抓之前,打伤了苏继业。
“不过是争风吃醋,”任氏明明是个妇人,却比男子还懂男子的脾气一样,辩解道,“这秦楼楚馆里争风吃醋,一时失手了,也是难免的。”
的确,为了这个事情,锦衣卫要是去抓人,那天下要抓的,可就太多了。
“嗯,”余留点点头,“只是驸马朝郡主动手的时候,郡主身上,刚好带了这个。”
说着,余留从荷包里拿出徐婉如给的印章字条,递给了唐思思。
唐思思接过字条,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上面的四个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凑到一起,却有些不懂什么意思了。只是再不懂,唐思思也知道,这字条非同小可,就快步上前,呈给了任氏。
任氏接过来一看,字条上就一个印章。她年纪渐渐大了,看东西有些远视,近处看,这个印章有些模糊,她就拿了字条,放远一些看。等她看清楚的时候,任氏明显抖了一下,唐思思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皇帝真的给了如意郡主一个如朕亲临的印章。这个印章代表什么,京城里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清楚了。
任氏本来不知情,只以为施晖去百花楼,被宝庆公主抓了个相成,而那个搅屎棍一样的如意郡主恰好又在,再加上几个锦衣卫,事情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可是看见字条的那一刻起,任氏就知道了,施晖能够得罪宝庆公主,却是不能得罪徐婉如的。
任氏明显有些心虚了,余留也不多说,冷笑了一下,收起字条。
“余管事,”唐思思见婆母心虚,马上就开口了,“驸马的事,可否求郡主说个好话,驸马也不是有意得罪郡主,只是这人一喝酒,就容易做错事情。”
任氏开不了口去求余留,唐思思却是没有什么负担的。只是她求了余留,却是去救自己的小叔子,并不是施旷。
可是这会儿,施家并不分彼此,施晖得罪了如意郡主,间接得罪了肃宗,这才是施家的大祸。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只怕施家的前途,就这么完了。任氏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一改刚开始的倨傲,吩咐下人给余留换了茶水,拿了点心,一副座上宾的待遇了。
余留又接了新茶,吃了一口,这才像话嘛。
“毕竟是自家人,”余留吃了一口茶,香气盈鼻,“郡主也不想让公主担心,所以才着小的,快马加鞭地赶来侯府。”
他这个自家人一出口,任氏就松了一口气。还好,徐婉如还认宝庆公主这个姐妹。只是这会儿,宝庆公主哪里去了,任氏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唐思思。唐思思也想到这一点了,驸马被抓,公主去了哪里?
就算宝庆公主真的生气了,这个驸马,总还是她的驸马,这个紧要关头,她倒是不见了,真是有些奇怪啊。
“郡主有心了,也麻烦余管事跑这一趟了,只是驸马这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请管事给个主意。”
唐思思的出身不高,说起讨喜的话来,也很放得下架子,对这个郡主府的小管事,她的态度也算是和蔼可亲的了。任氏自然也知道,徐婉如派了管事上门,自然是有事情。可是这求人的话,任氏实在是说不出口,即使被抓的那个,就是她的亲儿子。
第760章 施择
任氏看见字条之后,整个人就彻底换了一个态度,对着余留,也客气的不行。这会儿她算是知道了,不是徐婉如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而是肃宗就站在她身后,这个见不得光的公主,比任氏的儿媳妇宝庆公主,在肃宗那里的地位,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任氏也不是一个傻的,素日里脾气大一些,也只在权势弱于自己的人家面前显摆。这会儿认清了现实,就由着唐思思给余留说好话了。
唐思思好言好语了好一会儿,余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郡主让小的来一趟崇宁侯府,自然也是为了大家彼此之间的和气。”
看他松了口,任氏脱口而出,“不管郡主要什么,我们都……”
她的话刚出口,门口就有人呵呵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在招待谁呢?”
