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罗刹
所有和北伐军打过的敌人,都对他们的炮击深恶痛绝,这种土豪式的打法,在拿下大明周围所有海域之后,更加的肆无忌惮。
侯玄演打仗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浪费炮弹,炮弹打得越多,就越有利于基础工业的发展,那些新生的工厂才会有订单,疯狂流入大明的白银才不会造成通货膨胀。
早晚有一天,当工厂的规模上升,带来的就是技术的革新,那时候曾经领先世界千年的中华,才会继续充当领头羊的角色。
将近四百门火炮,在城外摆放整齐轮流齐射,炮弹倾泻在宁远城上,已经是地动山摇,光是轰鸣声已经足够让清兵发狂。
气急败坏的清兵冒死露出头来,举着弓拉起弦,本来决绝的脸上变得一脸茫然。
射谁?
光秃秃的城下,除了硝烟和土石,以及被炸起的木屑,根本没有一个人影暴露在射程范围内。
砰的一声,火铳击中他的面门,霎时间血肉模糊。
巨大的痛感下,这个清兵一手抓着自己血淋淋的脸颊,倒在地上行将死去。
旁边的清兵神情麻木,三个月来他们见过太多被火铳击杀的同伴了,守城的时候一露头就是个九死一生。
这种战斗让厚厚的城墙作用变到最小,攻守方之间的优劣势荡然无存,除非是山海关那种级别的防御工事,不然的话基本上没有用。但是整个天下,又能找出几座山海关呢...
上岗上一棵枯死的苍松下,侯玄演坐在旁边的树墩上,耳朵里塞着厚厚的棉花。
仗打久了,对身体的损耗是真的很大,即使是三军主帅。
侯玄演现在每到夜里就会出现耳鸣,肩膀的伤也时常出来闹腾,唯有软绵绵香喷喷的胴体相伴,才能睡得踏实。
一声震透棉花的炮声,将他拉回现实,侯玄演咬了一口手中的干粮,骂道:“姚一耀的炮,是不是全研制怎么发出巨响了,一批比一批声音大,威力只提高了这么一点。”
旁边的阎应元却像没事人一样,他不知道是什么体质,不塞棉花也能安然无事,笑道:“姚提督的炮好用的很,王爷不要说笑了,这种炮弹比以前的威力大了十倍不止。以前的炮只是实心铁球,爆炸之后几乎就靠溅起的碎石伤人,现在我们的炮弹炸后就会杀伤敌军,地上的弹坑都是原来的几倍不止。”
侯玄演解下水囊,喝了口水,一股酒香传来,侯玄演说道:“这辽东的水就是清甜,可能和天气寒冷有关。”
阎应元装作没有闻到,附和道:“辽东这块土地属实是块宝地,可惜被鞑子和汉奸占了。”军中是不允许喝酒的,侯玄演作为主帅自然要以身作则,但是他的肩膀时常疼痛,烈酒可以止疼。虽然是三军主帅,没有人可以制裁他,侯玄演还是让秦禾偷偷将酒灌到水囊中。
侯玄演晃了晃肩,起身做了个舒展动作,说道:“唉,我是不适合征战了,打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这次打完之后,我就尽量不出征了。”
阎应元眼皮一跳,心底突然生出一股烦躁,暗道这话我以前还信,现在是很难相信了,哪次轮到我挂帅,王爷就提前赶来...
北伐军成立之初,阎应元俨然是侯玄演之下第一战将,守苏州、守常州、打金陵,都是他主持的战局。可惜到了后来,阴差阳错之下,阎应元还没有单独完成一次大规模的战役。
荆襄鏖战,举国敌我半数兵力参战,他在庐州府和孔有德玩了一年的捉迷藏;清流关上好不容易碰到了清兵主力,侯玄演带着手下兵马走了,让他在清流关独守半年;后来好不容易打下徐州,阎应元不惜在大帐中翻脸,搏来一个带兵打河南的机会,谁知道吴三桂这黑心的贼人,把黄河挖了....中原大地一片汪洋,可怜厚土营将士磨刀霍霍,最后在徐州府、归德府挖了半年的泥沙,而就在这个时候,火字营在河间府杀了多尔衮,千秋功业北伐已成。
北伐成功后,侯玄演终于撤到了金陵,将征辽大计全盘交给阎应元负责。甚至爱将夏完淳带兵开拓漠北,侯玄演都下令让他听从阎应元调遣。
阎应元大感振奋,在北平统筹调度,积蓄物资、训练士卒,发誓要将厚土营错过的功绩追回来。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侯玄演又来了....
李好贤大局观不行,带兵打仗时常犯错,唯有一股锐气而已。但是他就是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反败为胜,北伐中所有部队的功劳加起来,都没有火字营大。而战术素养极高的阎应元,次次守城还没有仗打...
只能说一句“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侯玄演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一次不来不行,自己的小智囊灵药说了,征辽之功是更进一步的最好台阶。
自己必须给手下一个交代,而且侯玄演的功劳已经不容许他不当皇帝了,不然的话后世子孙肯定会被清洗,手下大将们也会受到牵连,没有好下场。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叫将军见太平...除非将军做了太平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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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府中,吴三桂刚刚送走一个客人,来自北方的罗刹国。
这些人对黑龙江流域的达斡尔、鄂伦春、鄂温克、赫哲民族,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屠杀和掠夺,按理说这些部落都是像满洲建奴纳贡称臣的,但是鞑子们已经无力北顾,也不想再庇佑他们。
顺治小皇帝在他额娘的指挥下,将草原漠北和东北边疆,彻底卖给了罗刹人。只要求他们进攻靖北的土地,骚扰夏完淳的兵马,缓解锦州松山一带的攻势。而一直向他们纳贡的达斡尔、鄂伦春、鄂温克、赫哲人的死活,他们也不准备管了。
罗刹在古语中,还有一个意思是大海中食人鬼聚居的地方,明清之际人们通常指的是沙俄的哥萨克。
这支生活在东欧大草原的渔猎民族,是出了名的残忍嗜杀,大明长期的敌人鞑靼人,也是他们的一支。
吴三桂望着罗刹人远去,转头往南看去,吩咐道:“尚可喜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是时候去救他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子民
漠北是苦寒之地,整个冬天的暴风雪刚刚过去,牧民们终于可以出来放牧。
这里的风雪真的是沾着即死,可以瞬间将整个羊群冻成冰疙瘩,只有少数的狼群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苏哈智走出低矮的蒙古包,脸上洋溢着喜悦,马上就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这一年他们没有因为兵乱死人,已经是很稀奇的事了。
在漠北各方势力就跟土匪一样,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这种弱小部落的牧民,一辈子都是被欺压杀戮的命。不过以前的大部落,也不会将他们全部杀光,因为还需要留下几个放牧生孩子,直到他们再次来杀、来抢。
苏哈智几代人就是这么过来的,他的叔父有不少死在科尔沁的铁骑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科尔沁部因为跟满州建奴走得近,已经被消灭殆尽。
大明的统治下没有弱肉强食的说法,只要交上很合理的税收,不但可以从来往的商人手里换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铁锅,还可以平稳安全的过日子。尤其是中原商人带来的烈酒,那可真是人间美味,苏哈智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算是白活了。
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需要去卫所学习汉语,那些语言真的很难学,尤其是对人到中年的苏哈智来说。不过他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倒是学的很快。草原上的孩子,现在都用汉人的语言说话,而且和中原腹地一样,这里也不收取任何的学费。
远处一个穿着兽皮盔甲的将官走了过来,看到他之后笑道:“老哈,咧着嘴笑什么呢?”
苏哈智转头一看,是和林卫所的千户赵宏,这个地方地广人稀,所以人们的关系比较亲密,尤其是这些来自内陆繁华地区的将士们,很受蒙古人的尊敬和喜欢。
苏哈智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赵将军,你这是去哪里要?”
赵宏撇了撇嘴,想纠正一下这位的语法,但是想了一下还是作罢,喜滋滋地说道:“收兽皮的老吴又来了,我上次让他给我捎了些东西和一封家书回去,这次肯定有家里的书信,我去拿一下。”
苏哈智刚想回话,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匆匆跑了过来,脚下踩到的泥土溅起,把她的衣服弄脏。苏哈智板起脸来,刚想训斥她,就看到女儿大叫:“敌人来咧,来了很多敌人,骑大马的敌人,爹,娘,快逃命啊。”
哈林这一带的教书夫子是山东人,所以这些蒙古孩子一口地道的山东话,带着浓郁的泰山腔。
赵宏当然听得懂,赵宏和苏哈智一起卧倒,听着果然有马蹄声传来。赵宏爬起身来,拔出腰刀,叫道:“老哈,给我一匹马!”
苏哈智赶紧牵来一匹自己长骑的马,赵宏跃上马背,急声道:“你带着牧民往南撤,娘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
这里已经是漠北的边界,既然有敌来犯,不是蒙古其他部落就是罗刹人,赵宏心知肚明。
在他心中,认为是鞑靼人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们和罗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依照汉人的观念,他不认为罗刹会主动招惹大明这个敌人。
卫所内,边关将士早就披挂上阵,正和对面的骑兵对峙着。
赵宏来了之后,他手下的二把手上前说道:“老赵,是罗刹人。”
不用他说,对面的旗帜和衣服已经可以看出来,正是臭名昭著的罗刹骑兵。
赵宏冷笑一声,说道:“派匹快马,挑三个骑术好的,去通知乌梁府通知总兵大人,不行的话还要上报湘西侯。”
“那就不是我们管的事了,先把这些狗贼收拾了再说。”大个子的胡策脾气暴躁,胯下的战马也嘶嘶长鸣。
对面的骑兵衣着鲜亮,十分好辨认,他们就是臭名昭著的哥萨克骑兵。这群人是使用长矛作战的骠骑兵,矛的长度甚至超过身体两倍,赵宏这种汉将看着很是别扭。
多年后的拿破仑曾说过:如果我的部队里有哥萨克骑兵,我会用他们席卷整个世界。他们是出色的轻骑兵,但他们不守纪律,也不愿下马作战,从而限制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发挥。他们对老百姓冷酷无情,以致整个欧洲,无论敌友都对他们恨之入骨。
哥萨克人在马背上确实骁勇善战,而且十分狠戾,赫米尔对手下的三千骑兵说道:“我们的首领接受了东北那些辫子人的盟约,让我们在漠北大杀特杀,这里将成为我们的下一个猎场。”
“还等什么,杀吧!”
骑在马上的哥萨克,看着前面不到两千人的汉人,他们穷酸到只有几匹马,还有奇奇怪怪的装备。没有一个哥萨克人,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有他们建造的低矮的墙。
“早就听说南边的汉人,喜欢垒墙,现在就让他们知道,在草原上没有城墙可以抵挡我们的骑兵。”
赵宏看着对面的骑兵,目测了一下射击的距离,大声喊道:“炮手准备。”
令旗一挥,远处的炮弹早就上膛,就等着令旗再动,就要发射。
对于南下,赫米尔心地没有任何忐忑,他早就听说过铁木真的后人征服那个富庶土地的故事,相传那里的金银堆金如山,人们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没有人不向往那个地方,包括在场的这些骑兵。
“冲啊...屠杀这些两条腿的牛羊,戳透他们的身体,享用他们的女人。”骑兵们狞笑着冲了过来。
“举枪!”
“射击!”
“炮击!”
标准的北伐军三板斧,上来三招以不变应万变,明军在墙后射击,火铳射倒了排头的几匹战马,很快巨大的炮声响起,就连赵宏也吓了一跳。
“这次的大炮怎么这么响?”
跟侯玄演的反应一样,这些人也对后方的火器局兵工厂抱怨起来,这种声响对自己人也是一种折磨。
新炮运到之后,这些人还没有使用过,边疆地区的战火从今日才开始燃起。
几轮射击之后,哥萨克的骑兵终于冲到了眼前,前面的步兵分散开来,身后的骑兵从中间冲出。
赵宏一马当先,在漠北的草原上,嫩绿的新草第一次被北伐军将士的鲜血染红,双方鏖战一番之后,赵宏的手下十去其三。
这些远在异乡的袍泽兄弟,彼此间的情谊深厚,如同亲生手足一般。
看到兄弟们倒在无故来犯的敌酋手中,赵宏眼中充血,整个人如癫似狂,喊杀声震透天地。
赫米尔也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能打,他的骑兵先是被射倒几百人,然后在骑兵的搏杀中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但是场上的局势已经慢慢明朗起来,罗刹人毕竟占了人数优势,他们那长矛也占足了便宜,将很多汉兵钉死在地上。
赵宏的手臂带伤,他的手上滴滴血流,脸上狰狞无比,砍杀到虎口发麻。
远处忽然来了一群人,赵宏见到是身后来人,也不惊惧,往后一看竟然是大明的商人们带着自己手下的伙计前来助战。
赵宏啐了一口血沫,骂道:“老吴这个蠢货,带人来送死不成。”
胡策一刀帮他荡开一柄长矛,自己的肩膀则被另一个骑兵戳透,胡策一刀斩断长矛,说道:“杀啊!等什么。”
“娘的,人太少了,这回栽在这里了,还好有人会帮我们报仇。”
“废什么话,杀一个是一个。”胡策拖着半个不能动的肩膀,砍到一个罗刹骑兵,然后被戳到心口,口中鲜血直流,眼看是不能活了。巨大的身躯从马背上跌落,赵宏的心好像被雷劈了一道,边杀边看向自己的兄弟,胡策坠马的瞬间,嘴里血流不止,嘴型还在喊“杀”
赵宏一刀劈开眼前的罗刹鬼,仰天长啸一声,撕心裂肺。
出塞的商人,是可以带枪的,在陕甘重镇固原,领取一定的枪支弹药,登记在册。
等到做完买卖回到长城以南,就要去当地的卫所交还枪支,这是朝廷怕商人们在靖北遭遇马匪制定的规矩。
吴博雄是一个皮货商人,他的手下有很多汉子,听到牧民说起这里遭到了袭击,马上带人前来助战。
在他们眼里,靖北已经是大明的地盘,是我们汉人统治的地方,岂容他人染指。
强国必定出强民,昂扬的自信与傲气,不容任何人冒犯自己的国家民族。这一点,不说现在的话,我们的祖先,曾经是做的最好的。
赵宏已经有些绝望,只想着兄弟临死的话,多杀几个...
远处朝阳越升越高,冬天已经过去,草原上又有了熟悉的血腥气。
苏哈智摇了摇头,带着牧民们南逃,这次汉人的举动彻底震撼到了他们。原来入了靖北省,真的会受到那些汉人的保护。尽管知道这更多的是他们守卫疆土,保护自己这些人只是附带的,但是苏哈智和一众牧民还是很感动。不少人已经哭的眼泪哗哗,握着拳在心底为他们祝福。
突然,大地震颤,不知道多少匹战马,从他们一侧涌来。
乌梁府的骑兵倾巢而出,他们不是收到了报信才来的,在罗刹人和吴三桂会面的时候,潜象营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夏完淳那里。
罗刹人要和四藩勾结,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漠北,夏完淳当即给乌梁府下令。所以罗刹来犯,乌梁府比赵宏知道的还早,总兵刘宗北亲率大军前来支援。
赵宏的传信兵才走了一会,就跟着这股大军席卷而回,迫不及待地去支援兄弟们。
苏哈智激动地从马车上跃下来,跟着牧民们高声欢呼,那是他们熟悉的军旗和盔甲,是乌梁府的大军。喜悦充斥着这片土地,他们从未因为战马的蹄声而喜悦。
这壮观的一幕,永远地留在了牧民尤其是孩子们的心中,多少次的教化都比不上这种经历,更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哪一国的子民。
这些大军中有各个部落的草原人,也有小部落的鞑靼人,还有陕甘九边来的汉人,但是他们都属于大明靖北乌梁府。他们的盔甲是一样的,武器是一样的,现在语言也即将一样。
呜..呜..呜,熟悉的角声响起,杀得眼红的赵宏一愣,这是以前北伐军的进攻号角。赵宏是火字营出身,对这声音简直熟到不能再熟,曾带给他们无数荣耀的号角声。
“乌梁援兵来了,真快啊,飞来的么?”
