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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日生     北上伐清txt下载     北上伐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实业兴邦

    姑苏城外彩带飘飘,几行柳树在太湖畔随风摆弄着枝条,新抽的嫩叶青中泛绿,春意盎然。

    往来踏青春游的行客纷纷驻足,侧着头看向远处,千人开道的仪仗队,护卫者一辆马车缓缓驶向苏州城。

    这辆排场奇大的马车中,顾菱儿将帘子掀开,兴冲冲地讲着沿途的风土人情。小萝莉讲的眉飞色舞,只是几个听众都兴趣欠奉,侯玄演干脆直接打了个哈欠,问道:“苏州城快到了么?”

    顾菱儿赌气道:“我下次再也不给你们讲啦!”

    半寐状态的黄樱儿从侯玄演胳臂上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啊。”

    顾菱儿一阵气苦,转过头去生闷气,被侯玄演一把抱了过来。

    车外夏完淳拍马上前,说道:“王爷,苏州到了。”

    侯玄演走出马车,苏州城外已经汇集了一大批人,看到侯玄演的仪仗之后,苏州官员皆面带敬佩。

    王爷出行的仪仗本来就大,尤其是侯玄演还携带了家眷,但是眼前的仪仗还不如当初战时国公,出了亲兵护卫之外,少有那些敲锣打鼓的。

    据说侯玄演倡导战后节俭,金陵百官无不响应,现在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苏州大小官员、吏目、公人几乎全部迎出,侯玄演下了马车之后,立马就被围了起来。

    苏州是他起事的地方,这里几乎遍地都是他的心腹,侯玄演兴致也颇高。转头去看时,夏完淳夏允彝父子已经在一旁上演久别重逢记了。侯玄演印象中一向古板守旧的夏允彝,竟然也不搞那一套虚的,拉着儿子眼泪滴答滴的掉。

    一别四年,征战在外,新婚之夜北上太湖抗清的夏完淳,是真的片刻也没离开过战场。如今功成名就,怎么能不让他父亲老泪纵横。

    带着一行人来到侯府,侯岐增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笑呵呵地把人都迎了进去。

    侯府的后院这才开始忙碌起来,本来以为是家宴,现在变成了满堂宾客。

    一大一小两个王妃被拉进后院,和侯家的几个妇人说话,侯家虽然曾经是江南望族,但是屡遭大难已经所剩无几。侯岐增的夫人带着儿媳夏淑吉还有一个怀孕的杨符锦几乎就是全部的人口。

    黄樱儿进了后院之后,一双眼珠就没有离开过杨符锦隆起的肚子,看得小军医局促不安。

    妙儿在自家小姐的身后,悄悄伸出手,在她后背拧了一下,提醒她不要失仪。黄樱儿压低了声音,嘀咕道:“偏心,太偏心了。”

    杨符锦如今可是全府的保护对象,侯夫人察言观色,笑着说道:“锦儿身子不能常坐,既然已经拜见了王妃,就回床上躺着歇息去吧。”

    黄樱儿张口说道:“慢着。”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她的身上,就连侯夫人都捏了一把汗,杨符锦怯生生地站住,在丫鬟搀扶下不知所措。

    黄樱儿从袖子中掏出一块抹布状的东西,脸色一红,说道:“这是我给孩子绣的小衣服,你拿着吧。”

    “....”

    一对双胞胎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那凤头靴有着无穷的奥秘。这一块抹布...啊呸,这一件衣服可是她们三个的杰作。

    杨符锦心底一暖,接过怎么看怎么像抹布的衣服,眼眶一红轻声说道:“谢王妃。”

    黄樱儿笑道:“都是自家人,叫我姐姐就行。”

    “谢谢姐姐。”

    大堂外的侯玄演那边,可就热闹多了,顾有德和侯岐增一左一右,将侯玄演围在中间。侯岐增拉着侯玄演的手问道:“文渊呐,这次准备待几天?”

    “过来苏州看一看,晚上就启程去松江。”

    侯岐增虽然舍不得,还是说道:“国事要紧,我这吩咐下去给你们准备路上的行礼。”

    顾有德趁机说道:“菱儿那丫头好久没回来了,这次就将她留在苏州待几天,等文渊回来之后,再一起回京吧。”

    侯玄演点了点头,笑道:“当初那么小的丫头,如今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只有太公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见老啊。”

    顾有德年级比侯岐增还大,看上去确实健硕的很,听了这话也不自谦,摸着胡子笑道:“不过是费了些心思,养生有道罢了。”

    侯玄演又和顾有德谈论起海商来,如今苏州的大小商人在顾有德的带领下,几乎都有涉猎海运。

    苏州水陆四通八达,是很好的集散地,而且靠近松江府,随时可以出海。

    顾有德稍微有些不满地说道:“文渊你许了那些红毛番人一年两个月的上岸采购,他们每次来都跟扫地一样,恨不得把整个沿岸买个光。我听说他们的船上,连炮筒里都塞了货物。”

    侯玄演哈哈一笑,说道:“那些红毛叫做荷兰人,他们在东番岛和郑芝龙正打得正欢,能从这里抢点货物已经很不容易了,难免有些吃相难看。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有个最大的问题,再不解决隐患可就大了。”

    顾有德神色一变,说道:“里面说话。”

    侯玄演和他挤出人群,来到内室,顾有德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海商缴纳的商税,足以支撑朝廷运作,形势大好,还有什么隐患?”

    侯玄演叹了口气,说道:“大量的白银涌入咱们大明,可是我们从外面买的东西很少,白银压在商人手里,久而久之就会让银子的变得不值钱了。咱们的商人出去,买回来的都是些香料、胡椒这些东西,不过是满足口舌之欲,花费也十分有限。”

    顾有德在商道一途,已经登峰造极,听了这番话倒是能理解三分。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银子赚到手里,还能是坏事不成。

    “依文渊看,此时应该如何解决?”

    “让商人把手里的钱花出去,建工厂,兴实业。”

    顾有德到现在彻底蒙了,问道:“工厂?”

    “就是规模比一般的大十倍,甚至百倍的作坊。太公,我能有今天,顾家功不可没,这一次我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你们,建第一个工厂!”

第三百八十五章 让利于民

    顾家的产业涵盖太广,几乎所有赚钱的他们都有作坊,顾有德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比如说他们的织布,就仅次于金陵吴家,但是建一个规模巨大的纺织作坊,又显得小题大做,将来能不能有足够的棉花都难说。

    顾有德的脑子里飞快地转动,希望能够领会到侯玄演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在侯玄演有着后世的见识,想起来容易的很,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思维中存在着壁垒。

    侯玄演拿着一个小茶杯,往前一推说道:“比如说这是朝廷水师,我准备把造船、军工配件的生产、铁矿挖掘、冶炼铜铁这些全都下放给民间商人。可以让张三造一根炮管、李四配火药、王五造船,最后交给朝廷,水师拿着这些出海从番人手里夺回更广阔的市场,和多的金银。到时候这些金银交给咱们大明的商人,商人要做大又要雇佣做工的匠人,如此反复才能让白银走上正轨。”

    顾有德恍然大悟,说到底现在的海商获利者仅仅是豪商和他们手下的水手,银子全都流入了商人和朝廷的手中。侯玄演兴建所谓的工厂,就是为了让规模更大,而且让利于民。此举对商人没有什么损失,毕竟规模大了商人的收入只会更高;百姓也可以更多的从中获利,或得更多的谋生手段。

    顾有德眼珠一转,立刻嗅出了其中的猫腻,如此一来四民之末的商人,地位肯定会有所上升。这要是原来,顾有德早就乐的心里开花,但是他现在一心要做皇亲国戚,反倒是冷静了许多。

    自己女婿的国策,自己就算再有钱,也是要支持一下的。顾有德笑道:“这是好事一桩,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作坊。”

    “是工厂。”侯玄演纠正道。

    “我们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工厂,做些什么生意?”

    “开海之初,以船为贵,将来船只的需量将会前所未有的上涨,我看承包船坞不错。”

    顾有德心道,就算是赔上身价又如何,傍上将来皇帝还愁子孙不富贵。

    “好!我们顾家就为你这个姑爷,豁上一回。”

    侯玄演撇着嘴说道:“太公不需说的这般悲壮,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这是个天大的馅饼。”顾有德呵呵一笑,他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的财富,一心以为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呢。

    “北伐四年功成,再取菱儿的名字,这个工厂就叫‘四菱’好了。”

    让利于民,国民同进,还是侯玄演从日本明治维新中学习到的。先扶持起一大批大工厂,让他们带动工商,弱化小农经济,然后就是可以预见的强盛。

    顾有德捧着一个侯玄演亲自提笔的“四菱”招牌,和自家孙女菱儿回到顾家。

    一路上,顾有德频繁地望向后面马车,里面有他的孙女,也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投资。

    春光满面的顾有德,一心以为顾菱儿就是顾家今后的最大依仗,完全没有将手里的招牌放在眼里。

    第二天在苏州的城郊,苏州首富顾家开始建厂,改变就从这一天开始。

    -----

    侯府的内院,杨符锦躺在床上,脸上绽放着满足的笑容。

    他真的在桃花开时,来到了自己身边,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可以见到父亲了。

    侯玄演推门而入,两个小丫鬟就退了出去,杨符锦眼中喜色更盛,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侯玄演上前扶住,坐在床头将她揽在怀里。

    人说怀孕的女人是个小火炉,杨符锦浑身温热,侯玄演柔声道:“怎么样,在苏州住的还习惯么?”

    “嗯,三叔一家待我很好,还将我爹娘接了过来。”杨符锦闭着眼,躺在他的怀里。这样的温柔在云龙山上可没有感受到,小军医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侯玄演轻抚掌中的发丝,感受着怀里小军医的满足和眷恋,心中隐隐有一丝愧意。

    当初金陵谣言满天飞,路振飞、刘中藻暗中挑事,为了安全侯玄演选择将她送到苏州,万没想到还是遭遇了危险。

    外面响起一声奇怪地鸟叫,侯玄演眼皮一跳,摸着杨符锦的后背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睡觉。”

    杨符锦拉住他的手,怯生生地问道:“那你今晚还来么?”

    “哈哈,来,放心吧。”

    侯玄演转身离开,给她轻轻地带上房门,漫步来到庭院中站直了身子,沉声道:“什么事?”

    从暗处走出一个身影,抱拳道:“督帅...王爷,王爷晋封之后,朝中有大臣常有私下聚会,言语间颇有不敬之词。其中有詹事府少詹士、府丞、太常寺卿、翰林院侍读学士、国子监祭酒、国子监司业...”

    侯玄演左臂一抬,示意他无需再念,说道:“将名单交给锦衣卫刘廷,让王祥年配合他,将这些人革去官职。不想做官就让他们赶紧滚蛋,整天假仁假义的恶心人,又有几个是真君子。剖开这群狗文人的心,十颗里有九颗是黑的。”

    大战结束,有的是功勋之臣等着上位,这些人既然心怀不满,正好给别人腾地方。侯玄演之所以同意封王,一来是给手下吃一颗定心丸,二来也是为了试试朝中的百官反应,清除异己。

    大明朝的官,是将中华千年文化中的糟粕,发扬光大钻研到极致的人。抱定了程朱理学的道德大腿,严于律人,宽以待己,脸皮之厚超乎想象。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侯玄演一点跟他们扯皮的兴趣都没有,反正这群贱人收拾狠了就老实了。

    潜象营的探子应诺一声,转身要走,侯玄演突然说道:“且慢,撞船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探子身形一动,扭过身说道:“回王爷,当初那艘船的主人,已经落网。不过无论怎么拷问,这厮都不肯开口。我们已经顺着他身上的银票,摸查到了一些线索,相信很快就可以查清了。”

    侯玄演点了点头,挥手道:“走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阶级斗争

    清晨,侯玄演在小军医的陪同下,耍了一套五禽戏,笑得黄樱儿前仰后合,花枝招展。

    杨符锦在一旁敢怒不敢言,侯玄演笑着赏了她娇臀一巴掌,小声说道:“她脸皮薄,爱使小性,你别惹她,除非你去哄。”

    黄樱儿上前拉住杨符锦的手,笑道:“锦儿妹妹,这个人说你爱使小性,让我来哄你。”

    杨符锦脸上没有一点不悦,嗔道:“姐姐,我们不睬他。”

    侯玄演惊奇地看着亲亲热热的两姐妹,疑惑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说话真难听,走,我们去玩,不睬他。”黄樱儿拉着杨符锦走远了,侯玄演慢慢地穿好衣服,这套五禽戏打完每次都出汗。

    洗漱过后,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侯玄演来到内院,和侯岐增辞行之后,带着随从将往松江府而去。

    侯府门口,侯岐增带着众人前来送行,黄樱儿和侯玄演在马车中做着最后的辞别。

    这时候,远处一骑飞马奔来,亲卫们暗暗摸刀,直到马走近了,才看清是自己人。

    马上小将勒停了奔马,抱拳道:“王爷,刘中藻和路振飞在狱中被杀了。”

    侯玄演跃下马车,脸色铁青,问道:“是畏罪自杀?”