说话的人一进来,任氏和唐思思就站起身,迎了上去。余留在乾清宫的时候,虽然没有正面见过崇宁侯,却也远远地瞄过几眼。
来者四十出头,留了短须,眼睛亮的惊人,正是崇宁侯施择。余留心里暗叹,这个施择,果然是好相貌,否则当年,任氏的父亲也不会看上这么一个军中无依无靠的小小士卒。
而这个施择也是好本事,凭着岳父的提拔,一路胜仗,一直升到了从四品的指挥佥事。京卫多是勋贵人家的子弟,他一个武将家的女婿,能在里面立住脚,还得了军功,实在很不容易。
太宗驾崩前后,京郊有人作乱,据说是贺家的残余势力,要趁机攻入京城。至于这些人的目的是肃宗,还是太宗,就没有人知道了。
朝中众人都看着当时的太子肃宗,看他如何反应。在这之前,肃宗只是一个寻常皇子,太宗最后几年才被立为太子,虽然在兵部观政过,却没有军功。而这打仗的事,纸上得来终究是浅,赵括不就误过三十万赵军吗。
肃宗请旨,要亲自出城平乱,成功,朝臣们会觉得理所当然。若是他失败,这个太子之位,很可能也坐不稳了。
最后还是施择请旨,说太子身份贵重,国家危难之秋,就是他们这些武将的用武之时。得了旨意,施择带了人,彻底消除了隐患,肃宗的危机,才算解除。因为这个军功,施择得了个伯爵的位子,肃宗登基之后,找了个理由,给施择提到了侯爵的地位,彻底笼络了他做自己的京卫首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肃宗现在似乎,要拿施择给如意郡主做磨刀石了。
余留一向是个聪明醒事的,所以才被魏明放到了郡主府。最近他虽然没见魏明,却也觉得,这次宫里面,应该也是出了些事情,否则好好的,肃宗怎么开始对这个心腹之臣下手了呢。即使肃宗是打算给女儿留点实权,也不至于要动京卫这个难啃的大骨头。
施择笑呵呵地进了屋子,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有些威仪。毕竟,余留只是个下人,施择却是凭着军功,一刀一枪挣得这个爵位的侯爵,即使在徐婉如面前,他也不会失了身份,更何况,就郡主府的一个下人呢。进来之前,施择就已经知道,妻子任氏正在招待郡主府的人。
得知施晖跟徐婉如杠上了,施择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个郡主上次上门去公主府,就闹出了些事情。眼下看来,这郡主还要弄事,施晖毫无准备,眼看着是落了她的圈套,这会儿被锦衣卫名正言顺地给抓走了,怪不得别人。他打苏家大公子也就罢了,敢跟徐婉如动手,施择作为肃宗的心腹之臣,自然不会替自己儿子出头。让他在郡主手里受点教训,长点记性就好了。
任氏宠爱孩子,施择也是看在眼里的。任氏的父亲,对他有提拔之恩,就为了这一点,施择就要好好供着这个妻子。眼下虽然任氏已经给不了施择任何东西了,可是施择知恩图报的一面,在外人眼里,却是加分的地方。
毕竟,当年施旷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京城里知道的人,还有不少的。对一个妻子刻薄寡恩,可以说是夫妻关系不好,感情不行。可是对两个妻子都这般用过就舍弃,那施择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得了爵位之后的施择,更在乎自己的名声,对任氏宠溺孩子的做法,他看在眼里,也不过多纠正。反而是前头夫人所出的施旷,自知身份与人不同,做事十分肯下功夫。
可是施择对这个儿子,也不放心。施旷这样狠的下心,静的下气,谁知道他一旦得势,对自己这个逼死他母亲的生父,会有什么样子的报复呢。
所以,施择对谁都不信,同时又要把两个儿子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次子无所事事是个纨绔,既然尚了公主,基本就是个废物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他们施家,在肃宗面前争个皇亲国戚的面子。
只要施晖乖乖地哄着宝庆公主,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可是施晖这个沾花惹草的毛病,施择也很无奈,现在他都成家立业做了驸马了,再打也来不及了。施择只得派人看着施晖,只要不出大事,就随他去什么秦楼楚馆了。
毕竟,宝庆公主是一个贤惠人,并不介意施晖私底下去不去秦楼楚馆。既然如此,只要他们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施择对这个儿子,并没被的期望。
至于任氏心里有多不甘心世子之位落到了施旷头上,施择并不在乎。这个世子的位子,就跟宫里的太子之位一样,最后落到谁家头上,都不见得有个准数。
施择现在不过四十出头,后院里的姬妾,也有几个生了庶子的,也有几个有了身孕的。这些孩子里面,施择就不信,没有一个能成器的。等他年岁渐长以后,施择打算再培养一个接班的出来。只是这个继承人的事情,眼下不是施择要考虑的。所以施旷当不当世子,施择并不往心里去。
第761章 回府
施择正值盛年,又对嫡出的两个儿子并不满意,所以这崇宁侯府的继承人,眼下他还没有确定。
虽然施旷已经封了世子,可是京卫军中的事情,施择并不打算全部让他接手。而尚了公主的施晖,在施择眼里就彻底成了个废人,他只求这个次子乖乖的不闹事,好好做一个驸马,哄着宝庆公主,安度一生即可。
可是施晖偏偏是个不安分的,和宝庆公主之间,也只是相敬如冰的关系。这次闹出事来,施择虽然火大,却不打算插手。他们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晖愿意出去玩乐不安分,宝庆公主又要充大方故作贤淑,施择这个做公公的,的确没什么立场去掺和他们的事情。
所以收到讯报,说施晖冲撞了如意郡主和宝庆公主,被锦衣卫给抓了去,施择心里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情。这小子是该受一顿教训了,宝庆公主顾着体面不愿意出手,她的姐妹如意郡主愿意收拾施晖,施择也不介意让儿子吃一个教训,学一个乖。
任氏送了消息来军营的时候,施晖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听了管事的话,施择并不着急回来,反而打发了府里派来的管事,骑了马,继续出去做事了。
