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进了五月,苏州的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太湖上水汽氤氲,远远看去空气都扭曲了。
湖中碧绿的荷叶丛丛中一个小洲上柳树遮阴,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停在洲边。
侯玄演一手抱着一个娃娃,另一只手拿着根鱼竿,正在消暑纳凉。身边的水桶中空空如也,在水草丰美的太湖都能空手而归,足见侯玄演的钓术一般。在他身边还有十几个文武大员,都是他选出来,要派到草原上建立行都司的班底,此时规规矩矩地坐定,就属侯玄演坐相难看。
这些官员马上就要出发了,他们的行礼就在岸边,随从三五成群都在太湖案上等着。
“那察哈尔为何会输,你们可知道?”侯玄演声音有些大,惊醒了怀里的女儿,小家伙可不管你是什么场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马上有一个丫鬟出来,侯玄演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她,吩咐把他的女儿抱回船内,然后笑道:“八成是饿了,让张一筒送你们女眷回去,我还要和诸位同僚长谈。”
小丫鬟抱着侯玄演长女,敛裾福礼而去,侯玄演继续问了一遍。
“愿听王爷教诲。”
侯玄演干脆将鱼竿一扔,拍了拍手,笑道:“五百年前,铁木真带着蒙古人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然而五百年过去了,蒙古人还是当初的打法,还是骑着蒙古马拿着弯刀冲锋。从装备到战术,一成不变,守残抱缺不肯变通。你不变,我们变了,就像是两舟并行,我近就相当于他退。退,他便要落后于我们,落后就要挨打!”
这些官员很多都是讲武堂或者匠学馆出来的,虽然也读书,但更多的是为了识字,没有抱着四书五经一顿研究,皓首穷经简直是浪费生命。
去年的五月份,一场五月恩科,给八股取士一道沉重的打击。转眼今年五月又到了,侯玄演已经打算将五月恩科固态化,彻底取代八股取士的地位。考试内容从写那些死板的文章,变成经世致用的学问。
这种级别的改革,当然是石破天惊的,要是搁在一般的时候,早就被文人骂化了。但是如今侯玄演对朝野的掌控力太强,尤其是前面三次清洗,估计这项功在千秋的改革一定能完成。
一阵微风吹过,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清凉舒爽,侯玄演站起身来,继续给这群行将在大明新的行省就任的官员们上课。草原和内地不同,想在那里站稳脚跟,需要比内地的官吏有更强的能力。毕竟是开拓者,一切都没有先例,侯玄演也就格外耐心。
“草原不比内地,虽然没有中原的、江南的富庶,但是也有自己的长处。切忌一味地模仿关内各地,你们都是我培养出来的,相信应该有这个能力,摸索出草原的治理发展之道。”
下面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侯玄演的铁杆拥趸,一听这番话顿时精神百倍,斗志昂扬。
侯玄演暗暗点了点头,大声笑道:“你们放心,我从不亏待有功之臣,凡是有人干出点名堂来的,重重有赏。察哈尔这个地方,我要封一个侯爵出来,不看官位大小,就看有没有能力招揽子民,发展什么都行,哪怕是放羊,只要能变富变强,变得稳定,都是政绩。”
大明开国二百年,没有军功要封侯爵,就跟做梦一样。
侯玄演慷他人之慨,一下子就激发了大家的斗志。
“现在封妻荫子的目标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怕的。放开手脚在草原大干一场,这一次和北伐不同,不论胡汉,只要凝聚人心,就是我们的子民。蒙古这几番连遭重创,流落的失去庇护的人口不在少数,若是能归附,也要一视同仁。将来老子打仗,你们拉出一支蒙古兵来,也算是本事。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住,既然归附就要一视同仁,不光歧视打压不行,格外的宽容优待更是绝对不许。那样非但不会换来别人的归附,反而会制造隔阂,懂了么?只有所有人都拿他们当汉人看,久而久之,他们才会产生归属感。”
说到底,侯玄演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汉人虽强从不主动灭番夷之族。而向来的丰功伟业、雄才大略的君主,也没有无故欺凌弱小的,这是我们和其他民族的不同。
教化四方,才是王道。稍微变强就嚷着灭这个,诛那个,就跟明治维新之后的本子一样,那是典型的穷怕了弱惯了,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的心态,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泱泱中华,就该有自己的气度。
当然,那些自己先寻衅滋事的,也不能放过。比如说入关助战的蒙古十部和朝鲜。
一个看上去有些精壮的年轻官员,虽然穿着文官服饰,但是很有一番武将的模样,起身问道:“王爷,那蒙古人入关助清之恨,徐州血战之仇,就不报了么?”
他是烈火营选调进金陵讲武堂的第一批学员,徐州血站死了他几万个生死弟兄,听了侯玄演的话不禁站起身问道。
其他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侯玄演笑道:“怎么不报?察哈尔不是直接灭了么,我说的是草原上的流落胡人,而不是所有的蒙古人。蒙古四十九旗派兵入关的,一共十家,察哈尔已经荡平。你觉得其他的应该怎么办?”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当然是报仇雪恨,我们的北伐军兵强马壮,携胜之威,何愁不能荡平草原。”
侯玄演脸色一变,斥道:“傻吊!你在讲武堂学了一年,就这点见识?”
年轻的官员不服气,梗着脖子脸色通红。
侯玄演骂道:“草原有多大,你知道么?老子派北伐军出关,难道去草原上捉迷藏?几十万人到了那里,辎重补给、武器钱粮、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你有想过么?辽东的大敌如何,你有想过么?蠢货。”
被训斥的官员这才低下头,说道:“王爷教训的是。”
侯玄演脸色一缓,继续说道:“蒙古十部入关,虽然在徐州给我们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是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何解?他只给了我们出兵的大义!你们只要在察哈尔站稳脚跟,我们就可以以此为借口,逐渐蚕食整个草原。而不是派大军去草原上闲逛一圈,他们真的逃起来,我们的几十万大军在骑兵后面追得上么?
嘿嘿,只要我们逐渐蚕食草原,将他们的所有领地一点点地纳为己有,到时候还怕他们不急么?他们急了就会主动找我们,这样打起来才有主动权。或者你慢慢发展,发现自己的领地已经到了科布多,就可振臂一呼:科布多狗贼早年入关助清,一贯是我们的大敌,不能放过他们;灭了科布多,收拢被他们奴役的子民,然后继续埋头发展,有朝一日开疆拓土又遇到了唐努乌梁海,再拿出口号来,征伐一番。
如此这般,将整个草原纳入我们的手中,才有了曙光。而且蒙古各部互相撕咬了这么多年,彼此间的仇恨比和我们要深,逐个击破他们很难放弃成见团结起来。要是跟你说的一样,带着几十万人一股脑钻进去北伐,肯定把他们逼得重新聚合起来,攻略草原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心思。”
侯玄演一席话说完,太湖上众官员若有所思,很快夕阳西下,我们的越王爷打道回府,这些人也踏上了北上草原的道路。
第四百章 要想富先修路
侯玄演滞留苏州已经过了一个月,北伐之后难得休了个长假,很是过了几天逍遥快活的太平日子。
放下朝政我不管,我有小灵药,金陵高枕无忧矣...
但是再起五月恩科,可不是小灵药能做主的了,这种事还是要自己亲自坐镇朝堂,主持大局。
科举制度自从诞生以来,给寒门开了一条上升的道路,但是效果也有限。毕竟真正的穷苦人家,谁有那个闲钱让孩子读书识字呢。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学堂私塾,费用可是不低的。
废除八股取士,不仅仅是更换考题这么简单,背后还牵扯到教育方式的改变。医学馆、匠学馆的招生,虽然已经面向苦哈哈的孩子了,但是还是不够。用愚民政策来保证统治的安稳,已经是老黄历了,开民之智迫在眉睫,五月恩科改革就是自上而下的对教育的改变。
先改变最终的目的--科举,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改掉为科举服务,以科举为目的的教书育人。
苏州到金陵的道路,又宽又阔,到处都是平整的官道。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就连拉车的马儿都轻快愉悦了不少。
这是最早修起来的路,用黄土夯实了,有的地方甚至用了石板和砖块。
侯玄演坐在马车上,他和黄樱儿顾菱儿一个马车,身后还有一辆是卞玉京和两个丫鬟。卞玉京和陈圆圆不一样,她是侯玄演的妾室,所以这次把她也带来了。妾室的地位虽然也不高,但是架不住他的老爷实在太显赫了,卞玉京也就水涨船高。至于杨符锦母女,因为刚刚生产,不适合走远路,还是留在苏州休养。
侯玄演感觉到还是有一些颠簸,不禁说道:“要是有水泥就好了。”说完之后侯玄演略感惭愧,别说水泥了,就算是后世穿越小说里烂了大街的肥皂他都不会。其他的诸如火药、蒸汽机、橡胶....之类的,他都是一窍不通。
“什么是水泥?”好奇宝宝顾菱儿扬起小脸问道。
“是一种泥巴,干了之后很硬,都能砸核桃。”侯玄演随口应付道。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核桃又不好吃。”
掀开车帘往外看,苏州到金陵的路上,行人很多。
因为朝廷商税改革,国库充盈到钱没地方花,北方战事虽然耗资巨大,但是光大清洗抄家所得的钱财,就足够用了。有了大把钱财的侯玄演,没有像晋商一样埋在地里,也没有挥霍到兴建宫殿上,他开始铺路架桥。
战后许多难民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让他们重新谋生,也着实难为了他们。尤其是土地丈量和人口清查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势必分不到土地,也不能坐在这等着朝廷救济。
以工代赈就是最好的办法,整个神州大地,到处都在建设基础设施。而且侯玄演在苏州试点,以顾家为首,高了许多大工厂。以工代赈的巨大材料需求,正好在这些工厂创业之初,提供了足够的订单。就拿金陵到苏州的“金苏公路”来说,就处处都有顾家的影子。
行到望亭,马上就要出苏州了,路旁一个石碑上就刻着两个笔直朝天的树状组成的标志,下面写着四菱。
顾菱儿从侯玄演的怀里钻出一个脑袋,看到之后拍着手笑道:“快看快看,那就是我们家的标牌。”
侯玄演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这个标牌如此特殊,是说要一飞冲天,而且要像银杏树那样笔直不弯么?”
顾菱儿噘着嘴,得意洋洋地说道:“太爷说啦,那是因为当初我见夫君时候,扎了两根冲天小辫。”说完用手把自己的头发抓了起来,捏出两根小辫子的形状,问道:“怎么样,像不像?”
黄樱儿捂着肚子,笑的俏脸酡红,眼泪都笑出来不少。侯玄演把嘴撇的跟咧开的石榴一样,一脸的鄙视,这也太没有档次了。
黄樱儿笑完之后,看着标牌和下面的“四菱”,突然有些羡慕。挪动着屁股蹭到侯玄演身边,撒娇道:“人家也要一个这样的工厂,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三樱。”
侯玄演更加鄙视,挖苦道:“三英?你还吕布呢,你建个工厂做什么?”
黄樱儿意气风发,月牙般的眸子下面,还有两滴泪珠挂着,脸上却笑意盈盈:“什么赚钱?什么赚钱干什么!”
“看把你能的。”侯玄演乜视着她,问道:“建工厂需要很多人,你有人么?”
“怎么没有?我阿爹的旧部,从四年前一直陆陆续续来投奔我的,现在可有几百个呢。三百还是四百来者,哎呀,范雄跟我说过一次,可是人家又不出去,都忘啦,反正很多人。”
她一说侯玄演就想了起来,靖国公黄得功的旧部,确实有很多。尤其是那个范雄,跟胡八万一个体格,肌肉虬起跟树根一样,看上去就有点吓人。当初黄樱儿的采纳之礼,这些魁梧大汉穿红带花,一路上笑呵呵地撒糖,在苏州城很是出了一番洋相。
黄樱儿将他的身子扮了过来,正对着他坐到侯玄演的腿上,两只眼珠滴溜溜的有神,兴奋道:“快说嘛,快告诉人家,什么工厂赚钱?”
明末盛行的家丁制度,所有的大将手底下的最亲近的心腹兵马,都是和他们的府上的家丁类似的。这些人的待遇最好,也最忠心,以吴三桂为例,他的手底下兵马甚多,但是每次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家丁亲兵。
黄得功身为四镇之一,这种家丁亲兵也不少,让这么一群厮杀的汉子成天闲着,早晚是个隐患,还真不如让他们出去做点事。想到这里,侯玄演便认真地说道:“海商,海商最是赚钱。”
“好!我们三樱工厂就当海商。”黄樱儿柳叶儿似的眉轻轻蹙了起来,道:“海商怎么做?”