    “被人投毒而死。”

    侯玄演已经可以想象,朝野中此时定是人心惶惶,自己的嫌疑太大了。

    刘中藻和路振飞都是隆武帝时候留下的重臣,当初最受隆武帝宠信的臣子,因为和自己有矛盾,被投入大牢。

    现在他们死的不明不白,隆武旧臣还能不怀疑是自己要大开杀戒,现在朝廷北伐刚刚成功,边境不稳辽东还未拿下,西南也有战火,太需要一个稳定的朝野了。

    侯玄演冷笑一声,我刚刚要下他们的官职,就给我来这么一招。看来这次水师是看不成了,先回金陵跟他们都上一斗。

    侯玄演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个伟人说出“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话来。人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是要不停地斗,不跟别人斗,别人也要来找你的麻烦。

    咬着牙的侯玄演,硬生生挤出三个字:“回金陵!”

    江南的水远比自己想的深,如果他准备改朝换代,和以往的皇帝一样,那么江南士绅绝对会真心拥戴,毕竟他是背靠江南成功北伐。

    但是侯玄演掌权之后的一系列做法,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不是一家一户,而是旧的体制下大部分的既得利益者。这势必引起他们的集体反扑,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反扑。

    金陵城外,早就有徐元宝和洪一浊在此等候,侯玄演刚走就出了这么档子事,让他们觉得有些愧疚。

    侯玄演来的出奇地快,连自己浩浩荡荡的仪仗都没带上,只带了三百个亲兵。

    看到徐元宝和洪一浊之后,侯玄演马不停蹄,直接说道:“去我府上。”

    徐元宝和洪一浊紧紧跟随,你一言我一语,一路上诉说着案子的疑点,什么狱卒的失踪、无人探监无人闯监狱的证据、死的路振飞和刘中藻身上没有受过其他伤害...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这他妈是一场阶级斗争。”侯玄演回到金陵,啐了一口,然后迈步走进这个旧时代的堡垒。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大哥气的说胡话了...”

    “大哥每次生气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莫不是癔症?”

    侯玄演转头一看,自己的哼哈二将远远落在了后面,不满地说道:“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呢,快点跟上。”

    ------

    一个雅致的小院内,垂下的吊兰,挺拔的竹林,两个中年文士在柔软的草皮上席地而坐。远处的夕阳已经落下一半,天色即将暗下来。

    在他们周围,各自有两个堪称绝色的美人儿,一个身穿雪白的锦缎,腰肢婀娜,长发如瀑,光滑浓黑好似镜面。另一个略显丰满,却有着一环细腰,两条长腿,再配上圆润的幼稚脸庞,端的是一个狐媚的尤物。

    两个文士都穿着简单的白衫,言谈举止间透露出一股贵气,那是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一种气度。

    “他从苏州回来了?”

    “没错,清晨刚听到的消息,傍晚就赶了回来,连夫人和随从都丢下了。”

    对面的扑哧一笑,说道:“他以为扶起几个富可敌国的商贾,养出一支横扫天下的军队,就能为所欲为了。哼,神宗皇帝又如何?天启帝也不是消停的主,不让他们说话,还不是乖乖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说起话来云淡风轻,内容却大逆不道,而且完全不背着两个旁边倒茶的女子。

    这两个女人,本来就是他们家族各自培养的,自小教会她们识字、记账、色艺...为的就是辅助主人办一些琐事。在主人眼中,她们就跟自己的手脚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哪有人说话,背着自己的手脚的。

    “可惜的就是刘中藻、路振飞太废物了,还没拔刀就要先喊杀,让他们死都太便宜他们了。”

    “侯玄演杀伐果断,是个人物。当初他用诡计杀了何腾蛟,尽收湖广地盘和兵马;割了黄道周的脑袋送到朝堂;钱塘江使亲兵殿前劈了苏观生。我还以为得天下的非此人莫属。谁知道他竟有这么多的痴想,唉,可惜啊。”

    这句话不知怎的,触怒了他对面的人,怒冲冲地说道:“什么匠人、郎中都能为官,简直就是有辱斯文。五月恩科,断送了咱们多少子弟的仕途,还有那骇人听闻的商税,每一桩丢够他死一万次了。这种人纵使扶起来了,也不过是个朱重八一样的暴君,有什么值的可惜的。”

    “你看你,又急了,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个性子不行。苏州城外那档子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是我,我还没有那么蠢。要杀就杀侯玄演好了,杀一个肚子里的娃娃有什么用。他才二十出头,回来接着能生。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冒家和侯家两个小子指使人做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莫须有的罪名

    越王府上,赵元华脸色铁青,饶是杀人如麻的潜象营创始人之一,也被这次的事气的暴跳如雷。

    当初他立下大功,一手策划了半年,成功将隆武帝从福州救出,从此平步青云。谁知道后来碰到扬州盐商通敌案,让盛怒之下的侯玄演将他连降三级。

    这一回在河间之战中,赵元华以山东巡抚的官位领兵支援,恰逢烈火营败退,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赵元华果断决定下令反击。李好贤不是揽功诿过之人,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侯玄演,赵元华也因此一跃成为六部主事之一的刑部尚书。

    尚书大人的宝座坐了才三天,就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也算得上命途多舛了。

    侯玄演在门口已经听门子说了,知道赵元华在客堂等了半天,带着徐元宝、洪一浊从客堂穿过,赵元华马上迎了上去。

    “王爷。”

    侯玄演见他一脸愧色,轻笑一声说道:“来书房谈。”

    进了书房之后,侯玄演点燃了蜡烛,坐到太师椅上,压了压手说道:“坐啊,都别摆着这幅面孔,这件事错不在你们。但是我丑话说在头里,若是不能及时平息,就是咱们的过错了。”

    “如今朝中人心惶惶,那些被革职的上蹿下跳,宣扬些耸人听闻的言辞,力图保住自己官位不说,还想要改一改朝廷的秩序。”

    侯玄演嗤笑一声,说道:“老子们从南到北,从两广到辽东,打了这么久,才刚刚取胜他们就要跳出来摘桃子了?清兵南下时候,一个个挺老实的,我看就是咱手段太仁慈了。”

    赵元华瞳孔一紧,捏着拳头说道:“王爷放心,我三天之内必查出幕后凶手,给王爷一个交代。”

    侯玄演眼皮子一抹,抬头乜视了他一眼,骂道:“说你没脑子你还不信,还查什么查,这群狗贼打掉一个老实一会,过不了几天就又跳出一个来。如今西南隅顽未平,辽东强敌仍在,东南郑氏潜伏,西北群狼环伺。朝鲜屠城的血仇未报、蒙古派兵助清的大恨没消。我们没有精力跟他们内耗,弑君案才过去几天,是不是潜象营已经沦为捕快衙役了?杀人还得先查案!”

    赵元华挨了一顿臭骂,出门的时候却一改来时的愤恨颓丧,眼神就像是被打磨过得利刃,步履轻盈走路带风。

    得了侯玄演的一番话,就像是卧了一柄尚方宝剑在手,以往不是他这柄刀不快,而是卧刀的侯玄演心怀仁恕。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了束手束脚。

    几次大事被生生耽搁掉的侯玄演,彻底明白了那句文人皆可杀。

    深夜三更,金陵城门缓缓打开,一列列玄衣黑甲,腰悬红缨短刃,手持火铳的奇怪队伍入城。

    赵元华快意无比,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手下,终于可以略窥其全貌。

    这一列足足有千人,一起拱手道:“统领。”

    “王爷当初说过,潜象者,潜时似龙入云、如虎归山,现世便有奔象之力。你们躲在暗处这么久,是时候让世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存在了。”

    詹事府是洪武大帝创造的官职,朱元璋召集四方名儒,汇聚到詹事府中,授予大明罕见的高品官职,为的是宣扬儒学,教化太子亲王。

    这些人熟读四书五经,深谙程朱理学,是地地道道的儒家名宿。后来詹事府成为翰林院的前站,更是精通八股文的进士们更进一步的转运所,侯玄演铲除了衍圣公府,詹事府上下骂声四起,这次晋封王爵更是捅了马蜂窝,这些人不敢明着骂他,暗地里写了不少讽刺诗词小说,夹枪带棒明嘲暗讽。

    詹事府詹士赵世超还有一个身份,他是黄道周的弟子,所以对侯玄演的恨意一直很深。

    夜已深,赵府内灯火通明,卸职的赵世超如今正和往日的几个同僚饮酒。

    客房内甚至还有美人歌舞,都是他新买的歌女舞姬,这些娇娃一个个体态婀娜,长相俏丽,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赵世超凭的自然不会是自己的俸禄。

    赵世超饮了杯酒,叹道:“路大人可惜啊,当初要是没有路大人和刘大人的扶持,就凭侯玄演小儿,北伐岂能成功。可恨捷报刚刚传来,他就痛下杀手,真乃刻薄寡情之人。”

    “侯玄演刻薄寡恩,岂止如此啊,我听说路阁老和侯峒曾还是故交,他杀路阁老即是不忠,也是不孝。”

    “这个人连衍圣公都敢杀,还在乎这些?”

    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突然一声巨响,赵府的前门被人拆解之后,应声倒地。在门口打着瞌睡的门子,惊醒过来就被一柄小刀架在脖子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客堂的大人们酒酣耳热,红扑扑的小脸刚想发火,就看到一群穿着奇怪军服的人闯进了会客堂。舞女惊叫着散去,这些不速之客并不阻拦。

    刘廷明面上是锦衣卫指挥使,暗地里也是潜象营副统领,赵世超天天和他同殿早朝,自然认识。而且当年恩师黄道周的脑袋,就是刘廷送到福州朝廷的。看到他之后,赵世超怒道:“刘廷,你深夜私闯本官的府邸,若是拿不出信服理由,本官跟你没完。”

    刘廷是侯玄演亲兵出身,四年前第一次灭人满门,还心惊胆颤的不敢下手,去秦淮河把侯玄演拉出来壮胆,才杀了钱谦益一家。四年过去了,他早就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冷笑道:“你算什么官?昨儿不是就将你除名了么,要不要脸?”

    赵世超脸色一红,喝道:“就算我等辞官,你又凭什么私闯民宅?”

    “第一,你是被革除的,不是请辞,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第二,你们这些刁民,犯了辱骂朝廷大员,诋毁摄政王的罪过。”

    赵世超和席间同伙面面相觑,壮着胆子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刘廷掐着腰笑道:“莫须有吧....”说完一挥手,道:“全部杀了,拿着脑袋跟头儿请功。”

    与此同时,在金陵各个街道,往日风光的朝廷大臣府邸,上演着同样的剧目。仅此一夜,就有四十个五品以上的官员,被清洗。

    潜象营下手干净利落,百姓的生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刑部大队的抄家人马才奔赴各家。还有些骑墙派,态度模棱两可的官员,被笑吟吟的探子们,请到青龙山下的潜象营老巢衙署喝茶。

    有的人回来了,三缄其口,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有的人一去就没回来,反倒是抄家大队如约而至。

    金陵的百姓们惊讶地发现,今儿的热闹太多了,吃瓜都不知道吃哪一家了。

    江南官员和商人勾结,商人出资助官员高升,而后高官反哺商人,这已经是百年的惯例了。

    就算是侯玄演的崛起,也没有脱离这个俗套,苏州顾家、金陵吴家都是他的早期金库。

    第一天处理完官员,第二天就是和他们来往密切的豪商、士绅。短短几天时间,杀掉的人已经超过了千数,惊恐的商户和官吏开始四处走动。

    陈明遇的门槛都被踏破了,他是内阁首辅,也是一个老实人。厚道的老陈觉得,侯玄演做的太过分了,印象中侯玄演不是这样的人,提着自家院里结的一篮梅子,就来到了侯府。

    侯玄演余怒未消,正在书房中看着一叠叠的密卷,上面全是盘问出来的各种罪状。

    这些罪状是给侯玄演看得,自然没有半分作伪,都是真凭实据。本来以为是借机清除异己,没想到挖出一群蛀虫,真应了那句先砍头再查案,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一个个奸商利用朝廷的规则上的空子,贿赂官员,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偷税漏税、侵吞拨款、中饱私囊,这一切让两世为人的侯玄演有了一种熟悉感,于是更加出奇地愤怒起来!

    金陵的吃瓜百姓们看到的或许是各种公布出来的文告,但是侯玄演看得都是实锤,所以更加生气。

    侯玄演一拍桌子,满脸正气,金刚怒目:“一个个道貌岸然,没想到如此不堪!”