谁知道,施择刚出了营地的门,就看见自己的幕僚李飞,火急火燎地赶来。这个李飞素来自比管仲乐毅,寻常事情,压根儿不会放在眼里。而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跑的这般飞快。
一看见施择,李飞就跌了个大跟头,口里呼喊着,“侯爷留步,侯爷留步。”
心腹幕僚突然这么一副模样,施择吃了一吓,赶紧下马去扶李飞。施择能在京卫崭露头角,以至于替肃宗出城平了动乱,都是这个李飞出的主意。两人主仆多年,李飞在施择的眼里,估计比他的两个儿子都重要的多。
李飞站起身,胡乱地拍了拍身上尘土,好在这几日没有下雨,这地上虽有黄土,却不污脏。李飞一只手拍尘土,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施择的袖子。
“侯爷,赶紧回府,赶紧回府。”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气定神闲的幕僚变成这么一个慌慌张张的模样,连说话,都是重复两三次的说。
施择皱起了眉头,问道,“先生说的,是驸马和公主的事情吗?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随他们去吧。”
李飞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知道施择听说的,恐怕不是全貌,就问道,“侯爷可知道,如意郡主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她一个女儿家,”施择不禁笑了起来,“我如何知道她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啊。”
果然不知道!李飞拽了施择的袖子,一手又去牵马,“侯爷速速回去,如意郡主手中,有皇上赐的金印,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这……”施择本来想说,皇帝这么这般荒唐,可是一开口,他就回过神来了。这如意郡主可不是寻常公主,她的身份,虽然大家都知情。可是肃宗在世之日,很可能不会公开她的身份。
这样一来,肃宗为了女儿,很可能要给她点什么东西。而这个金印,虽然看起来荒唐,却是给了如意郡主最大的权力。而后太子皇子见了这个妹妹,估计也得看重一两分了。
而今肃宗不过四十,至少还能护着这个女儿十年。这十年间,可以想象,这个如意郡主府,会成长为怎样的权力中心。
虽然女子比男子弱势,可是如意郡主是个女子,又是个得肃宗宠爱的女儿,不会对皇子造成什么威胁。有这么一个势力存在,谁都愿意拉拢她的。
而今的如意郡主不过是个女孩,十年之后,若是她结婚联姻,以后这大楚的天下,也有她的一份了。
施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突然有些后悔了,长子竟然已经成亲。
若是施旷没有成亲,这个郡主倒是可以一试。他们施家虽然出于微末,可是手中有权,侯爵的位置虽然还没坐热,可是配一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他们施家还是门当户对的。
李飞看见施择变了脸色,就知道,他也猜到前因后果了。眼下的徐婉如,只有她横着走的道理,绝对没有别人到她跟前横着走的可能性了。
施晖不知道好歹,第一个撞到了徐婉如的跟前,吃一次亏,若是能够好好收场,也就罢了。但是万一这次的事情闹大了,那就是杀鸡儆猴了。万一施家就这么丢了面子,于谁也不好看的。施择在官场多年,深谙做事千万不能撕破脸的道理,听说徐婉如手上有个金印,他马上就回过神来了,眼下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徐婉如的。肃宗刚给了她一个金印,施晖就撞上去了,这小子怎么就那么笨,那么会惹是生非呢。施择跳上马,急匆匆往京城赶了,这事,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等施择一到崇宁侯府,门口就有人来报了,说是如意郡主府的人来了,夫人正见着那个管事呢。施择一愣,不知道徐婉如为什么反而先派人上门来了。既然她主动派人过来,想来这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施择松了一口气,到了花厅门口,却听见任氏为了救施晖出来,不管不顾,差点就要答应郡主府那个管事所有要求了。好在施择及时出现,拦住了任氏。
一看见施择回来了,任氏甚是激动,好容易主心骨回来了,儿子这下子,总该没事了吧。
施择拦下了任氏,自己进屋坐了主位,这会儿才发现,郡主府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他是个少年呢,却又过于老成。
余留一开口,施择就听出点不一样来了。这余管事,莫不是宫里出来的?施择的眼睛极毒,见过的人,基本不会忘记。可是这个余留,他在宫里的确没有见过,施择避开了视线,端起茶,劝了起来。
余留进崇宁侯府,到这会儿,已经换了三次茶水了。下人们进的茶水,一次比一次好,想来是主人家越发看重了吧。
第762章 和好
施择拿捏不定余留的身份,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管事,是否是宫里出来的侍。
如果这个余管事是宫里出来的,只怕如意郡主这个女儿,在肃宗眼里的地位,还要高。不过,无论余留的身份如何,是不是宫里的侍,徐婉如手中的金印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
施择这会儿,自然要打起全副精神,跟余留好好说话了。虽然余留不过是个少年人,可这说话,真是老气横秋,若非他是这般神态,见了什么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施择不一定会联系到侍身上去。
余留拿了字条给任氏看的事情,施择也听门口的管事说了,看来,如意郡主这次主动派人上门,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知道,郡主派余管事来,”施择寒暄了一会儿,总算是切入正题了,“有何差遣?”