卫所的明军陷入狂喜,罗刹人则惊得脸色大变,奔涌而来的骑兵没有丝毫的拖沓,恰如一阵洪流涌入,刹那间就投入了战斗。
后面的骑兵还没有赶到战场,战事已经结束了...
四万骑兵,秒杀了哥萨克人,有的人连敌人的模样都没有看到。
刘宗北从人群中骑马而出,看到浑身是血的赵宏和他仅存的几百个兄弟,柔声道:“寸土未丢,打得不错,是我们来晚了。”
赵宏咬着牙,从嘴缝中挤出几个字:“这个仇,不能不报啊。”
刘宗北点了点头,说道:“湘西侯已经上报给王爷,王爷的为人你是知道的,等命令吧。将这些人的脑袋全部割下来,挂在他们的长矛上,插到边界。”
景三年四月,漠北这一战发生的时候,在东欧哥萨克人正经历着巨变。
哥萨克人的首领赫梅尔尼茨基率领8000名哥萨克在第聂伯河下游起义,反抗波兰贵族和天主教神甫的统治,并且迅速席卷乌克兰全境。同年底攻占基辅城,赫梅利尼茨基成为全乌克兰统领。
前年八月,赫梅尔尼茨与波兰签订了《兹博罗夫条约》,波兰承认乌克兰为独立行政区,建立一个实质上独立的哥萨克公国。
倒是去年,波兰人出尔反尔,战事再起,乌克兰军队战败,打到九月份,签订了《白教堂条约》,波兰占领基辅,重新统治乌克兰。赫梅利尼茨基请求俄国出兵联合抗击波兰,此时的乌克兰也彻底沦为沙俄的土地。历史上,这次统治持续到了1991年。
拥有完整乌克兰和哥萨克骑兵的沙俄,势必不会坐视此次战败,侯玄演更是一点就着,人不犯我我都要选择性犯人,更加不会息事宁人。
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是不能血战,只是没有必要
宁远城就像是大海中的礁石,被海浪冲蚀拍打,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但是依然顽强地立着。
尚可喜强撑着一口气,就是要死守城池,等待着吴三桂的援兵。
远处的孔有德和吴三桂结伴而来,留下一个耿二守松锦防线,这道防线固若金汤久经战火洗礼,耿仲明一个人足以守住。
“战事拖了这么久,虽然打下了山海关,但是至今还未有一个令人振奋的战果。”侯玄演把玩着一个镂空雕花的茶杯,沉声说道,周围的大将人人脸上无光。
堵胤锡和他们四个打了这么多年,最了解这些敌人,闻言叹道:“北伐四年,辽东这几个藩王人人隐藏实力,在中原和陕甘大发国难财,还保存了兵马。现在看来,若不是他们心怀异志,要是真的和鞑子一条心,北伐恐怕不是这么好打的。”
侯玄演深以为然,但是却不肯顺着这话说,只是驳斥道:“这都不是我们打了半年还在宁远的理由,我离开金陵这么久,连栖霞山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可是我的将军和士卒才往北推进了不到百里。”
诸将人人羞愤,李好贤起身说道:“王爷,标下愿率所部人马,强攻宁远三日之内拿不下此城,请斩我头。”
“算了吧,都炮击了这么久,没必要给他们机会死战。”侯玄演心烦意乱,离开金陵太久让他有些不安,没有哪一个当权者可以离开权力中心这么久,除非是有了足够优秀而且忠臣的继承人。杯中的热茶散发着白雾,看得侯玄演更加烦闷。他可以下令强攻,尚可喜绝对抵挡不住,但是那样的话自己的手下将士也会死伤一部分人。
侯玄演既想快速取得胜利,又不愿让士卒用姓名来堆成自己的战功,可是征辽的功劳是晋升的必须品,打到这个地步再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纠结之下,侯玄演只好把一股无名怒火,撒到自己的几个爱将头上。
李好贤被晾在这里,一番豪言壮语换来了软绵绵的一句,只好悻悻地坐了下去。
这时外面的秦禾进来,抱拳道:“王爷,靖北来报,罗刹国入侵我靖北乌梁府,杀伤和林卫所官兵七百余人。”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侯玄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碎成了一地的渣滓。
“从来都是我打别人,这次他还骑到我的头上来了,不报此仇岂能安心。传令下去,为乌梁府和林卫所战死的七百人立碑一座,碑成之日就是兴兵血仇之时。”
“靖北主力在松锦一带和吴三桂对峙,若是报仇兵从何来?”阎应元是唯一一个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问题的人,侯玄演冷声道:“吴三桂有什么能为,他能牵制我五十万大军?如今我们的身边是火字营、厚土营、风字营和湖广陕甘所有兵马,难道还要夏完淳的兵马也在,才能和吴三桂对敌么?”
侯玄演虽然生气,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他早就计算过如今的敌我差距。之所以会拖沓这么久,一来是侯玄演想要稳步取胜步步为营,二来也不愿给清兵死战的机会,保护自己的将士免于死伤。
但是有一点,侯玄演爱惜北伐军的将士,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打硬仗。
这时候,又一个亲兵进来,抱拳说道:“潜象营传来情报,吴三桂和罗刹国已经结盟,由他们拖住我靖北人马,吴三桂和孔有德各率五万人马,前来增援宁远。”
堵胤锡考虑的更加全面,追问道:“吴三桂和孔有德什么时候能到。”
“辽人马壮,不出三个时辰,就可以奔到宁远城下。”
“来得好!传令下去,所有大炮推出来,两个时辰内炮不停歇,炮声结束后我们拿下宁远。”侯玄演一声令下,全军马上行动起来。
城楼上的尚可喜,骤然面对狂风暴雨的炮击,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八成是平西王的援兵到了,明军才会如此疯狂,大家守住今日,便是拨的云开见月明。”
死水一样的清兵阵营,终于多了一丝希望,所有人都躲在矮墙下,壁着倾泻而来的火炮。死伤已经成了很平常的事,也许下一刻自己和身边的同伴就会被炸上天。
在这个坚城的上方,连雄鹰都不敢盘旋,硝烟和巨响汇集成死亡的海洋,尘雾中都是烧焦的味道。
终于,炮击结束了,清兵还没来得及庆祝,四面八方的明军便围了上来。
漫山遍野都是明军的喊杀声,鼓角声,养了足够长时间的征辽兵马。终于放下了火炮和火铳,来了一次熟悉地冲锋。
有阵陷阵、有城陷城;刀兵所至,顺昌逆亡...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的:“建军北伐,所向无敌。”
山呼海啸般地呼声在辽东大地响起,就连侯玄演都有了久违的激荡心情,站在高岗上看着自己的将士,眼中不无傲意。
城破的时候,尚可喜再城楼已经可以看到吴三桂的旗帜,援兵还是来了,尚可喜想到。
终究没有自杀的勇气,尚可喜被冲上来的士兵擒住,当先有人大喊:“那就是尚可喜!”
士兵们如获至宝,这可是四藩之一,擒住他的功劳足够这些人升官发财了。
尚可喜任由这些人将自己捆绑起来,他的亲兵已经全部战死,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完全坚信,没有任何一个军队能够挡住眼前的这些人。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甚至很想闭上眼睡一觉。
山海关到现在,他被火炮轰了四个月了...那种没日没夜地轰炸,让他身心俱疲,甚至很多清兵都是一心求死。
宁远城上,每天都有自己跳下去的,还有站起来找死的。
尚可喜也不是铁人,他早就受不了了,明军来不及庆祝,马上调转刀口,对吴三桂和孔有德的联军展开反扑。
吴三桂相当于亲眼看到了宁远城的覆没,那种震撼力不敢想象,侯玄演盯着他的大旗,心中畅快无比。
第四百四十七章 陈圆圆说我比你强
吴三桂还是低估了这支北伐军,在他印象中关内的明军虽然这些年战力狂增,但是还没有到和他的关宁军相同的高度。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北伐军拥有最强的后盾,整个大明现在运转起来,是以军工为轴在转动的。举国之力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谁都不敢说清楚。
骑兵纵横天下的年代,在松江、登莱、福州三大兵工厂的轰鸣声中,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这一点,他们并未从清兵那里吸取足够的教训,双方在宁远城外大战一场,吴三桂和孔有德损失惨重。
侯玄演看着清点的伤亡名单,损失也不小,但是实际上的战损只有对面的五分之一不到。这一点在场的都是老将,虽然看得不一定很准,但是也心中有数。
“这一回打死辽骑无算,不如趁势席卷松锦,时不我待啊。”李好贤摩拳擦掌,扬声说道。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吴三桂抱着关宁兵无敌天下的想法,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把他叫醒了。这狗贼避战这么久,我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斤两。”
“今日我在阵前观战,孔有德的兵马反倒更加难对付,看来我们一直高估了吴三桂。”阎应元拧着眉说道。
堵胤锡是最熟悉四藩的,他见众人都有轻敌之意,说道:“今日我们人数众多,辽兵几次冲阵未果,锐气全失。但是等他们重整旗鼓,倒不是轻易就可以消灭的,接下来恐怕还是血战,我们小心为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打出了势头,哪里会让吴孔两军修整,今夜预备队上,夜袭敌营。”侯玄演对着堵胤锡说道。
堵胤锡大喜,他来的最晚,被侯玄演当做了预备队。
其实堵胤锡不是很明白,打仗留个预备队有什么用,直到山海关时候,他才明白了侯玄演的用意。
预备队实在是大规模会战的制胜法宝,只要有足够的兵员,当你的敌人和自己俱疲的时候,一支生力军的出现无异于神兵天降。
白天的战斗预备队看得热血沸腾,当堵胤锡带回消息的时候,这些陕甘兵马气势如虹。
吴三桂退到了山后,翻过这座山就是松江,松锦一带的靖北明军此时还没有撤离。
夜色中,吴三桂听到外面喊杀声起,从大帐中惊起。外面的战火照亮了夜空,漫山遍野的明军正在进攻。
吴三桂万万没有想到,白天那场血战之后,他们竟然还有精力发动这种夜袭。
“孔有德那边怎么样了?”
“定南王正在杀敌,王爷,我们也快出战吧。”
吴三桂卖惯了了队友,生怕孔有德会将他丢下,独自逃命保留实力。这一招他用了太多次了,所以难免害怕有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得不说,皮岛出身的三个藩王,比关宁系的心胸宽一些。尚可喜被打了四个月,依然知道扼守宁远不退,孔有德更是如此。
而关宁军,一贯是坑害队友,从浑河血战时候,他们就知道缩在城中不出来。前来作战的白杆兵和川兵浙兵,都在浑河血战建奴,唯有关宁军不敢出战。
孔有德已经披挂上阵,几个亲兵仓促之下为他披上盔甲,只不过骑在马上两腿冻得僵硬。不惑之年的孔有德身强力壮,正是身体最悍勇的时候,骑马突围不在话下。
比腿更冷的,还有吴三桂的心,这些明军丝毫不减白天的威猛,吴三桂不知道的这些人根本没有大仗,白天战事如火如荼,这些人正在后方修整。
宁远小战场上,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参战,侯玄演逐步学会了如何正确的使用士卒。战争从来都是充满变数的,战场的不可预知性决定了军队一定要战争中留预备队应对战场突发情况。预备队除了应对战场突发情况,也有战场疲劳部队轮换、战场局部突破等作用,如果战场持续时间过久,前线部队需要轮换,战场上敌人出现弱点时,预备队可以作为突击力量以压倒性优势突破防线,对敌人致命一击。
有时候带兵打仗,真的不是人多就一定是好事。赵光义北伐燕云十六州,要不是收降了那么多降兵,也不至于最后的大败。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传话能力,指挥太多的军队作战,简直就是一场豪赌。一旦出现问题,根本难以洞察局势,发号施令。
如果军队部署全部得当,统帅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对敌情能够掌握的特别精准,那留不留预备队也不是问题,但是,没有人是真正的带兵如神,谁都有失算的时候,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因此,留预备队其实就是给自己上道保险,留一个后手,在身陷险境的时候,还能够出奇制胜。
这种时候,预备队就显得很是应景,也难怪拿破仑会说:“战争就是预备队多的那一方取得胜利的游戏。”
预备队的差距,让吴三桂难以抵抗,孔有德比他还惨。白天孔有德的表现胜过吴三桂,所以他得到了特殊的“照顾”,两方清兵不约而同地顺着山谷往松山堡和锦州逃去。
北伐军中骑兵不多,追击起来难度很大,堵胤锡果断决定放弃追击逃敌,将已经包围的清兵就地全歼。
四藩已经除掉一个,剩下三个也是败军之将,北伐军不打则以,一打就是石破天惊。
事实证明,离开了大炮和火铳,这支军队依然是最强军。
没有时间庆祝,侯玄演已经率兵往松山堡赶去,水师在海上紧随他们的步伐,时刻配合准备炮击和运兵登陆。
战争打到这一步,终于因为吴三桂和罗刹国的一次结盟,而出现了契机,贸然出击支援尚可喜的下场,就是给了侯玄演求之不得的战机。
这一仗,惊动了满洲建奴,盛京马上出兵前来支援锦州。要是松锦全丢了,盛京的大门广宁府就在眼前了。
代善顾不得年老力衰,亲自带兵驰援锦州,这个时候的建奴首领们,终于决定放弃内斗,转到对外上来。
当然只里面也包括孝庄,此时她还不叫这个名字,以后估计也用不到了。小皇帝顺治到现在依然是个傀儡,只不过以前提线的是多尔衮,现在是多尔衮的姘头,他的亲娘。
满洲建奴倾其兵马,支援松锦,物资粮草更是源源不断往锦州运来。
耿仲明刚刚因为靖北的明军撤兵而兴奋了不到几个时辰,就知道了宁远大败,老冤家尚可喜被活捉了,吴三桂和孔有德联袂逃来。
松山堡内清兵守备森严,当初孙承宗和袁崇焕这对师徒,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费劲心思,挖空国库修建的这道防线,竟然成为清兵层层阻击汉人军队屏障。
松锦,又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第四百四十八章 结仇
靖北铁骑的兵员,慢慢地从湘兵营是主力,变成了当地招募的各个族的牧民和来到草原定居的陕甘汉人。
这些人天生就是好的骑手,在军营的潜移默化下,很快就可以成为优秀的战士。湘兵更多是适合山地作战,而且离家太久了,夏完淳正在有意识地将他们调回湖广。
有了充足的补给,享受着明军丰厚的饷银,靖北独成一系的将士,如今是士气正高涨的时候。
从山海关绵延到锦州的黑山山脉中,靖北军大营中,夏完淳脸色凝重。
乌梁府遭到罗刹国的进攻,这是靖北成立以来遭遇的最严重的外敌,他们不宣而战而且彼此间并无仇隙。这是赤裸裸的侵犯,当初立行省的时候,对草原各部的诺言犹在耳边,不报这个仇从什么方面都说不过去。
大帐外面,一个骑士匆忙下马,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远远看去像是个雪人一般。
这是从宁远赶来的信使,身后挂着一个“信”字,在军营中可以直入中军大帐。
掸了下身上的雪,信使迈步走进大帐,夏完淳见到他之后站起身来,问道:“王爷怎么说?”
“撤到漠北,讨伐罗刹人,以报和林血仇。”
夏完淳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锦州呢?”