    他的二弟和他同心同德,也是金刚怒目,不过侯玄演激动之下站起身来,倒是坑了兄弟。

    呲溜一声,小玄演从两个红润饱满的唇中脱离,侯玄演顿感下身一凉。

    秦淮河上两朵名花,艳压群芳的陈圆圆和卞玉京衣衫微敞,莹润雪白的肌肤半隐半露,雌伏在桌案下面。好在侯玄演的书房中,铺的是西域来的地毯,轻、软、柔、厚,才没有伤着两人娇嫩的膝盖。

    两个人都是双手背在身后,挺胸昂首,头顶的一缕青丝被侯玄演系在一处,拽的两个人俏颊贴着,不能离开一拳的距离。

    侯玄演起身坐到书房的小床上,伸手一招,陈圆圆和卞玉京脸色一红,以膝盖当腿,慢慢滑了过去,继续未竟的事业。竟然没有牵动发丝呼痛,可见极有默契。

    这时候一个丫鬟推门而入,说道:“老爷,前面客堂来了陈明遇陈大人。这个小丫鬟就是上次给黄樱儿三人解绑的,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人,见怪不怪。

    侯玄演站起身来,素白色的袍子一盖,摸了摸两张俏脸说道:“我去去就来。”

    等到关门声响起,两个人才将手放回,瘫坐在地毯上歇息起来。原来皓腕并没有被绑住,只是侯玄演令她们背着双手。

    秦淮河上的两个老对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果然十分有默契。只是她们忘了头顶的缠绵的青丝秀发,吃痛之下又不得不转过头来,对着脸侧卧,看上去竟好似亲密无间的姐妹一般。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能拿我怎么样?

    侯玄演来到客堂,陈明遇正在欣赏堂上的书画,墙上的书画大都是满朝文武所赠,都是他们亲自写的,没有什么古迹。

    “陈阁老,哈哈,一大早来找本王,所为何事啊?”

    陈明遇见到侯玄演脸色发红,气色蛮好,说道:“不瞒王爷,路振飞和刘中藻在狱中被杀,近来刑部赵元华赵大人办理此案,抓捕凶犯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牵涉的也太广了。再这样下去,朝中人人自危,恐于社稷不利啊。”

    侯玄演一听就知道,这个老实人被人利用了,稀里糊涂就来做说客,要不是侯玄演早就知道他的脾性,恐怕早把他赶出去了。

    侯玄演笑道:“阁老,你说杀得太狠?我还觉得杀得太轻了。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来人,去我的书房...算了,我自己去。”

    侯玄演起身回到书房,陈明遇望着他急匆匆地背影,心道:国公走路如此之快,恐怕是怒火攻心,看来我这趟不该来啊。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卞玉京和陈圆圆吓了一跳,侯玄演走过来把她们解开,给卞玉京披上了个大氅,在各自屁股上拍了巴掌,说道:“下次再敢窝里斗,看我怎么整治你们,去吧。”原来今天这一出,是因为陈圆圆进府之后,遇到卞玉京,两个人冷嘲热讽互相挖苦,被侯玄演听到了,才惩戒一番。

    两个人一起低头,卞玉京的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将陈圆圆恨得牙根痒痒。

    两个人一起敛裙福了一记之后,摇晃着袅娜的身姿回内院去了。

    目送两个人离开之后,侯玄演拿起卷宗,来到客堂,说道:“阁老,你先看看这个。”

    陈明遇不明所以,接过来之后一页页翻看,不一会气的拍案而起:“该杀!真是该杀!没有想到我们朝堂上,竟然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陈明遇走了之后,侯玄演冷笑一声,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让赵元华来见我。”

    门外的亲兵应诺一声,转身去刑部寻人,不一会赵元华匆匆赶到。

    “王爷。”

    “嗯,坐。”

    “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属下不累,站着就行。”

    赵元华这几天快意无比,往日里的隐忍终于爆发出来,这群人给他惹了足够多的麻烦,但是因为侯玄演的仁恕,一直蹦跶到了今天。

    侯玄演捏着眉心,问道:“这几天可有人找你麻烦?”

    “金陵城所有带刀的,都是我们自己人,再加上各个衙门也都在我们手里,王爷放心,没有人敢和我们作对。”

    “嗯,那就好,这一次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们随便杀,我这里称病闭门谢客七天。七天之后,我要在早朝上,看不到任何一个碍眼的身影。”

    赵元华大喜,笑了一声后说道:“王爷放心,属下必不负王爷所托。”

    出了侯府大门,这次带潜象营入城的陈常之凑上前问道:“头儿,怎么样,王爷不会又变卦了吧?”

    赵元华背着手,迈着步子狞笑道:“王爷闭门七天不见客,七天之后,他要看到一个‘众正盈朝’。”

    陈常之暗暗心惊,照目前这个速度,七天还真不是个短时间。看来王爷是被气急了,已经彻底不想看到这些人了。

    刑部马上做出了判罚,路振飞刘中藻被杀案,是针对朝廷的一次重大阴谋,主犯是詹事府赵世超,从犯无数。

    青龙山下,一处院墙比普通院墙高三倍有余的建筑内,是潜象营的衙署所在。

    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内,半扇窗户洒进可怜的一点阳光,江南望族冒家家主冒起宗被吊在半空,一个探子上前问道:“冒起宗,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为何将你抓来?”

    冒起宗的儿子就是冒襄,他只当是自己儿子当初得罪了侯玄演的事,便承认道:“知道,我儿当初冒犯过摄政王,但是已经被惩治过了。王爷将我儿脱光了衣服,绑在闹市一天...”

    探子冷笑一声,斥道:“谁让你说这些了,有人揭举你蓄意谋反,密谋参与毒杀路振飞一事,你可认罪?”

    “这从何说起?我与路老大人交好已久,彼此间视为忘年之交,如何会做这种事。”冒起宗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惊惧起来,儿子的事小,路振飞的案子现在不知道牵连进多少人来,当初弑君案也不过如此,这种事情水深的很,稍微不慎就会家破人亡。

    潜象营探子暗道,这次捉的就是路振飞刘中藻的同党,嘴上却说道:“你还敢狡辩,太常寺少卿谢守元已经将你供了出来,实话告诉你,认罪不认罪你都难逃一死,将这个手印按了,还能保住家人,自己还可以少受皮肉之苦,何乐而不为?”

    冒起宗一看,认罪书上写着自己好友侯恂的名字,看来他们还打算把侯恂也牵涉进来。冒起宗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想让我构陷好友,却是万万不能。”

    探子这才从暗处露出面孔,冒起宗惊奇地发现,一直以来说话老成的探子,竟然是个少年。

    “冒起宗,我这个手段直接的很,但是你还真有可能受不了。”

    冒起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事何等的酷刑,闭着眼睛等待皮鞭老虎凳辣椒水的时候,探子笑吟吟的过来,手掌飞快闪出,冒起宗手臂咔嚓一声,已经脱臼。

    探子过去拿去他的软绵绵的手臂,指尖点了下朱砂,在认罪书上盖上了手印。然后扬起认罪书,在冒起宗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对旁边的手下说道:“好了,冒起宗已经认罪,拖到后院砍了然后去侯府抓人,将侯恂捉来。”

    “无耻!你们无耻!”冒起宗双目充血,疯狂地喊骂,手臂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是啊,您能拿我怎么样?”探子阴笑几声,然后说道:“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叫?去年在侯家庭院,两名官员,三个士绅饮宴,你跟侯恂说过什么,你都忘了么?”

    冒起宗一听,骂声戛然而止,两只眼珠中又惊又惧,心如死灰。当时他们大骂侯玄演,最要命的是他们谈到了侯玄演蓄养女帝的事。

    仅此一条,冒起宗就知道,当天的几个人不会有人幸免了。

    北伐最重要的关头,金陵谣言满天飞,前线军心不稳,要不是侯玄演心志坚定,一心要彻底北伐,恐怕换一个人又要半道而止了。要知道,当年刘裕北伐,气吞万里如虎,也是因为京城有变,匆匆放弃北伐回江南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侯方域与往常一样,在外厮混,现如今这些浪荡公子哥变得更加清闲,因为他们再也不用学八股文了。

    外面的风声传的很紧,好多熟悉的叔伯辈的人,都进了青龙山再也没有回来。

    侯方域自觉仕途之梦破碎,再加上心中怀着惊惧,所以整日流连在秦淮河的楼船画舫中,浑然不知外面的风暴。

    楼里的老鸨和女子,一心要将他当作摇钱树,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已经夜不归宿半个月的侯方域,偷偷溜进府们,左顾右盼发现没有拿着大棒的父亲在门口堵门,这才拍了拍胸口,准备溜回去跟母亲讨些银两,继续去和卿卿姑娘鬼混。按道理说,他宅子里有秦淮八艳的李香君,那可是**中的魁首,虽然不如卞玉京和陈圆圆,但也不是其他行首能够比拟的。

    但是侯方域就是喜欢那种**里无拘无束的感觉,所以照样流连花鸟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回府之后,侯方域渐渐发现情况不对,家里的客堂一片狼藉,倒像是遭了贼人。

    侯方域迈步走进内院,只见自己的几方妻妾正和老娘抱头痛哭。

    这一惊非同小可,侯方域一个箭步窜上前,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侯家和冒起宗一样,只当这次是因为侯方域和冒襄得罪了侯玄演,这才被祸及。侯母怒道:“你还有脸回来,还不是被你害的,侯玄演的人来抓你爹了。”

    侯方域大惊失色,瘫坐在地上,转眼去问自己的妻子。妻子含着泪点了点头,她的意思是确实有人进里面抓自己公公去了,但是看在侯方域眼里,只当是他的事情暴露了。当初他和冒襄找人,将侯玄演怀孕的女人撞进江水中,

    侯方域心中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再看到母亲含恨的眼神,和妻妾哭泣的悲戚模样。侯方域血气上涌站起身来,大喊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杨符锦的事是我做的,我这就去把爹换回来。”

    三个潜象营的探子正好押着侯恂出来,包括侯家女眷在内,所有人都望向刚刚一时冲动的侯方域。

    几个探子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将已经吓得腿软的侯方域扑倒在地,后者的大腿都已经开始痉挛了。

    侯方域纯属是受不了母亲和妻妾们的眼神,想在一群女眷中呈个英雄,反正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拦住自己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在最深处的庭院中修建花草,女眷被拦在外面,潜象营进去拿人,还没有走...

    探子们互相对视,都看到对方脸上的狂喜,这次来抓捕侯恂,本来以为只是个小案子,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这个功劳可着实不小,潜象营中立功之后的奖励大的吓人,而且丁是丁卯是卯,从来没有其他猫腻,立下多大的功劳到手就是多少的真金白银。

    赵元华已经将锦夫人的案子定为一等功,在场的人都能分享整整黄金千两。也就是每人都能拿到三百多两。潜象营费尽心力都没破获的案子,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破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侯方域面无人色,哀叫道:“爹,娘,救我。”

    侯恂怒道:“我们全家,丧在你的手里了。”

    “哈哈,侯公子,别说你的爹娘,就是你十八代祖宗复活,都不一定救得了你了。”

    一个探子一根铁链,拴着这个会移动的黄金三百两,兴高采烈地去报告。对剩下的两个说道:“你们看好犯人家眷,这件事可就不是侯恂一个人的事了。”

    侯方域一路上顺风顺水,属于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出了栽在侯玄演手中两次,几乎全在顺境中度过。骤逢此难,六神无主,眼神涣散。

    摄政王府门前,前来拜访的张煌言被拒之门外,门子很客气地跟他说道:“我家王爷得了大病一场,郎中说了需要休养七天不能会客。”

    张煌言脸色焦急,赵元华和刘廷就像是煮饺子一样,别说七天,再来三天整个官场就空了一半了。

    “烦劳你再去通报一声,我找王爷有急事。”

    门子说道:“张大人,您就别为难小人了,您又不是第一次来王府,哪一次小人不是恭恭敬敬地把您迎进去,给您上最好的茶水。可是这一次王爷千叮咛万嘱咐,小人有几颗脑袋,敢违背王爷的命令。”

    张煌言叹了一声,跺跺脚转身离去,侯玄演避而不见,很明显赵元华的屠杀就是他默许过的。不然赵元华再凶,就像是利刃,从没见过主动伤人的刀。毫无疑问,侯玄演就是那个握刀的人。

    身染重病的侯玄演,此时正在自己的书房中,将奏章一摞摞分列出来,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都被他挑出来,准备交给宫中灵药来处理。

    侯玄演对自己这个小徒弟很满意,她总是能懂自己的心思,作出的批阅和自己心中的想法所差不远。

    抿了一口茶,侯玄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些天的奏章明显减少,大家都在默默地观望。

    这个风云激荡的关口,本来应该上蹿下跳坐视对头门倒霉的马士英,如今却不在金陵。

    江浙道杭州城,钱肃乐府上,马士英亲自来此,操办侯玄演交待下来的事。

    钱肃乐的部将全部都在,算是对马士英来浙的接风,彼此寒暄客气一番后,马士英直言道:“听说贵府千金尚未婚配?”

