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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日生     北上伐清txt下载     北上伐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碎壶

    应天府龙潭古镇,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金陵吴家出资修建的港口,即将在此通船使用,从金陵的龙江船坞中,生产出的商船一艘艘停泊在港口,上面一早就堆满了各种的货物。大抵是江南的丝绸、瓷器,装在堆满草料的箱子里,这些是东西在江南或许不算值钱,一旦出海件件都是天价。

    从龙潭港出发的商船,可以直抵吴淞江所,然后在水师的护佑下出海。从此金陵一带沿江的地方,再也不用将货物运到松江府再出海了。

    吴济坤红光满面,跟许多前来看自家商船出海的海商们相谈甚欢,他的眼光不时地往西瞥去,似乎在等待什么。吴家这一次出血本,建成的港口并不是自家的产业,而是交给了朝廷,要和众人共享。

    这是吴家送给侯玄演的大婚贺礼,果然深得他的欢心,并且许诺今天会亲自到场。

    终于,港口的入门处,一对亲卫执刀分开人群,留出一条道路。

    国公亲卫的仪仗,金陵谁不认得,众人蜂拥而上,来到门口迎接越国公。

    众人翘首等待的车轿并没有到来,侯玄演带着亲兵,骑马赶来。行到港口中,七个骑士勒缰停马,侯玄演翻身下地,将手里的马鞭随手一扔,自有疤痕脸张一筒熟稔地接住。

    吴济坤带着众人,上前行礼:"拜见国公。"

    侯玄演拢发包巾,一身短打便装,看上去红光满面,英武不凡。他大笑着扶起吴济坤,说道:"哈哈,龙潭港本来就是一个小渡口,今日一看竟然隐隐有了海港的风采。这次吴家**亮节,献出此地供大家一起使用,你们应该拜谢吴济坤才对。"

    吴济坤是什么人,跟顾有德一样的老狐狸了,深知若是吴家想要久长,势必要交好眼前的帝国真正的掌舵人。否则纵使富可敌国,也难免成为当权者的眼中肥肉。听了侯玄演这番话,吴济坤心中欣喜,弯腰道:"国公爷体恤我等商户,关爱之情尤胜生身父母,我等小民为国公大婚,备此薄礼,实在是微不足道,吴某岂敢贪功?"

    江面上水流平缓如镜,更有风和日丽,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暖洋洋的。一望无际的江山点衬着千帆万船,蔚为壮观。侯玄演拉着他的手,说道:"诸位随我登上高楼,以观今日江景。"

    龙潭港的中央,是一个三层的高楼,雕梁画栋碧瓦红墙。众人簇拥着侯玄演,登上高楼凭栏望去,当真是热闹非凡。众商人也没有见识过这种盛景,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在侯玄演的暗中推动下,潜移默化之间,所有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大航海的海商时代,已经到来了。

    汉人几千年的积淀和领先,让我们拥有了不需要血腥屠杀,就可以进行原始积累的天然优势。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军队支持,我们的正常贸易就是贸易顺差。无数的白银,将会流入中华大地,付出的是泥巴做成的瓷器,养的蚕织就的丝绸这些可以无限生产的东西。

    就算是这些身在其中的商人,也是此刻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或许正在经历一个时代的转变。

    吴济坤叹息一声,说道:"可惜东南去不到,无法过南洋,不然还可以再翻几倍。"

    东南海面上现在是郑芝龙的天下,所有的过往商船,都要和他们三七分账。侯玄演和郑芝龙的关系紧张之后,江南的商船,再难踏足福建沿海。

    侯玄演心中早有算计,当然牵涉到郑芝龙,那就是国家军机大事,肯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直言。所以听了之后,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言语。

    等到巳时一刻,几个赤膊大汉,抬着一个大酒壶来到江边。酒壶足足有一人高,看几个汉子脸红耳赤的模样,里面多半装满了美酒。几个人齐手将酒壶蹲放在一个四周翘起的木板上,木板四周延伸出十几根竹筒。

    吴济坤伸手道:"国公,这叫碎壶礼,新的港口启用,都要将酒壶击碎,寓意岁岁平安。这是跑海商的小民们,一点点的心愿,还请国公劳驾,以全此礼。"

    侯玄演大感兴趣,说道:"这些船夫、水手虽然看上去是一个个的壮汉,但是每一个后面都带着一个有老有小的家室,他们就是一家之中的顶梁柱。平安就是全家的最大希望,海上多风浪,我们齐心碎壶,心意诚挚,必能上通天意。"

    说完带着众人来到江边,有两个人托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放一把木柄镀金的锤子。侯玄演拿起锤子,众水手大喜,他们早就听说过侯玄演的神仙事迹,那是见过东王公的人,有大运道。有他来碎壶,岂不是求之不得。

    侯玄演举起锤子,扬声道:"今日龙潭港首运,我侯玄演祝大家每次出海都风平浪静,平安而回,财源广进!"