“将军,王爷一怒之下,已经打破宁远,围住了松山堡,现在锦州的敌人自顾不暇了。王爷说了,他自己对付满清绰绰有余,让将军专心漠北战事,跳梁者虽远必诛,虽强必戮。”
夏完淳初听有些惊讶,但是随即点了点头,这正是侯玄演的作风。想让侯玄演无故加之而不怒,除非是他正在算计你,不然绝对是有仇必报。
“撤兵吧,把工事全炸了,今晚就走。”夏完淳对着身边的副将下令道,一场大战即将在漠北展开,这是大明的军队第一次跟欧陆的战争。
乌梁府和林卫所前,三千多根长矛上,挑着三千颗脑袋,看得图巴佐夫火冒三丈。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杀人,哪里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的手下骁勇善战的三千人,就这样被人割下脑袋挂在这里,就跟货物一样。
“这是在挑衅我的骑兵,我要把这些汉人杀个精光,让他们的女人被蹂躏,把他们的孩子卖到基辅去做奴隶。”
“我们没有和他们打过,从这次的战绩来看,这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苏格涅夫显然不看好他的上司的乐观,在他看来这支军队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都能打。
图巴佐夫转过头来,眼中饱含着戾气,嘲讽道:“看来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挂了三千颗脑袋就把我们的子爵大人吓得腿软骑不上战马了,只剩下一张嘴还在这里歌颂敌人的勇猛,你是要跪在东方皇帝的脚下臣服么?”
苏格涅夫脸色刷的一下变红,他心中很不得把眼前这个混蛋的脑袋剁碎,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混蛋的厉害。他亲手杀的足够千人,经常烹食被他征服的部落的婴儿,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王。
“大人不要误会,我不是畏惧打仗的懦夫,只是想提醒大人小心一点。”
“噢,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图巴佐夫显然不知道给人留情面,夸张的语气让苏格涅夫的境地更加窘迫,周围的混蛋们都面露讥笑,苏格涅夫低着头隐忍下来。
他不知道图巴佐夫这么阴损的原因,只因为这支战死的部队里,有他的弟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唯独对自己的弟弟十分的疼爱,不得不说是他心中难得的一块软肉。现在就被人挂在那里,脸上的眼珠圆瞪,显然是死前受了不小的惊吓。
图巴佐夫没有将弟弟的脑袋单独取出来,甚至没有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弟弟的事,他望着眼前的悬着人头的长矛林,脸色狰狞难看,就像是传说中的九幽恶鬼。
漠北是一片真正的苦寒之地,在这里生存的牧民其实很少,但是乌梁府显然不想把这片刚刚开拓的国土让人。沙俄和漠西的准噶尔汗国关系又不错,所以夹在中间的乌梁府,是三方都想拥有的土地。
和林卫所内,当地的牧民已经撤到了南边,这里如今是一片军营。
赵宏带着自己的七百多个手下,把死去的兄弟火化,去了一坛坛的骨灰,准备将来带回故乡。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是山青水绿,风景如画的江南吴江小镇,旁边就是闻名天下的太湖和姑苏城。
为了保家卫国这些人选择跟随侯玄演剿除满清侵犯者,从苏州一路打到了这里都没有出事,没想到却在北伐胜利后,惨死漠北。
大明和罗刹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种情况下仇恨的焰火就更加猛烈,不死不休。
侯玄演下令修建的石碑已经立好,就在他们战死的这片草原上,赵宏和七百人把白色的麻布系在头盔上,红缨下多了一抹白色,看上去反而威武了许多。
石碑上刻着碑文:景三年四月,罗刹来犯,和林卫守军千二百人,战死于此。此役全歼罗刹骑兵三千,无损我北伐军威。于是濡毫载绩而文于碑,以慰父老之思,而彰战阵之勇。棱威可厉,懦夫克壮,后世子孙见碑而知先人功绩。系之铭曰:
彼凶且寇,刀兵鸣铮。我军即出,誓死无生。刈寇如草,曾不闻声。寇血以沥,我尸亦横。敛骸巍冢,化魄长庚。千秋万岁,仰此灵英!
乌梁府总兵刘宗北拍着他的肩膀,劝慰道:“赵宏,王爷已经下令,让我们反攻罗刹报仇。你放心吧,湘西侯昨夜已经回师靖北,这场战争的目的已经传达下来,不灭其国难报此仇,我们要打到罗刹国的老巢,将他们的皇帝的狗头砍下来。”
赵宏眼色一亮,问道:“此言当真?”
“本官骗你作甚。”
赵宏回头一看,自己的七百多兄弟,人人振奋。远望漠北已北,和江南是万里之遥,思乡之情却被牢牢压住。
杀过去,报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卑贱
随着宁远的失陷,满清唯一占有优势的战线,就是朝鲜。
苏克萨哈护着张勇,一路上杀的倭兵丢盔弃甲,朝鲜上下欢腾鼓舞。朝鲜国主李亲自到军营慰劳,将国库的钱财和从民间强征的食物敬献给清兵。
清兵大营前,李的车架仪仗十分隆重,但是前来迎接的人却很少。
苏克萨哈和张勇都没有来,不禁让李和随行的官员十分尴尬。
朝鲜步兵不堪一击,在倭人面前跟纸糊的一样,而倭人又被清兵追着杀。一比较之下,如今的清兵大营中,对朝鲜人都十分的看不起。
就在清兵的大营外,许多朝鲜百姓被人用鞭子赶着,正在修建工事。
浑身满是鞭痕,衣衫褴褛看上去就跟一群叫花子一样,而清兵还有人残忍的笑着,时不时地抽上一鞭子。
李和朝鲜官员假装没有看到,清兵军机不行,到了朝鲜时常出现烧杀淫掠的事情,朝鲜官员敢怒不敢言。而且他们虽然杀人,总比倭人要好一些,至少还可以帮助他们恢复自己的江山。
军营外的清兵拦住这些仪仗,嘴上骂骂咧咧,丝毫没有一丝敬意。
“连都城都被人攻破了,还在这摆谱呢。”一个清兵用汉语嬉笑道,他们是陕甘的绿营兵马,自己也是异族的鹰犬,却也看不起朝鲜的王室。
“嘿嘿,就是不知道,这朝鲜的公主长得怎么样。”
朝鲜上上下下,都奉行儒家文化,说汉语、写汉字是身份的象征,听了这话几乎全都听懂了,为首的是领议政李德久,这个官职相当于明朝的内阁首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
“后面是我们朝鲜的君主,快让苏克萨哈将军和张勇将军前来迎接吧。”李德久故意用汉语说道,为的就是提醒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小兵,谁知道两个小兵非但没有害怕,还笑嘻嘻地说道:“什么狗屁君主,我们只知道顺治帝是君主,两位将军忙得很,传下话来让你们放下东西,心意我们领了。”
李德久气的浑身哆嗦,这种耻辱除了当初皇太极打下汉臣,让李三跪九叩五体投地之外,还没有过第二次。
李得知后,反而没有生气,只是十分害怕。他怕清兵趁机夺了他的江山,至于丢人?他早就习惯了。
李德久和一众朝鲜官员,凑着头商量一番,决定撤回汉城。
就在朝鲜国王的仪仗队刚要走的时候,清兵营中出来一队骁骑,拦住了他们的归路。
当先一骑身形魁梧彪悍,耳阔口方,操着一口浓郁的甘肃口音,沉声道:“将东西放下,人可以走。”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朝鲜官员,他们热脸贴了冷屁股也就算了,现在不但不出来参见他们的皇帝,竟然还要留下慰军的东西,简直是欺人太甚。
朝鲜君臣心中又怒又惧,清兵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是这种屈辱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就在这时候,营中的张勇和苏克萨哈看着这一切,相视一笑。
张勇轻笑一声,转身说道:“大人,现在轮到我们出去了。”
“哈哈,还是张将军有主意,这样一来朝鲜人一定会对我们俯首帖耳了。”
苏克萨哈和张勇装作一无所知,急急迎了出来,身后只带了几个亲卫。
张勇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堂堂朝鲜国主来了,怎么不去禀报。”
朝鲜君臣听了这句话,心中的大石头顿时着地,对张勇和苏克萨哈无比的感激。
这两个人解了他们的国耻,付出的代价只是训斥了自己的搜下士卒。
张勇上前说道:“我和大人去营外巡视,没有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快快有请。”
李自始至终,都没有走出銮舆,到现在终于露出头来,说了一些官面上的场面话。
张勇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朝鲜国王的支持,他的手下的恶行也被朝鲜君臣无视,只记得这个人帮他们守住了江山。
苏克萨哈自始至终,都在陪衬着张勇,他知道自己的才能及不上这个汉人,但是回朝之后最大的功劳却一定是自己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自己是满人,而张勇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汉人而已。
军营中其乐融融,外面的朝鲜百姓就在皮鞭下受苦,里面的朝鲜贵族却和施虐者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朝鲜若不是派倭兵前去,此时被困在此地的应该就是大明的军队了,若是长驱直入很容易在陆地上被满清切断和海上的补给线,成为一支孤军。现在的倭兵退到了釜山一带,等待着援兵的到来。
酒井信光坐在大帐之中,现在已经没有了大明的军地对他指手画脚,侯玄演为了表达对日本的善意,将水师全部撤回,让他们自己在朝鲜打。大明水师只是负责运送给养和援兵,在海上清剿朝鲜水师余孽。
大帐内最高处,悬挂着侯玄演赐下的佩剑,酒井信光虽然对大明心中怀有敌意,但是对侯玄演这个人,他却是十分的崇拜。汉风东渡,三国演义这种小说在日本风靡上层社会,在他眼中,侯玄演就像是雄才大略的曹操一样的人物。
当然这种崇拜,更多的是对侯玄演的能力和功绩,还有他战场事迹的崇拜。若是有机会打败他,酒井信光会乐到发疯。
“大明水师撤掉了,但是我们还是不停地打败仗,张勇和他的手下,就像是鬼神一样收割着我们的武士的性命。我们有大明提供的最好的盔甲,有大明商人在日本国开设的工厂铸造的倭刀,有水师的炮火支援,但是就是打不过。这样的战绩打出来,我拿什么向大将军交待,拿什么向日本交待。”
酒井信光越说越激动,吼叫道:“你们都应该切腹!”
一众家将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在的日本切腹,可不是说说而已。酒井信光真的让他们全部切腹,固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揪出几个来泄愤,是很正常的。
为求自保,众将纷纷献计献策,听得酒井信光更加烦躁。
这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一个矮小健壮的倭兵,头戴鬼脸面具,抱拳道:“大将军传来军令,必须在朝鲜取得一次大胜,以配合他六月份要进行的访明之旅。”
酒井信光低着头,额头冒汗,接过了旨意。
德川家光要去大明,这时候自然是在朝鲜帮大明打一场胜仗,会让他在大明的行程变得愉快起来。
但是说起来容易,张勇和他手下的清兵可不是好对付的,酒井信光左思右想的不过是不被人全歼,谁知道上面突然就要他来一次大捷。
信使走了之后,手下的将佐跪在地上,纷纷爬了过来,问道:“怎么办?”
酒井信光随意一脚,踹到一个,然后咬着牙说道:“我们就是要死,也要完成主人的旨意,等待各大名藩的援兵到来,我们就在五月发动一次决战!”
“将军三思啊!”
“我们还需要等待机会。”
“应该跟主上陈述情况,他一定会变更旨意。”
酒井信光弯着腰,图绕咆哮道:“蠢货闭嘴,主上的旨意不容违逆,我们就是死也要完成。你们这些懦夫,再敢怯战我把你们全杀了。”
第四百五十章 定计
在盛京的城郊,满清集结了几乎所有能调动的军队,增援松锦。
这里是他们和辽兵最熟悉的战场,当初就是他们双方,在这片土地撕咬了几十年。
时过境迁,往日势同水火的两伙人,如今却联合起来,共同抵抗侯玄演和他的北伐军。
“征辽是北伐的最后一步,再往北打罗刹,那就叫北征。”侯玄演侃侃而谈,战局明朗起来之后,他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对着帐中的诸将说道:“松锦是沈阳的大门,我猜满人肯定不会放弃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决战就将在此地打响。”
李好贤接过话茬,说道:“他们要是有胆子和我们决战当然是最好的,就怕这些人躲到满洲老家的深山中,光是搜寻就要费好大的功夫。”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建奴就想钻回山里渔猎都不可能了,摊子铺的这么大,要收起来可不容易。
阎应元附和道:“王爷说的没错,决战必在松锦,谁都不可能在自己的老巢门口决战。满人如今的当权者,没有人有这个魄力。就算他们有,吴三桂这个人也不是个死战不退的主,估计满清主力不到,他马上就会撤到广宁,甚至跑到沈阳都是有可能的。”
侯玄演突然想起当年在荆襄,也是一场决战,吴三桂最后时刻放弃了队友,将二十多万绿营卖了个干干净净,那是攻守之势呈现平衡的至关重要的一战,若不是吴三桂为了保留自己的实力,不肯为满人卖命,整个天下都完了。想到这里,侯玄演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吴三桂就是这样,此人极端自私自利,不可能为了满人死守松锦的。”
阎应元指着沙盘上的锦州,说道:“锦州有松山、杏山、塔山三城,相为犄角。松山堡只是其一,这地势守起来可抵十万大军,我们不得盲目进攻,下官建议还是炮击一段时间吧。”
“我们可以学皇太极当年的打法,将松山、杏山和锦州割断,让他们的粮草供应跟不上,这样一来敌军不战自溃。”堵胤锡说的皇太极打法,是指崇祯十四年,皇太极围攻锦州的旧事。
崇祯十一年九月时候,清军在皇太极的指挥下两路南下,京师戒严。两面受敌的明朝不得不从西线把主帅洪承畴调来,任蓟辽总督,与孙传庭率军入卫。是年秋,皇太极领兵攻占义州,以此为基地,展开对锦州的围攻战。当时吴三桂守在宁远、马科守在山海关。清军攻锦州及宁远,洪承畴派兵出援,败于塔山、杏山。
局势危机之下,崇祯调集了边关所有精锐十三万人,战马四万匹,还有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蓟州总兵白广恩、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宁远总兵吴三桂等大,要在松锦会战。
整个大明和崇祯,都有放手一搏的意思,可惜他们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场仗本来是有机会能赢的,洪承畴主张徐徐逼近锦州,步步立营,且战且守,勿轻浪战。但兵部尚书陈新甲和崇祯皇帝朱由检,自以为兵精将猛,一个劲地促战,洪承畴挡不住崇祯的攻势,只好硬着头皮找人家决战。
皇太极一听明军要决战,乐颠颠地从盛京亲率大军赶来,让济尔哈朗截断了锦州、松山、杏山的联系,切断明军粮道,断绝洪承畴归路。这时候洪承畴主张决一死战,而各部总兵官都被打怕了,全部想要南撤。最后集议背山突围,十数万人土崩瓦解,大明最后一口气也被打没了。
饶是如此,洪承畴率残军守在松山,祖大寿守在锦州,满人还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直到粮食吃光了,松山出了叛徒,副将夏承德叩请清军,愿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三月,清军应邀夜攻,松山城破,洪承畴、巡抚邱民仰被俘,总兵曹变蛟死战成仁,没有丢他叔父的脸。
洪承畴一败,祖大寿就打开了锦州城,投降了满清。
侯玄演听他说起皇太极的打法,眉头一皱,这个法子无疑是最好的。僵持在松锦对大明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他需要速战速决好回金陵篡位。
思前想后,侯玄演还是决定以士卒性命为重,采取这个法子慢慢耗死他们,展眉说道:“不错,将他们围起来用炮轰,我们的兵马太多了,敌我相差悬殊,他们根本无力决战。只要守好各处紧要关隘,严加防备敌人奇袭,就算偶有小败,此战也必将以很小的代价,全歼满清余孽。”
说完之后,众将跟着他围到沙盘四周,布置着攻防任务。诸将领命而退,李好贤在帐外转悠了一会,转头又回到大帐。
侯玄演抬头一看是他,奇道:“怎么了?”