余留在崇宁侯府里也坐了好一会儿了,若不是施择出现,他一早就回郡主府复命去了。不过,施择能来,也是个意外之喜。
毕竟,郡主吩咐的事情,若是让任氏去办,拖拖拉拉,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施晖在锦衣卫那里拖久了,总不好收场。
若是惹得言官御史弹劾郡主,扣一个干涉朝政,仗势乱了法度的罪名,可就不美了。最后再牵扯到肃宗给的金印上去,那么郡主还没涉足京城的事情,就先要被人折了翅膀,终究是不美的。
余留出门办事,自然也把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琢磨透了。叔父说过,日后他就是郡主府的大总管,这郡主府里的事情,余留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郡主说了,”余留把徐婉如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事皆因百花楼的女子连莲而起,驸马动手伤人,终究对不起苏家的大公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这事能好好善了,郡主那里,自然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余留说的义正言辞,一副为了施家和苏家和好的模样,施择听的甚是仔细。也不知道,这个郡主身后,是否另有高人,这和稀泥的水平,这个逼着人行事却丝毫不露马脚的水平,果然是天家的女儿。
再一对比,施择就觉得次子儿媳,宝庆公主就有些不够看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公主,没有任何权势不说,做事还一副贤良淑德唯唯诺诺的受气模样。
要知道,贤良淑德那是无权无势女子的护身符,她一个天家的大公主,何须如此委曲求全,看了就让人生气。
听了余留的话,施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这事是从那个女子身上所起,就从她入手好了。大不了,给苏家送个百花楼的女子,算是赔礼道歉好了。
这个赔礼道歉,其实真说讲起来,反而是苏家倒霉,而不是他们施家。施家的驸马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偶尔逛个百花楼吃酒,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是苏家却是诗书人家,大公子苏继业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这会儿到百花楼跟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成何体统。
施择略一品,也品出其中的不对劲来了,看来,如意郡主讨厌苏家,远远多过自己施家。施家给苏家送个头牌做赔礼道歉,损失的不过是笔银钱,可苏家大公子的名声,只怕就此要一蹶不振了。
只是郡主为何抓了人之后,又来施家卖一个好呢,施择有些疑惑。余留看在眼里,就从袖子里抽出徐婉如给的字条,朝着施择拱了拱手,说道,“这事还请侯爷保密一二。”
原来如此,施择的眼睛一亮,看来,如意郡主不过如此。小姑娘家的,得了新鲜玩意,总难免拿出来炫耀一番。肃宗给了她这么一个等同尚方宝剑的金印,如意郡主自然得意,一时拿出来晃眼,也是可能的。
只是这事终究涉及了太多,郡主回府之后犹豫一二,估计就回过神来了,这事还得掩盖一二,所以,她才让人来施家封口了。
对于任氏来说,只要施晖能够平安出来,她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对于施择来说,却不一样了,施晖他不见得放在眼里。不得罪如意郡主,才是关键。所以,徐婉如递出来的橄榄枝,施择马上就接下来了。
既然如此,施家这次非但没事,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跟如意郡主拉近了关系,施择想到这里,心里颇为欢喜。又借着余留回府的机会,派了个管事,让他带了礼物一同回去。
余留知道,郡主并不打算拘泥于闺阁之中。她是天家的女儿,不能名正言顺做个公主,自然也有别的想法。
徐婉如走的越高,对余留这个郡主府的未来总管就越好。所以,余留巴不得徐婉如名声显赫,权势滔天呢。
至于公主还是郡主,余留觉得,只有实权在手里,才是最好的。这一点,估计所有皇家的人,都看明白了吧。
今天的宝庆公主,不正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嘛,明明是肃宗的大公主,可是母亲张嫔默默无闻,她这个公主虽然有些个心机,有些个手段,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要装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连公主的架子,都不敢摆出来。