    钱肃乐略感不悦,他和马士英不是一路人,之所以这么客气,是因为马士英的外甥女现在可怀着侯玄演的骨肉呢。

    年级更轻的孙嘉绩,对马士英的鄙夷难以掩饰,反唇相讥道:“怎么,马大人今日说媒来了?”周围的部将皆面带笑意。

    被认为会恼羞成怒的马士英哈哈一笑,说道:“孙总兵所言不差,马某此次就是做媒而来。”

    人群一阵骚乱,马士英人品如何不算,他的身份明摆着。这样的人做媒,是什么手笔?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面子和排场。

    “摄政王与令媛,真乃郎才女貌,堪为佳配。钱大人,以为如何?”

第三百九十章 坐收渔利

    到了钱肃乐的地位,嫁女儿所考虑的已经不是夫家的人品、学识和财富了。

    北伐军兵马四十万,二十多万是浙兵,侯玄演一纸令下,北伐大将纷纷失去兵权,大批兵马发回原籍,江浙道瞬间成为天下重中之重。再加上此地富庶甲于天下,不管是谁掌权,都不会放任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在浙江拥有如此高的人望。只要钱肃乐还活着,就算他的女儿丑的令人发指,侯玄演也得含泪娶回来。好在钱肃乐的女儿身段苗条,肤色白皙,模样俊俏,虽然比不上陈圆圆、卞玉京这些妖孽,也算得上美人儿一个。而且钱家是几代的望族,教出来的大户千金,和**娇娃又有不同的风味。

    钱肃乐的部下眼色一亮,纷纷露出激动的神情,孙嘉绩更是直接开口:“钱公,此事有利无弊,自古美人配英雄,不是越王爷谁能娶钱公千金。”

    钱肃乐捋了捋胡须,在部下们殷切的眼光下,点了点头。侯玄演需要浙人拥护,浙人何尝不想和自己的督帅更近一步,要知道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北伐四营的战将。

    大堂中一阵骚动,浙江文武大员一起向钱肃乐贺喜,马士英笑的格外灿烂,站起身来说道:“恭喜钱公,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王爷那边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钱肃乐难得地站起身来,客气道:“马阁部远来辛苦,用过午饭再走不迟,来人,去我府上知会一声,今天在的诸位都别走了,去我府上一并用过了再走吧。”

    杭州百官大喜,这可是和上官拉好关系的好机会,马士英惯会做人,自然不肯坏了这些官员的好事。再者说,钱肃乐既然和侯玄演拉上了关系,将来浙江的变动估计不大。这老小子能量不小啊,马士英心中颇为艳羡,心中暗道:可惜我那小灵药不开窍,还不如她表姐,唉,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孩子...

    钱家后院,钱肃乐的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讲这件事告诉了钱薇。

    钱薇脸色红的就像开嘴的石榴,低着头摆弄裙裾,被她娘亲在手上拍了一下,问道:“你倒是说话啊。”

    “这种事做女儿的怎么好意思开口,全凭爹娘做主...”

    钱夫人嘴角一勾忍着笑意,周围的丫鬟也一起偷笑起来,钱薇将脑袋一头钻进被窝,撅着个屁股向后甩手:“出去,出去,你们都走。”

    钱夫人带着一众丫鬟,走出门外,钱薇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张俏脸上写满了羞赧,思绪又回到去年的冬天。他带着一群凶巴巴的大兵,半夜三更敲开了自家大门,甲胄齐身腰悬宝剑,骑着高头大马,威风极了...

    不一会,三个笑眯眯的中年妇人,推开门走进钱大小姐的闺房,开始传授一些高深莫测的知识...

    -------

    金陵王府内一团喜气,侯玄演从未在这个家中待过这么久的时间,一个大户人家男主人就如同是天上的太阳,有了侯玄演这个宅子才活泛起来。

    侯玄演闭门谢客七天,托名养病,实则是放任赵元华的血腥清洗。没有多余的审问,没有屈打成招,这些步骤都省略了,很多人直接埋在了青龙山的山麓中。抄家所得的钱财,堆满了国库,把户部尚书喜得眉开眼笑。大明历朝历代的户部尚书,基本上都是和皇帝扯皮推诿的倒霉蛋,没有比他更阔绰的了,而且如今的陛下还不会挥霍。

    大明朝从万历之后,看似穷的跟孙子一样,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时期比得上明末白银的流入。万历、天启、崇祯三朝,辽东军饷吃的国库空空荡荡,皇帝修个花园大臣就要闹着上吊,其实就在这三朝,大明海外贸易极其发达,流入的白银数目甚至达到了五亿两。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都被商贾、文官、士绅的利益集团瓜分一空,朝廷和北方小民饿死了挤出来的粮食,全都交给了辽东的关宁军,这些大户却连一点商税都不肯交。哪个皇帝敢跟他们收税,朝廷中的文官便要痛骂皇帝、痛骂税监、“据理力争”;地方上的商人、士绅便要唆使一些愚民闹事,聚众打死税监、税吏;非得把妄图收税的人搞得焦头烂额,再也不敢觊觎他们的财富才罢手。

    如今侯玄演兵强马壮,而且还不是皇帝,不用管他们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想闹事?对不起没有机会,这一次的清洗是先杀再抄家,最后定罪。而且是先清理官场,再收拾商贾,等同于先断其喉舌。这些黑心祸国的豪门,几代人苦心积攒的财富,正在被侯玄演吃现成的。

    侯家内院中,几房妻妾在庭院中闲坐,观赏园中的盛开的百花。红的、黄的、白得..各种颜色的花儿争奇斗艳,侯玄演一眼望去,半朵也不认识。地上放着的刑部送来的几箱子最珍贵的珠宝和一个账本,侯玄演翻着账本笑道:“我大明养了两百年的猪,被我们宰了,今天就相当于过年了。”

    他坐在石亭中,旁边空着一个椅子是黄樱儿的位置,其他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即使黄樱儿还在院里乱跑,也没有人坐她的位置。侯玄演如今是王爷的身份,若是没点规矩家中必然乱套。卞玉京望着满院的鲜花,心情大好,俏媚的脸上红扑扑地,望向院中。

    侯玄演笑了笑,伸手将她招了过来,问道:“赛赛,这院中的花你可都认得?”

    卞玉京笑的明媚,一双妙目却不停地去看陈圆圆,满院的女眷,她跟被人处处做小,偏偏在陈圆圆面前要压她一头。陈圆圆恨得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人家卞玉京是自己仰慕当时的国公爷投到府上,自己却是战场上被抢来的。

    “爷,这些花都是名贵物种,寻常难见的,正好奴奴幼时看过一本百花谱,侥幸识得。”这番话说的谦虚,语气中却有着沾沾自喜的小得意。

    侯玄演促狭一笑,从箱子里捞出一个斗大的红宝石,在亭子中熠熠生辉,说道:“赛赛文采风流,不让大家,就以我最喜欢的花作一首诗,合我的心意这个就赏你了。”说完不怀好意地往卞玉京的腰股间乱瞄。

    卞玉京脸色刷的一红,但是为了固宠,也顾不上害臊了。

    走到亭子里的抱起小琵琶,素手一弹,唱道:“

    有花无叶孰与同,开在一轮圆月中。

    教郎流连时有限,为奴缱绻意难终。

    素水雪净歌两瓣,英威灿烂已暗通。

    回首粉啼声声颤,津流丹穴尚残红。

    侯玄演心悦诚服,赞道:“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我有赛赛曲罢词成,真是文雅风流啊。”

    一旁的陈圆圆银牙暗咬,心底骂道:“小骚蹄子,被折了朵后ting花还恁多花样,真是不要脸!”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杀个干净(求订阅)

    七天,侯玄演深居王府,当王府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在家养病的摄政王重回朝堂,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收刀的信号,就连赵元华都开始观望起来。

    侯玄演环视四周,朝堂上的官员已经少了一半,侯玄演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前,脸上丝毫看不出表情,教人无从猜测他心中的想法。

    赵元华可不知道他是这些天闲在家中,“操”劳过度,所以才无精打采。心中暗道王爷真非凡人,杀得南京附近的名门望族几乎一空,现在眼皮都不眨一下。横河桥许家、吴县廖家、华亭沈家、常州孙家...这些家族若不是因为侯玄演的出现,一个个将会在明清两朝富贵荣华,尤其是康熙年间,这几家更是飞黄腾达。

    照例唱喏之后,王祥年急匆匆地想要退朝。侯玄演这才站起身来,殿上群臣的目光瞬时向他望来。

    侯玄演眼皮往下耷拉着,沉声道:“前番金陵官商勾结,侵吞国库,包庇漏税,更可恨的是,还有人趁机制造**,蛊惑人心,罪不容诛。好在有刑部尚书赵元华,秉公执法,才得以让贪官奸商伏法。金陵风气为之一振,官场商场因之激昂,这都是赵元华的功劳。”

    赵元华出班弯腰道:“王爷谬赞了,这都是下官的本分。”

    殿上文武现在都是自己人,仅余的几个骑墙派,混吃等死派也都老老实实。但是看着侯玄演的赵元华的一唱一和,连这些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脸皮太厚了...

    侯玄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经过此事,我明白一个道理,江南吏治民风都存在眼中的问题,若不及时弥补整治,恐怕会有大乱。”

    百官的耳朵倏地一下竖了起来,大殿上鸦雀无声,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侯玄演没有让他们等太久,马上出言道:“刘廷。”

    刘廷正在听热闹,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楞了一下出班道:“下官在。”

    “本王任命你为江南巡抚,兼领风字营五千精骑,巡查整治浙江十一府并苏州府、松江府、扬州府,淮安府。以金陵为例,扶正江南风气,整顿江南吏治,肃清江南商场。在此期间,刘廷凌驾于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三司之上,节制各地军、政、司法大权。”

    刘廷一听,心中砰砰直跳,白皙的面皮上浮现出酒醉般的红晕,拱手领命:“下官必不负王爷重托。”

    嘶~,满殿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原来金陵只是一个开始。

    若不是亲耳听到,谁敢相信这种卷地毯一般的清洗,还要扩散到整个江南。

    散朝之后,侯玄演赶往坤宁宫,想要嘱咐了灵药一番北平兵马的粮饷运输问题,还要督促阎应元做好准备,早日征辽;还有北方刚刚恢复的地方的民生恢复的几个大事,比如说在北方暂且推行的大锅饭政策。朝廷现在有钱,太有钱了,赵元华一个人这几天的创收,抵得上崇祯朝十几年的国库收入。

    相信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多的钱财,从江南各府运来。这些钱财足以支撑征辽的费用,剩下的钱财堆在国库也没有用处,侯玄演决定用之于民。

    坤宁宫,依旧是阴盛阳衰,包括小皇帝在内全是女人。

    侯玄演走在里面,不自觉地紧了紧衣领,灵药咬着笔杆的动作映入眼帘,侯玄演每次看到都会有一丝悸动。

    自己从洛阳带回来的一串珍珠项链挂在灵药修长白皙的颈子上,颗颗莹润圆润,闪着淡粉色的弧光,每一颗都有樱桃大小。更将她映衬的灵气外溢,看一眼都觉得心旷神怡。

    侯玄演竖起食指在唇边,制止了想要行礼的宫娥,慢慢走到她的身后,只见灵药正在批阅一道山西传来的奏章。总督山西、陕西、四川的杨展上奏,侯玄演从军中选拔的一些官吏,到了山西之后,多有被晋商买通的。听闻江南正在清洗的杨展,也想在山西如法炮制。

    满清入关前,山西当地有几个阔绰的商人,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号称巨富。

    晋商在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有明一朝晋商成为大明唯一能与江南商人抗衡的商帮,甚至是一度超过江南商人,冠居整个大明。在明朝时期,山西人和江南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朝堂上的两个巨大的势力,实际上和背后的商人分不开。

    而朝廷中的晋官,也多是晋商扶持资助起来,或者暗中贿赂的。和江南豪商一样,晋商的套路也是如出一辙,养官然后将他们变成自己在朝堂的喉舌、手脚、爪牙。晋商的官员在朝中的势力以及边军的腐败,让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

    一开始这些晋商做的是正规的军火买卖,负责给边关的明朝军队提供物资,也因此富了起来。

    但是明朝边军虽然相比于中央的部队战斗力高强,但是装备更换的实在是慢,这些穷兵和他们背后的穷逼朝廷的购买力已经不能满族晋商对金钱的渴望了,于是他们找上了满洲建奴。

    缺少武器辎重的满洲建奴,如同见了亲人一般,马上就和晋商打成一片。他们把入关打草谷时劫掠的金银财宝,换取晋商手中的铁器、军火、军工、物资粮草、甚至是情报。

    多尔衮入关之后,马上就把他们封为八大皇商,可见多么感激这群雪中送炭的好人。

    身为汉人苗裔,不重汉人之存亡,只顾一家之私,自古图小利忘大义者,莫过于此。

    “这个可以准奏。”侯玄演突然说道。八大汉奸皇商,在后世也是臭名远扬,几乎人人都知道着些王八蛋的光辉事迹。

    灵药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才掩着胸口娇嗔道:“老爷,您怎么来了,还偷偷走到人家身后吓唬人。”

    侯玄演坐到她的桌案前,小巧的凳子被他压的吱吱作响,灵药娇躯纤细,身段苗条,她的椅子是自己专门讨来的,被侯玄演斜着坐起,只用一根腿撑着,还用屁股使劲来回转圈玩。灵药咬着唇珠,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椅子,敢怒不敢言。

    侯玄演拿起朱砂笔,写道:山西大小事务,杨展可自行决断。

    灵药眉头一皱,说道:“老爷,放权过重了吧,川兵可是有十几万哩。”

    侯玄演搁下笔,沉吟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让浙江的官儿去杀晋商,让川兵守好城,杨展是个统兵大将军,干预地方过深对朝廷对他自己都不是好事,老爷你觉得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才少女

    “让浙人去清理山西?”侯玄演默念几句后,却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而且心里也有些担忧:“会不会激起山西地头蛇的反抗,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盘上。”

    灵药斟了杯茶,端在手里,轻笑道:“我的爷这是怎么了,他们手里没兵没将,天下哪有他们的地盘。找个混不吝、手段狠的,带着大军前去,军政一体,不到一个月就杀干净了,封疆大吏不就是这个用处么?”