“王爷离开金陵会不会太久了,其实这里有我们这些人守着,步步为营,此战十拿九稳的。”李好贤脸上竟然带着丝丝担忧,侯玄演不禁心头一暖,说道:“无妨,朝野上下自上而下都是我们的人,我离开才半年多一点,不会出事的。”
朝中人人都知道,明里暗里助侯玄演上位的两方势力,一个就是以李好贤为代表的军中将士。这些北伐军人,一步步跟着侯玄演南征北战,要是侯玄演不能上位,他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第二股才是马氏父女,这对父女就简单的多,他们本就是依附在侯玄演身上的,相当于侯玄演的手脚一般,一荣俱荣。
李好贤虽然不谙朝堂间的斗争,但是到了他这一步,身边自然聚集了许多的谋士。前些日子他的智囊们就纷纷上言,王爷他离京太久了,没有王爷在金陵坐镇,恐怕各方宵小又要趁机兴风作浪。
李好贤一听大有道理,他自己也是深有体会,当初北伐打得如火如荼,侯玄演只要在战场待得时间一久,朝中必定闹出乱子,每次都要半途回去擦屁股。这才忧心忡忡地前来,想要劝侯玄演回京。
侯玄演仔细一想,若是按照刚才制定的计划,围在此地炮击清兵,那至少还有三个月的空闲期。除非清兵孤注一掷,发动反击决战,否则这三个月就将在炮声隆隆中度过。
京中还有一堆事,恐怕不是灵药和大学士们能处理的了的,尤其是南洋自己的部署。
那样这一块至关重要,撇开民族仇恨不说,在侯玄演的心中那里比征辽还要重要三分。而朝中的人未必能像自己这样,认识到其中的厉害,毕竟自己有着领先时代几百年的目光。
李好贤太熟悉他了,见到侯玄演蹙眉不展,就知道他在犹豫。果然谋士们说的不错,连王爷自己都感到为难了,李好贤自认是王爷第一心腹,岂能不为他排忧解难。
“王爷尽管放心,松锦有我们几个在,万无一失。早完拿下沈阳,攻陷满洲,为王爷敬献鞑子的首级。”
侯玄演叹了口气,说道:“我回去金陵,确实有几件大事要办,倒也不用你们急功冒进。你们就按计划,守在此地炮火袭扰杀伤清兵。等我回来时候,就是三军齐发,给鞑子最后一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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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松山下。
昨天还在发号施令,统筹战局的王爷突然要走,阎应元、堵胤锡、郑遵谦等人一头雾水。
这些武将不甚明白,孙嘉绩等人却有点明白过味来,王爷这是要回去一趟,安定后方呐。
侯玄演将帅印交给阎应元,握着他的手,嘱托道:“丽亨,切记不可贪功冒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不急了,急的应该是建奴和汉奸。你尽管在这里狂轰烂炸,火炮和弹药会源源不断地运抵,这一点尽管放心。”
阎应元心怀激荡,头儿终于走了,轮到自己大展拳脚了。三个月后预定的轰炸期完了,自己统帅三军横扫鞑虏的日子就要到了,想一想就让阎应元激动。
抱着帅印,阎应元弯腰扬声道:“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不负王爷所托,王爷一路上保重身体!”
侯玄演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亲卫三千,以及俘虏的尚可喜,踏上了南归的道路。
尚可喜神情麻木,被五花大绑,身边四个人轮流看觑,生怕他自尽,等待他的是奸佞祸国楼内的审判和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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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归途
从辽东入关,天地仿佛是换了人间,漫天弥漫的刺鼻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炮声,统统不见了。
宽阔整洁的道路上,往来行人如织如促,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一片太平祥和的景象。
五月份,关内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侯玄演的仪仗经过畿辅,要从大名府取道京杭运河赶回江南。其实走海路更快,但是侯玄演还是选择了河道,一来可以看一看各地的风貌,了解下自己的政令在下面的施展程度和效果。二来大海茫茫,总是给人不安全的感觉,“诸葛一生唯谨慎”,稳妥第一的侯玄演除非迫不得已,很少走海路。
到了徐州地界,当初吴三桂掘开黄河,不知道淹没了沿途多少的村镇,甚至很多大城都被埋在了黄沙之下。
黄河的威力是一般人很难想象得到的,这已经不算是灾害,而是灾难。
一匹通体漆黑带着修长白色鬃毛的骏马,踏在干涸的地面上,这里到处都是黄沙冲击后的景象。
身后的亲卫们紧紧跟随,秦禾勒住马缰,喘着气说道:“王爷,今日可上船夜行,或可少在徐州滞留一天。”
侯玄演低头看了看周围,全是这种土地,一道道的裂缝诉说着这里刚刚过完一个缺雨的春天。春雨贵如油,如今已经是五月份,刚刚过完芒种。徐州的田地里却很少有耕作的农户。
侯玄演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只是纵马到前面一个树荫下,此处一个老汉正在歇息,黑漆漆的破草帽盖在脸上,只穿着露出两条干瘦臂膀的短衫,睡得正甜。
“老丈...”
野外睡觉毕竟睡不死,被侯玄演一叫,老汉拿开草帽就看到自己被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兵士围在中间。
“诸位军爷,问路么?”老汉忙不迭爬起身来,笑着问道。近来当兵的屡从此地路过,军民之间的关系也因为北伐军严明的军纪有所缓和,老汉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看得出并不害怕。
他细细打量起这支人马来,这些人的军服真是好看呐,比知县大老爷的官服还好看,还有威严。
侯玄演笑着问道:“我看这里田地不少,却没有人耕种,只有老丈一个在此看守,咱们村子里的劳力呢?”
“军爷有所不知,这些田是河里的泥沙,被吴三桂那个大汉奸扒了黄河流出来的,这种地上是不会长庄稼的。非得等到来年,压住的草啊树啊的,变成了养料,这地才算是活了过来。咱们县上的青天大老爷,怕大家闲着没饭吃,就带着乡亲们往辽东运粮去了。”老汉呲着牙说道,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
“....”
侯玄演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因为给征辽兵马运粮,是有钱可赚的。而且看来这个县的人赚得不少,不然这个老汉不可能说起这件事憋不住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侯玄演看得真真切切。
侯玄演的本意是调动粮商的积极性,发动全民征辽,保证给养充足。而且商业是最容易把一个国家连接起来的,商人运粮的途中,无形中就会给路上的居民带来谋生的机会。
没想到这个县令看着自己县中的土地不长粮食,竟然突发奇想,带着治下百姓去运粮致富了。
“要不要让徐州知府来见您?”秦禾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知县也算得上不务正业,放着劝课农桑这样的金科玉律不守,带人经商...
虽然侯玄演大肆发展商业,鼓励开明士绅置办工厂,但是士农工商的排名在大明依然很有市场。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有些事注定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
侯玄演摆了摆手,反问道:“为什么要惊动人家知府,这个县令干得不错,人就是要学会变通。这些地上颗粒无收,还要他守着泥沙过日子不成,给我记住这个县名,回去之后我要褒奖一番此间县令。”
众人骑上马,继续往河边的港口赶路,除了侯玄演自己的亲兵,身边并没有当地的官吏陪同。
这一路上,侯玄演早就传下令来,当地官员不得前来迎来送往,最多就是安排个住所。所以徐州府的官员一个都没来拜谒王爷,反倒是见了很多旧部守军。
尚可喜已经从海运押抵金陵,侯玄演连见都没有见他一面,这个狗贼汉奸是满清的铁杆奴才,忠心不二。后世竟然让他活到了古稀之年,而且留了一大堆后代子孙,开枝散叶还给他歌功颂德。
到了河边港口,早就有一艘大船在此等候,侯玄演等人的到来,迎来众人纷纷侧目。
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又是哪一位权贵出游,百姓们指指点点,侯玄演钻到船舱倒头就睡。
水上赶路的日子十分无聊,尤其是这一回,一连几天的颠簸之后,终于到了龙潭港。
金陵已经是五月下旬,江边繁忙的景象又和北方不同,重回金陵的侯玄演踏上港口,乘坐着亲王架舆,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金陵城。
此番虽然不像以前是大胜而归,终究是打破了山海关,收复了宁远,算得上得胜而还。
陈明遇带着官员在王府外宫内等候,侯玄演进了王府先是去和百官会面。
侯玄演迈步走进大堂,百官侧目,侯玄演从容不迫地走到王位。
“诸君,好久不见。”
百官顿首齐声道:“王爷。”
离朝这么久,再见王爷,大家才发现这半年就跟他没走一样。侯玄演的政令仍然在按部就班的施行,交通的便利和道路的整饬,让大明帝国更加联成了一个整体。
“我从辽东归来,沿途民生安逸、海晏河清,这都是在座诸位的功劳。”侯玄演由衷地说道。
马士英出列道:“王爷说的哪里话,下官们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反倒是王爷打破山海关,生擒尚可喜,再立不世之功,真乃国家柱石,大明真不可一日无摄政王啊。”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从脸山看不出丝毫的作伪,侯玄演倒吸一口凉气,这厮真是个人才。
俗话说被拍马屁一时爽,天天被拍天天爽,侯玄演眉间一挑心情不错,说道:“马大人不必过谦,你们在后方确实做得不错,今年五月份所有考核合格的官员增加一个月的俸禄。”
百官喜滋滋地谢恩,现在的官员和明初不同,现在官员俸禄很高,为的是高薪养廉。严苛的刑罚加上高额的俸禄,让贪污渎职变成了一个风险很大,受益不算高的事情,官场风气反而为之一清。
侯玄演又和百官寒暄一阵,知道日头升起,才把恋恋不舍的官员们打发出去。
送走了乌泱泱的官员,只留下三个大学士再加上侯玄演四个人正式坐在内室,看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空旷的大堂内室,四个人面色凝重,漠北传来消息,夏完淳集结重兵已经开始了北征。罗刹国的情报他们了解的太少了,这一仗大家都有些心里没底,因为对手是一个你不知道他实力的存在。
侯玄演指着最北面和最南面说道:“现在我们在漠北已经和罗刹国开战,草原上动辄就是决战,谁也不知道双方主力什么时候就会碰到。漠北的兵马大多是当地牧民中招募的,还有边关汉人越过长城谋生的,这些人自小在草原或者边关长大,还是很能打的。唯一担忧的就是,战线拖得太长,补给跟不上军队的推进。”
侯玄演对漠北也很陌生,他并没有去过,但是总听人提及那里的恶劣的环境。印象中沙俄这个时候正是疯狂扩张的时候,好像不久后还有一个女王什么的狠人,具体的他就记不清了。
和罗刹国也就是沙俄的交战,其实也是和欧陆的一次地面交锋,侯玄演也很想知道自己掌握下的大明现在到底是个水平。此时的白皮人,究竟能不能那个抵挡住自己这个小蝴蝶带动下开始腾飞的帝国。
张煌言沉吟片刻,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爷说的十分有道理,不过草原上又和中原不同,没有城邑庇护没有卫所也没有驻军,这样一来运粮其实是十分危险的。蒙古诸部还有没有投降的,漠西的准噶尔也是野心勃勃,靖北没有想象中的太平。如何能将辎重运抵前线,配合夏完淳远征,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啊。”
侯玄演倒是很想让他们学习霍去病,边打边抢,但是这是不现实的。
霍去病带兵很少,突入到敌人后方,一通乱打。但是夏完淳带了几十万大军,这么多人抢谁去?抢来的也不一定够。
马士英突然开口,说道:“要是跟大运河一样,有一条漕运道路就好了。”
侯玄演哭笑不得,骂道:“漠北全是草原和戈壁,你当是咱们江南呢,还漕运呢。你要是能挖出条河来,我封你做漠北水师提督。”
张煌言和陈明遇一道笑了起来,真要是被封一个漠北水师提督,估计一辈子都清闲的很。
马士英脸色一红,解释道:“下官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开辟一条道路。专门用来运输,草原上不好铺路,我们就铺设固定的轨道,让马拉着车前行,沿途设立驿站负责换马就行了。这样一来,就可以日夜不停地运输,而且有固定的轨道,也不担心多走路,延误了军机。”
侯玄演眉间一动,这倒是个主意,就相当于马拉着的火车。
有了这样的东西,慢慢地就会产生对动力的需求,人们会越来越嫌弃马力的不足,估计离蒸汽火车的出现就不远了。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主意不错,让工部即刻着手去做,调动匠学馆所有人手,谋划此事。但有改良者,重重有赏。”
战争是个神奇的东西,总是能催生出许多奇妙而又让人拍案叫绝的新兴事物。人们在相互厮杀中,往往最能发挥自己全部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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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梁府和林卫,夏完淳集结兵马之后,终于踏上了北征的道路。
六万铁骑开路,后面是十五万步卒,这是靖北首次发动对一个大国的战争,草原上各方势力都紧盯着漠北这片荒凉的地方。
毫无疑问,这一仗将左右整个草原甚至更广的地方的势力范围,更有可能会催生出草原上新一轮的霸主。
漠北处处都是战场,骑马纵横在如此广阔的天地间,很容易有一种豪气顿生。
图巴佐夫没有让夏完淳等太久,很快他们就在和林往前不到百里的地方相遇,正在行军的靖北军队受到了图巴佐夫的埋伏,无数的哥萨克骑兵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那场面就像是洪水一般。
夏完淳已经不是当初的江左少年了,此时的他早就身经百战,站在望车上指挥若定,只是怎么看都有着浓郁的侯玄演的影子。毕竟,他曾经亲眼看着侯玄演指挥一场场的战争。
图巴佐夫自以为大计得售,全然没有想到这些来自遥远南方帝国的将士,竟然摆成了奇奇怪怪的阵势。
车阵,又叫车营阵,是戚继光针对游牧民族设计的,专门对付的骑兵的阵法。
步兵将战车结成方阵,马军和步兵皆以高大的战车为掩护,先用火铳攻击敌人,待敌人接近后,步兵使用拒马器列于阵前,手持长枪刺杀敌人,敌人溃退后,阵中的骑兵全面出击来扩大战果。
凭借此阵,戚继光在边关打得鞑靼骑兵毫无还手之力。在戚继光镇守蓟门的十余年间,蓟门始终固若金汤,成为北蛮骑兵死亡的坟墓和不可逾越的屏障。
罗刹人哪里见识过阵法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在他们那边,听到阵法八成会以为是算命用的。
火铳射完之后,侥幸躲过火铳,手持长矛的哥萨克骑兵,马上遇到了第二道屏障。他们细长的长矛刺在战车上,除了能发出叮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再没有任何作用。倒是战车后,不停地有长枪刺出,还有那些胆小的懦夫,躲在车阵后面射击的火铳手,都让哥萨克骑兵损失惨重。
图巴佐夫眼看自己的猎物大显神威,被包围起来还不停地收割自己手下的性命,关键是看不到丝毫获胜的希望。
“撤兵,先撤兵吧,不要再上去送死了!”