侯玄演自然没有耐心教她做生意,自己也不是很高明,而且这个学生肯定是三分钟热度。干脆许了她到了金陵,让嘉定财神爷龚自方,带着她的手下去建工厂好了。
第四百零一章 一张科举零分卷的诞生
侯玄演进了紫禁城,先是去文渊阁,与三位大学士见面。
“恭喜王爷喜得千金。”
“同喜同喜。”
三个人先是恭喜一番,这才开始商量今天的大事,废除八股取士,将五月恩科常态化。陈明遇是典史出身,对官场上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官员深恶痛绝,侯玄演的改制他并不反对。
张煌言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如今天下有许多的读书人,毕生精力用在钻研学问上,要是突然废黜了八股取士,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侯玄演笑道:“此论不甚高明,就算是八股取士,每年得中的读书人才有几何。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让他们钻研学问,不能做官和作学问之间没有什么冲突,难道不做官就不能作学问了么?那样的话,我只能说他们的目的就不是学问。
我今虽然取缔了儒家作为科举的唯一通路,但是并没有禁儒,他们照样可以治学。”
张煌言无言以对,谁都知道表面说的再冠冕堂皇,读书的最终目的还是做官。好在除了那些书呆子,真的有才学的人,学起其他的事物了,也比一般人快一些。像徐光启、宋应星之类的大才,也都是读书人出身。
马士英随即说道:“此举关乎国家大计,须得好好筹划,尤其是确定科考的内容。”
张煌言瞪了他一眼,马士英一句话,就将对这件事可行不可行的讨论,转移到如何施行上去了。侯玄演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这次的考题由我来出。”
做官需要的东西有很多,才思敏捷、随机应变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管什么朝代,昏官都比贪官还可恨。万一遇事不用请示,自己能有所决断,才是基层真正需要的人才。侯玄演觉得后世的公务员考题,就很有借鉴的意义,至于做了官该怎么做,每个人都需要自己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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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二年五月下旬,金陵的外修好的官道上,许多骑士往四面八方而去。
这一次的五月恩科与以往不同,不需要考生再花费昂贵的路费,来到金陵考试。话本里常见的,烟花之地的当红姑娘,为了穷书生资助路费,高中进士之后回来赎身迎娶或者狠心抛弃的桥段,彻底成为了历史。
由军方带到各处,全国一十三省增设一百五十处考点,几乎是每个府内都有。而且为了防止当地的官员有私心,帮助当地的考生作弊,这次监考全是讲武堂的军官。获得资格的考生只需缴纳很少的报名费,大抵是试纸的钱,就可以参加。
因为是第一年,拥有考试资格的人需要进行审查,北伐军有功之人家眷免检;沦陷期间家中有为清廷效力的一律不准参加;三代之内有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一律不许参加;若有不识字胡乱报名者,查到了严惩。这次审查之所以如此严格,是为了控制考试人数,毕竟第一次没有门槛。将来等教育机构铺设得差不多了,门槛就要变一变了。
侯玄演已经着手在各个县开设公办学堂,让适龄幼童启蒙认字,文字是文化传承的纽带,不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明朝学风虽盛,不识字的人却是极多,开民之智就要改变这种情况。反正现在许多秀才都没事可做了,给他们个工作岗位养家糊口,总好过天天在家中当个米虫掉书袋要好。
将来就要公办学堂毕业,才能参加五月恩科,跟后世的高考一样。
这次的试题也很特别,由侯玄演亲自出题,据传看过的大臣都连连摇头,不知所谓。
五月天不冷不热,正好适合这样的考试,在浙江金华府,考场外早就人山人海。
一青衫书生,摇着扇子笑道:“哈哈,吴兄乃是我辈浙东年轻读书人之首,天下谁人不知,这次定能折桂高中。”
“刘兄客气客气,谁不知道你是松华书院第一才子。”
“哈哈,吴兄,请!”
“刘兄请。”
刘守静和吴宪本来都是才气一般的士子,但是朝廷几次大的清剿,将那些名门望族出来的名头响的才子都挡在了门槛之外。矮子里面拔将军,没了上面的才子压着,两个人都自视甚高。
两个长相颇为英俊的才子,手拉手走进考场,几个身穿军服的讲武堂将官面色威严,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按各自报名时候的牌子做好,不可交头接耳;不可提前交卷;不可出声喧哗。”
监考官在考场也很有军伍之风,让这些考生都有些畏惧,开始低着头等着发卷。
刘守静自信满满地铺开卷子,第一道题就把他震住了:假设本朝越王爷侯玄演府上养有一鹤,仆役带鹤游街,为民犬所伤。王府仆役状告民夫,你若为当地知府,该如何写判词。
刘守静晃了晃脑袋,将自己代入到知府的身份中,一想到这是当朝越王爷亲自出的题,不禁提笔写到:杀犬赔鹤。
刘守静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答案,言简意赅而且表达了对王爷的忠心。
接下来第二题,又把他震的不行:
赵三和李四乃好友,二人约定一起到南都经商。赵三之妻孙氏不想让丈夫离开,邻居有证言称当晚夫妻争吵不休。到了出发那天,李四到来,不见赵三,便让船夫王五前去催促。王五到赵家叩门,直呼“三娘子”,问赵三怎么这么久还不来?孙氏很惊讶,回答:他出门很长时间了,还没有上船?王五回到河边,告诉李四,李四很惊异,急忙与孙氏分头寻找,找了三天不见踪迹。
问此案有何疑点,谁人是真凶,点出凶手名字并陈述理由。
刘守静揪了揪头发,写道:凶手乃是孙氏,与丈夫争吵杀人。
刘守静感觉有理有据,继续往下看,第三道题彻底要了他的命:
假设你为吴江县令,县中须为北伐军制盔甲。如果交给王掌柜和李掌柜共同来制,需要二十天。若王掌柜一家,则须五十天。李掌柜每日比王掌柜多制一百件,则北伐军需要盔甲多少副。
刘守静看这道题后面,标着一个选做的小字,果断选择了放弃。
一张新鲜出炉的零分卷,就这样被交了上去...
这一天对于所有的考生来说,既过足了官瘾,在试卷上当了一天的官老爷。但是也揪心的很,不知道薅掉多少的头发,出题的侯玄演不知道挨了多少咒骂,一天都在打喷嚏。
侯玄演老神在在地坐在院中,听着陈圆圆和卞玉京唱着金陵小曲,心里爽到不行。
第四百零二章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了,第二天再进考场的考生们,脸色明显和第一天各有不同。
这一次的考试侧重点不再是断案和账目,变成了各种谷物的辨认,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死读书的人而言,今天更是难熬的一天。
第三天的时候,前来赶考的考生已经少了一半,今天是最后一天,题目也只有一道:
假设你是砀山县的县令,暴雨引发洪水,写一篇文章阐述如何治理。
这次五月恩科的题目,答案清晰,阅卷工作简单不少。很快各地的成绩就报了上来,现在官职空缺严重,北方往往是一个官干着全县的活儿,还有很多县至今没有县官上任,处于军队托管的状态。神州大地,百废待兴...
才到六月份,中举的考生就被当地官府召集起来,进行最后的分派。
吏部通宵达旦地工作起来,这个炎热的六月,金陵的官员出的汗水比以往每一年都多。
一早,侯玄演就在书房内奋笔疾书,到处都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由此引发的问题也着实不少。尤其是察哈尔部草原,这个地方将蒙古和满清分开,彻底引起了满清的仇恨,几次三番地派兵攻打。
夏完淳驻扎在草原上,修筑简单的城池,耗费的银两就不是简单的打仗能比拟的了。好在晋商家底殷实,俘虏的汉奸又多,夏完淳来信中虽然能够看出那里的局势紧张,但是从他的字里行间还是充满了信心。
文则封禅泰山,武则开疆扩土,这是古代君王的最高追求。察哈尔这个名字,不适合融入中华,侯玄演眉头一皱,大声说道:“去将礼部尚书、左右侍郎请来。”
不一会,礼部官员成群结队地来到王府,礼部尚书王夫之问道:“王爷,将我们唤来所为何事?”
侯玄演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抬起头来说道:“察哈尔这个地方,幅员辽阔,不下于中原江南几个大省,但是这个名字太过偏胡风了,将来如何能归心。你们都是才学很高的饱学之士,一起来为之命名吧!”
在场的官员本来连日连夜的工作,加上天气酷热,一个个蔫儿吧唧的,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为一个省命名,将来青史上势必留下一笔,若是自己想出一个来,被采纳了,那不光现在露脸,这可是千秋万代的美名。
“安定北方,不如叫‘定北’省!”
侯玄演摇了摇头:“倒是挺直白的,不够文雅,没法体现咱们中原礼仪之邦,泱泱华夏的风采。”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北地凄寒,不如叫‘北凉’。”
侯玄演皱着眉头说道:“好是好,总觉得有些过了...”
“草原均为平野,进则旷野无人,难有尺寸之功;退则无险可据,马军平履如夷矣。这样的地方,不如叫‘连城’省。”
摇头..
“陕北!”
摇头...
“晋北?”
摇头...
第二天闻讯而来的官员更多了,整个朝廷的官员来了一半,谁都想要这个留名青史的机会。
最终在几番斟酌之下,侯玄演选定吏部一个小官所说的“靖北”作为新省的名称。初步分为四个府,自南往北依次为:绥州府、云州府、金州府、辽州府。
靖北一切以南边一十三省为例,设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衙门。
为鼓励汉民北迁,凡是自愿前往靖北省的,都可以获得不少的土地。草原上的各色人种,只要归附为民,解除武装,享受同等待遇,三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还可以受到驻扎在此的北伐军的庇护,不用担心再次被其他部落凌虐。这样一来,一些小的部落争相来投,敌对的大部落的百姓,也多有偷偷跑进靖北省安家的。
晋靖总督夏完淳,在靖北腹心云州府发出公告,凡是有人越境伤靖北军民者,必夷其族。
所有的蒙古大部落的首领都感到了畏惧,以往中原汉人的帝国不管多么强盛,都没有要彻底占据草原的意思。但是现在这些人的动作,明明就是要逐步蚕食,将整个草原纳入他们的版图。想要反抗,但是形势比人强,察哈尔被灭族的教训就在眼前。
本意是要坐山观虎斗的满清,自食苦果,他们与其他蒙古人的联系通道,被彻底封死。
紫禁城,坤宁宫中。
“哈哈,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养马之地!告诉夏完淳,一定要守住这几波搏命的功击,让鞑子乖乖认命。”侯玄演大笑着说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灵药自从骑在侯玄演背上“观战”一次后,就差没有被开窍了,此时正殷勤地围在他身边。她明明知道马匹的重要性,故意为了惹侯玄演说话,问道:“马匹有什么好的,蒙古人那么多马,不还是打不过我们么。”
啪的一声脆响,灵药得偿所愿,捂着小屁股媚眼如丝。看着自家老爷意气风发的模样,暖床小奴心里简直比自己出风头还要开心几百倍。
“没有马,我们在草原上,就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被耍的团团转。”
在燃油车辆诞生之前,马匹即意味着机动能力,马匹的数量决定了转战、追击、运输能力。
此时满清已经集结了六万人,在靖北边境不断地袭扰,镇守北平准备平辽的阎应元,马上派兵给山海关压力。整个北边的局势顿时紧张起来,北伐之后的平静持续了不到半年,双方再次剑拔弩张。
侯玄演完全不管这些,他的眼光已经放在了两支水师的身上,登莱水师若是能从海上登陆征服朝鲜,那么对满清的包围圈就变成了三面的。福建水师若是能击败郑成功,将东番岛收回,那么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的道路,将会彻底打开。
这两件事现在看来,都还有些困难,但是至少都很有盼头。登莱水师的发展迅速,得益于侯玄演将松江水师的精英骨干抽调了大批派到登州,但是登陆朝鲜还是有些困难。
就在侯玄演发愁的时候,景祐二年六月,一支来自岛国日本的使节,在松江登陆。
第四百零三章 来自日本的草寇
危害大明朝百年之久的倭寇之患,历经戚继光等名将的剿杀,还是如同跗骨之蛆,在沿海兴风作浪。
真正让倭寇绝迹的,反而是日本如今的统治者,德川幕府的锁国令。
刚刚结束了战国时代,进入江户时代的日本,此刻正上演着后世清末中国的闭关锁国政策。
从崇祯六年到崇祯十二年,短短的六年时间内,德川幕府颁布了五次锁国令,一次比一次严苛。凡是日本船出海贸易、日本人与海外往来、偷渡者要处以死刑。如此一来,日本人一出海就是死罪,留在家中的亲人就要被满门抄斩,哪里还有倭人来我沿海为寇。
侯玄演对这件事,倒是略知一二,所以当他听到日本使节来访的时候,还是颇为惊讶。
大明朝与日本的朝贡关系维持了一百多年,但是嘉靖二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结束了两国的朝贡关系。当时日本的大名细川氏和大内氏势力各派遣对明朝贸易使团来华贸易,两团在抵达浙江宁波后因为勘合真伪之辩而引发冲突,在浙江宁波府爆发了武力杀戮事件。
大内氏代表宗设沿路烧杀抢掳,对当地居民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等明朝官兵战死。
从此之后,中日之间的关系逐渐降至冰点,再到后来的万里朝鲜之战,又是一笔新仇。
侯玄演谨慎地思考了一番,决定先探探他们的底,吩咐留在金陵的赵元华去查查他们此来的目的。
金陵礼部主宾司衙门内,懒洋洋地官员们照常执勤,突然外面锣声响起,几个公人进到院中。主宾司的官员别的不懂,对各个职位的仪仗最熟悉不过,一看就知道这是礼部尚书王夫之来了。这种清水衙门,自从大明落魄了之后,很少有活干了。主宾司的官员们纷纷出迎,不一会果然是王夫之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个字矮小,发型丑陋的倭人。
王夫之伸手介绍道:“这几位是来自日本的使者,前来恢复与我朝的朝贡关系,你们这几日要好生照顾。”
“尚书大人放心。”
王夫之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随从离开,脸上春风得意。自从他主管礼部以来,大事不断,让一向低调的礼部出了几次大风头。
礼部主宾司的官吏规规矩矩按照惯例,将这些倭人安顿好之后,继续打卡下班。这种清水衙门的人,都是些佛系官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主宾司的官员安排好日本使节的住处后,和四夷馆(礼部的翻译部门)的官员勾肩搭背,相约去喝酒了。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一直沉默寡言的日本使者,兴奋道:“十二郎,你看到没有,这里比我们岛原不知道繁华多少倍!”