    说完一锤子下去,酒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哗啦一声散为碎片。里面的美酒顺着四周的竹筒,泯泯流出。

    周围的人拿着酒壶,拥挤着前来接酒而饮,侯热闹非凡。

    远处前来观礼的新任兵部主事姜建勋,远远地背着双手,带着自己忠仆王大,俯瞰江边盛况。

    "位高权重,还能与民同乐,人心归附。你看下面,贩夫走卒、侍卫小兵,豪商巨贾人人脸上的笑意,都是由心而发。越国公若不是所图不小,就是天生帝王相。"

    王大懒洋洋的倚着栏杆,啜饮一口美酒,随口道:"老爷说这种话,一来没有任何用处,既不能让咱们主仆升官发财,也不能治国安邦,还有可能引火上身。要我说,智者千言必有一失,万事看破不说破,闷头发财才是正道。"

    姜建勋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大笑一声,说道:"你这厮虽然不着调,这番话说的挺有水平,不愧是我的随从。"

    王大嘿了一声,眼皮慢慢地盍上,叹了一句:"好酒,好江景!"

第二百五十五章 润滑油

    广东肇庆府,伪永历朝首席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丁魁楚的府邸内,这个小朝廷的大小官员齐聚一堂。

    丁魁楚坐在上首,面色沉郁,一言不发。

    其他人七嘴八舌,广东布政使顾元镜,本是拥立隆武帝之弟,在广州府监国的,被郑芝龙打的丢盔卸甲,只能来投奔永历小朝廷。他虽然逃难而来,但是基本上是没打硬仗,带着手下兵将逃到了肇庆,所以实力还在,说话也很硬气。

    "郑芝龙主力是水师,咱们在陆地上,怕他作甚。若不趁机反攻,夺回广州府,等侯玄演缓过劲来,十万湘兵南下,靠一个肇庆府,谁能挡住?"他的老巢在广州府,所以时刻都想反攻回去。

    丁魁楚当初崛起,靠的就是帮助隆武帝,平定了靖江藩王篡逆,谁知道自己今天的窘境,也是因为扶持永历监国。当初听了翟式耜的蛊惑,一时不慎如今追悔莫及。翟式耜那厮在广西,手握着精锐能打的桂军,被人一路平推在桂林被活捉。自己手底下尽是些歪瓜劣枣,如何能挡住侯玄演手里的精兵猛将。听了顾元镜的话,丁魁楚再也忍不住,出言说道:"顾大人如此看不起郑芝龙,怎么还会被他赶到肇庆来,你手底下兵马也有不少,不如反攻回去,我给你压阵。"

    顾元镜打仗怕死,打架可不怕,厉声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要不是你们鼠目寸光,跟着郑芝龙和侯玄演,一起夹击我们。本官手下战将如云,人人都欲效死力,岂能输给郑家一群海盗。"话说到这里,顾元镜入戏太深,自己都相信了。他眼中泛泪,语气悲壮,说道:"汉祚将亡,我等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呜呼苍天,何其不公!"

    原绍武政权的广州官员,纷纷附和,为自己的大佬顾元镜壮声势。

    丁魁楚这边的官员,针锋相对,言辞犀利。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本来是商量大事的客堂,变成了互相攻讦,吵嚷怒骂的大型嘴斗现场。

    丁楚奎拂袖而去,他虽然懦弱无能,但是关键时刻绝不含糊。识时务者为俊杰,丁魁楚绝对算个大大的俊杰,已经打定了主意,投降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自己有几斤几两,丁魁楚看得清楚明白,就凭自己的本事,加上里面那一群活宝,想要成就大事,无异于痴人说梦。眼下势力最大的是侯玄演,只有投降此人,才能保住富贵。有侯玄演在北面替自己挡住清兵,挡一天就是一天的富贵日子。

    丁魁楚虽然无能,但是养了一群死士,天天的金银美女伺候。他不光派自己的侍女,供这些人享受,甚至有些不受宠的姬妾,都会被这些人玩弄。死士们都肯为他而死,也算是一个本事。

    丁魁楚的书房内,地上跪着十几个死士,人人精瘦强悍,丁魁楚嘱咐道:"你们去金陵,将此信交给越国公,记住,此事十万火急,万万不可泄露。"