驸马逛百花楼,沾花惹草不断,宝庆公主也是一副贤淑温柔不生气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又可怜又可悲的。这样的公主,当来何用,余留心里,不免鄙夷地一笑。
余留打了马,正火速往回赶呢,跟他同来的施家管事,却突然勒住了缰绳,咦了一下。余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本不愿意带着施家的管事回去,可是施择这人送礼送的有些手段,余留一时没拦住,只得带着回去了。
好好的正赶着路呢,这个管事又突然停下来了,余留心里,自然有些不耐烦了。倒是那个管事自己,也发觉余留的不悦了,朝他解释道,“小的刚才,似乎看见公主了。”
这个管事是施择身边的人,素日里极有体面,所以这次送礼,施择就派了他去。
第763章 偶遇
施家这个管事是施择身边的人,素来也是个胆大心细的,这会儿他说看见公主了,多半宝庆公主,真的就在这一带。
余留对这个貌似贤良,实则心思深沉的大公主,并没什么好感。上次郡主给她送了十来个美男子,宝庆公主也该学个聪明了,有些人,不是她能拿着当枪使的。
这会儿她的驸马被抓去锦衣卫了,宝庆公主没回施家,也不回公主府,来这里干嘛。按理说,她和徐婉如虽然名义上不是姐妹,可实际上,却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若是她要徐婉如放过驸马施晖,只怕郡主也不得不答应呢。
余留心里,对这个心口不一又爱装贤良的公主不怎么待见,这会儿听说公主就在附近,也没有停下前去拜见的打算。
这个宝庆公主在宫里多不受宠,像他这样乾清宫里出来的侍,再清楚不过了。张嫔在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一样,毫无存在感。倒是这个宝庆公主,在宫里折腾了一两下。
只是宫里上有邓皇后的三公主,下有四妃的公主皇子们压着,她宝庆公主是个有心机的,她那些个姐妹兄弟就没心机了吗。所以大家看穿了她的嘴脸,知道宝庆公主没有倚仗,翻不起水花,并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她只是个无权势的大公主,为人又是贤淑温柔,说不定还有人待见一二。可是,偏偏是这么有心机的,非要装一个贤良淑德,这就有些欺世盗名的感觉了。
至于宝庆公主是怎么让人看穿的,这事还得从德妃所出的二公主说起。这二公主本就是心机女子里面的翘楚,一眼就看穿了她这个大姐的本性,没个几次,宝庆公主就被二公主当众戳破了伪装。
宫里的皇子皇孙,哪一个是真傻啊,勾心斗角残害手足,这些个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宝庆公主在宫里也不敢耍什么心机了,沉默了几年,出宫开府成了亲,得了个宝庆的封号,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施家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在肃宗心里有些地位,手里又掌了些实权。所以连带着,宝庆公主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以前那股子爱现充,爱装的习惯又出来了,整日在京城里引领些贤良淑德残害女性的风气。谁家媳妇要是有个什么违背纲常伦理不孝姑翁的错处,宝庆公主必定要带头口伐笔诛的。
就这么一个人,余留即使是个残缺之人,也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不过,宝庆公主是主,他是奴,余留看不起归看不起,可这事情,并不愿意留人把柄。既然施家的管事说,似乎是公主,他就当做不是公主了。
“这一带龙蛇混杂,”余留笑着说道,“多是酒馆食肆,公主这样的身份,如何会来这里,只怕,是张管事看岔眼了吧。”
那个张管事心知自己没有看差,可是余留急着回去复命,张管事也不敢耽误了他的行程,就笑着认下了。
“小的这眼神,是越发不济事了。”张管事笑着说道,“余管事,请。”
张管事的年纪,已经快四十了,可是对这个十六七岁的余留,仍旧是毕恭毕敬。这份本事,余留都感慨万分。没想到,施家一个没有根基的侯府里面,也有这样的奴仆,施择御下,倒是真有几分本事来着。
看见余留有些不耐烦,张管事勒紧缰绳,吩咐后面马车跟上,又打马往郡主府赶去了。余留见他也不反驳自己,只是笑笑便跟上来了,倒是也心生了几分好感,脸色也放松了一些。
张管事这人做事,一向追求十全十美,施择不是个好服侍的主,可是阖府上下,就他得了施择的信任,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余留和张管事只顾着骑马往郡主府赶,却不料,刚出了瓦缸胡同,后面马车上的施家仆人,却喊了一句,“世子爷!”