    “杨展是我任命的三省总督,辖地就有山西,如今他本人带着川兵主力在大同,这时候派个总督去?”侯玄演稍微觉得有些不妥,可能会令杨展寒心。

    灵药将茶举到侯玄演面前,等他抿了一口,重新接回来捧着,这才说道:“老爷,杨展带的兵马是四川本地招募的川兵,并不曾编入北伐军中,他们从四川打到了山西,沿途经过的地方老爷到现在还没去过吧,那里可是陕甘九边呀。

    大将统兵在外,收复这么多地方,您又不曾统帅川兵一天,就算老爷信任杨展,他手下和他攻取的这些地方的官员,就能保证没有不该有的想法么。要知道,上到将官、下到百姓,可没有丝毫恩德布下,陕甘九边加上川蜀,足够枭雄野心萌发了。

    平时还好,若是让他清洗晋商,那些大财主可有的是钱,一个坐拥三省声望又高的大将,要是有了晋商地钱财,爷,出了大同可就是北平。”

    侯玄演眼皮向下,默然无语,一会儿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灵药眯着眼,甜甜一笑:“爷不用犹豫了,川兵回师对您有好处,对杨展也是个好事哩,功成身退安享富贵,不比在外奔波要好。他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大到再进一步就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

    侯玄演晃了晃脑袋,说道:“我家灵药真是个天才,统兵在外运筹帷幄,我都没有这么费心,没想到现在倒要靠你个小东西来给我提醒了。”

    灵药被他一夸,心里说不出的快活,自己上次被他夸赞,还是在皇宫外的时候呢。想起当初坐在侯玄演腿上,学习批阅奏章的日子,灵药大着胆子,慢慢挪动到他的跟前,往侯玄演的大腿上轻轻坐下。

    娇小稚嫩的俏脸一抬,见侯玄演没有责怪,才去掉腿上的力气完全坐在他的怀里。晕着两朵红云的脸颊贴在侯玄演的胸膛上,一脸满足的样子活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儿。

    侯玄演沉思中,手不自觉地抚摸着怀里的少女,脑子里飞速转动,到底派谁前去山西呢?

    首先这个人要有一定的威望,而且手段要狠,不能有妇人之仁。更重要的是,忠心,不说别人,光是把八大皇商宰了,能够获得的财富就足够天下侧目了。

    这样的巨富面前,谁能不动心?侯玄演自问都很难做到,洪一浊倒是够狠,心思也活泛,最擅长抄家。但是他在军中没有资历,很难掌控十万人的大军。大同是重镇,兵力少了绝对不行。夏完淳在军中威望足够,但是他不够狠,在广西自己已经三令五申让他在阵前就把翟式耜解决掉,他还是把人俘虏了送了回来。

    侯玄演思考的时候,就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手中的力道慢慢失去了分寸。

    本来还有些舒服的灵药,慢慢发现自家老爷的手掌力道大了起来。

    侯玄演思来想去,却连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也不想将就着选一个,不一会就想的头都大了。

    突然熟悉的一声“嘤咛”呻吟传到耳朵,侯玄演茫然地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正在作恶,而且看样子用力还不小。

    灵药吃痛的时候,本来打算出言提醒,但是身上的痛感传来,却感觉全身上下一阵莫名的颤栗,被侯玄演赞为天下第一有灵气的眸子比平时还要清明了三分。痛得她仰头张开小嘴,柳腰猛地拱起,全身绷紧不住颤抖,却不肯出发出任何声音。

    灵药眼眶氤氲,氤氲的又何止是眼眶,侯玄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地在她大腿一捏,竟然捏出了少女第一泓清泉。

    老司机侯玄演一眼就看透了玄机,笑道:“天才都是这么怪癖的么?”

    灵药的双眸里笼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迷离水雾,宛若夜里回映着星光的大海。灵药早就明白了这些事情,软轻哼一声:“爷,疼我。”

    侯玄演没好气地将她拉着手提溜起来,十分破坏气氛地说道:“你才多大,现在就疼你岂不是禽兽,不疼你才是真的疼你。”

    天才就是天才,一般的少女此时早就羞不可抑了,估计晕倒都有可能,但是灵药竟然娇笑一声:“那爷怎么办?”一双小手竟然指向侯玄演隆起的袍子,吃吃地笑道。

    侯玄演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忍一忍一会就好了,可能这就是男子汉吧。。”

    灵药今天立了一功,再加上侯玄演对她比往常都要温柔,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说道:“爷,我有办法。”

    侯玄演盯着灵药樱桃小口,和粉色的细嫩舌尖,咽了口唾沫摇头道:“不行,我不是那种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灵药见他语气松软,越发的大胆起来,撒娇道:“不行,我就要!”

    侯玄演坚定的意志坚持了不到三秒钟,马上说道:“好吧,下不为例。”

    灵药一听大喜,突然张开嘴..

    高声喊道:“周玉洁,滚进来,我知道你在外面。”

    侯玄演怔了一下,只见一个腴润丰满的宫装丽人,施施然从外面进来。

    她的脸色红的像是燃着的蜡烛,嚅嗫着请安道:“王爷,药儿。”

    灵药大为兴奋,指着侯玄演说道:“老爷来了兴致,我早就知道你对我们老爷有非分之想,今儿个便宜了你,过来伺候吧。”

    侯玄演大怒,周玉洁是他从鞑子手里救回来的,一直对自己有好感,钢铁渣男侯玄演也时常撩拨她一下,打发无聊的坤宁宫探皇帝的时光。

    “胡闹!”

    灵药不惧反笑:“爷,这个人对你痴迷的很,每次你来她都躲在外面偷看,你真忍心让她给了别人?”

    侯玄演一阵心动,灵药确实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往外送,是中原五绿的绝技,自己可不想学习。

    “这事又不是只能一个人,老爷你说对不对?”

    侯玄演一时间脑子有些乱,听了这话,随口道:“啊?哦对,不是只能一个人。嗯?不是只能一个人?着哇!我为什么派一个去呢,我可以让夏完淳和洪一浊一起啊。”

    想通了这个关节的侯玄演大喜,将灵药抱起在怀里,亲了一口说道:“你又立了一功!”

    爷色渐浓,坤宁宫中侯玄演趴在周玉洁身上。

第三百九十三章 晋商

    四月份的山西太原,湛绿的柳叶摇曳在汾河河畔,杨絮漫天飞舞,这些恼人的白色毛毛,伴着春风尽情的飘。

    远处两队人马在郊外碰头,夏完淳领着湘兵营在四川打了一年,和杨展颇为熟稔。

    “端哥儿,别来无恙。”杨展的语气很是和善,但是神色间却显得有些淡漠,这绝对不是见到并肩作战结下深刻友谊的旧友的脸色。他拉着缰绳的

    夏完淳心知肚明,杨展带兵打到了大同,眼看就要和阎应元一道,开启征辽大业,却被调回四川。换作是谁,都会有些想不通的,他眼皮一抹,笑道:“玉梁兄风采,更胜往昔,来时还听王爷念叨着你,说是很久不见有空最好去金陵见一面。”

    杨展这才有些振奋,追问道:“王爷还说起我了?呵呵,成都一别之后,我和王爷已经两年没见了。”

    夏完淳见自己成功将他引到这上面,继续说道:“这次王爷迎娶杭州钱公的千金,玉梁兄不如去一趟金陵,一来贺喜二来叙旧,何乐而不为呢?”

    杨展苦笑一声,带着川兵撤离了山西,取而代之的是一十三万湘兵。

    太原乃是九边重镇之首,与蓟辽一道构成了防御北方异族的战线,如今更是因为征辽大计,显得举足轻重。

    夏完淳重掌兵权,往日的激情丝毫没有削减,他还是当初那个新婚之夜北上抗清的少年郎。渴望建功立业,征战疆场,尽管这一次他是带着特殊任务而来的。

    洪一浊从一众骑兵中越马而出,看着杨展的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这才转头望着雄壮的太原城,说道:“湘西侯,既然我们已经来,事不宜迟要尽快动手。这些人都是当地豪富,若有抗拒还望不吝相助。”

    “既然是王爷吩咐,我知道了。”夏完淳的语气并不快活,说实话他曾经对潜象营推崇备至,战时各种情报让北伐军如虎添翼,但是北伐之后他们彻底沦为清洗杀戮的机构,有点类似明初的锦衣卫。

    洪一浊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明镜儿一般,他只暗笑一声,脸上却看不出表情,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先告辞了,若有麻烦再来叨扰。”说完拍马就走,身后几百个潜象营探子纵马跟上,在太原城郊扬起一阵尘土。

    山西是晋商的山西,这一点毫无疑问。

    晋商有多厉害?“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北京城还曾流行这么一句话:“京师大贾数晋人“。

    大明朝江南豪商首推徽商,晋商与之相比丝毫不落下风。两者之间也有很多的共同点。

    比如说都是靠大明的“开中制”,利用盐引大发横财。

    所谓的开中制,就是说盐的的生产和开采,是被朝廷牢牢握在手中的,贩卖私盐罪过极大。朝廷根据边防军事需要,定期或不定期地出榜招商。应招的商人必须把政府需要的粮、茶、马、豆、麦、帛、铁等物资,运送到边防卫所,才能取得贩卖食盐的专门执照———盐引。然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支盐,并在朝廷指定的范围内销售。

    晋商还是最会团结起来,有钱一起赚的商人。

    东伙制就是他们的一大创举,起初由资本雄厚的商人出资雇佣当地土商,共同经营、朋合营利成为较松散的商人群体,后来发展为东伙制,类似股份制,这是晋商能够经久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晋商比之江南徽商都不遑多让。

    甚至就连徽商喜欢养扬州瘦马,晋商也不甘落后,搞出一套“大同婆姨”。“扬州瘦马”以体形瘦弱、反显男人雄风为主要特点,“大同婆姨”则丰乳肥臀,以床第媚功高人一等而闻名全国。和扬州的养瘦马者一样,明清时期的大同府县的**们从贫苦农民那里买来清秀靓丽的女孩,除了教授琴棋书画、言行举止外,还让她们从**岁开始,天天坐在酒瓮口上练习女性媚功。经过长期训练使她们的骨盆可以随心所欲的摇摆。

    洪一浊一行人钻进了晋商的天地中,准备好了大闹一番。

    “头儿,从哪一家开始?”一个年少的探子问道,他叫张浩,是嘉定随着侯玄演逃难的两千人之一,当初十二三岁,跟着龚自方到海上做海盗,现如今入了洪一浊的潜象营。

    洪一浊也很照顾这个老乡,没事就将他带在身边,听了这话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要血洗山西,我们就从最难啃的骨头开始,把八大皇商之首范永斗处理掉,剩下的就不足为惧。”

    范永斗的恶名,早在当初北伐没成功时,洪一浊就如雷贯耳。

    要是没有他,满清绝难发展起来,很可能在大明朝的封锁政策中彻底被按死。

    范永斗先是看到了这其中的商机,贿赂官员,买通朝中大臣为他张目。将无数的铁器、粮草、盔甲...等等战略物资,向满州建奴兜售。得到的报酬,就是沾满京畿、辽东、山东同胞鲜血的,满清掠夺的财物。这让范永斗迅速崛起,成为了晋商中首屈一指的豪商。

    山西大同府,地处大明帝国的北郊,与蒙古毗邻,向来都是异族南下的重灾区。

    但是在边界线上,就活跃着很多像范永斗之流的商贾世家,他们在两个你死我活的种族间,游刃自如,靠的就是无尽的钱财。

    范永斗的宅子,一眼望去全是黑色的瓦片,显得古朴庄重,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占地足有半个蔚县大,四千多个房屋组成了这个汉奸的老巢,精致的大宅门接地通天,内有假山、人工湖、还有数以千计的影壁、木雕、砖雕、石雕。

    洪一浊在高岗上,望着让人叹为观止的范府,挥了挥手说道:“这种家抄起来,可不是我们这百十个人能干完的,这他妈的是个大活,无量天尊。”范永斗身为所谓的八大皇商之首,果然名不虚传,还没露面就靠一个院子,就把潜象营的统领给吓住了。

    “头儿,我们怎么办?”