    死士们齐声应诺,拿了书信转身就走,很快着便装一个个消失在肇庆府。

    -------

    金陵城,摄政府,一个僻静的小院内。

    卞玉京和他的妹妹相对而坐,秦淮河的楼船画舫,一众姐妹都是她的产业,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带到国公府的。

    侯玄演也不差这几个钱,吩咐她都妥善处理好,卞玉京安置好自己的昔日姐妹,和楼船的归属,带着一些首饰和衣服,只带了一个丫鬟柔柔和小妹卞敏,就登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国公府内,和以往不同,这里处处都是规矩。虽然侯玄演本人不在乎,但是一旦出格了,还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卞敏坐在床上,脸带晕红,笑道:"还是姐姐好本事,当初陈圆圆被人抢到京城,全如货物一般你争我夺,看似风光,内里多少的屈辱心酸。咱们姐妹到了国公府,江南谁不知道姐夫的威风,这下没人再敢欺负我们了。"卞敏穿着一身鹅黄对襟纱子,体态相貌虽然比不上姐姐,但是胜在更加稚嫩。假以时日,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卞玉京脸色一红,叱道:"什么姐夫不姐夫的,你要跟我一样,叫老爷。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要勾引国公,喧宾夺主呢。"

    卞敏吐了吐舌头,她自小家破人亡,是姐姐养大的。既有姐妹情深,又像是母女一般。坐在床沿往床上一躺,突然觉得身下有异物硌的自己屁股疼,伸手一摸在床上摸出一个小盒。

    卞玉京正在收拾自己的梳妆台,浑然不觉,卞敏打开一闻,不禁叫道:"姐姐磨制着杏仁油做什么用?"

    两姐妹久在风月场所,岂能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无非就是清香润滑。

    卞玉京脸色瞬间充血,伸手夺了过来,一巴掌拍到妹妹手上。

    卞敏凑过来问道:"姐姐,你虽然是处子之身,但是咱们在楼上,学了多少的手段,还要用这个么?"

    卞玉京俏脸血一样的红,突然想到那一天在书房,伺候国公的时候,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臀缝...

    风尘女子有这么个归宿不容易,简直就是天赐的福气,卞玉京岂能不珍惜。她只道侯玄演有那方面的癖好,妾以色侍人,就存了心思,从楼里取回了一瓶杏仁油。来时匆忙,又怕被人看到,所以偷偷塞进了床下。谁知道卞敏肌肤娇嫩,一下就觉察到了。

    看着姐姐的脸色,卞敏若有所悟,突然哦了一声。卞玉京再也忍不住,扑倒床上和妹妹撕扯起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姑娘,国公爷请您到书房去一趟。"

    卞玉京慌忙起身,伸手珑了下鬓丝,说道:"知道了,谢谢妹妹来传话。"

    卞敏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偷笑,看到姐姐匆忙梳妆一番想要出门,忙将床上的杏仁油塞到她的手里。

    卞玉京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咬着牙发狠道:"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说完,留下一缕香踪,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是个什么东西?

    丁魁楚的人到了金陵的时候,十个人来到约定的地点集合,却只来了七个。

    这就是为什么乱世传信,一定要多派几路人手,因为一旦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谋害掉。

    这个年头不太平,荒山野外强人遍地,就算你本事通天,都有可能着了他们的道。多铎当初就是吃了这个大亏,带着满洲最悍勇的武士,摆脱了几千人的追击,却窝窝囊囊被一群占山为王的义军给捉了。

    七个人凑着头商量一番,如今兵荒马乱,那三个在路上可能遭遇了不测,不能再等了。来到摄政府前,拿出丁魁楚的信物,对门口的亲兵低声说出了来意。

    亲兵不敢大意,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赶忙入了内院书房外,禀告侯玄演。

    书房内,侯玄演在龙潭港喝的半醉,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房的小塌上,闭目小憩。

    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卞玉京轻移莲步,修长的玉腿轮廓浮出裳布,袅袅娜娜跨入门槛。鬓边几缕发丝垂落,白皙的面颊透出淡淡的粉橘色泽,肌香温润衬得肤如凝脂,让人想轻捏一把,再将指尖凑近鼻端,细细回味。

    "把门关上。"侯玄演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闻香识女人,心中知道是谁到了。

    卞玉京脸色一红,转身将房门慢慢地关上。门外十几个亲兵,泥塑木雕一般,眼神坚毅一动不动,唯有喉咙暗动。

    关上房门的卞玉京,脸色酡红,晕陶陶地来到侯玄演身边,声音如同莺啼,几不可闻:"老爷。"