“住嘴,我们这次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是来让你欣赏街上风景的么。”
被训斥的日本人一看就没什么规矩,虽然被骂也不着恼,继续少见多怪地在房内来回走动,盯着房内的各种充满中华风情的桌椅家具啧啧称奇。
窗外两个探子对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中的疑色...
日本不算是小国,一国使节至于这么没见识,对着个椅子都大惊小怪的么?
夜色渐起,侯玄演在书房中听潜象营的汇报,心中也是疑窦丛生。这群日本人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想到这里,他决定马上见一见这群人。
日本使节没有想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还会被接见,而且还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摄政王。
这个使节团一共二十八个人,被亲兵引着来到王府的外堂,殿内灯火通明,两排兽头的灯柱内,烛焰大作,照耀的殿内如同白昼。两旁的亲兵手握刀柄,站的笔直,脸沉似水。
这个威严的王府,已经超过了这群人的认知,进来之后被震慑的心旌神摇的。侯玄演坐在上首,饶有兴趣地往下看,这一看不禁傻了眼。
这群日本人中,有一个如同鹤立鸡群,身子比自己还高,直接高出其他倭人几乎半个身段。更奇怪的是,此人金发碧眼,眼窝深陷,明明就是个纯种的欧洲白皮...欧洲白人。
这些人倒是很有礼节,一起对着侯玄演弯腰鞠躬,侯玄演笑道:“听说你们日本现在尊崇的是程朱理学,这一套礼仪可是不符合你们的国内规矩吧。”
为首的日本人是懂得汉语的,他直起身子,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轻笑着说道:“那都是罪恶的德川家做法,我们这些人是信奉上帝的。这次来到伟大的大明朝,一是为了觐见睿智的摄政王殿下,二是希望借助您的力量,除掉邪恶的德川幕府。”
侯玄演差点惊掉下巴,一群日本人在大明朝跑来跟自己传教,还一嘴的欧式汉语?他整理了下纷乱的思绪,捏着下巴说道:“有点意思,仔细说说。”
这个日本人见他没有当堂发怒,自己已经表示了不是当权日本政府代表,他还有兴趣听自己说,明显就是所求的事有了希望。当即叽里咕噜一通乱说,侯玄演这才明白一个大概。
原来这个时候掌权的是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将军,他刚刚彻底完成了锁国令,并且在国内大肆捕杀信奉天主教的日本人。为了更加巩固自己的统治,幕府一方面拼命鼓吹儒家思想,尤其把宋朝理学家朱熹的演说定为国学,禁锢底层小民的思想,压制他们的反抗情绪;另一方面,推行闭关自守的“锁国”政策,不同其它国家建立任何关系,把整个日本严密地封闭起来。
信天主教的主要是佛朗机人和英国人,这些人成为了日本最不欢迎的人,宣布除了中国和荷兰的商船,可以在固定的时间登陆长崎出岛做生意,其他国家的商船一律不许靠岸。
而眼前这些人,就是刚刚在日本造反,却被剿灭的“天草叛军”的余孽。他们的主力被德川手下的武士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这些人,在佛朗机人的帮助下,逃到了海上。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求助眼下最强大的大明朝,希望可以帮助他们翻身。那个会说汉语的,就是这些人的首领,天草十四郎。
侯玄演听完之后,低头沉思起来,捏着手指盘算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这件事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是好是坏,自然是不可能盲目下决定的,看着下面的殷切的眼神,侯玄演抬起头淡淡地说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那德川与我们大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日本还曾受过我朝太祖高皇帝的册封,我们是万万不会兴无名之师的。待我与陛下商议之后,再告知你等。”
天草十四郎还想说话,被王府的亲兵“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第四百零四章 黄种人共荣圈
送走了来自日本的流贼,侯玄演马上召集了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仔细询问关于日本的近况。
但是侯玄演悲催地发现,因为满清入关,自己国内的事都忙不过来,朝中已经没人了解日本国内的情况了。
只知道荷兰人和日本的关系还算不错,这是因为荷兰信的是新教,对于传教不是很热衷。
“遍观周遭诸国,日本并不孱弱,而且地理得天独厚,独居海上,这种邻居岂能一无所知!”侯玄演有些恼怒,但是看着礼部官员无辜的眼神,他有气都不知道朝谁发。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说白了还是满清入关,搞得整个大明都在打仗,自顾不暇当然没精力研究邻国。
“明日就派遣一支船队,去日本走一趟,给我将他们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再回来。”深夜被召集而来的大臣,本以为又有什么大事,结果搞了半天是倭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些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日本只是弹丸之地,万历三大征的朝鲜之战,这些南明官员的印象并不深刻,其实当时日本已经展现了很强的实力。
景祐二年六月中旬,满载潜象营探子和四夷馆翻译的大船,从龙潭港出发。在朝中重臣龚自方的带领下,前往日本。
十三天之后,此船原路返回,龚自方气得吹胡子瞪眼,来到侯玄演的府上。
侯玄演正在王府用膳,龚自方气咻咻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怒意。
侯玄演抬头看着他,疑道:“怎么了这是,我的财神爷?”
“王爷,那群倭人简直是鼠目寸光,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嘉定龚家最不会读书的龚自方气得一连飚了三个成语,很有文化的样子。
侯玄演喝完最后一口粥,摆了摆手示意丫鬟收拾一下,这才问到:“怎么回事?”
“我们到了日本,本意是先去见他们的国主,可是当地的日本官员说让我们去江户见征夷大将军。原来日本现在是征夷大将军说了算,那个国主充其量就是个傀儡,就跟咱们的”
“咳咳...龚老三!”侯玄演赶忙打断他,大声斥责一声,龚自方这才惊醒过来,刚才忘情之下差点脱口而出。
“嘿嘿,嘿嘿,那个所谓的天皇,就是个被关在很小院子里的摆设,掌权的是德川家族。我带着咱们的人去了之后,他们的征夷大将军已经传到了第三代,叫德川家光。这王八蛋国虽小,谱却大,竟敢让我们对他行跪拜礼。被我骂了一顿之后,这才作罢。我记着你的吩咐,想要跟他套套近乎,探查一番,就跟他商量通商的事。谁知道他竟然说出什么日本物产丰盈,可以自产自足,不需要和我们进行贸易。”
侯玄演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妈的聪明人各有各的聪明之处,蠢蛋都是相似的。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十全老狗乾隆的翻版么?
沉思一会后,侯玄演大声道:“把那个十四郎和他的手下给我叫来。”
不一会,被困在此地很多天的天草十四郎,兴冲冲地带着手下被侯玄演的亲兵带到王府,这些天提心吊胆的,总算是看到曙光了。
他们的起义已经被扑灭了足足有十年了,这些年跟着佛朗机人漂泊在海上,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刚开始佛朗机人看着他们是教众的份上,再加上还抱着一点希望,可以通过他们在日本搞事,对他们还算可以。随着德川的统治越来越稳固,这些人的利用价值逐渐消失,已经成了吕宋岛上人憎狗嫌的存在。
这些人别看在日本被打得很惨,但是在吕宋欺负起当地土著来,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他们对天主教的狂热,甚至超过了一般的欧洲人,而且都带着倭人固有的偏激,经常出现传教不成就殴打甚至杀伤别人的事情。
“王爷大人,您是准备帮助我们了么?”
“好说,好说,呵呵,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最看不惯别人受苦。日本百姓在德川的统治下,苦啊!每次想到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本人,我的心都在流血。”侯玄演一脸的悲天悯人,甚至眼眶还有两地泪花。
天草十四郎已经激动地哽咽起来,此刻在他眼中耶稣第一,侯玄演第二。
“王爷,若是能得到您的帮助,您就是我们日本人的救世主!”
侯玄演心中暗呸一声,说道:“这个言重了,来,跟我说说日本国内如今的情况,越详尽越好。”既然龚自方在日本搞不到情报,侯玄演只能把主意打到这些日本国内的造反派身上。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死敌。
果然,天草十四郎没有让侯玄演失望,为了自己的造反大计,几十个日本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任何保留。
侯玄演如获至宝,让手下鸿胪寺的人一一记录在案。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些人手里还有大量日本的地图。
三天之后,天草十四郎来到王府,问道:“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出兵?出什么兵?”侯玄演张着嘴问道。
一丝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天草十四郎的心头:“王爷,我们说好了,您要帮助我们推翻德川家的残暴统治,帮助日本百姓接受主的洗礼啊。”
侯玄演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侯玄演说话,什么时候算话过?”
天草十四郎怔在原地,仔细回味这句话,最终才咂摸过味来。怒不可遏地说道:“您不能这样啊!主会惩罚那些不诚实的人。”
侯玄演收起笑意,冷眼说道:“日本在德川的将军的带领下,国泰民安,你这等无耻反贼,为了白皮人要在自己的国内兴风作浪,我岂能容你。要知道天下黄人是一家,黄种人共荣同辱,本是一家。来人啊,将这群反贼关押起来,别让他们死了,来日我有大用。”
第四百零五章 利剑出鞘
如今的新贵,是越来越多的海商,刚开始朝廷大力扶持,加上水师护航保证安全的黄金时期,有很多小船家趁势发家致富。这些人的商税为朝廷提供了足够的财政收入,朝廷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保护这些人的权益。
日本使节的到来,已经迅速传开,日本在这些海商眼中,是一块香饽饽。但是幕府允许通商的条件太苛刻了,只有固定的时间,在长崎一个地方,可以和日本的商人或者从民间交易。
随着汉人的商船越造越大,这样的程度的通商,自然满足不了海商们的胃口。所以侯玄演的王府的门槛,都快被前来诉苦的豪商们踏破了。
今日干脆在府上设宴,邀请金陵、苏州、扬州的商人代表,摄政王如此重视自己,商人们自然是受宠若惊,早早地就都来到王府等候。这是从未有过的礼遇,就在几年之前,大明还施行士农工商制度呢。
金陵来的是吴家公子吴守玉;江浦瓷器巨头李春生;两淮盐商之首林如岳;苏州四菱顾家顾守业;还有许多人在王府外等候,来往的车马将宽阔的金陵长干里大道塞得满满当当。
王府的下人端上酒菜,这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也都起身谦让,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比宰相高出好多个级别的摄政王。
侯玄演从内室春光满面地走了出来,众人一起行礼,侯玄演笑道:“诸位久等了。”
“王爷如此隆恩,让我们等上一年,都是心甘情愿的。”
“哈哈,小吴公子还是这么会说话,你父亲身体可还好?上次我听说老吴身体抱恙,还让医学馆派人去给他看了看。”
吴守玉笑着说道:“承蒙王爷挂念,家父已经无碍了,昨儿还说呢,过几天就来王府谢恩。”
侯玄演心道,医学馆当初在金陵、苏州、杭州、长沙、成都、扬州兴建,其中金陵和长沙成都三个,都是吴家出钱,就算自己不开口,医学馆可能也会派人去看看。
侯玄演入座之后,笑道:“如今北方战事未宁,正是国家紧衣缩食,军民协力征辽的时节。这桌子饭菜不算丰盛,可能比起你们在家中所用,还有不足。但是念在本王一片好心,大家多饮多食。”
众人难免又客气一番,心中却暗暗担忧,王爷上来就哭穷,自己这些人都是富人,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侯玄演轻声说道:“今天把大家请来,相信你们也心中有数,为的就是日本的事。”
在场所有的商人都凝神屏气,竖起耳朵看着侯玄演。
“日本如今正在锁国封海,不肯与其他国家互通往来,这不仅掣肘了我们的商船,也使他们国内的百姓处在贫困之中。本王宅心仁厚,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土地上,百姓的生活都挂念在本王心中。为了解救日本民众于水火之中,我已经决意出兵日本,迫使其国大开通商口岸。”
几个商人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和欣喜,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侯玄演接着说道:“这场战争不同以往,这是一场商人的战争,我们将用钱砸开日本的国门,然后赚回更多的钱来。凡是有人资助此战超过十万两的,将来得胜之后,三年之内免除在日本的一切税务!”