狰狞的咆哮声中,罗刹人开始撤兵,从战阵后面涌出的骑士,开始收割敌人的脑袋。
景三年五月,湘西侯北征罗刹,首战告捷。将杀死的罗刹兵削首挂在长矛上,插到了战场上,震慑漠北正在观望的各路人马。
第四百五十二章 释然
唐努乌梁海地区,原本是和托辉特部的地盘,这些人和沙俄也就是罗刹国往来密切,经常互派使者。
自从夏完淳打下唐努乌梁海,设置乌梁府之后,被打散的蒙古人有很多加入了靖北省,更多的则逃到了沙俄和准噶尔。
他们和这两个汗国都是有盟约的,就在崇祯十三年,俄木布额尔德尼和喀尔喀车臣汗硕垒的儿子、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土谢图汗衮布,还有卫拉特和硕特汗国的固始汗、土尔扈特的和鄂尔勒克准噶尔汗国的巴图尔珲台吉一起在塔尔巴哈台会盟,
制定了《喀尔喀卫拉特法典》。
这个法典也很有意思,它规定了所有的汗国子民都得信藏密佛教。打着喇叭的旗号,想要彼此团结起来。
以往和托辉特部兴盛的时候,他们的地盘很大,在陕甘九边和大明直接接壤。为了开放马市,换取中原的粮食和铁器,这个部落几次三番南下逼迫大明开市。
如今明朝和沙俄直接开战,乐坏了附近的蒙古诸部,这些人因为靖北省的出现和扩张,已经将大明视为洪水猛兽,现在有了沙俄做带头大哥,他们终于敢跳出来和大明宣战了。
“汉人侵吞草原的速度,比任何一场暴风雪都快,我们蒙古人已经快没有地方放马了。”
“更可恨的是那些贱民,不顾祖宗的骄傲,投入到汉人的怀里,就像是还在吃羊奶的幼崽。”
“我们一定要杀回去,夺回我们的牧场,将汉人和叛徒的脑袋割下来。”
...
大帐内群魔乱舞,一个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汉子默然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车臣汗硕垒注意到了他,高声叫道:“色布腾,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你害怕汉人了?”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在他们看来,畏惧进了草原的汉人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但是他们好像是忘记了,千年以来主动进入草原的汉人,总能给他们带来百年的伤痛。
色布腾是巴林部的首领,他们很早就投靠了满清,后来也是被打的最惨的一个。主力在山东尽殁不说,还被靖北军赶出了漠南,逃到了荒无人烟的漠北。
色布腾毫不理会车臣汗的嘲讽,来到帐外,低声道:“你们畏惧的哥萨克人的头颅还挂在长矛上,就要挑战大明的军队了,真是一群愚蠢无知的人。”
色布腾和这些蒙古深处的人不同,他亲自参加过入关之后的战争,在大同宣府甚至和川兵交过手。
汉人不是强盛到了一定的地步,哪里有主动出关的,现在大同宣府已经早就不是边界了,甚至整个漠南都被靖北省吞并了。这支突然兴起的军队,正是风头最劲的时候,气势如虹。这个时候去挑战他们,哪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色布腾抽调了巴林部的骑兵,一直往西赶去,其他人丝毫不以为意。巴林部早就不是当初的强大的部落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在草原行军,最不怕的就是奇袭,举目望去一片平坦,想要中埋伏都不知道怎么中好。
夏完淳骑在马上,看着自己麾下的骑兵,马蹄声往来如擂鼓点般敲打在地上,战马嘶鸣声不断。刘宗北见他盯着骑兵看,只当是他嫌弃骑兵太少,笑道:“王爷带咱们开拓了靖北,整个漠南都是我们的养马之地,以后再也不担心骑兵少了。”
夏完淳突然一笑,说道:“兵贵精不贵多,这些骑兵够用了,我想起以前的一件事。”
众将一听,纷纷围了上来,夏完淳笑着说道:“当初王爷在苏州大败洪承畴,我们一路追杀,在常州府缴获了一匹战马。那时候我大喜过望,急忙让手下骑马去追,谁知道当初的士卒都是吴人,不善骑马。大家摔得鼻青脸肿,反倒落到了别人后面。”
众将听完,都尴尬地笑了几声,这件事夏完淳可以笑嘻嘻地说,他们可不敢大笑,否则不是打湘西侯的脸么。
夏完淳反倒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攻克金陵,王爷在金陵立军,封我做风字营统领。那时候我们只有五千匹马,全部身家加起来就这么多,就连王爷的亲兵都没有马骑,却组建了一支风字营。就是因为我们打赢了仗,总也追不上撤退清兵,旧事如烟想来不胜唏嘘啊。”
刘宗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凝声道:“如今有了大漠,马匹想要多少有多少,骑兵的兵源也不缺,这些投奔而来的蒙古人,起先我还不放心,后来发现忠心耿耿,极少有逃兵和叛徒。”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不想自己的子孙、家人能够太太平平,享受这太平世界呢,只有我们可以给他们,其他的部落都不行。”
夏完淳话音刚落,远处就奔来一骑,仔细一看是派出去的蒙古斥候。
在漠北刺探军情的风险,比中原大了一万倍,因为这里地广人稀,很多地方根本没有人烟,想要隐藏伪装十分困难。
斥候的汉语说的不是很好,大着舌头说道:“将军,从北边来了,来了很多的兵马。”
夏完淳脸色一寒,说道:“刘宗北,你护住后面的辎重部队,其他人随我结阵迎敌。”
这一回来的不光是罗刹人,还有很多熟悉的敌人,一群群的蒙古人。这些人的牧场被不断地蚕食,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汉军北伐,这一次是真的吃掉了。汉人在草原上垒砌石城,设置卫所,收拢牧民,简直是绝了他们的生存之路。
而且自从靖北成立之后,源源不断的商人带来了农产品和铁器,抱着铁锅痛苦流泪的牧民纷纷愿意为大明死战。
景三年五月底,所有大明官员的目光都盯在辽东锦州的时候,湘西侯夏完淳在漠北大破蒙古联军,斩首三万俘虏八万,斩杀汗王两个。分别是阿勒坦王和车臣汗。
蒙古人在最不应该决战的时候,主动前来迎战,他们信以为强援的罗刹人却不堪一击。
战事一起,戚继光的车阵再一次大放异彩,这种阵法放到草原上,威力徒增数倍,不管是火铳还是远处的炮击,都显得事半功倍。
难怪侯玄演曾笑着对手下说道:“戚少保留下的东西,就够咱们受用无穷了,至少百年之内的打法无出其右。”
在北伐途中,鸳鸯阵成了北伐军的看家绝活,这一回轮到车阵了。
饶是如此,朝野的重心依然放在了辽东,这是一场被低估的大捷,朝廷大肆封赏了有功之臣,然后将重心投入到漠北的交通建设上。
金陵城,王府内,侯玄演带着家眷在庭院赏花。
坐在凉亭内的侯玄演,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错,女儿在他怀里显得有些生分,小孩子刚刚懂事的年纪,自己就出征在外,自然不会特别亲密。
侯玄演抱着女儿,对自己的弟妹说道:“端哥儿又立大功,这一回你们夏家可算是光耀门楣了。”
夏淑吉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胞弟死的早,留下这个寡妇伺候公婆,当初清兵南下时吃了不少的苦。也就是这几年,生活优渥起来,夏淑吉也恢复了往日才女的生机。
夏淑吉掩嘴轻笑,脸上既有开心还有一丝丝小骄傲,嘴上却轻声道:“叔叔说的哪里话,端哥儿出息是他们夏家的事,奴嫁到侯府就是侯家的人了。”
侯玄演撇着嘴,低头逗弄自己的女儿:“小桃子,你以后长大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人哩。”
“我是奶娘家的。”小桃子仔细思考一番后,奶声奶气地说道。周围的女眷被这充满童趣的一幕逗得花枝招展,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侯玄演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道:“这才真是有奶就是娘,这小妮子长大了指定没良心,甭指望她孝顺他老子爹了。”
这时候青鸾跑了过来,喘着气说道:“外面来了个官儿,要见王爷。”
侯玄演起身将女儿递出去,边走边问:“是什么官儿?”
“奴婢不知。”
侯玄演只当是辽东战报,急急走了出来,却看到是礼部的秦牧云。
礼部是个清闲的衙门,尤其是废除程朱理学的科举作用之后,一系列的繁文缛节也都顺理成章的取消了。
秦牧云见到他后,起身笑嘻嘻地说道:“王爷。”
侯玄演和自己的军中手下相处,一向是很放松,坐到椅子上道:“是你小子,急着来找我是什么事?”
“日本的德川家光,下个月要到金陵来,已经给我们发了奏章了。司礼监的马姑娘拿不定主意,让我来请示王爷。”
“准啊,日本是我们的小兄弟,所谓汉倭一家亲,他的士兵正在朝鲜为我们卖命流血,给我好好接待他。”侯玄演嘴上喊得亲热,字里行间却总是倭不离口,秦牧云就知道王爷对这个岛国似乎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他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大明朝一直以来,饱受倭寇的侵袭,简直可以说是大明的一块心病。
要不是德川幕府的锁国令,这些倭寇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当然,这其中也有郑芝龙的功劳,这个海盗头子当了明朝的官儿,一般的小海盗也不敢再冒充倭寇来捋他的虎须了。
“尚书大人让我问一下王爷,我们有什么规格接待他呢?”秦牧云问道。
侯玄演不假思索,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藩属国国主之礼,他是我们册封的正统的日本国王。至于那个天皇,就算是德川家光本人承认都没用,他就是个普通的倭人,我们不管日本人奉什么为王,只看我们册封了谁。我册封了他,即使全日本所有倭人反对,他也是日本的王;我没有册封他,即使整个日本的倭人都拥戴的吗,也只是一个平民。”
“下官明白了。”
秦牧云走了之后,侯玄演叹了口气,一想到朝鲜的局势就让他头疼。
苏克萨哈带着一个汉奸张勇,把登陆朝鲜的倭兵打的溃不成军,这样下去如何能拖到建奴的后方,为征辽助力更是无从谈起。
依照原本的打算,侯玄演是要三面合围的,但是现在靖北大军都已经打到罗刹国了,日本人被压在海边靠着水师的炮火勉强没有被赶出去。征辽的主力从三家变成了一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若是没有两面合围,凭征辽的近三十万大军,想要荡平建奴也可以,只是要多费些时间。侯玄演自己还好,马灵药为此事蹙眉不展,不知道咬烂了多少根笔杆,但是军事上的事她一窍不通,只能是干着急。
侯玄演怀着心事回到内院,他几乎不着家,在幽深的庭院中也不太识路,索性信步赏玩自家后院。
郁郁青青,鸟语花香的庭院,很有江南风韵。侯玄演走着走着,心中反倒平静下来,反正是几个月的时间,自己怎么如此心急。
是那个皇位太诱人么?侯玄演觉得不是,如今他虽然不是皇帝,但是胜似皇帝。真坐到那个位置上,权力不会有什么提升,反倒是多了一些桎梏。说到底还是对满洲建奴的恨意,让他恨不得马上把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正法。就让他们在炮火的折磨中,多活三个月吧,我就不信他们现在还能吃的下饭,睡的好觉。
侯玄演长舒了一口浊气,抬头一看眼前一个身材出挑,眉眼秀美,气质如云的少女,正在拧腰舒臂,做着一些赏心悦目的动作。
侯玄演认出是自己的原配夫人顾菱儿,以前就记得她跟卞玉京学什么舞蹈,没想到这个富家千金还真有那个毅力。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舞蹈大家,都是些穷苦孩子卖身到青楼后,没有办法才学一技在身娱人,供人赏玩评论。
顾菱儿天生就是豪富人家的女儿,竟然也肯吃苦练舞,看来真是对此道颇为着迷。
侯玄演见她身穿一袭翠绿色的绸衫子,下身是燕居的喇叭裤,姣好的身姿尽显。蓦地足尖轻踮,柳腰一拧,修长的玉腿踮跳弹动,柔媚的腿部线条充满弹性,娇小的身影在亭中不住飞转,小小年纪功力依然是不俗。
侯玄演悄然走进亭子,两个丫鬟潇潇和霁儿正在旁边磕着瓜子伺候,见到他之后晃着一对凶器惊喜地上来抱住侯玄演,将他拥到座椅上。
顾菱儿脸色晕红,微喘声细细软软,俏脸上起了一层香汗,说道:“夫君怎么会到这里来?”
原来这个地方是王府内院一个僻静的所在,顾菱儿专门挑了此处练舞,他不知道侯玄演是乱逛来的,还以为夫君打听到了,来阻止自己学舞呢。
侯玄演可没有这个想法,学学舞蹈多好,没事强身健体,将来还可以解...解决很多身体问题。
顾菱儿已经到了少女时期,自己这一身打扮为了练舞,显得有些俏媚,心头小鹿轻跳,装着胆子向他抿嘴儿一笑,道:“夫君,赛赛姐姐都说人家学舞的天赋奇高呢,你就同意我学舞好不好?”
“同意,哈哈哈,当然同意...哈哈”侯玄演大笑道,然后很自然地把她小手一拽,揽在自己怀里。
顾菱儿是他抱着长大的,当然现在还不算很大,当时将来总会大的。怀里的又是自己的原配,侯玄演轻声道:“学舞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你也要量力而行,天分这么高的人,是不需要很努力的。”
顾菱儿伸直了腿,皱着眉说道:“人家的腿有些长了,好多动作做起来多费不少力气呢。”
侯玄演视若珍宝,抚上笑呵呵道:“菱儿你腰细腿长,往那一站就好似舞蹈一般好看,这哪里有嫌弃自己腿长的。”
两个丫鬟见他神色古怪,往下一看不禁羞红了脸,啐了一口拉着大老爷泻火去了,只留下顾菱儿一个人侧着脑袋想不明白。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断案
金陵的六月,是天下少有的酷暑,尤其是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挂起,灼烤着大地。这种天气里走在没有树荫的街头,都容易突然晕厥过去。
然而就在这种天气中,金陵照样有来自各地的商队,他们或架着马车,或带着车队,三五十人结成一群,来自各个地方。
金陵和江南大部分地区,遍地都是新兴的工厂,以往家庭小作坊式的纺织产布已经彻底跟不上时代。大明控制的海域不断扩大,就有了数之不尽的货物倾销地,一般的小作坊根本不够看的。
朝廷对于商人的支持,让大明成为了第一个工厂兴起的土壤。尤其是侯玄演让利于民的政策,使得很多工厂变相受到了朝廷的扶持。
推动人们前进的从来都不是固有僵化思维,而是金钱和利益,既然读死书不能做官了,也不能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了,谁还会抱着四书五经皓首穷经呢。
侯玄演也屡次发现,如今的大明有弊端,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地追逐金钱的时代。这不是华夏该有的模样,肯坐下来读些好书的人越来越少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就在这个时候,金陵发生了一件大事,两个工厂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
金陵吴家在江宁有一家工厂,这是个专门纺织的厂子,里面有个伙计在进厂之前是个祖传的木匠,在织布之余他和自己仍然当着木匠的爹,发明出一种新式的纺车。
这种纺车用水力作为动力,大大提高了织布的效率,而且节省了人力。此事甚至惊动了吴家的家主吴济坤,对木匠父子大加赏赐,并和他们签订了合同,买断了这个纺车的技术,吴济坤当即决定扩建厂子。
谁知道木匠父子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转头又把这个新式纺车卖给了江宁县中另一个工厂,这个工厂来头也不小,是江宁当地的士绅徐家,徐家累出高官阔绰的时候吴家还是个微末的商贾。
吴济坤听后大为恼火,派人去寻木匠来对峙,木匠全家躲到徐家的府上,吴家的人上门讨要徐家也不肯放人。最后双方火气越来越大,在江宁发生械斗,打伤了七十余人。
这件事甚至报到了侯玄演的案上,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侯玄演亲自出面断案。
今日的大堂内外,挤满了来自金陵附近的各色人士,他们都抻着脖子踮着脚尖想知道这个案子该怎么判。
刑部大堂难得对外开放,侯玄演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暗暗点头。旁边坐着的也都是朝中大佬,有张煌言、马士英等人。
这件事他第一次听到,就知道是个契机,一个难逢的好机会。
惊堂木一拍,侯玄演也过了一把断案的瘾,吴济坤和徐元朗还有木匠父子被押了上来。
吴济坤就不说了,是金陵首富,而且和王爷是旧相识了。徐元朗是江宁徐家的家主,北伐也是出过大力的,而且徐家世代都是江宁望族,再加上这件事三方都觉得自己有理,所以到了公堂也冷眼瞧着对方,谁都不服谁。
吴济坤认为自己花钱买了这项技术,而且立下了字据;徐元朗却认为,发明这东西并不是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哪里有买断别人想法的事;木匠父子难得见到这么多钱财,想要让他们高风亮节显然是不可能的。
侯玄演看着堂下四个人,两边的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而且脸上怒气冲冲,显然是自恃身份不想对簿公堂。而夹在中间的木匠父子则心虚许多,眼神躲躲闪闪,看上去有些猥琐。
“你们在江宁械斗,先不说原因,就此事而言已经是严重蔑视我朝法纪。”
吴济坤和徐元朗脸色一急,刚想申辩,侯玄演接着说道:“吴济坤年近古稀,于国有功,不便在公堂受审。着吴守玉替父受审,给他搬个椅子,在旁听审。”
徐元朗脸色更加难看,相反的吴家人反而长舒了一口气,王爷毕竟还是念旧。
侯玄演接着和颜悦色地说道:“徐元朗也是资助过北伐的人,虽无功名在身,也不必伏地听审。”
徐家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唯有木匠父子更加害怕,这是什么意思,两边都是关系户,难道要拿我们父子开刀?