    "研墨。"侯玄演醉意上涌,略微有些干呕,说话简单明了,能一个字表达清楚的,绝不多说第二个字。

    卞玉京怔在原地,微微一恍惚,赶紧趋前,拈起搁在砚石旁的上等松烟墨条,注水细细研磨。

    侯玄演支着额头,埋怨道:"这群孙子,一个劲儿的让酒,没想到后劲这么烈。赛儿你的画工不错,我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帮我随便画几幅山水图,我要送人。"

    卞玉京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来竟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使命,赶紧抖擞精神。她琴书画无所不能,其中尤以绘画艺技娴熟,落笔如行云,"一落笔尽十余纸"喜画风枝袅娜,尤善画兰。

    这时候,门外的亲兵,隔着门叫道:"督帅,广东丁魁楚派人前来,想要面见督帅。"

    侯玄演一听,酒意立时去了大半,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卞玉京刚想提笔,在自家老爷面前表现一番,被他突然蹦起吓了一跳。

    "让他们进来。"侯玄演刚刚说完,突然想到书房还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赶忙改口道:"带他们到花厅,与我相见。"

    卞玉京赶紧站起身来,抬头说道:"老爷要招待人,贱妾先到后院避一下就是。"

    侯玄演上前抚摸着她的秀发,轻笑道:"你就在此好好作画,不要多高的水准,给我画出十副八副的来。记住,落款写我的名字,盖我的印章。"这番话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到底是越国公,脸皮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卞玉京一听,掩嘴轻笑起来,侯玄演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来到花厅,七个信使共同推举的其中一个,站在厅前一动不动。侯玄演来了之后,侍卫跟他说,'这个就是我们督帅';,信使才从怀里掏出丁魁楚的亲笔信。

    这个隆武帝亲自册封的平粤伯,完全无视**是抗清大后方的现实,"怙安不修戎备",日以享乐为事。如今见事不可为,想要投向自己了丁魁楚信中措辞肉麻,把侯玄演看得鸡皮疙瘩落了满地。

    侯玄演虽然看不起此人,但是眼下他确实有大用处,平定两广是小事一件,但是此事关乎到郑芝龙。要是能迅速平定两广,就不怕郑芝龙兴风作浪,趁机发作了。

    侯玄演仔细一看信使,就知道这是个纯粹的传话者,跟他商讨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写一封信,交给丁魁楚,让他做好准备。自己的大军从川黔行军,不知道几时能到,一定要杀一个措手不及。内有丁魁楚这个永历头号权臣内鬼,外又湘兵大军,何愁**不能平定。

    快步回到书房,侯玄演见到卞玉京已经画出了七八张,整齐的摆放在桌案上,等着它们墨迹风干。侯玄演打眼一看,这些画作虽是匆忙画就,但是极具韵味,足以看得出作画人是下过苦功,而且很有天赋的。

    侯玄演轻轻地拍了拍手,说道:"不错,不错,先别画了,给我写一封书信。"

    卞玉京见到自己来到国公府,除了以色侍人,还有这么多用处,内心充斥着欢喜满足。听到侯玄演的称赞,更是骨头都轻了三分,笑着站起身来,给侯玄演让出座位,弯腰翘臀伏在案上,笑盈盈道:"老爷您口述,贱妾执笔。"

    侯玄演略一沉思,随即徐徐道来。他每说一个字,卞玉京就提笔写就,笔走龙蛇之间,速度竟然不落分毫。

    侯玄演先是将丁魁楚吹捧一番,盛赞了他在隆武年间,平定藩王谋逆的案子。然后将永历的事,全部推到翟式耜和吕大器身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他随时注意**局势,只要自己派去的人一与他联系,马上就可以动手。

    至于丁魁楚建议的,他自己发动兵乱,将永历朝廷的大小官员,押送出粤,移交朝廷处置。侯玄演完全不同意,笑话,那样以来广东还是丁魁楚的天下。丁魁楚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让侯玄演帮忙,用自己手里的兵马,将永历小朝廷的首要官员,全部交出去,换来自己继续在两广做土皇帝。这种卖友求荣的做法,侯玄演一眼就看破了,这太符合南明的军阀的个性了。

    **这么重要的地理位置,岂能交到丁魁楚这个废物手里,沦为他敛财的乐园。侯玄演打定主意,一旦拿下广东,先找个罪名把他杀了。反正他的累累恶行,早就足够死个七八回了。

    卞玉京写完之后,手腕酸涩,一边晃动着手腕,一边邀宠讨功。

    她咬着红嫩的樱唇,眯着猫儿似的美眸,又露出那种忍着一丝窃喜,轻声道:"老爷,贱妾写完了,您看看能行吗?"