    “快去太原请湘西侯大军。”

    PS:又被阉割了上一章,老规矩

第三百九十四章 道士下山

    满人北撤,范永斗是知道消息的,但是他没有走。事实上不光是他,八大皇商一个也没走。

    晋商讲究“以末致富,以本守之”,这句话刻在了晋商的骨头上,所以大部分晋商都将自己赚来的钱置办土地房产。范永斗可以走,他的地走不了,他的房子、票号、店铺、作坊...走不了。

    满人也乐得见他们不走,毕竟万一他们活下来了,将来的辎重武器粮草,还需要这些人居中与中原交易。

    范家大院内,范永斗的排场虽大,穿得却规规矩矩。黑色的缎袍里罩着一件羊绒小坎肩,已经剃掉的头上,戴上一顶六合帽,遮挡住光秃秃的头顶。身边站着的管家和几个伴当,全都垂首低眉,这些老宅子里的规矩,有的比皇宫还森严。

    外面人心惶惶,整个范家大院都在传,摄政王派来了一个夏完淳,是要清洗山西。

    “老爷,外面传的吓人,说是侯玄演派了个夏完淳来,专为了跟咱们作对。底下的人,心里都藏着事,前些日子东街的孙掌柜丢下铺子自己逃回乡去了。”

    范永斗从旁边的侍女手里接过茶水,眼底丝毫不见慌乱,他是领头的晋商,就是心里滔天巨浪,脸上照样是平静如水,没有这份本事做不到今天的地步。

    “告诉下面的人,少听外面一些泥腿子以谣传谣,山西这块地皮还离得了咱们?”范永斗目光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底下人的脸上惊惶犹在,便笑道:“这天下的官,都是一样的,你见过几个不爱钱的?早先大同的刘知府,号称是两袖清风,还不是被我买住了狗一样的使唤。不怕你官清如水,还抵得过我万贯家财?派人去太原,给我送!一万两不行就十万两,十万两不行就一百万两。”

    老管家的脸色这才有些恢复往常的精明样,说道:“还是老爷有见识,那些官确实没有不贪的。”

    “哼,不贪?那是出的价码还不够。”范永斗的自信来源于以往的成功,他们的行为近乎明目张胆,但是朝中有人,谁也动不得他们。

    ----

    远处的高岗上,洪一浊带着几个手下,俯瞰范家大院。

    周围几个小兄弟,都是新晋的探子,江南清洗如火如荼,赵元华人手不够,把洪一浊手下借调了大半。

    张浩穿着一身短打劲装,皮肤黝黑,海上的生涯最是磨砺人,只有在大海中搏击过风浪的人,才知道地上的安逸。

    夕阳西下,张浩看着沉稳的洪一浊,眼中满满的都崇拜。当初嘉定遗民有两千人,谁不羡慕徐元宝和洪一浊,因为截江救人留在了对岸,从此跟着侯大少开始了精彩绝伦的伐清之路。

    “头儿,你说他们会跑么?”

    洪一浊笑道:“不会,你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宅子,这只是范家的冰山一角。山西的商人喜欢买地,喜欢盖房子,喜欢埋银子,这些东西就像是拴狗的链子,将他们栓牢了。”

    洪一浊说的一点都不差,在他来之前就跟侯玄演做过研究,晋商喜欢放高利贷,喜欢埋银子,这些习性都让他们无法短时间内把自己的财富全部收回来,也就没有人肯放弃金山一般的财富逃往关外。

    “那他们会狗急跳墙,跟我们拼命么?”

    洪一浊和几个探子一齐笑出了声,看着这个新来乍到的小老弟,说道:“和龙象搏斗,至少也得是虎豹,狗就算是急了,最多是疯狗,和我们潜象营拼命,他们还不够。”

    左侧的年纪稍长的探子,畅笑道:“哈哈,差的远呐!”

    张浩一看洪一浊竟然没有斥责自己,还谈兴颇高,不禁有些忘形地问道:“头儿,你能讲讲打仗时候的故事么?”

    旁边几个资深的探子嗤之以鼻,新人就是新人,一点都不稳重。现在可是盯梢的时候,讲故事也太不专业了。他们本能地以为,一向严苛的头儿会大加责骂。

    洪一浊轻笑一声,说道:“打仗有什么好聊的,要是鞑子不来,我情愿一辈子待在山上,跟师父师兄们一起生活,不知道多快活。”

    几个探子脸上的鄙夷还没散去,一听洪一浊真的讲了起来,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慢慢地挪动屁股,不一会聚集到洪一浊的身边,专心听故事。

    “那时候清兵打了过来,到处杀人,几个师兄都跟师傅请命,想要下山杀鞑子。师父说道观虽小,是七百年的香火传承,后山还埋着几辈的尸骨,要留下一个看院的。

    我们师兄弟一共十七个人,谁都不想留下,师父就让我们比试武艺。

    那时候就我年幼,还不懂什么鞑子不鞑子的,也没见过清兵杀人。对我来说,清兵、明军还不都是那样,明军杀起人来比谁都凶。

    那天道观中间比武,师兄们好像都被绑了手脚一般,在没有平日的身手。我那时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精进了这么多,而洋洋得意。”

    周围变得静悄悄的,众人都跟着洪一浊淡淡的语调,好像去到了那个与世无争的道观。

    “师父将道观传下的拂尘,交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带着师兄们头也不回的下山了。那是我也没当回事,以为就凭他们的本事,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没过多久,观里以前的常客,师父的好友嘉定黄淳耀老先生来了,他浑身是血,衣服都已经染成了红色。

    我把他救了过来,给他包扎了伤口,自以为救活了他而开心不已,黄大人却不想再活了。他在墙上写了一行字: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在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

    写完之后,黄大人就自杀了,临死前跟我说师父和师兄们都死在了西城,让我躲起来,去给他们收尸。

    我疯了一般地跑下山去,西城早就被攻破了,满城都是尸首,却没有发现师父师兄的。我趴在地上将三天的饭都吐了出来,一阵脚步声和狞笑传来,我躲在尸体堆中,逃过了清兵的搜查,过去的清兵牵着一匹马,马背上系着几十颗脑袋,他准备去请功。我见到了师父,他的脑袋分外好认,满头白色的头发。

    回山之后,我一把火把道观烧了,跟着嘉定的幸存的百姓,逃到了竹林。”

    接下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早就被编成了各种的话本、戏曲。嘉定乡兵领袖侯峒曾的长子侯玄演死而复生,带着八百乡兵走出竹林,以血涂面杀回嘉定,然后带着幸存的两千人,开始了一段传奇。

    洪一浊讲完之后,笑了笑说道:“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是嘉定人,谁还没有一段血海深仇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说出来,说真的讲出来之后胸中舒畅了不少。”

    晋北的落日余晖,洒在豪绰的范家大院上,将整个天地染成了血色。如果说江南的春风是少女的抚摸,西北的春风,吹得好像要强暴每一个被它“抚摸”过的人一样。

    在山西的官路上,一队骑兵从太原奔赴大同,大风将马蹄扬起的尘土吹出去很远。沙尘中,很难看清这支人马的旗号,但是规模属实不小。

    三天后,整个山西被一件事震动了,湘西侯夏完淳派兵到大同,将晋商领袖范永斗全家活捉。

    从范家大院的地底下,挖出了一千万两白银,三百万两黄金。半个县城大的范府中,搜出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查封的商铺就有几百家。范家的车行马队,足以承担几十万人的物资给养运送,夏完淳如获至宝。

    在范家的院中,绵延几里地的粮仓,分成三十个小仓,每一个都装满了粮食。在仓房中铁器、火药、盔甲应有尽有。

    洪一浊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潜象营摸到府中擒贼先擒王,将范永斗拿下,他真的豁出去了还挺难对付的。和江南的豪商不同,这些人是他娘的军火贩子,手底下的西北汉子又多,不是引颈待戮的主。

    接下来事情就顺利的多了,范家被灭,其他的汉奸以剩下的七大皇商为首,哪还有不明白朝廷意思的。

    与范永斗一向交好的靳良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当地招募了一群亡命之徒,再加上裹挟逼迫着府上的下人,准备往北逃,他们多年经营山西,在北方的道路上轻车熟路,真就逃到了蒙古。

    蒙古察哈尔部热情地招待了这个老朋友,并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大同,湘兵营中,

    夏完淳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你们在做什么?一群百战将士,连一个商人都拦不住么?”

    “将军,靳良玉在当地经营多年,到处都是他的人,唉...我们...他舍弃了大部分的财物,带着细软从下路逃了。”

    有了这个教训,湘兵先是把所有汉奸商人的府邸全部为了起来,甚至有的将整个县城都给围了。

    景祐二年四月十二,湘兵营炮轰王家大院,将王大宇堵在家中,杀得鸡犬不剩。

    四月十五,潜象营将梁嘉宾、田生兰、翟堂三人活捉,在大同闹市凌迟处死。

    四月二十,黄云发在家中自尽,尸体被搬了出来,挂在城头塞满了香料,引腐食众鸟啄撕。

    消息传到江南,侯玄演正在苏州,自己的第一个孩儿将要出生。

    书房内听完探子的汇报,侯玄演一拍桌子,骂道:“十三万抓八个,还跑了一个?察哈尔部送了六千人给建奴助战,这个仇还没报,现在又窝藏我的犯人,简直是找死。告诉夏完淳,将所得的辎重粮食武器自用,免得朝廷再来回搬运。派出几个官儿,把这些折算一下,抵过多少时日的饷银,这些日子就不用往山西运钱粮了。

    至于靳良玉,我一定要让他死在山西,就算活的抢不回来,尸体也要烂在山西。八个汉奸,说好了杀八个,就得杀八个,一个也不少。”

    侯玄演拍桌子怒吼,吓得一旁的潇潇赶忙提醒道:“爷,小声点,别吓着我们锦夫人和肚子里的小主人。”

    “怕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他爹我英雄一世,他就算在娘胎里,也不能被几声怒吼吓到。”侯玄演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声音明显小了下来。潇潇撇了撇嘴,也不打算揭穿他,继续在旁边磨墨。

    侯玄演提笔写道:“蒙元者,汉家之血仇。昔日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祸乱天下荼毒万民,虽被驱除,屡怀歹心。今又收容逃犯,寻衅滋事,着山西都督湘西侯夏完淳,提兵征讨,先血旧恨,再报新仇。”

    侯玄演吹了吹墨迹,让探子送到山西,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山西大同已经开打了。

    逃到关外的清兵,以豪格和阿济格兵力最盛,两个人共同辅佐小顺治。两黄旗和两白旗虽然继续在各自的领军人物带领下撕逼,但是关系缓和不少,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外敌太强了,内斗的土壤也就不那么肥沃了。重新过回苦日子的建奴,时刻怀念中原的花花世界。阎应元在准备征辽大计的同时,满洲建奴也在规划着重新入关。

    一直关心山西局势的范文程,听说侯玄演开始清洗山西,马上进了封折子,劝满清主子们释放察哈尔部的额哲,让他回去带着蒙古人和山西的北伐军对峙。

    额哲是蒙古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汗林丹汗的儿子,林丹汗死了之后,额哲兵败被俘。汗王的继承人被关押在盛京,一直是察哈尔部所有人的耻辱,为了赢回额哲,他的儿子甚至准备举兵反清。实际控制蒙古的满清,立马采纳了范文程的意见,将额哲放了回去。

    忠心耿耿的范文程,又一次帮他的主子解决了一个大的隐患,还能够牵制大同的北伐军,范文程真乃满人之友,汉奸中的魁首!