摄政王哭穷的目的昭然若揭,但是在场的几家,全部都是当即决定马上出钱,而当消息传到外面,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朝廷要为商人开战了,撬开日本的国门,免除在日商税,这是天大的利润。
有些中小商户,为此不得不联合起来,组建如同苏州四菱那样的工厂。为的就是凑足十万两,将来在日本赚大钱。短短三天之内,朝廷筹集了白银两千万两,侯玄演再一次见识到了明末民间的商人手中到底有多少的钱财。
没有人质疑朝廷的能力,他们都是见识过水师的实力的人,四年前一穷二白,遍地都是强敌的时候,侯玄演都把大把的钱财用在了松江水师的身上,如今是时候动用这柄宝剑了。
江南这个朝廷,应北伐之运而生,庞大的战争机器一旦再次运转起来,短短两天时间就准备好了一切事宜。
即将挂帅的不是别人,是刚被调回来的老将朱大典,八万水字营将士加上松江、登莱两大水师共十五万人,总计大战船一百六十艘,巨炮三千门。
探查好天气和日子,在风和日丽的景祐二年七月,登莱水师和松江水师一齐出发,两大水师如同两只巨兽,驶向日本长崎。
朱大典坐在最大的战船北伐号上,手里捧着侯玄演给他的密卷,上面详尽地布置了此次作战的任务。
侯玄演深知,想要征服占领日本,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如今辽东大敌未除,没有必要横生枝节。只要用武力迫使他们签订条约,允许开商就可以了。所以他在给朱大典的密信中,甚至还有一封已经写好的战后条约。
江南大工厂的建立,让他们的生产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再加上匠人地位的上升导致的不断革新的技术,江南豪商们手里的货物已经到了卖不出去的地步。倒不是货物吸引力不足,实在是市场不够大了,郑芝龙将澎湖一锁,日本就是目前可见的最大的市场。
大明的瓷器丝绸,到哪里都是倾销的抢手货,只要日本同意开口通商,根本就不愁卖。而且这里也可以作为佛朗机人和荷兰人、英国人的中转站。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金钱战争,因钱而起,以钱定输赢,势必也以钱收场。
两千万两的筹备战争资金,化作水师的订单,落入到商人头上。既带动了工厂的发展,也加强了水师的实力,还可以避免白银流入导致的通货膨胀。
朱大典啧啧称奇,说道:“以前都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自古就是最耗费钱粮的事。没想到到了王爷手里,打仗反倒是可以赚钱了。”
吴易疑道:“我就奇怪了,崇祯朝的时候,不管皇帝怎么求,那些士绅都不肯拿出一分钱来。怎么到了王爷这里,从苏州起兵开始,这些人拼了命的上杆子送钱。王爷到底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爷他从来不怕别人赚钱,给王爷送钱,他们赚回来的比送出去的多,谁还不乐意呢?”朱大典呵呵笑道,他自己的家族,也是浙江有名的豪商,其中的门道没人比他清楚。
朱大典站起身来,用千里镜看向远方,已经可以远远看到日本岛。
第四百零六章 中日友好盟约
长崎附近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如今因为锁国令,这些地方除了驻军没有人烟。
几艘日本的战船,游弋在此巡视着,但有敢于出海的人,都会遭到他们疯狂的攻击。
锁国令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那些冒死走私、偷渡的日本人,被杀的差不多了,所以这些巡逻的武士每日都很清闲。
两个武士躺在甲板上,晒着太阳,突然其中一个惊叫起来:“那是什么?!”
另一个被他吓了一跳,语气不满地说道:“吵什么...该死!肯定是番人的战舰,快去报告。”
朱大典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的亲兵挥动令旗,让浩浩荡荡的舰队在长崎港前。
在长崎有一个特殊的岛屿,叫做出岛,这里是日本人为荷兰人建造的专属岛屿。所有的荷兰人都必须生活在这里,不得到处走动,这也是日本锁国令下的一个畸形产物。
出岛上的荷兰,看到这些割断海平线的战舰之后,简直头皮发麻。正好在此地主持大局的事曾经随着总督见过侯玄演一面的欧瓦特。
他拿着望远镜远眺一会,嘴里咒骂道:“这是该死的侯玄演的松江水师,这群人怎么出现在这里了,真是见鬼!”荷兰和侯玄演曾经因为共同的敌人郑芝龙,而有过短暂的蜜月期,欧瓦特对松江水师并不陌生。但是他没有想到,短短一年时间,松江水师发展的这么快。有一个当世最富强的大陆作为后盾,侯玄演的水师先天条件实在是得天独厚。
“我的大人,您应该关注的是这支舰队的规模,已经有资格和我们举国之力一战了,我想我们和大明朝的关系,需要重新确定一下了。”
“我们应该劝一劝该死的明朝人,他们要是和日本开战,我们不知道要少赚多少钱。”荷兰以商立国,万事万物都为坚持赚钱第一,为了赚钱他们是唯一一个愿意给满清的皇帝三跪九叩的国家。
这个和事佬,荷兰人已经下决心当定了,因为他们不能再失去日本的这个备受限制的立足之地了。
长崎守军不弱,因为这里常有荷兰人和中国商人前来交易,而且还出现过英国人假冒荷兰人前来交易的事,让德川家光大为光火。所以在长崎港,幕府派有重兵把守,主要兵力是水户藩的武士,还有一些是德川家自己的兵马,足足有两万人之多。
此时他们手持火铳,站在岸边的工事后面,紧张地望着远处的舰队,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巨船,上面黑漆漆的炮口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吓人。
一艘来自出岛的帆船,慢慢地驶向舰队,有亲兵早早地过来报告,朱大典拿着千里镜往前一看,笑道:“不出我们所料,红毛番坐不住了。”
荷兰人的船靠近之后,大明战舰依次让开,用甲板将他们接到主帅船上。
荷兰人自带翻译功能,会说简单的汉语,四夷馆的官吏乐得清闲,欧力特说道:“尊敬的将军阁下,日本国和你们大明没有交恶,不知道为什么睿智的侯王殿下要派兵前来呢?”
船上的人跟着朱大典一起哄笑起来,这个番人太没见识,竟然把越王爷,就做了猴王。好在吴易轻咳一声,朱大典这才醒悟过来,这样笑有点对侯玄演不敬,赶忙板着脸训斥道:“什么侯王吗,那是摄政王殿下。再敢对我们王爷不敬,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欧力特心底暗恨,无奈形势比人强,这支舰队足以让荷兰人在日本附近的海域寸步难行,他只好忍辱道歉。
朱大典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此来并非是为了开战,而是受皇命前来册封日本国主,并且将捉到的日本国的一些叛乱逆贼,特意给日本国送过来。当然,作为答谢,他们可以接受这个条件,我们便将日本逆贼返还。”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四夷馆负责的官吏。
小官捧着侯玄演的亲笔信,念道:“自古中华与日本,一衣带水,睦邻友善。昔日逎尔将丰臣行长遣使藤原如安来,具陈称兵之由本为乞封天朝,我万历皇帝陛下,特封其为日本国王。今我景祐大帝特遣敛事府都督上柱国将军卫国公朱大典为正使,后军都督府都督靖海伯吴易为副使,持节賷诰,封尔德川家光为日本国王,锡以金印,加以冠服。陪臣以下亦各量授官职,用薄恩赍。仍诏告尔国人,俾奉尔号令,毋得违越。世居尔土,世统尔民。
为图永世之好,便修盟誓之约,共襄盛世,同迎太平。尔其恪奉三约,永肩一心,以忠诚报天朝,以信义睦诸国。
第一约,日本国认定琉球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故凡有亏损其独立自主体制,如该国向日本国请兵驻守、该国向日本国贡献典礼等,尽皆废除。
第二约,下开日本东海岸城镇,允许大明商人登陆交易,并且由大明驻军收取关税。作为回报,大明派遣水师,守卫日本国民,肃清其余番邦。
第三约,凡日本文武官吏,特许每年十人入金陵讲武堂,特许日本国主每三年可来金陵朝帝阙一次。”
荷兰人一听,原来是来册封加同盟的,顿时放下心来。他们的汉语水平自然听不懂这种程度的册封,满心以为这是好事,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会把这封封文交给德川幕府。
朱大典大喜,吩咐船上的亲兵摆酒设宴,款待红毛友人。
岸上的日本兵将,已经得知荷兰人前去斡旋的消息,焦急地等待着幕府的旨意和荷兰人的回话。
荷兰人红光满面地回到岸上,大明的美酒佳肴属实厉害,让他们脸色酡红好似马猴。他们信誓旦旦地承诺,大明水师带来的只有友谊没有大炮,并且送上了封书。
第二天,江户的德川家光,捧着手里的封书,气的脸都绿了。
“奇耻大辱!我必和他们决一死战!”
第四百零七章 花钱也是战争的目的
德川家光的愤怒可以理解,他们从未听过上杆子前来册封别人国家的国王,还提出一系列十分过分的条件,简直就是上门欺负人。
一向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中华王朝,第一次改掉了往日的习性,来了一次给足你面子却掏空你里子的“册封”。
那陈列在长崎港外的战舰,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德川家光认为,是时候进行一次卫国战争了。他有这个自信和大明开战,是因为德川幕府已经历经三世,每一任将军都还算称职,日本正从战国时代的疲敝中走了出来。
而且日本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注定了很少受到外敌入侵,偶尔几次对外大战,都是他们主动出击。战火若是烧不到自家的土地上,注定了这个国家不会感到战争的创伤有多痛。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德川家光在江户,并没有看到海上的大明水师舰队。若果他看到了,真不知道是否还有这个勇气一战。
朱大典当然知道,这样一份册封书换不来和平,只能换来战争。他把荷兰人送下船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开始登陆作战了。
景祐二年七月,中日第一次海战打响,大明水师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将长崎港里日本的战船尽数摧毁。
一百六十艘战舰,三千多们大炮,无尽的弹药倾泻在长崎附近的岛屿上,水字营在炮火的掩护下,第一次登陆了日本的领土。
日本此时的军队,火器的普及度也算是比较高的,但是遇到水字营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水字营一向被调侃为炮营,除了吴易曾带着他们在福建血战一场之外,几乎全是靠火器打仗。
长崎港中的日本兵,悍不畏死,冲锋陷阵比满洲建奴还要勇猛,冒着弹药一批批地往前冲。百艘战舰排开了齐射,虽然不是近距离射击杀伤有限,但是准度不够数量来凑,落点还是十分密集。倭兵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海边冲来,远处海岸上,清一色玄衣黑甲的水字营,已经举着灵龟旗,顺着甲板往岸上冲来了。
倭兵身穿着红色的盔甲,手里拿着一把等人高的长弓,腰里悬着倭刀。最奇特的是,每个人身上插着一个竹竿上面有长条状的旗子,画的跟麻将牌一样,他们背后都有个布制的空筒,套住旗杆缝,这就是日本士兵独有的“指物旗”。这玩意主要是为了分辨谁是自己人,日本从室町幕府时代以来,天皇一直是傀儡,幕府将军也大权旁落,地方上诸侯割据,不大的国土却分为几十个“国”,这些“国”的统治者叫做“大名”,就是一方的土霸王,拥有自己领土的人事、财政、法治、军事权,拥有独立的军队。
另一方面,日本人又很好战,隔三差五要和邻国打一仗,农民平时插秧耕田,战时抓个长矛当足轻。军队打仗,谁都知道统一铠甲整齐划一最好,但众所周知,古代日本很贫穷,物资极其短缺,对于大名来说,要给每个士兵都配备同样的装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了不砍到自己人,这种指物旗就应运而生。
看在水字营将士眼里,倒是觉得心里毛毛的,这玩意就跟他娘的招魂幡一样,不仅让这些水字营的老兵,想到一些阴兵鬼将之类的东西,而且倭人此时的身高极矮,这倒不是后世的中国人编排,实在是这个时候的日本人,个字超过一米四都算是“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了。
“这些小矮子真够顽强的,这样还冲。”吴易搓着手说道,他没有因为倭兵个子矮小而心生鄙夷。但从这悍不畏死的冲锋来说,这群人是值得尊敬的,至少赢得了太湖水豪吴易的认可。
朱大典对日本有所了解,说道:“这里和我们一样,已经打了很久的仗了,刚刚得到平息。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瞧百战之旅,将松江水师研制的大炮搬出来吧。”
“杀鸡焉用牛刀,这时候就用那个太早了,我去会会他们!”吴易见猎心喜,从甲板上跳下,半凫着水,往岸边而来。在他身后,以前的太湖群豪,如今他的下属将官纷纷跳水,朝着岸边杀来。
前面的水字营在三千门大炮的掩护下,在长崎港登陆,很快就摆出在北伐中大放光彩的鸳鸯阵。日本兵则以丟掷手斧和火铳还击,戚继光发明的这套阵法,是为了对付倭寇。倭寇来自日本,战法自然也就沿用了很多日本兵作战的风格。这一回正好撞到铁板上了,水字营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这套鸳鸯阵,比平时还好用不少。
水字营将士分成一个个的小队,刀盾手在前,火铳手居中,长枪手在后。慢慢往前推进,为后面的兄弟腾出地方登陆。
吴易被倭兵的顽强所激,心中一阵激荡,赤着胳臂抽出腰刀,狞笑道:“兄弟们,杀啊,杀光这些三寸丁。”
短兵相接之后,明军人多的优势发挥出来,长枪兵的密密麻麻的枪尖,收割着盔甲覆盖极低的倭兵的性命。这里的人资源匮乏,有的人连衣服都穿不上,更别提盔甲了。
吴易的刀身极厚,在人群中虎虎生风,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周围死在他刀下的倭兵极多,饶是满脸凶狠的倭人,看见这个铁塔般的大汉,也不禁心生惧意。
血水染红了长崎港,吴易持着刀看着一地的尸首,叹道:“可惜了,是群好兵,就是力量悬殊太大了。”
朱大典好笑道:“怎么,你还盼着他们强一点不成?”