侯玄演笑嘻嘻地站起来,对着木匠父子说道:“至于你们父子,虽有贪财之德亏,难掩巧技利之大功。纺车革新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将来贫者有衣穿,乃是造福百姓的功德。”侯玄演脸色红润,越说越激动,对着左右官员说道:“如此英才,当赏,重重赏。”
堂下堂内一片哗然,大家带着瓜子板凳,携老扶幼全家出动看好戏来了。结果看了一出摄政王和稀泥?
而和稀泥大师此刻仍然侃侃而谈,直把刑部大堂变成了茶楼所在,言语间不过是鼓励大家向木匠父子学习。
徐元朗听的云山雾罩,搞了半天到底是吴家的错还是徐家的错?
侯玄演终于停止了对木匠父子的夸赞,转而说道:“至于江宁械斗,吴、徐两家皆有不是,着各赔对方千两银子,用以抚恤受伤伙计家属。至于这个水力纺车,既然是木匠卖给了吴家,又卖给了徐家,这是朝廷的过错。”
“王爷,这怎么是朝廷的过错了?”旁听的张煌言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了他问道。
“此事归根结底,是朝廷的法度不健全,大明律中可有断此案的依据?”
张煌言哑口无言,这主儿完全不把朝廷威严当回事,代表朝廷当庭认错那不是自降身份么?
侯玄演却不以为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承认自己的错误非但不会丧失威严,反而会提升朝廷的公信力。
侯玄演见张煌言不再说话,转过头来继续说道:“本王决定从即日起,着文渊阁、司礼监、刑部、工部抽调人手,完善法度,制定一套规范。凡是发明革新,创造未有之物,皆可申请‘专利’,凡是用此物获利者,要么买断‘专利’,要么须支付费用。朝廷将保护‘专利’十五年,十五年后此物人人皆可用。
今日的案子,既然是因为朝廷的法制不健全,那么就由朝廷出钱,买下小木匠的水力纺车‘专利’,送与吴、徐两家所有。今后大明商人的工厂若用此车,或者相仿的车,皆需支付银两给两家。”
专利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大明,此时除了侯玄演,其他人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但是这个案子的影响之大,势必会通过这些吃瓜群众,传遍全国。
侯玄演是整个大明最受关注的人物,所有关于他的轶事奇闻,都有着广阔的听众市场。
‘专利’这个词,也势必随着大家的传扬,早晚人尽皆知。
吴济坤和徐元朗在侯玄演的调停下,重归于好。双方一起走出了衙门,脸上看似很平静,心中却涌起了滔天巨浪。商人对钱是最敏感的,‘专利’这个东西,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水力纺车的作坊建成之后,效率比以往提升了几十倍,这个东西岂能不推广开来。到时候全国的商人谁想用,就要给自己付钱,虽然不知道多少,但是积少成多还是非常惊人的。
当然最振奋的,莫过于那些匠人,以往老老实实做工就是了,现在却有了鱼跃龙门的机会。一旦跟小木匠一样,搞出一个‘专利’来,那不就意味着有了大把的钱财。
不出侯玄演的预料,这件案子迅速被传播开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波发明热,各种样式的发明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各地的专利衙门开始以府为单位兴建,大明土地广阔,想要都到一处申请是不可能的。
开始的时候,大家苦不堪言,人多了杂了,什么样的发明都出来了。有的根本就是毫无用处,甚至闹出很多笑话。
终于,户部出了一个高招,申请专利需要先缴纳一定的费用。若是评判出来是甲等专利,可以返还所有费用。若是丙等专利,则不退还所缴费用。
如此一来,才打住了这一波全民发明热潮。
在明朝,这个传播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是侯玄演还是不满足。
政令如何才能最快地速度影响全国,在没有电视、广播的时代,唯有报纸这一条路。好在他在全国的扫盲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年多。
说干就干,侯玄演马上派人叫来了礼部尚书顾炎武。
顾炎武的在礼部这些年,刚开始出尽了风头,但是越到后面越没事干,只剩下四夷馆和鸿胪寺还有事干,其他的衙门基本上就是摆设。
来到王府之后,亲兵带着他来到书房,顾炎武隐隐听到书房有女子嬉笑声音,便止住了脚步。
秦禾上前敲门道:“王爷,顾尚书来了。”
“快请进来。”侯玄演整了整衣襟,看着推门而入的顾炎武,笑道:“给顾大人上茶。”
旁边的丫鬟潇潇福了一记,转身出去沏茶,顾炎武问道:“王爷召下官来,不知所谓何事?”
侯玄演从桌上拿出一张纸来,顾炎武往前一瞧,王爷所用的纸张质地也是一般。看来外界风传王爷北伐之后,艰苦朴素,回京时候一声破旧衣裳,并非虚言啊。
侯玄演却不知道简单的一张纸,在顾炎武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出清廉节俭的反腐大戏,兴冲冲地说道:“你看这个。”
顾炎武接过纸张一看,排版十分清楚,几篇文章有的是说朝廷政令,有的是漠北捷报,用词十分简洁易懂。
“这是邸报?”顾炎武一眼就看了出来。
侯玄演拍手道:“不错,本朝的通政司自从甲申国难之后,一直就没有再重建。我打算重开通政司,而且这次面向百姓发行,以确保地方与朝廷齐心。”
通政司就是大明朝廷中,专门负责邸报的出版和发行的衙门。
顾炎武一听眼色一亮,礼部清闲这么久,所有的官员见了自己都忧心仲仲的生怕失业,没想到就落下这么个大活来。
“王爷此举高明啊,这样一来政令通畅,朝廷的意志也可以快速地布施四海,正是一招妙棋。”要不是这声音中气十足,侯玄演都怀疑眼前的顾炎武是马士英假扮的了,这语气完全是马士英的口吻,不过也说明了顾炎武对此事是很赞成的。
“呵呵,既然顾尚书也觉得可以,就回去着手准备吧。此事宜早不宜晚,尽快办好我们也好早日看看效果。”
顾炎武兴奋劲一过去,马上问道:“就是不知道面向百姓,他们会不会掏钱购买,不然光是纸张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侯玄演笑道:“现在不是过去了,外番金银流入,民间藏银不少,多写点百姓感兴趣的内容,自然可以让他们养成购买邸报的习惯。”
有钱就是好办事,礼部的批条刚刚拿到,户部的银子已经到位。
顾炎武兴奋地带着礼部的闲散官员,精心准备了第一份金陵邸报,侯玄演一看大为光火,这玩意以前的秀才都不一定能看懂,这像是面对百姓么?
礼部官员光顾着卖弄文采,诗词歌赋、骈俪散文,措辞优美,多含典故。这东西要是在士子间,倒是可以引起共鸣。
但是既然有活干,礼部官员就干劲十足,修订版的很快就出来了。
侯玄演一看,这次还不错,除了详尽地解释了专利的含义,以及各种规程之外,还有漠北大捷的一些英雄故事。更有意思的是,为了吸引小民的目光,顾炎武找了当朝几个大佬,写了自己的一些童年趣事,刊登其上。
侯玄演望着中间的空缺,说道:“这个地方也利用起来,可以连载一些传奇小说之类的,话本也可以。”
顾炎武点了点头,问道:“哪几本适合?”
侯玄演不耐烦地说道:“我大明人才济济,好的小说不计其数,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这种旷世奇作,都可以连载嘛。”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个扫黄案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期金陵邸报的发行,大大出乎了朝臣的预料,在金陵附近直接卖疯了。
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捧着一张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很多人认识的字还不算多,勉强能读下来,也十分吃力。但是这其中又夹杂着学习的乐趣,让人乐在其中。
通政司事先准备的人手根本不够,好在现在是活字印刷,通政司当即决定加大刊印的数量,顾炎武满脸喜色地前来王府邀功。
侯玄演正在书房看着新制水力纺车,这东西确实比较实用,王爷的脸色写满了开心,这是机器代替手工的开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人为引导的工业革命的苗头。
顾炎武忘情之下推门而入,侯玄演也不计较,反而拉着他问道:“顾绛,你看这个水力纺车,正是巧妙,难得那个木匠能想出这个主意,是个人才。”
顾炎武对此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玩意虽然很好,但是还不如宣教文化的报纸来的重要。开民之智啊,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功绩,顾炎武已经醉心其中。
“王爷,金陵邸报面向百姓之后,反响不是一般的热烈,再这样下去就要出现当日洛阳纸贵的局面了。”
侯玄演倒不是很上心,报纸这东西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总不能一下子让全国都这样。这要配合扫盲班和各地的学堂,在他看来报纸想要真正流行起来,要等十年还差不多。
顾炎武却不这么认为,他现在充满了信心和干劲,笑道:“王爷,要想更进一步,下官倒有一个主意。”
侯玄演一边摆弄纺车,一边说道:“说来听听。”
“天下百姓人人敬仰王爷,若是王爷每期都写就一篇刊印,必能将此物推广至四海。”
“什么?”侯玄演惊叫一声:“让我写?不行不行,我忙的很,哪有这些闲工夫。”
侯玄演大摇其头,这玩意是个苦差事,他转念一想说道:“找两个枪手还行。”
顾炎武一愣,说道:“军中火铳手大抵上过扫盲班,让他们读书认字尚嫌费力,岂能写就文章。”
侯玄演一听哑然失笑,毕竟枪手是后世的职业,顾炎武是听不懂的。
“找几个文采好的,以我的名义和口吻,多发几篇就是了。”
“那不是弄虚作假?”顾炎武愕然道,他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这也太不要脸了。
“文人的事,怎么能叫弄虚作假,这叫不得已而为之。本王操劳国事,把自己忙得形容枯槁,闲暇陪伴妻子女儿时间都没有,再来一个写稿,岂能忙得过来。”侯玄演义正辞严地说道。
顾炎武看着眼前正在摆弄纺车的王爷,怎么也看不出此人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形容枯槁,明明就是红光满面还很有闲情逸致。
眼看王爷态度坚决,顾炎武知道强求也没有用,只好妥协道:“那这第一次,就由王爷着墨可好?”
侯玄演苦笑一声,摸着额头说道:“好吧,真拿你们没有办法。”
顾炎武兴冲冲地走到书案前,亲自给他研磨铺纸,侯玄演笑道:“能得顾绛研磨,不写出点好东西,还真对不起你。”
“王爷,请!”顾炎武一摆手,神色颇为激动。
....
王府外,顾炎武皱着眉头,捧着一张纸。
上面是王爷亲笔写就的文章,马上要登在下一期的邸报上,但是内容实在是出乎顾炎武的预料。王爷用了近乎夸张的语调,将那对贪财的木匠父子一顿夸赞,并且说出了他赏赐下的金银。
那是整整一千两...黄金,就算是酷爱木匠的天启帝,也没有这么豪绰的手笔。
侯玄演当然不是木匠爱好者,其实他看到这些东西还行,让他自己做是门都没有。
他之所以如此抬高那两个私德有亏的木匠,一是为了鼓励民间的发明,众所周知曾经的四大发明都是我们汉人的,但是到了明清之际,欧洲疯狂涌现出各种发明家,汉人却熄了火,这说明不是我们没有发明创造的智慧只是没有适合的土壤和环境。就拿这个水力纺车来说,其实早在南宋我们就有了利用水转作为动力的大纺车,不过后来逐渐失传。这一次的水力纺车则更加先进,而且十分简单,甚至可以推广到锻造、打磨、搬运。从功用上讲,这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动力装置。
二来这个水力纺车也值得这样赏赐,它将开启机器代替手工的时代,汉人的丝绸和布匹天下驰名,但是身穿锦缎的又有几人?有了这种可以昼夜不停的设备,才可能让富裕的汉人们,都穿上锦缎。不光是为了赚那些洋鬼子们的钱,就算为了天下百姓能够穿上好一些的衣服,这项发明也值得大赏特赏。
说白了,这是一个抛门砖,将会引来一股发明热潮。
虽然侯玄演拒绝了“投稿”,但是报纸带来的巨大声望,让朝中不少重臣都跃跃欲试。
王夫之就偷偷找上了好友顾炎武,在第三期上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论点,他的文章中痛批禁欲主义,反对离开人欲空谈天理,天理即在人欲之中。并且对朱熹进行了挖苦讽刺,此举引来不少保守派的反对,张名振等人就刊文驳斥,认为他这是为了博人眼球。
双方展开了连续几期的辩论,陈明遇、张煌言、马士英、姜建勋..等朝中重臣全部忍不住参与其中。每个人在洋洋洒洒的文章中,都夹带私货,很快又有了不同的矛盾。
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种神仙打架,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捧着张报纸,津津乐道。
慢慢地这种争论传播到了民间,引发了民众思潮的空前活跃,对此侯玄演一概不管。
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自由,老子可管不到,只要不作乱造反就行。
在大佬们争论的主要板块下面,有一块豆腐块大小的地方,其实才是普通市井百姓们的最爱。
这里连载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或香艳、或悬疑、或热血...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近期在民间流传一些淫秽书籍,大肆印刷贩卖。这些书籍内容太过不堪入目,尤其是对娱乐生活匮乏的大明百姓来说,简直跟春药一般。甚至一度导致青楼的生意变好,街头猥亵流氓增加。
金陵府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间宅子内,抓到了这些书籍的作者。
此人靠着卖书,已经过上了一妻一妾两个大宅子的富足生活,被抓之后犹自嚣张大叫:“老子无罪。”
金陵知府本以为是个小案子,谁知道断案的时候,有不少军中武将前来求情。
原来这个作者竟然是北伐军中的一个小官,当初在青龙山抗清的义士,厚土营小将陈日生。这下知府大人可犯了难,到后来徐元宝出马将他保了出来,并且拍着胸脯许诺不再让他写黄书。
徐元宝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心腹中的心腹,府衙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谁知道陈日生还不悔改,在牢前叫嚣道:“不让我写,我拿什么养活家人,我上有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这都不打紧,跟着我吃点苦也就算了。主要是我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娇妻,我要是没了钱,肯定要跟野男人跑了。”
徐元宝大怒,问道:“要不是念你我在金陵的交情把你救出来,难道你在牢里写**也能赚钱?”
“那我不管,救人就到底,你给我想办法。”陈日生把脑袋一扬,吃定了自己的小兄弟。他在北伐军中虽然因为作战不勇猛,一直没有升官,但是资历够老。当初押着多铎进城,剥光多铎衣服的就是他。所以才这么嚣张,有恃无恐。
我上面有人!