    察哈尔部重新迎回了他们的王,举族欢腾,这时候怒火冲天的夏完淳已经带兵出关。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兽群

    兴奋中的察哈尔部,迎回他们的王不到三天,喜庆劲还没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局势有些不对。

    首先是他们收留救下的财神爷靳良玉没有他们想象的有钱,其次就是刚刚和满清打了四年的汉人军队,竟然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出关。

    以前的时候,一向是自己这边入关打秋谷,打得厉害了,才有汉人军队来反击一次,这次竟然为了一个逃犯,不宣而战。

    一个低矮的蒙古包内,羁良玉浑身是血,和他的家人缩成一团。

    几个蒙古人在翻着他们带来的几个大箱子,里面除了一些丝绸衣服,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羁良玉嘴巴上几个血泡,强忍着疼痛用蒙语说道:“真的没有了,我带出来的钱都交给你们了。”他们这些晋商长期喝蒙古人进行军火交易,蒙语、满语都略通一二。

    蒙古男人长得很矮,但是块头还算大,撇着嘴用汉语说道:“你骗谁?谁不知道你羁良玉的钱多,几千万两银子是有的吧,你逃命就带这么一点?”

    羁良玉眼前一黑,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忍着说道:“您也知道我是逃出来的啊,这次的朝廷和以往不一样,直接不讲证据上来就要杀人,范永斗都被割成三千肉片了。”

    蒙古人听了之后,用他不是很发达的脑子一想,这个汉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想到自己族人冒着危险,竟然救回一个穷光蛋,蒙古人一脚踹在羁良玉的肚子上,羁良玉猝不及防,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他的小儿子见状,站起来怒道:“你都翻了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打人?”

    羁良玉的原配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宠的跟心肝一样,一听这话,唬的她神色大变,赶忙将孩子揽在怀里,不住地求饶:“小孩子口无遮拦,蒙古爷爷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低矮的蒙古胖子是帐中唯一会说汉话的蒙古人,狞笑着走到羁夫人跟前,一把将羁良玉的小儿子揪了出来。

    羁夫人吓得大声求饶,扑上来想要夺回自己的孩子,蒙古胖子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他下脚极狠,正好踹在羁夫人的心口,这个当初范家的千金如今的羁夫人眼看是活不了了。

    旁边的一个蒙古男人突然怒道:“扎列,你做什么,说好了这个女人给我的。”

    蒙古人揪住被母亲的突然死亡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孩子,残忍地笑道:“我就踹了一脚,谁知道她这么不禁打,趁着现在还是热乎的,你不快点上去享受,跟我嚎什么?”

    胡人性恶,兽性至少占了七分,听了这话竟然真的...

    羁良玉躺在地上,看着他一手资助的蒙古人,心好像被挖走了一般。随着扎列将他儿子的脑袋拧断,羁良玉一口血喷出,死在了这个蒙古包内。

    不远处的大帐内,重回部落的额哲,端坐在羊皮覆盖的座椅上,看着下面的各旗主,察哈尔部共有八旗,和其他的蒙古四十九旗不同,这八旗是没有自治权利的。因为他们曾经是蒙古诸部的大汗,统治蒙古历经六个汗王。

    “察哈尔”为古突厥语,是“汗之宫殿卫士”即大汗护卫军的意思,这一部的蒙古人天生喜欢惹事,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才是蒙古的主人,才是可以重现成吉思汗时候蒙古辉煌的人。

    “我这次回来,首先要为父汗报仇,先把汉人打败,然后消灭掉满洲建奴。”额哲得意洋洋地说道。

    底下的蒙古旗主们面面相觑,我们费尽心思,迎回来一个傻子当我们的王?上首的汗王额哲,看上去很是英武,颇有一点他父亲林丹汗的模样,但是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弱智。

    额哲看着手下的反应,心中一阵鄙视,这群懦夫失去了王之后,越来越孬种了。他在满清的腹地被关押了十一年了,这十一年他整日沉浸在耻辱和痛苦中,受尽了满人的嘲讽和玩弄,心中的戾气冲天。身为俘虏,他当然没有学习过文韬武略,甚至连字都忘得差不多了,十一年的囚禁生涯,足以摧毁掉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还是个少年,那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大敌当前,汗王却是个傻子,察哈尔各旗旗主这才慌了手脚。皇太极征服了察哈尔之后,封额哲为察哈尔亲王,将次女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嫁给了他。按理说他本不该如此不堪,但是随着皇太极的死去,这个察哈尔亲王彻底成为一个笑话。不但他的公主老婆天天给他戴绿帽子,还带着奸夫到家中当着他的面**,寻求刺激。其他的满清王室,更是嫉妒他的亲王爵位,动不动就要羞辱他一番。

    试想一下,羞辱一个亲王可比欺负普通人有成就感多了。后来额哲的儿子造反,让他的地位更加的低,连府上的下人都要对他呼来喝去的,简直如同奴仆一般。

    额哲继续说道:“我在满洲就听说了,满人和汉人打了这么多年,肯定已经两败俱伤。你们没有发现么?现在和当初宋金争斗,铁木真趁势崛起是多么的像啊,这是长生天的保佑,我额真就是下一个铁木真,我们察哈尔,就是下一个大元帝国。”

    额哲忘情地呐喊,底下的旗主们眼都直了,张着嘴巴脑中一团乱麻。

    完了...这下真完了...这不是个蠢人,这是头蠢猪啊。

    “大汗,不管是汉人还是满人,都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那汉人也不像以前一样了,他们的士兵跟当年皇太极的战士一样勇猛,他们的武器可以在百米之外杀死我们的战士和战马,他们的粮食堆得跟山一样高,我们打不过的。”

    额哲恨不得跳起来啐这个懦夫一脸,他在满洲过惯了低眉顺眼的生活,回到蒙古本以为六合八荒唯他独尊,谁知道上来就被手下反驳,晃着手指骂道:“把这个懦夫给我宰了!”

    他喊得跟公鸡打鸣一样高亢,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放肆的大声说话,简直舒服到顶。

    但是额哲想象中的殿外勇士一拥而上,把这个懦夫的狗头剁下来的场景没有出现,所有人看向他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我可是你们的王,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汗王。”额哲手足无措的大呼小叫,他的脸皮涨的跟烤熟的猪皮一个颜色,只能靠着大声怒吼,掩饰心中的惶恐。

    所有人都退出了大帐,额哲看着这一切,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叫道:“回来,都给我回来。”

    被他怒骂的旗主,是他的叔父,出去之后吩咐外面的守卫:“看好他,别让他出来乱说话。”

第三百九十六章 追击

    “弱冠之年凭军功封侯,古往今来唯有冠军侯霍去病能与将军一比啊。冠军侯勒马燕然,封狼居胥,如今咱们出了大同,将军的名号未必比他差了。”

    出了张家口,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夏完淳骑在马上,一身玄色盔甲,配总督剑印,领兵十三万奔袭察哈尔部。兵马如同潮水冲击着绿油油的草原,

    身边的副将是因军功刚刚升任的大同总兵秦泽,此时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一旁由衷赞叹道。草原自古以来就是汉家儿郎博取青史留名的好地方,不知道多少人曾经梦想过领兵踏平这片蛮夷之地。这片草原上的对手换了一波又一波,匈奴、突厥、契丹、鞑靼...但是关内依旧是汉人。

    夏完淳脸上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推诿谦逊,而是扬声道:“昨夜行军到张家口,有南京信使传来王爷书信一封,直言十三万兵将杀不了八个商人,是北伐军从未有过之耻。字字如刀,声声似剑,至今绕在我的耳边。这一回不能雪耻,我们湘兵营往日的功绩也要大打折扣,望诸君与我戮力同心,洗刷耻辱。”

    此言一出,身边的诸将人人不忿,他们并不是输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被冠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刚出塞时的豪情都被搁下,夏完淳身边的将佐都是一脸的悲愤,出了隘口关,塞外呼啸的风已经和关内大有不同,吹在脸上虽然难受但是却并不猛烈,毕竟现在是四月份。

    夏完淳环视一圈,笑道:“诸君,胡风不烈,汉道正昌。此正是我等雪耻建功的好时节,这一回誓要扫清察哈尔,让所有异族知道,跳梁者虽远必诛!”

    湘兵营知耻而后勇的众将在马背上拔剑,举天呼道:“胡风不烈,汉道正昌。”

    远处的察哈尔部,以前驻在张家口以北,出了隘口关就是他们的牧场。现在却在举族搬迁,除了那个失心疯一般,想要横扫汉满两族,统一天下的汗王额哲,其他人都还保留了一丝理智。这个时候跟汉人交手,无异于自寻死路,要知道纵观千年往事,凡是出了关的汉人军队,都猛的不像话。

    阿部乃是额哲的亲弟弟,和兄长不同,他自小在草原上长大,是个地道的蒙古旗主。此时正带着族人往西逃的阿部乃自信地说道:“汉人在草原上待不久,等他们粮食吃完了,就会走了。这里有没有耕地,也没有城池,不是他们的生存的地方。就好像我们的族人不会去到没有草籽和牧场的地方一样。”

    察哈尔部拖家带口,带着蒙古包,赶着马匹和牛羊,往远处逃去。

    夏完淳的大军到达察哈尔部的时候,这里早就空荡荡的毫无人影,只有地上的牛羊粪便说明了这里不久前还有很多的人在。

    夏完淳脸色铁青,面沉如水,站在大旗下一声不发。又被他们逃走了,在他手下逃走了一个羁良玉,就惹得王爷大发雷霆,还给湘兵营带上了无能的帽子。这要是一个部落逃了,夏完淳长叹一口气,说道:“风字营带上罗盘和干粮、水囊灌满清水,随我追杀过去!”

    其他人一听大惊失色,忙道:“不可!风字营一共才五千兵马,如何能追击察哈尔部。将军不可轻敌啊,要知道王爷的嘱托,稳妥啊。”

    一片死寂声之后,风字营的统领大将王行站了出来,抱拳道:“将军,风字营愿追随将军追击,蒙古人已经吓破了胆,他们最好的战士全都在徐州和天津战死了。我们五千精骑,并不落下风,区区一个察哈尔部,不一定还有五千披甲的汉子。而且他们还要保护妇孺,他们想不到我们追击的,此战我们风字营有信心打赢。”

    其他的裨将欲言又止,要是他们全都是骑兵,肯定会跟着夏完淳纵横草原,四处追击。但是湘兵营是步卒为主,而且是山地作战的行家,在草原上并没有优势。

    夏完淳心一横,知道此时不作为,十几万人出关就成了一个大笑话,出来之后踩死一片牧草,就这么样退兵,根本没法交待。

    “我意已决,你等在后面跟上,等我们上去拖住他们。有你们在,也可以震慑其他部落,免得他们趁机合围。”

    草原太大了,而且根本没有城池,在这里一群马背上的民族想要避开你,易如反掌。这也是为什么汉人很少在强盛的时候主动征伐北方的草原,根本就无从下口。

    夏完淳的风字营,一共五千多精骑,纵马追去之后,察哈尔的探子已经报告了他们的旗主们。

    阿部乃汇合了察哈尔部八位旗主,说道:“汉人追了上来。”

    旗主们惊慌不已,阿部乃接着说道:“他们没有多少战马,只有几千人追了上来。”

    旗主们纷纷擦汗,他们虽然还没有和这一届的汉人交过手,但是满人已经骑在他们头上很久了。被皇太极彻底打服的蒙古人,很难相信在他们的草原上战无不胜的满洲建奴八旗兵,会输给关内软绵绵的汉人。北伐才打了四年,他们就被赶回了关外老家。可想而知,这些汉人的实力是比满人强的。蒙古人就算再傻,也知道比满人还强的对手,他们更加打不过。

    “几千人?”一种羞辱感蔓延在这些旗主的心头,几千人就敢追击他们,要知道察哈尔部横扫蒙古的日子,才过去没有多久。尽管林丹汗带着他们和满清死磕这么久,被打的实力大减,但这也不是几千汉人能够抗衡的。毕竟没有交过手,在他们心中汉人还是那些他们打秋谷的对象以及陕甘九边那些天天哗变的饿的皮包骨头的边军。

    “回头跟他们拼了,要是被几千人赶着跑,在草原上将很快没有我们察哈尔部的立足之地了。”有人高声叫道。

    “额尔孔果,你带着老人和孩子继续往西,剩下的人跟我回马,杀光汉人!”

    “杀!”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个不留

    黑压压的战骑慢慢地靠近,察哈尔人已经有十年没有直面这样的局势了,自从满清征服了蒙古草原,这群互相撕咬的野狼就被驯化成了牛羊,在满人的放牧下屈辱却很安逸的生活着。

    用侯玄演的话说,战事起时,安逸就是死亡。

    阿部乃将手里的弯刀横在身前,看着眼前的对手,那一匹匹的骏马上,是清一色黑色的盔甲,汉人军队就是这一点不一样,他们的军服永远都是统一的。草原上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敢出关进草原的汉人,都是最难惹的对手。远有卫青霍去病,近有徐达常遇春,就是不知道两百年过去了,这一伙人是什么成色。

    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盘旋在战场上方的几只雄鹰,似乎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从高空中散去。

    “草原虽大,身后就是我们的老人和孩子,是我们的牛羊马匹,来吧,让我们像先辈那样,屠杀这群只会耕地的汉人吧!”