“哈哈,卫国公说笑了,末将也就是觉得这些人还算有些悍勇罢了。”
倭兵虽勇,但是无奈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再加上朱大典一点不都吝惜自己的火药和炮弹。几乎是不要钱的倾泻在敌军的阵中,这场仗从开始就注定了是金钱取胜。
水师的首要任务,是迫使日本德川幕府同意被册封,第二个任务就是把两千万两军费打光,这不是省着过日子的时候,江南无数家工厂,还等着水师的订单呢。
朱大典望了望天边,天色还早,挥了挥手说道:“今晚在此扎营,传令下去修筑工事和营房。”
第四百零八章 启用旧将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船只往来如促,海边几个汉子赤着腿在海边抛锚,往来的商船正在运送更多的战备物资到长崎港。
阳光下,海水翻着粼粼光芒,港口内的商户喜笑颜开地将各类物资送到水师营中。以往打仗他们都是被迫缴各种战时税,哪里想到会有一天朝廷打仗,商户也能从中赚钱,而且还是爱国义商,不是发国难财。
枪炮火药、武器盔甲、粮草辎重都是派发给各个工厂,优先考虑那些捐赠了十万两军费的工厂。除此之外,还有些心思活泛,脑子转的快的商户,已经开始承包水师在长崎的建筑工程。得到侯玄演的点头之后,以金陵吴家为首的几个商户,募集了一批壮力,乘船来到长崎建造工事和营寨。
轰轰烈烈的以工代赈,为大明朝解决了战后重建,安治难民这两大难题的同时,还培养出许多的经验丰富的建筑队。稳固了千年的小农经济,正在从根基上出现一条条的裂缝。当百姓不再迷信于耕地和种田,而又更多五花八门的谋生手段,社会的变革也就随之而来。
长崎港之战得胜之后,朱大典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等待着德川幕府的回应。十万大军驻守在长崎,架设好大炮和工事,静待德川幕府的使者或者军队。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武力征服一个不相干的岛国,而是为大明的商人争取到开商的权利,若是贸然进攻,引起整个岛国的同仇敌忾,水师陷入战争泥潭,将会得不偿失。
短暂的平静期内,远征的水师已经开始在长崎港修建简单的驻所,他们z这种“不思进取”的心态,彻底影响到了本来正在紧张观望局势的大名们。甚至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幸灾乐祸,等着看德川家光的热闹。
日本是个鲜有外敌的国家,所以德川掌权之后,为了防止手下的大名叛乱,下令每一个大名藩都只能保留一个城池,其他的都拆除了。而且大名们每隔一年还得在江户住上一年,老婆孩子也只能留在德川的大本营江户。
这样的政策自然引起了这些大名们的不满,已经有很多实力强劲的大名,私下联系长崎港的水师了。对于这些野心家,朱大典一个都没有理会,当然也没有出卖他们。
金陵,长干里,王府门前花团锦簇,越王爷侯玄演不日即将迎娶钱肃乐之女。虽然是侧妃,但是以侯玄演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加上这个侧妃的背景,势必又是一场浩大的婚礼。
王府内人人忙进忙出的打扫院子,剪喜字贴对联,收拾内院新建的一个院落。就算是在书房内,都听到外面吆五喝六的声音,侯玄演又不想制止他们,毕竟这也是一件喜事。
侯玄演嫌府上吵闹,便要带着亲兵前去文渊阁,和几个大学士共商征辽事宜。路上一个驿卒骑马而来,正好在王府门口遇到侯玄演,当即下马,抱拳道:“王爷,水师捷报,卫国公在长崎大胜倭兵,已经站稳脚跟。”
侯玄演让亲兵搬来一个椅子,就势坐在王府门口,招手将朱大典的密信取来,边看边说:“朱大典做的不错,回去之后告诉他,要想让德川家光服软,这一战还不够,还要再打一场才好。要他掌握分寸,既要赢,还不能长驱直入。”
大明还不具备将整个日本纳入版图的能力,并不是国力不够,而是没有基础。强盛如大隋,也栽在高句丽这弹丸之地;不可一世的永乐大帝,也无法彻底平定安南;冷战双雄苏联、美国是何等的强大,越南和阿富汗也是他们的梦魇。大明没有丝毫的恩德布施在日本,更不具有民心基础,想要吞并别人,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最好的结果,就是用武力逼迫德川家族妥协,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掌控日本,不论是谁只要掌控了德川幕府,就是日本的太上皇。就像是后世的清末,当时的中国不是满人的,而是洋人的。而且有了大明这个靠山,日本国内就更没有人可以动摇德川幕府的统治了。
德川家光化身日本慈禧,屈服在水师的武力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他们真的有骨气顽抗到底,那侯玄演也只能选择另选一支大名扶植起来了。只不过那样的话,成本将会高上数倍。
侯玄演在府门前,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身边的亲兵,让他们传给远在岛国长崎的朱大典。
刚想起身前去文渊阁,只见远处一个武官打扮的人,带着几个亲随牵着马赶来。
侯玄演举手遮阳,见那身形依稀有些熟悉,不一会靠近了才看出是蜀国公杨展。
“恭贺王爷大婚,一别三年,王爷风采尤胜往昔啊。”杨展喜滋滋地说道。
侯玄演哈哈一笑,说道:“你们是乘船来的吧?我前几天刚收到信,今儿你就到了,真够快的。”
吴三桂撤兵,杨展趁势席卷陕甘九边,还想更进一步的时候被侯玄演替换下来。仔细想过之后,他也没有心生怨念,而且心底颇有些忐忑。整个川兵系,只有他一个人是侯玄演提拔起来的,其他人都未受过侯玄演的直接统领,而且大小功劳都是自己带他们打的,饶是不算深谙官道的杨展,也有些惴惴不安了。所以当初夏完淳提点他,趁着侯玄演大婚,请奏入京一趟,杨展立刻就答应下来。
杨展含笑说道:“下官乘船到了应天府,上岸之后才发现,现在的官路四通八达,路好走了来的自然就快了。”
侯玄演却好似完全没有这些隔阂,亲热地笑道:“自从成都一别,可不是得有三年了,我听说你已经把四川治理的有声有色,有你镇守西南,我才能高枕无忧,在此迎娶佳人呐,哈哈。”
话音刚落,远处又有一群人奔着王府而来,侯玄演楞了一下说道:“得,今日暂且不去文渊阁了,不知道又是哪一路的老朋友,咱们就在这府上叙一叙旧吧。”
远处的一群人慢慢靠近,侯玄演才发现都是浙江系的将领,侯玄演迎娶钱肃乐的千金,他们自然是要来此庆贺一番的,毕竟现在这些人解除了兵权都是闲职,在家安享富贵也没有什么公务。
孙嘉绩带头,带着一群北伐军旧将,提着五花八门的礼物,吵嚷着赶了过来。
侯玄演心怀大畅,笑道:“孙嘉绩,你是闻道酒味了吧,来的这么巧。”
“下官等人赶着饭点前来拜访王爷,用意昭然若揭,自然是要讨一杯酒喝的。”身边的武将也笑了起来,侯玄演带着他们回到府内,吩咐下去备好酒菜。
侯玄演见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也很高兴,扬声道:“哈哈,干脆把李好贤他们喊来,咱们今日来个北伐军重聚。”
不一会,身在金陵的李好贤带着胡八万、刘勇等几个下属赶来,侯玄演请客一向是很简单的酒菜,好在这些人也不挑剔,一顿饭吃的热闹开怀。
酒过三巡,胡八万的黑脸透着酡红,醉态可鞠地说道:“大帅,你可有点偏心啊,吴三桂和鞑子们逃到了关外,凭什么厚土营和湘兵营可以继续打仗,我们这群人就在后面干看着,大家说对不对?”
李好贤面色一变,刚想呵斥他坐下,侯玄演开口说道:“老子排兵布阵,还要先经过你胡八万的同意不成?”
胡八万讪笑道:“大帅说笑了,标下就是随口一说,嘿嘿,您就当没听见。”
他虽然如此说,但是席上这些被解除兵权的大将,都抬着眼看着侯玄演,最艰苦的战役是他们打的,现在到了形势逆转,却让别人在前面收揽最后的军功,每个人心底都有不满。
杨展身份尴尬,他是川兵营的,和北伐四营向来没什么交集,反倒是和湘兵营曾经并肩作战。他现在就担心侯玄演怀疑他拥兵自重,偏偏今天席上因为一个莽夫的乱说话,搞得气氛有些紧张,杨展不禁如坐针毡。这一刻他想到了蓝玉,想到了胡惟庸,想到了李善长...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侯玄演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笑里藏刀的敷衍过去,而是指着胡八万说道:“蠢货,打仗有什么好的,老子平生最恨打仗,听见炮声心就烦躁。金陵无边的富贵你不知道珍惜是吧,明天你就收拾东西,滚去北平。”
胡八万一听大喜,说道:“大帅,此言当真?”
侯玄演也不想和这些旧部心中存下芥蒂,说真的他并没有怀疑过这些人,在座的除了杨展,根本没有人能发动一场造反。他们是北伐军中威望很高的大将不假,但是侯玄演在军中的威望比他们还要高。
侯玄演高喊一声:“拿笔墨来!”
不一会,一个亲兵捧着一轮砚台和一张宣纸,侯玄演提笔写道:“丽亨,尔厚土营镇守北平,主持征辽,此货心生不满,特遣至你处,着你用他打仗。”
胡八万满脸苦色,哀声道:“大帅,我拿着这么一封信前去,不是铁定要被排挤么?”
侯玄演把眼一横,骂道:“那老子不管,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明天就滚蛋,这封信到不了阎应元的眼前,就治你个谎报军情之罪,到时候军法从事可不容情。”
胡八万心情复杂,欲言又止,被李好贤一把拉下,笑道:“阎将军是何等人物,岂会和你一般见识,到了北平好好打,别给我们烈火营丢脸。”
有了这个先例,在座的大将心思也活泛起来,纷纷透露出也想为国出征的意愿来。
侯玄演早就打算好了,新建的靖北行省四面处敌,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些人也该动一动了,整日养在江南也不是办法。
如今有了讲武堂,基层军官的素质提高,主帅不用凭借人情和威望在军中也能指挥三军如臂指使。所谓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弊端被彻底革除,朝廷可以任意改换将领,不用担心在外大奖拥兵自重。
杨展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人,他们跟随侯玄演南征北战,比自己顾虑少的多,敢说敢要。
侯玄演止住了请战的诸将,按着手说道:“都别喊了,等我和兵部商议一番,然后再通知用得上的人,这次去了靖北不比以往,在草原上凡事都要留心,以往的临阵经验不足取,要多观摩思索。”
靖北还在不断地开疆扩土,草原上的蒙古诸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温水煮青蛙一般地吞并,很多大的部落直接失去了附庸,被他们欺凌的小部落更是头也不回地投入到靖北省中寻求庇护。
朝廷的政策对他们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在哪放羊不是放,进了靖北还不用担心被其他部落征伐。
从山西、陕西前去草原的汉民也越来越多,辽阔的草原虽然不能耕种,但是靠放牧同样可以养家糊口,更何况还有三年免税的巨大诱惑。徐州府、归德府等地受黄河决堤的影响,很多人失去了家园,也都选择前去草原。掘开黄河是一件遗毒无穷的大事,几百年内很难恢复,无数的难民也都心知肚明,去往草原上靖北省安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就需要更多的兵马在草原上守卫这个新建的行省,尤其是北面的满清时常的袭扰,更是令湘兵营不胜其烦。
侯玄演无意间看到一旁闷不做声的杨展,问道:“玉梁,蜀地可有异动?”
杨展见他突然问自己,忙起身说道:“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西南的土司因湘西的事,都有些异样心思,不过我已经派兵前去威慑了,相信没人敢造反。”
侯玄演说道:“没人造反可不是我们的目的,你要帮助彭柱泽,尽快平息各个土司,让西南改土归流是大势所趋,现在我已经彻底腾出手来,再也不能由着他们胡闹了。”
杨展一听大喜,川兵看来也有用武之地了。
第四百零九章 震惊!景祐大帝册封日本国主,竟然遭到此人反对
朱大典接到侯玄演的手书之后,马上开始了备战,他们要等在长崎给前来的倭兵一记重击。
这一下必须把他们打疼,否则战事肯定不会停止,条约也无法签订。
不出侯玄演所料,德川家光根本就无意投降,他把长崎的失利归咎于指挥作战的植村家贞身上,将他剥夺封地,捉拿关押在江户。
尽起全国兵马总计六万人的德川家光,离开江户时对手下的大将说道:“我和我的祖父家康、父亲秀中不同,他们都曾在丰臣秀吉的帐下为臣,我生来就是将军,就是你们跪拜的对象,我的权威不能收到挑战,即使是来自大明的兵马,你们也要给我打败他们!”