到最后徐元宝没有办法,正好打听到顾炎武的通政司内正在招募人手写稿,便用关系将他安插进去,那些报纸上俗套的小故事,就是出自他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奇袭
和报纸一样火热的,还有六月的炎炎夏日,日本国主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就在这时候来到了金陵。
陪同他的还有卫国公朱大典,年近古稀的朱大典,虽然还狠健硕,但是侯玄演已经不忍心让他继续奔波了。
这一次特意点名让他一起回来,准备另派他人前去日本,坐镇这个重要的岛国。
德川家光为了这次朝贡大明,做了充足的准备,虽然朝鲜的战事不尽如人意,但是他已经下了死命令,让酒井信光必须在他来大明的这段时间,打出一场胜仗。
三艘日本最大的船只,带来了日本幕府四分之一的官员,还有许多实力强劲的大名藩。随行的仆从内侍更是多如牛毛,很多人甚至挤到了大明水师的船上。
礼部尚书顾炎武到龙潭港迎接,将一群人接到了鸿胪寺,妥善安置之后这才离去。
德川幕府的老中(幕府的最高官职)阿部忠秋笑道:“大明对我们真是热情,当初的使者来到大明,总是受到非难。这一次将军亲自到来,他们的态度也变得和善了。”
“那当然了,我们是大明最好的朋友,是他们的皇帝亲口说的。”
德川家光听着手下的话,心情也十分愉悦,说道:“你们这些天,要多观摩大明的政令和举措,我来时看到大街上路面宽阔整洁,客商如云,高楼林立,这是比江户还要繁华一千倍、一万倍,早晚有一天,我们也要变得如斯般富强。”
屋内的所有倭人一起下跪称是,德川家光满意地观看四周,这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国都。
卫国公朱大典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去了王府,侯玄演早就设好了酒菜。
王府内侯玄演站在内府门外等候,远远地朱大典的车架到来,赶车的是前去港口迎接他的朱家马夫。
侯玄演上前握住朱大典的双手,爽朗地笑道:“哈哈,老朱,辛苦你了。”
“王爷哪里话,为国操劳既是使命又是本分,王爷亲征蓟辽,打破山海关,拿下宁远城,活捉尚可喜这才是真的辛苦。”
两个人互相恭维着走进庭院,此处绿柳成荫、红墙碧瓦、水榭楼台、荷叶满塘,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早就有下人将酒菜布好,青鸾给他们两人斟好酒,侯玄演暗地里轻轻捏了她一把,说道:“你退下吧。”
青鸾红着脸告退,侯玄演这才拍掌问道:“老朱,你说这次德川家光这个王八蛋,来我们大明所为何事?”
朱大典略感诧异,本来他以为侯玄演对德川家光不错,又是册封又是赏赐的,原来王爷竟然对此人很是厌恶么?
朱大典顿了顿,低声道:“德川家光此人,看似温驯实则极端自大,他心中肯定是不甘心永远臣服在我们大明之下的。我看他此来,多半是想看一看大明强盛的原因,偷师一二。”
侯玄演大为赞成,朱大典的想法和自己差不多,他皱着眉头说道:“没错,倭人虽然秉性凶残,但是向来不耻相师,他想学倒是无所谓,我们敞开国门任四夷来贺,谁能学到是谁的本事。”
“哼,就算知道了我们的政令国策,他们也得有一个王爷这种雄才大略之主,才能学的一点皮毛。”
侯玄演心中惬意,嘴上却说道:“老朱此言过了,哈哈,罚酒一杯。”
两个人很快就勾肩搭背,醉意醺醺,侯玄演起身将朱大典送了出去,这才回到内院,信步走到卞玉京的房中,自己一身酒气不想去熏到待产的黄樱儿。
卞玉京姐妹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床上,除去鞋袜,烧好热水和醒酒汤。
躺在床上的侯玄演丝毫没有把德川家光的这次出使放在心上,但是日本举国上下都非常重视,这个民族的学习性是很高的。
而对此更加重视的,是远在朝鲜的酒井信光,他已经得到了主人的死命令,身为家将他必须打一场胜仗来为出使的主人增光。
对此帐中的诸将都明白,但是他们是最了解张勇的实力的,若是出击进攻清兵,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偷袭所致的小胜,又是无关痛痒,哪里能起到为主上增光的目的。
酒井信光眼眶发黑,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尤其是听到大将军已经到了大明的消息。
按着手里的宝剑,倭人一般用刀,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酒井信光拿出了侯玄演赐给他的宝剑。
“诸位,将军阁下已经到了大明的金陵,我们还在这里被人围着,靠大明水师的支援度日。今日就是玉碎之日,我已经决意为将军阁下殊死一战,你们有谁敢追随我出战?”
下面的将领把酒井信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然后一个个大义凛然地表示愿意死战。
他们没有办法,违背主上的意愿,同样是个死。
其实德川家光只是想要一场小胜,因为最近朝鲜战场败的太多了,他需要一场小胜来挽回一点颜面。
但是他不了解朝鲜的局势,还以为跟日本一样,输了就输了养精蓄锐继续打就是了。朝鲜的倭兵如今面对的可是清兵,那不是他们这个层面的武力,只有被压迫到此的倭兵们才深刻地了解张勇麾下汉八旗的厉害。
当天夜里,朝鲜釜山起了大雾,倭人倾巢而出趁夜色偷袭清军大营。
连船上的明军水师都不知道,听到喊杀声之后,才惊疑地望向陆地,还以为清兵夜袭。
睡梦中的张勇爬起身来,顺手抓起盔甲冲出了大帐,倭兵已经山呼海啸般压了上来。
“什么事?”张勇怒吼一声。
“将军,倭兵袭营!”
“哈哈,来得好!”张勇不惊反喜,扬声道:“鼓角擂鼓,往日龟缩的厉害,没想到今夜他们送上门来给我们杀。”
四更天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所以盗贼一般挑选这个时候作案,也叫狗盗时。倭兵们四更天左右袭营,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很多清兵稀里糊涂的就被烤醒了,到处射的火箭,让清兵本来就不坚固的营寨四处起火。张勇当初就没想到倭兵敢主动进攻,所以营帐修筑的很是松散。但是这也给清兵留下了机会,人分散了就不容易被奇袭成功,他们很多人被惊起之后,马上投入了战斗。一番血战之后,倭兵的攻势渐渐被挡住,转而开始挨打。苏克萨哈的满八旗骁骑和张勇的汉八旗都是陆战的顶尖兵种,倭兵虽然悍勇但是仍然不是对手。
酒井信光看着渐渐不支的战局,心中一横,挺剑杀了过去。张勇远远看到一个拿剑的日本将官,纵马赶了过来,枪尖一挑直奔酒井信光的面门,后者举剑格挡,正中张勇下怀,左手拔刀便砍。
一声不甘的沉闷嘶吼,酒井信光矮小的身躯慢慢倒下,倭兵再没有死战的勇气,开始往外面逃去。
此战倭兵倾巢而出,人马不下八万,除去死伤的剩下的还有几万人,往海边逃去。
此地的水师借助火光,认出是倭兵,忙举起火铳,开炮轰炸后方为他们掩护。
清兵追到此处,畏惧水师的大炮,而且也那他们毫无办法,只好退兵。
第四百五十六章 缚道大师侯玄演
旭日初升,德川家光和他的随从们跟着礼部的官员,从应天门进入紫禁城,眼前就是一片宽阔雄伟的广场,让日本使团的人目眩神迷。
走在这个广场上,看着四周的宏伟城墙和雕像不得不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国气象,与之一比幕府的大奥简直就如同鸡舍一般。
礼部官员看着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催促更不会嘲讽,他们见多了这种小国来的使节,当初还有在这里吓得腿软走不动道的呢。日本国已经百年不来朝贡,早就没有人记得南京紫禁城的宏伟。
进了奉天殿,皇帝端坐龙椅之上,两排的文武大臣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德川家光抻着脖子往上看,龙椅上果然是个小孩子。
在皇帝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红袍玉带,头戴圆檐高顶藤帽,髹黑漆表敷罗绢镶以金圈。
小皇帝时不时与之侧脸交谈,脸带俏皮甜笑,孺慕之情尽显,德川家光暗地思量,这必是大明实际的掌权者皇父摄政王侯玄演。
德川家光用流利的汉语,陈词一番,主要感谢大明的册封,并呈上礼物名单,有金千两、马十匹、扇百本、屏风两双、剑十腰、刀十柄、砚一合。
朱琳灏第一次见日本贵族的打扮,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那样子恨不得马上到殿中穿上试试。
“你的衣服不错,能脱下来给朕么?”
侯玄演干咳一声,起身笑道:“德川将军,陛下性喜诙谐,爱开玩笑,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在陛下面前,臣本是小国之臣,幸赖陛下册封,才得以成为日本国主。如此陛下乃是整个日本的陛下,既然有令岂敢不从。”说完就要脱衣服。
这大热天的,侯玄演估计他里面也没穿什么,再说了日本没有贴身的裤子,万一来个暴露...这里还有四岁的孩子呢,还是个小萝莉。
侯玄演赶忙制止道:“将军的忠心,陛下已经知道了,来日从日本进封一套新衣便是。殿前乃是庙堂威严之地,不宜宽衣解带。”
德川家光这才作罢,满朝文武都忍着爆笑的冲动,对这些倭人也都看不起。但是侯玄演却警惕起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日本弹丸之地,独立在无垠海域中,能够崛起就是靠这种死皮赖脸的隐忍精神,说实话这并不好笑,反而很值得敬佩。
德川家光在日本说一不二,却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主动带着一群臣子来大明金陵,为的就是学习和借鉴。而且这个人在不久前,还是一个锁国令的执行者,顺应时势可谓一流。
因为德川家光的能屈能伸,侯玄演临时决定,设国宴款待日本使团,也算是对这个隐忍大法的赞赏。
酒席宴前,宾主尽欢,侯玄演对德川家光说道:“你们东瀛和我汉人一衣带水,睦邻千年,虽有误会现已廓清。近来又助我攻打朝鲜,劳苦功高,这份情谊我们大明必定记在心中。”
德川家光听他说起朝鲜,脸色一红,谦卑地说道:“摄政王殿下,朝鲜的事...”
侯玄演打断道:“那张勇乃是甘肃悍将,当初在中原也是屡次作恶,我们也没能治得了他。不过你们总算是拖住了七万清兵主力,也算是个不小的功劳,等到将来平定辽东,我们两面夹击,必叫朝鲜李小儿授首。”
德川家光没有想到侯玄演竟会为他说话,脸上感动的一塌糊涂,心中也稍微有些暖意。不过想到长崎开港的耻辱,他还是掐断了自己对侯玄演生出的一丝好感,坚定学而超之的理想。
这时候,外面的一个侍卫突然来到侯玄演身边,附耳说了一番话。侯玄演当即神色一变,周围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瞥,见状都静下来看他。
顾炎武见他久不说话,心中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低声问道:“王爷?”
侯玄演眼皮一松,沉声说道:“刚刚传来消息,朝鲜的日本兵夜袭清军大营,几乎全军覆没。酒井信光他战死了...”
“什么?!”德川家光徒然站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恨万分。这次的失败和酒井信光的死,他也有责任,不该在千里之外遥控指挥临阵大将,这是兵家大忌。
侯玄演起身安慰道:“胜败兵家常事,将军不用惊慌,可速回国内稳定人心。”
德川家光被他一提醒,才惊醒自己的主力全在朝鲜,若是覆没日本可是还有不少心怀鬼胎的强藩。自己如今又不在国内,岂不是给了他们最好的机会。
“王爷...”
“回去吧,不管日本国内发生什么,我的水师将会站在你这边。”
德川家光重重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身后的倭人紧紧跟随。酒席没有了客人,侯玄演收拢心绪,笑道:“大家继续饮宴,就当是消暑宴!”
这一场宴席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侯玄演又喝的醉醺醺的,领着皇帝回到后廷中。
坤宁宫中暑气太盛,小皇帝朱琳灏已经移到乾清宫,旁边就是春和殿和御花园。
小皇帝十分厌恶自己的繁琐的龙袍,除去之后就像是去了金箍的猴子,活蹦乱跳没点女孩儿样子。一来是她生性活泼好动,二来是灵药的引导,天天跟她讲外面的繁华世界多么新奇好玩,让她自小羡慕皇宫外面的生活。
侯玄演也明白灵药的意思,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藤椅上侯玄演闭目沉思,朱琳灏围着他转来转去,觉得没有意思做了个鬼脸就去找宫女玩了。
日本竟然在朝鲜败了,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倭寇当年闹得整个江南不得安宁,还以为日本人战斗力不俗呢,谁知道碰到清兵竟然羸弱至斯。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恐怕又要生变,直接登录朝鲜作战,还是干脆放弃主攻松锦战场呢。
一双柔夷轻轻按上他的肩膀,侯玄演轻轻一嗅是少女的兰麝香气,沁人心脾。
“老爷,整日饮酒对身子不好,虽然老爷现在身强力壮的,难免有个老的时候。”声音清脆甜美,一听就知道是灵药。
侯玄演将她拉到怀中,叹了口气道:“征辽之前我们信心满满,自以为三路共进,万无一失。谁知道尚可喜那个老王八靠着山海关就挡了我半年,让我寸土未进。靖北又遭罗刹鬼不宣而战,现在漠北也在打仗,今日得道消息,朝鲜的倭兵被人几乎全歼,唉...”
怀里的少女穿了没有挽发髻,长发披散如同水银泻地,青丝如瀑,一身合体的鹅黄色罗裙,衬的她苗条玲珑,秀若芝兰。
小灵药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唯独对军事一窍不通。将脸颊贴在男人胸膛上,柔声道:“爷不用心烦,平辽只是耽搁几天的事,北伐还打了四年呢,我们又不是打不起。朝中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前线攻破了锦州,爷就去摘了打破沈阳拿下清廷皇族的功劳,这个功劳就是最后一道东风。”
侯玄演耳听着外面小皇帝的欢笑,看着周围的皇城高墙,仔细一想确实不着急。平辽慢慢打,少伤亡一些将士,自己也可以在外面潇洒一段时间。皇宫这个围城,真的进来之后,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快乐。
想到这里,侯玄演心情稍好了一些,手摩挲着怀里的少女,问道:“卫国公朱大典年事已高,随我征战这么久,也该歇歇了。日本那边,你觉得朝中谁人可以去?”
“这种事还是爷拿主意,药儿没怎么跟大人们打过交道,哪里知道每个人的才能。”
侯玄演蹙眉深思,这件事他反复想过很久,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派去的人必须是老成持重,能谋善断,忠贞不二的。而且还不能是官职地位太高的,因为到了朱大典这个层面的朝中大佬,任谁都不愿意去东瀛穷地方受罪。思来想去这事棘手的很,朱大典已经回朝,日本那边刚刚经历朝鲜惨败,国内局势肯定动荡,需要马上派人前去。
灵药见他愁眉不展,毕竟是于心不忍,也顾不上避嫌,轻声道:“爷,户部尚书龚自方如何?”
侯玄演一听,着哇,龚老三是自己的心腹之人,当初嘉定遗民除了自己就属他威望最高,带着嘉定人在福州给自己赚下好大家业,临了毅然全部舍弃换来了三船火药,直接帮助自己逆袭洪承畴。而且他是商界奇才,在日本必定能很好的完成自己的设想,为大明商人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自己是灯下黑,想便了文臣武将,唯独遗漏了自己的嫡系心腹。
侯玄演佯怒道:“好啊你,竟敢藏拙不言,居心何在哇?”
灵药小嘴一噘,眨着眼睛地说:“外面风言风语的,说人家妖狐媚主,还不得小心一点,免得被当成武则天提前打杀了。”
“还敢顶嘴,给我取金绳来!”侯玄演解决了心头大事,又被她开导想通了征辽的困境,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yin欲。
灵药俏脸一红,转身往寝宫走去,侯玄演在后笑道:“你该怎么去拿?”