这会儿,张管事不得不停下来了。余留无奈,虽然他急着回去复命,可是郡主那里,倒是不着急,只是他第一次出门做事,总想有头有尾完成了任务,好表个功劳,所以才急着回去。
张管事看了一眼车上的仆役,刚想呵斥,却看见不远处,一人一马,正是崇宁侯府的世子施旷,身后连个小厮都没跟着,张管事心里一沉。这世子爷一向跟驸马爷不对付,两人说起来是同胞兄弟,可是谁都知道,任氏进门逼死了前头名正言顺的施择原配,也就是世子爷的生母。若不是施晖做了驸马爷,这个世子的位置,不见得会落到这个阴沉沉的长子身上。
施旷明显没有料到,自己府里的下人,会在这里出现。他牵了马,似乎正从一个胡同里出来。余留把那眼睛往胡同里一瞄,清静幽深,倒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余留想起任氏身边任劳任怨的唐思思来,心里对这个施旷,倒是也理解了几分。他母亲被任氏逼死,却用自己的自尽换来了施旷嫡子的身份。
当时任氏身上有喜,不得不早些出嫁,所以才答应了马氏这么一个荒唐的要求。施旷是怎么长大的,余留并不清楚,可是他若是放在施旷的位置上,只怕也不愿意娶一个任氏的外甥女做夫人的。
那个唐思思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却不是对的人。这样一来,施旷在外面金屋藏娇,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郡主的意思,是要动施家的了,可是马长史的意思,似乎是要留下施家的世子,除了他们家里的老子。若是能查出施旷的外室一事,说不定对郡主来说可以一用,余留心里暗自留了一个心眼,只跟着张管事上前,见过施旷。
施旷明显是没有料到这么一出,看见父亲跟前最得用的张管事,又看他带了一车礼物,跟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
“张管事,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施旷今日没有去军营,并不知道施晖遇上了什么事,脸上只是有些茫然。遇见了张管事,他就顺口问了一句,并无他意。
第764章 蜜桔
这张管事对着施旷,虽然面上客气懂事,可心里面,却不见得有多大尊重。
这崇宁侯府里面,谁是他主子,张管事可清楚了。眼下的世子以后是不是世子,这事还真不好说呢。所以,施择的吩咐,他就挑了几句,简单地回了施旷。
“侯爷让小的去如意郡主府上一趟,”张管事指了指送礼的马车,“有些个土产点心,想给郡主尝一尝。”
施旷也看见张管事身边的余留了,看着面生,应该就是郡主府的人了。也不知道,如意郡主跟崇宁侯府,又有什么干系了。施择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这会儿给徐婉如送礼,只怕又听说了什么吧。
只是,不等施旷继续追问,张管事倒是问起施旷了,“世子今日怎么来这地方了,这瓦缸胡同有些腌,三教九流的,万一遇见那个不长眼的,岂不冲撞了世子。”
“无事,只是同军中几个兄弟来这里吃酒,”施旷说是吃酒来的,身上却无一丝酒味。余留挑了一下眉头,看来,这个世子爷的话,也当不得真啊,看他精神清明的样子,只怕是约了什么人见面吧。施家父子之间的面合心不合,余留也是知道几分的。他见惯了天家父子的互相猜疑,所以对崇宁侯府的事情,并没有觉得太过奇怪。人心如此,天下万事皆是如此,有什么好惊奇的。
张管事这么一说,施旷明显有些不悦。张管事是父亲的心腹,这般提点,多少也有些奴大压主的味道。只是,施旷眼下也不愿意把事情给弄大了,只得嗯了一声,点点头,便翻身上马,打算离去了。
就在施旷上马的一瞬间,余留突然问道一股子蜜桔的甜味。这会儿正是盛夏,并不是桔子的季节。余留只觉得有些奇怪,并没有多想,和张管事两人重新带了车马,往郡主府回了。
余留进了府门,只让张管事带着车马稍候片刻,他就先进去通报了。到了嘉乐堂前,却看见几个承恩公府的下人,就站了门外。
余留对邓家的人,十分熟悉。要知道,邓太后被软禁之前,这邓家的人,在皇宫都是横着走的。
为了自家的小命着想,余留对邓家有些脸面的人,心里都有个大概。门口站着的这个丫鬟,似乎就是邓家世子夫人大霍氏身边的人。余留看了一眼门口的百合,见她往西侧的厢房瞄了一眼,余留就往西侧去了。
一进去,余留就看见左月跟方嬷嬷坐了一处,不知道在整理些什么,桌上摆着些许帖子礼单的。方嬷嬷一眼就看见余留了,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吧。”
余留点点头,嗯了一声,“崇宁侯府派了个管事过来。”
“哼,”方嬷嬷冷笑了一声,看着左月说道,“又是一个送礼的。”
余留挑了挑眉毛,这会儿也看清桌上的那些个名帖了,好家伙,从二皇子,三皇子到太子,再到五皇子,这肃宗的几个好儿子,都跟约好了一样,送了名帖礼物来郡主府报道了。