江户城中的大将的父辈,大多参加过当年的征朝之战,那时候的明军的威名就让他们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父辈闻风丧胆。
但是看着威势日渐变浓的将军,他们还是选择俯首听命,德川家光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已经将德川的权势发展到最大,将幕府对日本的控制进行到最深的地步。
就这样,德川家光率领着一群心怀忐忑的倭兵,登上了前往长崎的征程。与此同时,他们的对手朱大典,也在给手下灌输这次战役的目的,尽可能多地杀伤倭兵,摧毁他们的自信,才是最终目的。
水字营是很迷信火炮的,尽管这东西让他们备受其他三营的嘲讽,但是毫无疑问火炮曾经带给他们太多的胜利。
这一次跟以往打仗不同,这是前所未有的富裕仗,弹药充足到令人发指,从朱大典的工事布置就看得出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炮口。
长崎港上,水字营和登莱、松江水师的将士们表情轻松,这次远征的难度不大,主要是没有攻坚任务,完全是靠着先进武器和充足的后勤来欺负人来了。
三天后,盛怒之下的德川家光带着他纠集的大军,来到了长崎。
朱大典在大帐内迎接了德川家光派来的使者,酒井信光带着七个亲随武士,一副昂然赴死的模样来到长崎港内,却发现所有的明军看向他的眼光都很奇怪。
大家指指点点,眼中还有笑意,丝毫不见大战将起时的肃穆。酒井心中更加慌乱,脚下差点一个没站稳,这些可恶的入侵者看起来是那么轻松写意,他们真的以为胜券在握了么?
朱大典乐呵呵地说道:“来者可是酒井大将?”
德川家康是个汉文化迷,除了打仗的时候几乎是书不离手,而且一手书法即使放在此时的汉人中也可圈可点。酒井信光作为德川家的“四大天王”之一的孙子,自然也会说汉语。
“正是,我奉将军之令,前来下战书!”酒井信光说完,喊了这嗓子心中稍定,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正是大将风范,酒井信光对自己很是满意。
出乎他预料的是,大帐内的所有敌将听了这话都含笑点头,给酒井信光的感觉,似乎自己不是来下战书的,是来提亲的一样,而且这些人还十分满意。
“哈哈,下什么战书嘛,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无奈贵国总是刀兵相加。也罢,或许是我们景祐大帝下的册封书上,说了要派水师常驻,以保护日本的海岸,你们的大将军家光不是很相信我大明水师的能力。这样好了,咱们再切磋一下,就当是展现一番我水师的实力,你回去之后告诉家光老弟,我这里随时为他大开欢迎之门。”
酒井信光气的差点昏死过去,这个胖乎乎的老头简直是太无礼了,还没等酒井信光开口反驳,胖老头身边一个魁梧将官张口说道:“没错,你回去之后切记要转告家光老弟,我们的火炮很是厉害,和以往你们所见有所不同,让他千万不要靠的太近,可在远处观摩。”
“八嘎!”酒井信光气的连自己的母语都说了出来,身边的亲随虽然听不懂大明的水师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主上的模样,也是一个个怒不可遏。
帐中两旁的水字营卫兵一个个拔刀在手,明晃晃的刀锋让酒井信光冷静了下来,抻着脖子说道:“哼!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朱大典摆了摆手,示意卫兵收刀,笑着说道:“不斩,不斩,绝对不斩,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等你回去之后,我们就正式开战。”
酒井信光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长崎港,却六神无主地走出了敌军大营,身上披红带彩,脖子上被强行系上了一条红绸,上书“中日友好”四个大字。随他而来的亲随,身后的指物旗也被换了,上面写满了“睦邻友善”、“一衣带水”之类的话,大明水师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将他们送了出去。
远处的德川家光看到这一幕,一头的问号,虽说中华是礼仪之邦,但是这也有点太过了吧。
送走了这群下战书的倭人,朱大典神色一正,站起身扬声道:“三军听令!巳时炮击而后开战,此战定要打得他们头破血流。”
所有将官站起身来,抱拳称命,远处的倭兵也越来越近了。
苍凉雄浑的北伐军号角声,第一次在日本的土地上响起,背对着无垠的大海角声传的很远。
对面的倭兵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心慌,这声音就像是海底的巨兽登陆后的低沉的鸣叫,仿佛要一口将他们全部生吞。
从海面的战舰上三千门火炮,到水字营摆在工事前的火炮,松江水师新研制的巨炮在异国他乡第一次展现威力。
巨大的炮声如同九天惊雷不断的炸下,倭兵的阵前被炸的血肉横飞,德川家光这才知道对面说的竟然是真的,他们还提前通知了自己后撤。
“继续轰,打不完这些炮弹,我回去没法交代。”朱大典耳朵中塞着棉花,大声喊道。
持续半个时辰的炮击,让整个长崎都震动起来,长崎岛上遍布石块,被炸起后都化作漫天的碎石,杀伤无数。这恍若天威的攻势,彻底粉碎了所有倭兵的意志,包括德川家光在内....
炮击过后,水字营全军出击,倭兵一溃千里,朱大典及时止住了追击的脚步,沿途被击溃的大名藩纷纷被押到帐中。
朱大典好言抚慰,集中宴请一番后将他们留在营中,然后叫来了出岛上目瞪口呆的荷兰人。
朱大典对脸上惊恐还没散去的荷兰人说道:“劳烦你等前去通报德川家光,前番国书,依然奏效,若是不接受我大明皇帝的册封,我的水师明天清晨就能在江户登陆。”
德川家光带着仅存的几百个残兵败将一路逃到了长门,等到欧力特到来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刚开始的怒火。这一仗让德川家族的实力损失惨重,可以预见其他实力强横的大名,肯定会起异心。再加上眼前强大的敌人,他们那遮挡住海面的舰队,说在江户登陆并不是危言耸听。
而江户丢了,日本或许不会亡国,但是德川势必亡族。
德川家光纵使是三代将军,生下来就在整个日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此刻也不得不低头。
一仗打完,德川幕府的将军家光傲气不在,终于再次派出使节,到长崎港与大明水师和谈。
朱大典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手里的册封书,琉球已经被他们夺了回来,只要德川家光同意其他两条,马上就可以握手言和。
失魂落魄的德川家光,在家臣的陪伴下,亲自来到长崎港。
朱大典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在长崎筑起的高台上,被俘的大名和长崎附近的倭人百姓,亲眼见证了他们的将军跪拜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成为被大明承认并且保护的日本国主。此举迅速引起了日本岛其他人的不满,所有野心家都叫着这是日本的耻辱,造反的大名遍布整个岛国。
很快,返回江户的德川家光就抵挡不住手底下的大名的反噬了,不得已根据册封书的许诺,前去求救。
朱大典派兵登船,直抵江户,登陆之后迅速击溃了周边的造反大名。
德川家光索性破罐破摔,在大明水师的保护下,继续对大名们进行残酷的镇压和清洗。
景祐二年八月,卫国公朱大典完成了侯玄演的命令,整个日本东海岸都在兴建驻所和港口。一个月的时间,日本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明水师严明的军纪,很快就打消了倭人的顾虑,而且大明的商人给他们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商业的发达很快养活起了一大群挣扎在饿死线上的倭人。
至于那些民族荣誉感爆棚的人,也在无情地镇压和实打实的好处面前,选择了沉默。“真香”理论遍布整个岛国,他们在汉风中投降的速度,比水师的炮弹下还快。大明也从带给他们耻辱的入侵者,变成了好师傅、好大哥。
整个日本刮起一股汉风,人人以穿汉服,留汉人的发髻为荣,尤其是日本的上层。当然,获益最大的还是大明的海商,他们拥有了一个日本这样广阔的市场和中转站,无尽的商机和钱财让这里遍地黄金。
眼红到双眼充血的佛朗机人和荷兰人,也来此要求同样的待遇,遭到了朱大典和德川家光的无视,但是有了大明水师的庇佑,他们也不敢前来造次。
德川家光就在这样的氛围中,送别了老朋友朱大典。
江户港口前,德川家光说道:“卫国公就不能多留一些时日么?”
“哈哈,我们的摄政王三天后即将大婚,我是他的旧将,岂能不在。再说了,我与王爷许久未见,正好趁此机会给他请安。”
德川家光一拍手,身后的侍人几十个,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前来:“这都是我献给王爷的大婚礼物,烦劳卫国公为我转交。”
朱大典乐呵呵地答应下来,但是看到后面的满脸白面,好似白无常的日本“美人”,朱大典脸色一变,慌忙摆手道:“这些就不要了吧,王爷他不好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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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登高望远
金陵城中热闹非凡,摄政王大婚举国同庆,侯玄演站在高楼上俯瞰繁华的金陵城。
长干里、乌衣巷,以大块青石铺垫而成的道路,显得很整洁,各条大街规划严整,金陵城街道上的商家井然有序,热闹非凡。
纵使六朝古都,也以今日盛景最隆,一个与众不同的大治之世已经在金陵初露头角。
身后一阵风吹来,混杂着淡淡的香气,侯玄演眉间一动,闻着香气就知道是杨符锦来了。
杨符锦虽未习武,但是自小养生有道,生完孩子之后恢复的也很快,以往高佻苗条的身子变得有些腴润,却更加有韵味迷人了,淡绿色的衣衫衬的整个人清新灵动,那姣好白嫩的脸蛋儿上尽是一片痴意温柔,比以前多了几分娴雅、成熟。
侯玄演转过身,从她怀里接过自己女儿,笑道:“你怎么上来了?”
“小桃儿说想你了,我就带她上来找你喽。”杨符锦狡黠地笑道,只是怀里的孩子分明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倒有七分撒娇的意味。
侯玄演也不戳破,伸手将乖巧可爱的背锅小女儿抱在怀里,侯岐曾亲自给孙女取名,叫做侯婉殊。杨符锦自然不敢反对,只是坚持取了个乳名,叫做“小桃儿”,只有侯玄演知道是因为当初云龙山的桃花开时自己归来的诺言。
抱着自己的女儿,侯玄演有了一种最真实的融入到这个多灾多难又缤纷多彩的时代的感觉,小丫头才几个月大,黑漆漆的眼瞳如墨,小脸粉嫩嫩的十分可爱。侯玄演一边逗她一边说道:“不管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我是真的想治理好这个天下,我喜欢这里的人和风俗,这里的楼台宫阙,这里的诗词歌赋。”
杨符锦不知道为什么侯玄演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是贴心地说道:“夫君一定可以的,锦儿相信你。”说完还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惹得侯玄演哈哈一乐,将娇妻和女儿搂在怀中,看着下面的太平盛世,心中豪情万丈。
打了这么久的仗,死了很多的弟兄,终于将鞑子赶了出去。侯玄演也一步步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但是自己这个势力也要时刻握紧缰绳,不能跑偏了。好在自己年富力强,还有足够的时间掌控这个疾驰的帝国。
秦禾兴冲冲地奔上楼来,听到里面有锦王妃的声音,就在门外高喊:“王爷,卫国公回朝了,就在府前等候王爷呢。”
侯玄演一听,将女儿交给杨符锦,摸了摸娘俩的脸蛋,迈步如飞地走下楼去。杨符锦望着自己男人的背影,眼中全是柔情和满足,这是所有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夫君吧。
王府外宫的大堂内,朱大典端着一杯茶,正在欣赏堂上挂着的字画。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还没看到人影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哈哈,老朱,延之公,在哪呢?”
朱大典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出迎正好撞见侯玄演近来,忙道:“王爷。”
侯玄演握住他的手,笑道:“老朱你一把年纪,还帮我远征东瀛,我这心中不忍啊,好在这一回大功告成,你就留在金陵和我同享富贵,我们才好时常相见呐。”
朱大典心中一动,听说北伐旧将大半已经被解除兵权,唯有水字营和厚土营一个镇守北边,一个防备福建,得以保持旧制。现在王爷这番话?