春和殿的柔软的地毯上,小丫头双臂伸直,小腿弯翘起来,圆臀向后挺起,慢慢地爬了起来。
不一会,嘴里含着一根金色的绳索,来到侯玄演面前,连耳朵都红透了。
...
第二天。
王府内,侯玄演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下,亲自迎接龚自方。
一辆奢华精致马车,由四匹纯色的白马拉着,在王府门前停下。
从车上跳下一个一脸精明的中年人,看得出身体稍微有些发福,这些日子终于安逸下来,而且大仇得报的龚自方生活也渐渐有了滋味。
“三叔!”
侯玄演大声一喊,龚自方这才发现昔日的侯大少如今的王爷亲自在门口迎接自己。
龚自方心中一凉...
“王爷,下官刚刚有了孩子,又娶了一房小妾,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再加上身体也日渐不好,若是有什么苦差事,请看在以往功劳上,千万另寻他人...”
侯玄演笑骂道:“就知道瞒不了你这头老狐狸,我还没开口,三叔就知道了。”
龚自方自知侯玄演决定的事,自己难逃跑腿的命,面带苦色说道:“实不相瞒,这一点都不难猜,侯大少您说话一客气,下官就知道要被打成劳碌命喽。没事的时候,王爷总是自称老子,唤我龚老三,甚至是三儿。非要等到那累死人的差事没人去,才想起咱们还有叔侄这层关系。”
侯玄演奸笑一声,说道:“三叔,你这可就是凭空污人清白了,我侯玄演书香门第,平生最讲礼仪,岂能跟市井儿一样自称‘老子’。说真的,三叔,这次日本新败,国内动荡,必须得三叔这种国之柱石才能去镇住局面。卫国公垂垂老矣,已经不堪此任,我已经举荐三叔为东瀛都督,可调动登莱水师、松江水师,可代我与陛下,与日本国内协商谈判。这样的权势,简直是光宗耀祖,可为子孙后人留下一段旧事传颂。我一想以你和我的关系,从竹林开始几经生死,这样的美差不给你我心难安啊,觉都睡不安稳。你倒好,反而怀疑起我来了。”
龚自方大惊,怪叫一声说道:“大少,我的侯大少,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这把老胳膊老腿,你竟然忍心把我丢到东瀛化外之地,那样咱们可就几年难得相见了,说不定我撑不到回朝,咱们可就是永别了。”
侯玄演见他油盐不进,瞬间变脸,骂道:“龚老三,今儿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实话告诉你吧,开往日本的船只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出来的时候我的亲兵已经去你府上,通知你的家人帮你收拾行礼。再过一会,我和你交待一番,你就可以直接上船,家也不用回了。干的好了我还每年让你回来个十次八次,不然就叫你老死在东瀛。
你是自己坐着这个骚包的马车去,还是被我的亲兵捆起来送过去,你自己选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立志
朝鲜汉城,官员们敲锣打鼓,欢庆再一次的抗倭胜利。
上一次他们说大明的恩德是再造之恩,这一次叫法没变,只不过对象成了满洲清兵。
朝鲜大地上满地疮痍,不管是倭兵还是前来支援的清兵,都是豺狼心性。
李又一次派人,前去劳军,李德久带着刚刚搜刮的财物,起身前往前线的清兵大营。
张勇因为表现惊艳被调往锦州,希望他能稍微缓解松锦的危局。清兵大营中,只留下了苏克萨哈,这一回杀了七万多倭兵,满清和朝鲜都认为倭人再无力来犯,所以留下的兵马也不多。
清兵的营帐前,绿草盈盈,堆满了木材。张勇调走了一批汉八旗的清兵,剩下的都是满洲骁骑。这些人从入关之后,就养成了骄奢跋扈,祸害百姓的习惯。
营寨前的小路两旁,堆放着抢夺而来的战利品,这些都是大明配送给倭兵的辎重,满人拿起之后爱不释手。尤其是火铳,比他们自己的不知道好多少倍,可惜就是弹药不足。
几百个浑身伤痕的朝鲜男人,低着头快步搬运,沿途拿着鞭子的清兵不时地狞笑着鞭打。
更远处几个清兵赶着一群朝鲜女人,这些女人脸上表情麻木,一看就是受到了很久的摧残。
朝鲜使者的马车缓缓赶来,侍卫们咬着牙,脸上都露出愤恨的表情。直到看见那些朝鲜女人,侍卫们才开始低声咒骂。
李德久掀开帘子,不满地问道:“喊什么?注意礼节,不要让清兵误会我们。”
一个侍卫再也忍不住,用朝鲜族特有的夸张语气,指着前面惨叫道:“大人你看那边!”
李德久一看,顿时羞愤交加,到了这种地步他不可能隐忍下去,若是李在此多半可以拦住他,但是此刻他就是这个使团的头儿。
“放开她们!畜生!”李德久用朝鲜语骂道。
附近的清兵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的神情竟然十分生气,这些满人骄横跋扈惯了,在关内欺负汉人,在朝鲜欺负朝鲜人,哪里想到会被朝鲜人怒吼。
刹时间附近的几十个清兵拔刀在手,一起围了上来,丝毫没有把朝鲜几百人的仪仗队当回事。
那些可怜的女子,则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跪地嚎啕起来。声音当真是肝肠寸断,很难想象这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折磨。她们本是被倭兵抓来泄欲地可怜人,清兵将倭兵杀完之后,顺便接受了这些特殊的战利品。
按理说朝鲜是满清的藩属,此时更是有大明这个共同的强大敌人,但是清兵丝毫不以为意,视朝鲜人如同猪犬,尤其是张永离开之后,苏克萨哈唯恐不能服众,对部下一味的纵容换取好感。这些清兵也就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的凌虐当地的百姓。
不到七十个清兵,轻而易举地将李德久的侍卫队全部打趴下,杀掉了一百多人之后,还将剩余的围了起来。
为首的佐领大笑,走到人群中伸手拽出一个朝鲜女子,丢到地上。在清兵的哄笑声中,摁住扒了个精光露出雪也似的粉肉出来。
“这倒是个富贵人家的雌儿,你看这细皮嫩肉的,比汉人女子的还光滑。”
“佐领大人有福了,这八成是个当官的人家的千金小姐。”
说完用钳一般的双手,在姑娘身上肆意揉捏起来,周围的清兵狞笑着起哄。
这个朝鲜姑娘又怕又疼又羞,急怒攻心之下,头一歪,昏了过去。
李德久等人被押着强行跪在地上观看,清兵们杀得兴起,丝毫没有顾忌这是什么官职。他们杀戮成性,丝毫不弱于倭兵,而且根本就没有把朝鲜当回事。
满八旗的这个佐领,就在一众朝鲜官员面前,示威似的解开腰带,提着昏死过去的女子一顿奸1淫,还一边说道:“你们不是生气么,我偏要让你们看,哈哈,看得清楚么?”
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映照着狰狞的面容,前来慰军的李德久此时才体会到大明和满清的区别。并不是两条腿直立走路的就是人,这世道有的是豺狼披着人皮行事。想当初壬辰倭乱,大明将士入朝作战,非但是作战勇猛,而且屡次被朝鲜拖后腿或者假情报所害,照样没有大开杀戒。
绝大多数的汉人天生就是这样,他们自己或许不是很强大,但是会怜悯更弱者。
倭兵和满人正好相反,他们可以向强者臣服跪拜,但是碰到暂时比他们弱的,就会兽性大发。
朝鲜官员鼻涕眼泪一把,瞪着赤红的双眼,逐渐失去了声音。他们被这一幕刺骨的羞辱,彻底击碎了脊梁,低下了头颅。
完事之后,清兵们没事人一样的押着女奴们散去,将残存的朝鲜官员和侍卫与遍地的尸体一道仍在这里,李德久默然走到马车里,端坐之后掀开帘子叫道:“继续前进,去大营慰军。”
“大人?!”
“这是王上的圣旨,你们要违逆么?”李德久近乎尖锐的嗓音怒吼道。
他们当然不敢,他们也只是普通的侍卫而已,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英雄,朝鲜更少。
苏克萨哈浑然不知外面的事,见到这些人失魂落魄地前来慰军,心底不喜收下礼就将人赶走了。
李德久此时真正明白了,弱国没有尊严,尤其是需要靠别人驱逐外辱的弱国。
满人和汉人,都看不起我们,倭人更是不拿我们当人看。朝鲜想要被人看得起,就不能一直依赖别人的保护,壬辰倭乱也是这样,这次的倭兵侵朝也是这样。想要救朝鲜,必须推翻腐朽的王朝,由我来振兴国家。
苏克萨哈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如同丧家之犬的朝鲜官,心底已经发下了宏图壮志。
张勇走了,苏克萨哈的心里没有一点底,不知道倭兵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就算倭兵不来,那些该死的北伐军,可千万不能来啊。苏克萨哈不是没有入关,他深知满人的每一次惨败,心中对北伐军也涌现出一股绝望。
第四百五十八章 沐家
御花园内的秋千架上,散落了一地的花瓣,红的黄的白的争奇斗艳,却都被摇落到树下。
周玉洁带着两个宫女焦急地寻找,不远处的假石上,有一个天然的凹陷,从里面露出一个鬼灵精的小脑袋,探着头偷笑。
“陛下...陛下你在哪儿?”
周玉洁急的满头是汗,刚刚朱琳灏缠着自己,带她来御花园乘凉。自己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心一软就答应下来,来到御花园之后,果然树荫下花团锦簇,绿树成荫,清风习习,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周玉洁想起给侯玄演织就的一个汗衫马上就要完工了,就嘱咐朱琳灏在此稍等,自己回去拿。
谁知道就这片刻功夫,再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花园中的花都被打在地上,看上去一片狼藉,周玉洁顿时惊出一声的汗。
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或者被宫中的人抱去,发现了她是个女孩儿的秘密...
想到这里,周玉洁马上叫来坤宁宫中的两个自己人,帮忙寻找起来,一颗心坠的七上八下,芳心大乱。
朱琳灏躲在石头上,其实很是危险,石头高出她的身子不少,一旦跌落下来就得摔个不轻。但是她丝毫不知道害怕,反而看着惊吓的宫女们,掩嘴偷乐,典型的熊孩子。
突然一个身影悄悄走到她的身后,伸手一提将她拽到怀中,朱琳灏惊叫一声就要施展王八拳反击,一双粉色的小拳头还没落下,就认怂似的垂了下来,乖巧地叫了一声:“皇父。”
侯玄演板着脸,斥责道:“你爬到这石头上做什么?今儿是谁负责照看你,把她给我喊来!”
怎么都找不到,怀疑自己把皇帝弄丢的周玉洁瘫坐在地上,正要抹泪的时候,就看到侯玄演抱着皇帝走了过来。
侯玄演往秋千上一坐,惊喜交加的周玉洁慌忙赶了过来,侯玄演怒道:“跪下。”
几乎是身体本能的顺从,周玉洁屈膝跪在满地的花瓣上,侯玄演责问道:“这么小一个孩子,你竟然将她放到那块山石上,一旦掉下来是个什么后果?”
周玉洁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朱琳灏就红着脸为她辩解道:“皇父不要怪她,是我自己偷偷爬上去的,不干周女官的事,皇父要罚就罚我吧。”
侯玄演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玉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皇帝藏到了假山上,那可真是太危险了。长吁了口气,周玉洁拍了拍胸口,咽着泪解释起来。
侯玄演脸色稍缓,他还以为是这些女官不拿孤苦伶仃的皇帝当回事,背着自己对她施以毒手好让自己登基呢。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看着脚下楚楚可怜的美艳妇人,侯玄演半是安慰半是训斥地说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个孩子丢在御花园中,撇开身份不说,她才四岁呢。”
“是四岁半!”小家伙振振有词,据理力争。
侯玄演将她按到腿上,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小屁股还没有巴掌大,疼的朱琳灏四肢乱动。
“再敢淘气,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地方摔下来是耍着玩的么?还有这些花,好端端地长在树上,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摇下来。你知不知道,花儿落了很快要枯萎,它们一年就有这么短的时间绽放,现在全被你毁了。”
朱琳灏眼角含泪,捂着小屁股倔强地说道:“皇父骗人!是这些花让我摇的,它们生下来就被困在树上,做梦都想飘出皇宫去,我这是帮助它们。”
侯玄演哑然失笑,这么小的东西,就知道扯谎了,童言无忌也最是纯真,或许她是太想离开皇宫这座牢笼了。
周玉洁看朱琳灏挨打,心里一疼,比自己受训还难受,跪着爬上前说道:“爷,陛下她知道错了,这次就算了吧。”
侯玄演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的事还没算呢,少来聒噪,跪好。”
话虽说的凶,侯玄演心中早就消了火,将朱琳灏递到跪在地上的周玉洁怀里。一大一小两个噘着嘴抬眼看他,侯玄演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周玉洁美目一盈,流光暗转,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侯玄演轻咳一声,说道:“带她回去罚抄三字经一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朱琳灏脸色一苦,她最烦读书写字,四岁就敢上树掏鸟蛋的女中豪杰,碰到笔杆子就发怵,闻着墨水味就犯晕,看到纸张恨不得倒头就睡。
侯玄演眨了眨眼,笑道:“要是抄完了,我带你出宫玩三天,不用早朝。”
朱琳灏长长的睫毛下,圆圆的大眼睛一下子睁开,仿佛发着光一般,问道:“真的嘛?”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周女官,快去书房,快走。”朱琳灏瞬间充满了斗志。
侯玄演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往春和殿走去,这里本是西宫,现在成了灵药的住处。
寝宫内灵药坐在太师椅上,悬着的白皙脚丫来回晃动,天气炎热下小妮子竟然不着箩袜。臂间绕了条薄罗纱披帛,再外罩一袭金绿色的圆形织锦云肩,丝毫不怕春光外泄,毕竟这里只有一个男人能来。
听到脚步声,灵药嘴角一扬,已经知道是谁来了,脸上的两个浅浅的梨涡,暴露了此时的心情。
侯玄演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她的身后,灵药倏地一下跳了起来转过身,扑到他的怀里。
一把将轻盈的少女横抱在怀里,侯玄演笑道:“叫我来宫中做什么?”
“想你啦。”灵药吐着舌尖,俏皮地说道。
侯玄演眯着眼,似有实质的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游弋,灵药媚笑着讨好道:“爷,有正事,你先看桌上。”
侯玄演低头一看,桌上摆着一封奏章,落款赫然是云南黔国公。
“云南沐家?他们要做什么?”
“沐家对朱家忠心耿耿,咱们的举动,他们看不下去喽。”
侯玄演抱着灵药坐到太师椅上,仔细读了起来,果然是这个意思。
云南沐家对朱明确实是忠心耿耿,他们的祖先沐英安徽凤阳回族人。小时双亲亡故,朱元璋将他收为养子。
洪武十四年,朱元璋让沐英与傅友德、蓝玉率兵三十万万征云南。云南平定后,沐英留滇镇守,其镇滇十年间,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安定边疆。第二年沐英因义母马皇后病逝,悲伤过度而咳血。洪武二十五年,沐英又因太子朱标的去世,遭受打击而患病,于太子死后的两个月,病逝于云南任所。沐英死后,朱元璋十分痛心,命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谥昭靖,侑享太庙。沐氏子孙世代承袭,镇守云南。
他们的封号是黔国公,沐王府只是因为沐氏在滇久,威权日盛,尊重拟亲王,所以当地的百姓称黔国公府为沐王府。
从此沐王府与国同休,镇守云南,上奏章的正是当代黔国公沐天波。他直言摄政王受封王爵已经逾矩,尊加皇父更是形同谋反,言辞激烈,慷慨陈词。
不得不说,这个黔国公沐天波确实是个大明的忠臣,手里有兵有权,云南就是他的根基。
侯玄演眉头一皱,云南难道要提前上演护国战争不成。
你想做蔡锷,我可不是袁世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