“屋里是邓家的谁啊,”余留坐了方嬷嬷一边,给她倒了盏茶水,又替左月研起了墨。左月虽然是青柳枝出身,却是个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精的。方嬷嬷知道她写的一手好字,这回帖礼单,就找了左月帮忙。
“他们世子夫人,”方嬷嬷微微一笑,“来的时候也不知道预先递个帖子,邓家的人也太失礼了。”
“可不就是,”余留点点头,可是心里,却隐约有点明白,邓家这是着急了。邓太后是否软禁,余留也只知道一个大概,若是让朝中的那些个言官御史知道,肃宗软禁了母亲邓太后,只怕这个皇帝的位置,就要坐不稳了。
大楚的儒生,还有文官们的唾沫,就能把肃宗给淹没了。所以,魏明在余留面前,也没显露一分。可是余留毕竟是个宫里长大的小侍,闻风而动,是他的看家本事。这么久了,邓太后一直没有动静,而昭阳公主和黄承志,也一直没有音讯。
就算余留没有亲眼看见,也知道,多半邓太后是不得自由,否则,她最疼爱的昭阳公主,如何会毫无音讯呢。
邓家百般联系不上邓太后,这会儿知道徐婉如在肃宗面前有体面,自然飞速上门来求助了。而他们的借口,自然跟那几个皇子们一样,不过是给徐婉如送些盛夏消暑的吃食。
“邓家夫人来了多久了,”余留知道,徐婉如不见得愿意见一见施家的一个小管事。只是施择千叮万嘱,让张管事亲自见了徐婉如,才好回去。余留就算去说郡主没空,只怕那个张管事也会坚持己见,非要见到徐婉如,才会回去。
“来了一会儿了,估摸着也快走了。”方嬷嬷继续对照着礼单,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余留起身到了门口,招了个小厮,让他去外面引了张管事去吃个茶,顺便交代一句,郡主眼下在见客人,等会儿得空了,自会见他。
余留帮着左月磨好了墨,就理了桌面,好让她有个地方写字。方嬷嬷抿嘴笑了一下,余留是宫里出来的侍,她自然很是清楚,所以余留这一身体贴细致的做法,左月有些局促不安,可余留却做的行云流水,毫无芥蒂。
“嬷嬷,”余留看方嬷嬷笑话自己,倒是停下手中的事情了,“宫里可有什么熏香,闻着是蜜桔味道的?”
余留想起施旷身上的味道,总觉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不知道在谁身上闻见过。这蜜桔的香味,要做到这般甜而不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会儿盛夏炎炎,这样的味道,正好可以冲一冲这酷暑。
“甜腻的话,多是香云蜜,”方嬷嬷随口说道,“若是清幽,就是半夏兰。”
余留细细回想了一下施旷身上的香味,倒是不怎么甜腻,“那个半夏兰,名字叫做兰,怎滴不是兰花的味道,反而是蜜橘的味道呢。”
第765章 香味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方嬷嬷掩口一笑,看了一眼左月,又跟余留解释道,“这个半夏兰,乍一闻,是蜜橘的甜香,可这一天下来,又是太阳,又是出汗的,再怎么甜腻厚重的香味,最后都会变了模样。只有这个半夏兰啊,即使晒了一日太阳,又是出来一身汗,这个味道也不会难闻,就是从一开始的甜腻,渐渐变成了兰草的味道,最适合夏日用了。”
“听起来很是不错,”余留笑着问道,“不知道我们府上,有没有这个香料。”
“有倒是有,”方嬷嬷笑道,“只是郡主不喜欢甜腻的味道,这半夏兰的好处,也就没机会显露半分了。”
正说着话呢,百合倒是过来说了,“邓家夫人走了,郡主等会儿要进晚膳了,要么让施家的管事现在过去吧。”
余留点了点头,也起身去引张管事了。这个张管事来见徐婉如,是得了施择吩咐的,虽然不知道主家为何这般看重一个小小的郡主,张管事仍旧十分诚挚地赔礼道歉,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告辞离去了。
徐婉如倚靠在美人靠上,实在是有些累了。她就出门了半天,露了一下肃宗给的金印,结果郡主府马上就人来人往,客如云来了。
肃宗那几个皇子的帖子,她一个小小的郡主,也不能怠慢了,可是谁先谁后,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官司。徐婉如扶了扶眉头,刚才那个施家的管事,更是巧舌如簧,硬生生把她仗势欺人说成帮了施家驸马一个大忙。不管如何,知道施家已经去赎买连莲了,徐婉如倒是也算满意了。苏家大公子苏继业前世折在青楼女子身上,据说是被情伤,最后无心仕途,只做一个清贵散人,混在家中。可是苏家是诗书人家,哪里供得起什么无所事事的纨绔。一来二去,这个苏家大公子就不得父亲苏长治的好眼色,被赶去了老家守着祖宅。