朱大典和烈火营诸将不同,这个老头一点都不想再打仗了,侯玄演的话正和他的心意。首先他已经封无可封,再往高处就得封王了,而且他的子孙都不做官,反而顺应王爷的国策,下海经商了。功成名就又有的是钱,早就该享受一番太平盛世了,否则拼死拼活打下江山,所为何来。
“王爷所言极是,下官最近时常感觉腰酸背痛,手脚无力,更兼头晕眼花,指挥大军着实吃力。若能回朝与王爷常聚,才算是王爷体恤我等旧部,至于东瀛的事?水字营还要驻守么?”朱大典虽有退意,但是他身为水字营统领,一众手下的事不能撒手不管,必须给他们谋一个好的退路。将来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旧部,照拂后代子孙全靠他们了。
侯玄演笑道:“水字营是北伐老黄历了,烈火营已经归了乡里,同归江浙驻守。水字营全是苏州、金陵、常州等应天府人马,久战他乡,也是时候衣锦还乡了。东瀛的驻军我已经想好了,就让松江水师和登莱水师轮流派人驻守,每隔半年一换,不能让咱们的将士长期待在海外不是。”
朱大典低下头眼中的神色如常,抱拳道:“王爷宅心仁厚,体恤将士,下官替原水字营将士谢过王爷。”
“军中伤残士卒,要好生抚恤,阵亡的英灵,须探知家眷,好生安顿。北伐不易,如今功成不能寒了将士的心。”
朱大典这才放下心来,王爷依旧是那个王爷,跟着他不会受到亏待,反正是功成名就,还贪恋兵权有何用处?现在兵权在手,就跟烫手山芋一样,朱大典这种人精巴不得扔掉才好。
侯玄演拉着朱大典,不有分说将他带到后院的庭院中,吩咐下去备好酒菜要在此和老朱痛饮。
侯玄演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回来,正好赶上我的婚礼,虽说旅途劳累,但是还是要劳烦你为我做一回主婚人呐。”
朱大典喜道:“若是如此,是下官的荣幸。”
“哈哈,上次在苏州,夏允彝那老东西给我来了一套古礼,繁琐至极!他自己倒是过足了瘾,差点没把我们累死,这一回咱们可说好了,从简就行。”
不一会,酒菜上来之后,侯玄演和朱大典在亭中小酌。
“那东瀛的倭人可还算温驯,刚开始那会,下官真以为他们刚烈不屈呢,谁知道打了几场硬仗之后,就彻底改变了。”朱大典细细说起在日本的琐事,侯玄演听得极是认真。
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插嘴道:“那些人向来恃强凌弱,只有你比他强,而且把他打疼了,他才知道厉害。要是咱们比他弱,水师打不过他,现在的温驯都是假的,反手就给你来一个骄狂跋扈。如今咱们的人在日本站稳脚跟之后,我就准备让德川家光那小子,派兵去打朝鲜。”
朱大典点了点头,说道:“景祐元年,朝鲜派兵助清为虎作伥,在山东烧杀抢掠,济南府被他们祸害的天怒人怨。虽说后来李好贤将他们垒成了京观祭奠亡者,犹不解恨。更遑论那些决策派兵的朝鲜官员,还在本国执掌大权,确实该打。”
“我们的将士都是汉人,心是红的血是热的,稍微用些残忍的手段都于心不忍。征服朝鲜他们根本不行。就该让倭兵去打,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凶残,他们才知道疼。
倭人负责出兵就行,我给他们粮草弹药,打下来之后我们再去。从朝鲜、靖北、蓟辽三面合围,鞑子以为跑到关外就没事了,这四年的血仇却不能不报。”
朱大典饮了一口清酒,心中暗道看来接下来的大战还有许多,这样的话水字营的旧部也不用担心了,嘿嘿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和年轻的后生去一争长短了。
“来,王爷,下官敬你一杯。”
第四百一十一章 男人们的浪漫就是一起游西湖、唱军歌
侯玄演忙着婚礼的时候,钱肃乐比他还忙,越王爷的照的主婚人是卫国公,双方媒人也不能太差了。
侯玄演这边就近选了特意来京的蜀国公杨展,大明就这么几个国公都被侯玄演拉去了,钱肃乐只好打到夏允彝头上。
夏允彝一听,正中下怀啊,上次给侯玄演当主婚人,自己表现得体,实指望这次肯定还会来找自己,哪想到等了半天落到了朱大典的头上。夏允彝可不知道自己的繁琐古板对新郎的摧残有多大,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主持的才是最完美无瑕的婚礼。侯玄演不再找自己主婚,多半是怕自己太过辛劳,不好意思麻烦自己吧。
嗯,一定是这样。
自我感觉良好的夏允彝,听到钱肃乐来找自己,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侯玄演跟着大媒人杨展,亲自来到杭州送聘礼,即使是侧妃也给足了钱肃乐面子,与其说这是侯玄演和钱薇的婚姻,不如说这是江浙集团和侯玄演的联姻。这纳征之礼过后,钱薇就是侯家的人了,属于暂时歇在娘家。
钱家大堂内,钱肃乐带着三个弟弟,身穿家居便服,喜气洋洋地将他们迎进府中。钱肃乐的三个弟弟,在后世的历史中,也是殉国而死的抗清英雄,史称“钱氏四忠”。
钱薇带着自己的幼弟钱士年躲在内室,姐弟俩偷偷往外看,侯玄演正在堂中高谈阔论。
到了他这个地位,自然没有什么主客之分,到哪里都是办公场所,非常的煞风景,此时就在指摘杭州的路修得没有苏州、金陵好,甚至还不如扬州。
钱肃乐面色古怪,捏着胡须时不时地干笑两声,此时才知道最怕女婿是顶头上司,真的非常尴尬。
钱士年抬起头,羡慕地说道:“阿姐,你的夫君好威风啊,连爹爹都得听他的。”
钱薇脸色一红,伸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就你话多。”
钱士年捂着脑袋,哎吆一声,正好被进来的钱张氏听到,过来揪住他的耳朵提溜到一旁:“你姐姐看夫君,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钱士年看着羞的俏脸通红的姐姐,对着她做了个鬼脸,钱薇不依地追打起来。
身后不远的钱杨氏看着这姐弟俩,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嘱咐道:“别跑了,小心绊倒了,这段时间你可不能乱跑,好好待在家中,你呀,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行乐,知道啦。”钱薇满不在乎地笑着应了一声,带着弟弟就回内院去了,钱杨氏嘀咕着骂了几句,也转身去看府外,搬运聘礼的队伍还没有完。
“越王爷看来会疼薇儿的,送了这么多东西来,说明他心里还是很在乎的。”
大堂中的侯玄演,已经讲起来当初他在这里冒充孙嘉绩,计赚土国宝,劝降吴胜兆。在杭州城里设伏射杀济席哈,砸死张存仁的旧事,现在想来当真是步步惊心,危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啊。
包括钱肃乐在内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问道:“当初王爷哪来的这泼天的胆子,带着几千人就敢来打杭州,要知道那时候洪承畴的大军可都迫近苏州城了。”
侯玄演叹了口气,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守在苏州一座孤城,肯定挡不住四面来攻的。那时候天下大乱,鞑子南下势如破竹,史可法一天就把扬州丢了,金陵连抵抗都没有,就被赵之龙开城投降了。整个大明心都冷了,蒙元旧事眼看就要重演,我当时就想,做满清顺民是万万不可能的,反正是个死,不如拼一把。嘿嘿,谁知道,到如今侥幸成功。”
堂中的众人都是经历过那个最黑暗的时候的,当时确实普天之下大多绝望了,是侯玄演的横空出世才有了恢复汉统。
侯玄演长叹一声,说起往事心头有些沉重,当初江南遍地的屠杀惨像又涌上他的心头。每次想到这里,他对那些祸国害民的南明官吏的恨意就加深一层。
“我当初曾在军中许愿,有朝一日恢复中原,定要建一座昏庸祸国楼,将史可法、何腾蛟之流置之高阁,让以后的汉家子孙,也知道知道他们的‘功绩’!现在正好国泰民安,是时候付诸行动了。”侯玄演咬牙切齿地说道。
钱肃乐杨展等人心中一惊,这一招也太毒了,被请到楼上的人,只怕要遗臭万年了。这个楼要是真的建造起来,流传的肯定比凌云阁还要广远...毕竟李唐江山是从隋朝打下来的,说到底还是汉人内部的事。这件事可是差点亡国亡天下,被钉在这种耻辱柱上,不难想象会被骂的多惨。
以往的文人墨客,游览大山大川,登这个楼那个阁,都是抒发对故人的赞颂和向往。这个‘昏庸祸国楼’要是建起来了,以后来一个人就要写首诗骂一遍,碰到才情好的还会传颂天下,这一招简直太狠了。
不知道都有谁能“有幸”被请上此楼,在场的人已经开始为他们掬一把同情的泪水了。
侯玄演送完聘礼之后,和杨展出了钱府,笑着说道:“玉梁久在川蜀,想必还没见识过西湖风光吧?”
杨展点了点头,说道:“久闻其名,不胜向往,今天托王爷的福,可以游览一番了。”
侯玄演自从来到大明之后,也没有逛过西湖,匆匆几次来杭州,都是来了就走。正好带着杨展和几个亲随,前去游湖。因为今天纳聘,他们穿的都是便装,亲卫们也化身到人群中,暗暗保护。亲兵们怀中暗揣利刃,警惕地四下打量着,悄悄向彼此打着手势,示意一切无疑。
八月的西湖,阳光不在酷烈,晴朗的天气格外的适合游湖。岸上一排垂柳,根在湖中,倒映着光洁的湖面上,就如同一幅大家的泼墨山水画一般。
侯玄演兴致勃勃上前,只见柳树上系着许多小船,每一艘上都有船家。
随便寻摸了一个年老的船夫,侯玄演问道:“游湖多少钱?”
老船夫年事已高,近来游湖的都找年轻的船夫,他的生意不太好。前些天已经和老伴商量好了,干完1这个月就不干了,听了侯玄演的话不禁笑道:“这位公子几个人呐?”
侯玄演一指杨展,说道:“我们两个。”
老船夫一听只有两个人,稍有失望,脸上还是笑着说道:“两个人三十文。”
侯玄演从怀里一摸,没有带钱,旁边的杨展一摊手也没带。侯玄演摇了摇头,正想呼唤亲兵过来,旁边一个船上的年轻人张口道:“船家,这两位的钱我们帮付了。”说完扔过一串钱来,看样子远远不止三十文。
侯玄演往旁边的船上望去,只见一群年轻的后生,正聚在船中,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西湖的样子,脸上都很兴奋。包括帮他们付钱的这个,所有人身上穿的都是清一色的玄衣青衫,左胸前隐隐绣着“讲武”两个字。
侯玄演饶有兴趣地说道:“哈哈,那就谢过这个小哥了。”
付钱的年轻人看上去颇为英武,皮肤稍微有些黝黑,鼻梁高挺剑眉星目,闻言笑道:“我看你们两位,手掌带茧,分明就是骑马拽缰绳所致,应该是北伐军的前辈吧?”
侯玄演楞了一下,说道:“算是吧。”
对面船上的年轻人一听,大感亲切,纷纷抱拳道:“既然是北伐军中的前辈,不如同来此船,我们一同游湖谈兵论道,岂不美哉。”
侯玄演和杨展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几分笑意,说道:“那好吧,咱们就和这几个后生同游。”
老船夫一听就要将船费返还,侯玄演摆手道:“不必了,一把年纪还出来做活也不容易,今天就当载了我们一趟,早早回家吧。”
老船夫笑了笑,说道:“这位官人说的是,咱们的摄政王爷开海,让我家那几个小子都有了活路,小老儿正准备回家养老呢。”说完喜滋滋地将船系上,嘱咐旁边的人帮他看船,然后登岸回家了。
侯玄演和杨展迈步走上旁边的大船,里面的年轻人纷纷起身,让他们到上首坐好。
“两位前辈,不知道是哪一营的?”
侯玄演随口道:“都待过几天...”
杨展大感有趣,笑道:“我是川兵营的。”
“我叫张小元,我爹是潜象营的,这个是赵耿他爹也是,这几个叫刘青山、宋一清、张乐雅他们的父辈都是烈火营的。”张小元指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给侯玄演介绍起来。
“幸会幸会。”侯玄演抱拳道,这几个北伐二代看上去很合他的胃口,没有一般二代的骄狂放纵,是一群很阳光上进的年轻人。从他们游湖就看得出来,桌子上简单的熟牛肉没有放酒,也没有招妓同游,比以前书院的士子可好多了。
张小元对侯玄演哪个营都待过的经历很感兴趣,追问道:“前辈,您在每个营都待过,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任务在身吧!”
侯玄演挑了挑眉,笑道:“算是吧...”
“那您见过督帅么?”
“督帅?”
“就是王爷啊!我听阿爹说,北伐军中,都这么称呼他。”
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像李好贤、胡八万这些人,就是称呼他为‘大帅’的。”
几个人一听到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顿时热血沸腾,眼神殷切地问道:“您还见过李帅、胡将军呢!”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我和他们挺熟的,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好好努力,将来建功立业不就可以和他们同殿为臣,说不定还能一起喝酒呢。”
几个人肃然起敬,但是也没有贸然询问他俩的名号,只是张小元叹道:“这谈何容易啊,北伐已经结束了,想要建立父辈的功绩难喽。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赶上征辽大胜之前,分配到北平去。”
“若是在征辽中立下功劳,便有可能亲眼见到督帅!”
侯玄演擦了擦汗,嘀咕道:“见他做什么?”
看上去最白净也是最安静的张乐雅脸上突然涌现出一丝自豪,瞪着眼说道:“我阿爹说,督帅当年经常在营中和大家同吃一锅饭,他还和督帅围着一个篝火用饭呢。”
“我将来做了将军,也要这样!”