    扎列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全钢铁叉,领着察哈尔部仅存的七千骑兵风驰电掣,呈弧线型向前奔去。这些人不是察哈尔最强的战士,但是游牧的天性让他们并不怯战,即使面对的是刚刚打赢了满清的军队。

    万马奔腾的场面,真的不逊于殷雷阵阵,天地为之变色。对面的风字营却不为所动,很快马蹄声越来越响,已经可以看到蒙古人弯刀的刀刃了。

    风字营的王行沉声喝道:“还有三百步,抬枪!”

    风字营的骑兵,在马上齐刷刷地将手中的火铳举起,王行当然没空检查他们端枪齐不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两百步,射!”

    砰砰的响声,伴随着枪口的烟,冲在前面的蒙古兵被射下马来。这一轮射击的效果不算特别大,杀伤的人也不算多,但是给蒙古兵心理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次是风字营单独追击,往日里为他们射击的都是并肩作战的步卒中的火铳兵。现在显然是顾不上收起火铳了,王行举起旗子怒喝道:“弃铳,杀!”

    风字营毫不心疼地将火铳往地上一丢,拔出刀策马冲锋,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是双腿一用力夹马腹就已经遇敌。

    短兵相接,骏马嘶鸣,刀枪碰撞,主客相搏,黄沙扑面,血光冲天。

    此间,胜负已分。

    ....

    深绿色的草原上空,残阳将天地渡了一层暗金色,战败者的旗帜散落在地上,尸体仍然保持着温度。

    王行擦了擦手中的刀刃,身边尽是收拢同袍尸体的风字营士卒,他们有着最强的后勤,保证了将士充沛的体力;有着最锋利的武器;最好的草料喂养下的战马;倒下后有最好的郎中,为他们救治。而且他们刚刚把不可一世的满洲人赶出了家园,也因此收获了军心士气。这一支北伐军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一群连胜的人,除非是很重大的决策失误,否则很难被打败。他们的气势已经打出来了,临阵对敌往往能发挥全部的战斗力,而面对他们的敌人,能够有平时的一半就不错了。

    前面的弟兄已经将逃走的额尔孔果和他带领的老弱妇孺带了回来,几个士兵赶着一群面色黯然的察哈尔部的老人孩子和女人,王行见状喊道:“你们押这些人回来做什么?王爷有令,要我们杀尽察哈尔人为徐州战死的兄弟报仇,也震慑蒙古诸部,让他们不敢再收留逃走的汉奸。只要找到羁良玉,将他带回大同杀了,给弟兄们雪耻就行。剩下的蒙古人,一个不留。”

    负责追击的小将脸色一苦,说道:“将军,这都是些老东西和小孩子,手无寸铁,属下..我,下不去手啊。”

    王行板着脸骂道:“放屁,废物东西,你看看这些老玩意,哪一个年轻时没有入关劫掠,这些小崽子长大了也是祸害。你他娘的就是不读书,也该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吧。”说完举刀向前,唬的一众蒙古老弱惊慌地互相拥抱在一块。

    夏完淳骑马过来,阻止道:“王行,你干什么?”

    “湘西侯,这是您说的啊,跳梁者虽远必诛啊。这些人不自量力,竟敢收留王爷亲自点名要杀的汉奸羁良玉,不杀光他们,如何震慑蒙古诸部。”风字营从金陵立军那时起,就是夏完淳带领的,所以夏完淳的话王行还是要听的,乖乖停住了脚步,笑着解释道。

    “不行,你看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我们杀了他们有违天道。”夏完淳眼中多少有一些不忍,尤其是这些蒙古人抱在一块,惶惶若丧家之犬,他们的家中壮年男人的尸体,就躺在旁边的草地上。

    虽然是夏完淳亲自说的,王行还是不服,梗着脖子说道:“王爷那里...”

    夏完淳眉宇间隐隐有一丝怒气,沉声道:“王爷那里,我自然会去说,执行命令吧,将他们带回去。”

    王行看着他年轻的脸庞,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末将领命。”

    这时候一个穿着比一般孩子好一些,脸上白净一些的察哈尔部的男孩,站出来指着拿刀的王行用蒙语吼叫。他身后的妇人一把将他拽了回去,紧紧地搂在怀里,浑身哆嗦。小男孩犹不服气,张嘴就咬,妇人吃痛但是却死死地抱住他,就是不松手,不一会手臂上已经流出了血迹。

    这个小男孩是阿部乃的儿子,本来应该是这个部落的继承人,抱着他的妇人只是他的仆人,小男孩愤怒地撕咬踢踹。

    王行嘴角一扬,轻笑一声,喊道:“李三,他说的什么?”

    李三是范永斗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范家倒了之后,风字营在张家口招募向导和翻译,失去了谋生手段的李三就投入到了风字营中。这种小伙计迎来送往,最是会察言观色,虽然打仗的水平不行,但是那股子机灵劲还在。

    听到王行的话,他站出来说道:“将军,他说‘你们这些汉狗、汉猪,他早晚要杀光我们报仇。’他还说我们这些人是懦夫,不敢杀他们,说他虽然年幼,已经杀了很多汉人奴隶了。”

    王行暗暗点头,一旁的夏完淳也心知肚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叫了那几声,哪里会有这么多内容。但是周围的风字营将士已经忍不住了,人人横眉怒目,无数的眼神盯在小男孩身上,饶是他再顽劣凶蛮,也不过是个孩子,吓得老实下来。

    刚才他的一番怒骂,虽然没有李三说的这么难听,也着实有很多侮辱汉人的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湘西侯,这些畜生留不得啊。”王行说完悄悄往俘虏那边走了几步,见到夏完淳阴沉着脸没有反应,王行眼珠一转,喊道:“弟兄们,杀了这祸害。”

    王行故意含糊其辞,不明说杀谁,愤怒的风字营将士纷纷上前,要将察哈尔部屠杀一空。

    妇人手抱着的男孩,被人揪了起来,熊孩子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勇气,嚎啕大哭却发不出声音。骑士将他随手一抛,王行举刀在半空将他劈成两半。

    剩下的风字营将士开始屠杀俘虏,惨叫声此起彼伏,夏完淳调转马头,带着亲兵离开。

    李三看不惯这样的血腥场面,背着身凑过来说道:“王将军,湘西侯他好像很不高兴。”

    王行盯着夏完淳的背影,心道越王侯玄演和夏完淳年纪相差不大,但是若是由夏完淳来带北伐军,北伐还在梦里呢。

    王行拍了拍李三的肩膀,轻声笑道:“小侯爷到底是个读书人,书生气压住了杀伐心,这可是统兵大忌,我是他的老部下,这个时候应该帮他一把。”说完转头,眼神冷峻:“杀!一个不留。”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帅生啦

    苏州,天气渐渐变得热了起来,几个男人围在客堂,除了侯玄演老神在在地喝茶,侯岐曾、杨恕都焦急地走来走去。

    侯玄演并不害怕,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杨符锦是医学世家,而且是主打温润养生的杨行的闺女,年纪也并非灵药那样的稚嫩少女。

    他所有的妻妾中,生孩子最安全的怕不就是她和黄樱儿了。闷热的庭院中挤满了人,侯玄演胸口微微出汗,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就站起身来加入了来回踱步的队伍。

    这时候一个亲兵来到侯玄演身边,凑近了耳语一番,侯玄演双拳一握,高声叫道:“好!”

    侯岐曾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狐疑地望向自己的侄子,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他,侯玄演讪讪地笑道:“这么好的天气,肯定是母子平安。”

    侯岐曾只当他过于紧张出了洋相,安慰道:“文渊呐,我知道你紧张,第一次当父亲都这样,想当初兄长有你的时候,比你还不堪呢。”

    侯玄演悻悻地点了点头,说道:“三叔说的是。”

    刚才亲兵来报,出征草原的大军首战告捷,一举剿灭了察哈尔,灭了这个曾经是蒙古草原最重要的一支部落。侯玄演心怀激荡,情不自禁叫了出来,摸了摸鼻头低声跟前来报信的亲兵说道:“不可全部撤出,占领草原,告诉夏完淳,我要在察哈尔部的领地上,建一个行都指挥使司。”

    亲兵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侯玄演心情大好。

    先是自己马上就要有了子嗣,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自己的骨血,侯玄演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而且马上就可以开疆扩土,如今的北方可还没有被沙俄占据,就算不能万世永固地留作中华的领土,至少也得给后世留一个“自古以来”的借口不是。

    内院更加热闹,丫环侍婢们进进出出,人人喜气洋洋,侯玄演从金陵带来了自己的两个夫人,也都紧张兮兮地守在门外。

    “你说,我们是多个儿子,还是闺女?”黄樱儿趴在窗口,羡慕地问道。

    顾菱儿板着脸,故作成熟,稍微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要个儿子好了,女儿都是给别人养的,早完都不能陪在咱们身边孝顺我们。不过生个儿子,就怕他不懂事,天天惹我们生气,唉。”

    周围的人见她的小大人模样,都掩嘴偷笑,紧张地氛围为之一轻,就连侯夫人都笑道:“儿子女儿我们都要,你们俩就可劲生就是了,咱们家富裕,养得起。”

    黄樱儿看了看自己一抱粗细的小蛮腰,心底颇为失落,她一个人独霸后宫的时间,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竟然还让被人捷足先登了。

    “哇~哇~”几声嘹亮的哭声传来,外面的人顿时挤向房门,顾菱儿凭着身体小的优势,钻到前面,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侯玄演也闻声赶来,产婆出来后喜滋滋地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成功诞下一个千金。”

    后面的侯岐曾和杨恕神色一黯,唯有侯玄演依然兴高采烈地说道:“锦儿怎么样?”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侯玄演更为开心,进房之后,就看到面色苍白的杨符锦。

    此时正望着自己女儿的杨符锦,本来没觉得什么,见到侯玄演近来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母女平安,这是天大的好事,还哭个什么劲。”侯玄演一看顾不得小的,先上前柔声安慰道。

    “疼...”

    小军医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委屈,听得侯玄演心头一软,握着她的手说道:“刚开始都疼,睡一觉就不疼了。”说完就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心中既然有些紧张起来。

    谁知道刚起身,就被杨符锦拽住了袖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侯玄演哭笑不得,这位主狠起来,连自己刚生的女儿的醋都吃,反正那个闺女正被一群人围着,也不差自己一个。

    侯玄演的几个妻妾没有人会抱孩子,要么是擅长琴棋书画的才女,要么是武艺高强的将门虎女,还有比闺女大不了多少的小萝莉。侯夫人笑呵呵地抱起孩子,教她们如何抱,就连杨符锦都抻头探脑的往里看。

    侯玄演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心底暖洋洋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真心的笑容。

    ------

    苏州的城门外,不停地有飞马奔出,摄政王诞下一女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金陵的齐国公李好贤府上,一群人赤膊裸臂,正在院中喝酒。在座的都是登州府随他南渡的汉子,如今功成名就,常聚在一块饮酒。

    外面一个将官打扮的汉子,身穿的五军都督府的官服,闯进来之后大声道:“大哥,督帅他生了。”

    胡八万叫道:“放屁,大帅一个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就生了?”

    胡八万自以为抖了个机灵,谁知道大家都不睬他,纷纷站了起来。

    李好贤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按,急切地问道:“少废话,生了个什么?”桌角淅淅沥沥地滴下,原来这一按之力,已经将壶底按碎。

    “是锦夫人生了,生了个女娃。”

    ....

    “唉!”李好贤长叹一口气,脸色有些失望。

    “大哥不必唉声叹气,现在大帅不用到处打仗了,天天闲在府上,那还不整天生孩子玩,早晚有个儿子。”

    不远处的马士英府上,马士英正在书房中整理各地递交的户籍册子,一个青衣小厮进来,说道:“老爷,苏州传来消息,锦夫人生了个女儿。”

    马士英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看不出表情,继续低着头整理,淡淡地说道:“知道了,退下吧。”

    等小厮把书房的门关上之后,马士英颓然坐到座椅上,跌足叹道:“可惜啊,可惜!”

    杨符锦是她的外甥女,指着自己的女儿怀孕,八竿子还打不着。随即他就振作起来,叫道:“将管家喊来,我要准备一份厚礼,送到苏州侯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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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介绍:
遗民泪尽胡尘里,汉儿膝下好河山。
今日聚众三万万,抚掌夸耀汉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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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上伐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上伐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