反而是苏落雪的同胞兄长苏继恩,成了苏家的顶梁柱,虽然苏继恩的本事寻常,可是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徐婉如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苏继业在秦楼楚馆,来往最多的女子,只有这个连莲。若是苏继业前世出事,跟百花楼的女子有关,那么多半就是这个连莲了。眼下她把这女子送去苏家,苏继业在外面胡闹的事情,苏夫人和苏长治自然就知道了。可是苏夫人是何许人,她这个当家主母往深处一查,很容易就知道,是苏继恩带了苏继业去秦楼楚馆吃酒。若是苏继恩无心倒是可以留个性命,若是他存心引了苏继业走歪路,只怕苏继恩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而苏落雪虽然成了镇国公府谢三郎的宠妾,却不见得能救她这个哥哥。
苏家大公子的名声自然会有妨碍,但是,不过是秦楼楚馆的一个女子,连累不了太多,风流倜傥四个字,就能把这事给掩盖过去。只是苏继业以后结亲,只怕就不容易结到特别好的了。至于苏家里面会怎么乱,徐婉如并不在乎,她要的,就是苏落雪没了助力。
徐婉如算是理清了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打发了一干人等,正有些倦了。余留送走了张管事,却兀自站着不动。
熊嬷嬷看了一眼余留,说道,“你下去吩咐一下,晚上把那鸽子汤撤了,天气太热,郡主吃不得油腻的。”
徐婉如无奈,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汤水,可是熊嬷嬷却见不得她有一丝口腹之欲的倾向,只要徐婉如对什么偏好一些,熊嬷嬷就把那菜式给撤了,苦口婆心地劝她,别让人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熊嬷嬷跟了卫国大长公主一辈子,她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就是怎么照顾徐婉如这个小郡主的。所以徐婉如想起憋屈的姑婆卫国大长公主,经常也感慨她的生活,着实不易。被熊嬷嬷这般控制着吃食喜好,人生哪里还有什么乐趣。
余留点点头,却是不动。熊嬷嬷自然知道,这小子是魏明的侄子,也是乾清宫里过来的侍。指使起一个侍,对于熊嬷嬷来说,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这会儿余留不动,熊嬷嬷倒是有些不悦了。
这府里的人,很多地方都有不足,做事总不能尽善尽美。看来,她还要留在郡主府一段日子,至少把这些人给教好了,才能离开。
“郡主,”余留说道,“今儿小的打瓦缸胡同经过,遇见崇宁侯府的世子爷了。”
余留去的就是崇宁侯府,半道上遇见施旷,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熊嬷嬷对京城这三教九流的地方,也不熟悉,听见瓦缸胡同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
余留见这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就补充道,“他们世子的身上,倒是好一阵半夏兰的味道。”
徐婉如听到这里,也知道余留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半夏兰是什么,徐婉如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半夏兰?”熊嬷嬷自然是知道的,这个是宫里的香料,即使是勋贵人家用这个,也是宫里赐下来的。可是施旷一个年轻世子,他哪里来的这个香料。而且半夏兰是女子爱用的香料,施旷即使得了这个香料,也是给了妻妾,如何他自己身上也带了这么一股子味道,出门还让人给闻见了。
“嗯,”余留继续说道,“奴才估摸着,崇宁侯府的世子爷,多半在瓦缸胡同养了个外室。”
不过是个外室,熊嬷嬷马上就没了兴趣,这些个勋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就是这么个德行,不是秦楼楚馆的女子,就是外室姬妾,莺莺燕燕不断的,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在遇见世子之前,”余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崇宁侯府的那个张管事,说是在瓦缸胡同口,看见宝庆公主了,还想停下来前去拜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胡同口就没了公主的影子,他也拿不准,是不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