“对!也这样。”
侯玄演摆了摆手,悻悻地说道:“那时候条件不允许,要不然当了将军谁不想开小灶啊。”
几个年轻人横眉怒视着他,看那副样子,样不是念在他是北伐军前辈的份上,早就将这个屡次对督帅不敬的人赶下船去了。
杨展见状,也不出言,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热闹。看得出侯玄演在讲武堂中的地位,这群人的父辈都是跟着他打江山,将来进了军队,看来王爷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不会止于这一批的北伐军,想到这里杨展不禁心中一动。
侯玄演神色一动,开始将话题引到征辽上,暗中考较几个人的能力。
侯玄演领兵多年,经验丰富,三言两语就调动的这些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兴趣大增。
他们在船中的桌案上,摆阵画图,辽东的地势看来是他们的学习重点,每个人都熟记于胸。而且说起征辽的大小事宜,都有独到的见解,比如说那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宋一清,就对八旗的内部结构和满人习性了若指掌,甚至每一旗的佐领以上的作战风格他都知道。
侯玄演和杨展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和喜悦,后继有人哇!
若是讲武堂都是这般素质,将来的百年之内,何愁国中无将。
接下来侯玄演就和这群讲武堂的后生一道,同游西湖,胸中的畅快可比携美游水大多了。
杨展和他一样,仿佛年轻了十岁,不一会,船中传来几人合声高唱北伐军歌:“
十日扬州血未干,三屠嘉定起狼烟。
遗民泪尽胡尘里,汉儿膝下好河山。
抱腹笑指鼠尾辫,抚掌夸耀汉衣冠。
今日聚众三万万,杀尽鞑虏杀汉奸。
第四百一十二章 给奸佞盖座楼
和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游湖之后,侯玄演和杨展回到岸边,天色已晚,两人在杭州的别院住下,等着明日一早离开杭州。
这次的经历让他知道,讲武堂还是颇为成功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能培养出这种上进的少年,肯定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静谧的秋夜,侯玄演斜倚在床上,一双眼眸睁开,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亢奋。
掀开薄薄的锦被,站起身来,侯玄演披着一件绸衫,来到院中。
半轮新月如勾,挂在天边,满天繁星点缀。
“一勾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十分。”
隔壁房中的杨展,推门而出,赞叹道:“王爷,好文采!”
“呵呵,玉梁你也没睡啊,这却不是我的诗,不过是听人吟诵,我顺便记下了,正应今夜之景。”侯玄演提了提脚下的石子,低着头说道。
杨展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夜不能寐,莫非是有心事?”
侯玄演在院中栏杆上一坐,手抱着膝盖,说道:“也无甚心事,不过是秋夜凄寒,孤枕难眠罢了。你看这满天星辰,恰似如今的盛世,可惜不知道晴空能得几日,古往今来多少的圣明君王、旷世能臣,也只能保一时的大治之世。姚崇宋璟不可谓不贤,无奈和渔阳鞞鼓紧随而来;就像是本朝的张居正,一时救时宰相,难挡大明朝没落到前番境地。想来你我的努力,早晚有一天也会付诸东流,不得不让人感叹呐。”
杨展偷偷看了一眼侯玄演,发现他一脸的落寞,并没有其他表情,说道:“那些故人虽然留名青史,但是和王爷想必还是略显不足,下官在江南待得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如此富贵繁硕,却是史书未曾有过记载的。由此可见,王爷的功绩已经超越古人了。就连今日游湖,都听闻民间和军中对王爷的风评之高,实属古今未有。”
侯玄演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摇着头说道:“是我太急了,这种事强求不来的,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呐。睡觉睡觉...”说完就往房中走去。
杨展一咬牙,凝声道:“王爷!”
侯玄演提了提绸衫,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嗯?”
“川兵营和西川军民,无不感念王爷当年举国援川大恩,但有调遣,蜀中百万人自我杨展以下绝无二心。”
侯玄演盯着他看了一会,杨展的目光并未躲闪,就这样持续了几十声的时间,侯玄演嘴角的肌肉一抽,笑着说道:“行,这句话我记住了。”
翌日一早,侯玄演神清气爽地打了一套五禽戏,就看到杨展推门而出,眼眶稍微有些黑,看来是没有休息好。
“王爷,这么早就醒了。”
侯玄演收招之后,笑道:“习惯了,到了清晨就难以入睡,咱们走吧。金陵那边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杨展应诺了一声,跟这侯玄演来到外面,亲兵已经准别好了马车。
杭州城外,江浙有名望的文武官吏士绅名流,都来相送。侯玄演从车帘中一挥手,浩大的仪仗队开始出发,走了很远杨展往后看,城门口处的人潮还未散去。
王爷在江浙一带,声望之高不逊于钱公啊,这番联姻之后,更是牢不可破。想到这里,杨展越发觉得自己昨晚一时冲动的话,并没有说错。
再看侯玄演,已经抻着头说道:“你看,我来时说了一句杭州的路修得没有苏州好,这路边马上就有匠人做工了。不管何地何事,没有监督是不行的,我看可以派人到处巡查。”
这种事杨展一个封疆大吏,自然不会表态,只是随口附和几句。
回到金陵之后,侯玄演当即招来工部尚书,告知了在金陵修建“祸国奸佞楼”的事。
工部尚书张名振最近风头正盛,全国各地都在兴建基础设施,铺桥修路建厂,讲武堂、医学馆、匠学馆的兴建,都是工部的政绩。如今的朝廷富得流油,以往的工部尚书都得精打细算,现在却可以大手大脚地干。更妙的是,兴建这些东西,非但没有民间的损耗,还变相的相当于让利于民。现在国家的发展已经远远领先民间,也只有王爷这样的人,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张名振怎么也忘不掉,北伐功成,万民期待的侯玄演从北方战区归来,身上竟然穿着破旧的衣服,还说出了那番足以留名史册的名言。为了响应侯玄演的大义,张名振现在的旧官服上,还打了补丁呢。
听了侯玄演的话后,张名振跃跃欲试,当即提出首先就要把郑芝龙摆上去。
侯玄演暗暗摇头,说道:“这个容后再批,现在郑芝龙名义上还是我们大明的官员呢。”
张名振怒道:“这个奸贼几次三番在北伐紧要关头倒戈一击不说,还曾经挟天子以令诸侯,目无法纪纲常,真该千刀万剐。”
郑芝龙虽然该死,但是现在他正和荷兰人火拼,要是贸然出兵胜负尚在两可之间,也就错过了利用他们狗咬狗削弱他们两方的机会。侯玄演仔细凝神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改初衷,说道:“先以史可法、何腾蛟这两个为首,弑君案三个主犯也得排前面,还有路振飞、刘中藻、黄道周、翟式耜、丁魁楚、朱宗藩、吕大器、苏观生...全部请上去。”
张名振心底道:“这都快成了东林名单了,王爷对东林复社的仇恨,还是深啊。”
侯玄演嘴上不停,继续说道:“奸佞奸佞,还有汉奸也要给他们摆好画像和牌位,范文程、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些逃走的,也提前给他们画上,早晚有一天我要生擒了在楼前斩了他们。”
两个人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凑着脑袋商量了一个下午。划拉出来的名单,增删之下,竟然不下百人。饶是如此,两人还是嫌少,决定集思广益,召集群臣继续增加。
张名振意犹未尽地从王府走出,脑中还在查缺补漏,生怕遗漏了一个奸佞。
第二天一早,在金陵城郊的栖霞山下,“祸国奸佞楼”已经开始动工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戴着九旒冕招摇过市
大婚这天,钱肃乐已经带着家眷来到金陵的府中,等待着侯玄演上门迎亲。
迎娶侧妃对一个王爷来说,实在当不得什么大事,要是身体吃得消,一年来上十几个都不算新闻。
但是侯玄演这次迎娶的,是整个江浙,日上三竿之后,侯玄演亲自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就出发了。
金陵朝中,浙江籍的官员很多,而且大多是最初追随侯玄演的一批人。这些人聚集在钱府,给足了钱肃乐这个面子,钱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等看到侯玄演到来,所有人的眼光再也离不开了,只因为他待了一顶冕。
执九旒冕者升,掌冠者降三等受之。九旒冕,是亲王的象征,一般是皇帝、太子或者明初的亲王才能佩戴的。到了后来,亲王们为了避嫌,也没几个戴的了。
本就逾制的婚礼,因为侯玄演的僭越,变得更加不同。李好贤、赵元华这些人面色玩味,看着百官的反应,这一顶九旒冕是他们亲手给侯玄演戴上的。
侯玄演对这些礼节,其实不是很清楚,一大早穿衣打扮时,还吐槽了一番这个帽子非常不方便,戴上之后必须很容易歪,走起路来头都不能大幅度摆动。
莫名其妙被手下坑了,带着一顶九旒冕招摇过市的侯玄演,此时并没有其他想法。
不管什么身份,迎娶新娘时都是很开心的,马上就有一个女子和自己要相伴一生,着实是件令人高兴地事。尤其是不用为了茶米油盐酱醋茶而争吵,没有经济的负担...
后世不知道有多少的有情人,就算到了谈婚论嫁的档口,还是倒在金钱的门槛前,此时的侯玄演感觉自己是很幸福的。
从王府到钱肃乐的金陵别院,一路上挤满了人,到了之后侯玄演下了马车,也没有觉察到众人异样的眼光,兴高采烈地走到府内,将新娘子的凤骄请出。漫天的欢呼声中,带着骄子,折回自己的府上。
拜堂成亲的步骤得到了简化,夏允彝这次有没有特别上心,毕竟这次是迎娶侧妃,规格已经逾矩了,他可不想再进一步。
侯玄演在自家府上,大宴宾客,到处都是南京城中的显贵。今夜的王府,就连犄角旮旯的座位上,都是朝中响当当的大员。
几个国公坐在最中间,卫国公朱大典笑呵呵应酬,杨展和其他人没有见过面,但也相谈甚欢。觥筹交错间,李好贤突然开口问道:“今日王爷大喜,打扮的也着实精神,诸位以为呢?”
欢声笑语的主宾桌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神色各异,气氛突然有些紧张。这厮一句话,搞得欢庆的饭桌,变了味道,偏偏自己还浑然不知的样子,在那里洋洋得意。
好在侯玄演及时出现,举着酒杯,喝的脸色酡红,走过来说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嫌弃我的酒不好喝么?喝喝喝,今天不醉不归。”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起身举杯共敬酒,侯玄演一饮而尽,不一会就摇摇晃晃。
侯玄演真的醉了,军中双肩的疼痛,让靠酒止疼的他养成了酒瘾。今天老朋友到的整齐,一时没控制住的越王爷,到了新房之后凭借着本能,直奔床头而去。
一身红衣的钱薇,在床头静静地坐着,双手规规矩矩地安放在膝上,心里“咚咚咚”的乱跳。鼓动的心脏仿佛要快把厚实的胸膛给撞穿。
突然门被推开,一阵酒味传来,熏得她头昏昏沉沉的,白皙如同葱白的手指却拧在一块。娇躯一缩,两只柔荑也绞紧了。
在家时那笑吟吟的妇人,传授的令人耳红的知识,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就像是临考的考生一般,杂乱的知识无序的涌现,一点头绪都没有。
等了很久,钱薇却没有等到夫君的挑开她的盖头。实在等不及的钱薇偷偷地掀开红缨,只见侯玄演姿势可笑地半仰在床头,醉态可鞠。
钱薇心里的紧张顿时去了大半,看着侯玄演的样子很是滑稽,不禁掩嘴轻笑一声。
想到娘亲的嘱托,钱薇老大不情愿地将侯玄演半拖到床上,羞赧地除去他的鞋袜。
等做完这一切,钱薇的脸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擦干之后她躺在侯玄演的身边。
红烛动情地燃烧着,无奈床上的男人却睡得正香,钱薇偷偷地趴在侯玄演的胸口,细语轻声地叫了声:“夫君...”
叫完之后,自己先臊的不行了,手脚一缩埋头进被窝。
侯玄演隐隐听到有人叫自己,张嘴道:“嗯,喝,来来来....满上,我还能喝..十碗...”
钱薇嘴巴一撇,气咻咻地别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瓜,微微噘起的的尖翘唇瓣粉嫩饱水,光泽柔润动人,可惜身边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醉汉,当真是暴殄天物。
气不过的钱薇转过身去,不一会又翻身过来,伸出丁香颗儿似的细小舌尖舐着侯玄演的脸颊。淡淡绯红从俏颊透出来,雪靥宛若对剖的新桃,侯玄演觉得脸颊有些痒,习惯性地转过身将一具娇躯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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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钱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衣着单薄,浑身是汗的侯玄演从外面进来。
“你醒啦,我让丫鬟进来服侍你更衣。”侯玄演刚刚打完拳,擦了擦脸笑着说道。
钱薇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嫁做人妇,挣扎着爬起身来,说道:“人家……应该着衣起床,伺候夫君,行‘成妇礼’的,我娘亲教过我,人家都记得,就是起晚了。”
侯玄演哈哈大笑,这小妮子到现在还记得推诿责任呢,看来是在家被叮嘱了不下几次。
“她们还教你什么了?”
“还有...没有啦。”
不一会,青鸾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钱薇带来的丫鬟还不熟悉王府的构造,就由这几个先照顾她。
青鸾已经受过几次恩宠,看到活蹦乱跳的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侯玄演瞪了她一眼,笑骂道:“看什么看,昨晚喝多了,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