    可惜得意容易忘形,卞塞塞晃着手腕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杏仁油从袖子里掉了出来。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白皙娇嫩的脸皮,瞬间变成血红色,仿佛熟透的石榴籽。

    侯玄演弯腰捡了起来,一脸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百五十七章 曙光

    书房小塌上,一点月晕般的柔白肤光在雪肤上来回流淌,勾勒出一条润泽无比的圆弧。

    发现了新的天地的侯玄演,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

    直到发现卞玉京浓睫频眨,眼中隐隐有泪光,才想起来她毕竟是初承云1雨,虽说她媚骨天生,再加上长期歌舞,柔韧性和承受力都比一般的女子强一些,

    收起了凌虐的快感,侯玄演在她粉臀上捏了一把,柔声说道:"你就在这榻上躺一会吧,我让潇潇伺候我们沐浴。"说完去书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张貂裘盖住了粉致致的娇躯。

    "啊!老爷怎么能..奴家...奴家这就侍候老爷沐浴更衣。"卞玉京挣扎着起身,服侍他,以尽妾侍的义务。刚说完腰下一疼,哎呀一声又坐回塌中。她哪里敢让潇潇伺候她沐浴,潇潇虽说是个丫鬟,但那可是主母顾菱儿的大丫鬟,在老爷面前都敢撒娇使小性的主。

    侯玄演轻笑一声,捏了捏脸颊,说道:"你还是好好歇息吧。"

    卞玉京芳心一甜,嘤咛一声盖着貂裘,躺在小榻上。

    侯玄演**着身子,起身坐到太师椅上,拿起丁魁楚的密信,沉思起来。

    ......

    翌日清晨,侯玄演去宫中,接回了黄樱儿之前,先漫步来到文渊阁内。

    他久不来内阁,三个大学士一起抬头,见到他都有些诧异。马士英凑上前问道:"国公,何事驾临此地?"

    侯玄演从袖子里,拿出丁魁楚的密信,三个大学士凑上前,看完之后俱都面带喜色。大明到如今,见惯了自己人投敌,这别人前来投降,还是很少见的。这也是国力日渐强盛的表现,无论如何,这算是走上正轨了,正在上升期。

    那种末世到来的绝望感觉,曾经充斥着每一个汉人的心胸,也正在逐渐散去。拨开云雾见月明,希望的曙光已经出现。

    张煌言展颜道:"丁魁楚能够反正,是天助大明,两广平定只在旦夕之间矣。"

    侯玄演心道,天助大明?扯淡!要不是老子兵强马壮,他肯低声下气地投降?早就骑到朝廷的脖子上拉屎撒尿了。

    **遇虽然是内阁首辅,一向知道自己的才能比不上张煌言和马士英,所以遇事经常是听取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极少率先表达意见。这一次却忍不住问道:"丁魁楚风评极差,这次反正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要是用诈降计,咱们可得当心一点。"

    文渊阁内其他三个人会心一笑,马士英宽慰道:"陈大人放心,丁魁楚要是有那个心机气魄,两广这么好的地盘,他好好经营一番,实力早就超过现在几倍了。"两广**是大后方,一直以来都没有被清兵刀兵染指,但是丁魁楚经营两广这么久,只顾着给自己捞钱享受,也难怪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可以说这个人毫无志向,既没有驱除鞑虏的责任感,也没有枭雄的野心壮志,就是一个贪图享受的废物点心。

    这样的人,放在盛世不过是一个贪官,危害也有限。但是如今国难当头,异族入侵,这厮就是一个蛀国之虫,非死不可。

    **遇心怀磊落,听到这里并不因为自己的误判恼怒,反而因丁魁楚真降而为朝廷开心。他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也要做好准备,毕竟郑芝龙的大军就在旁边的广州府呢。"

    侯玄演轻笑一声,哂道:"郑家大军?在海面上我还敬他三分,山川之间相搏厮杀,他能打得过哪一营?"

    说起郑芝龙,侯玄演的心就痒痒,那可是块巨大的肥肉啊。一旦吃下了这块肉,自己至少肥上三圈。先不说他堆积如山,这么多年积攒下的钱财,就算是那些造船厂、兵工厂,都远比自己在松江的新建的好上许多。郑芝龙的船坞这些年来,每年都产三五艘新船,还有修缮的旧船几十艘,富得流油。

    郑芝龙早年和荷兰人,关系很好,他曾经还做过荷兰人的通事,也就是翻译。后来荷兰人为了垄断对日贸易,指使一些中国船只在中国沿海掠夺,郑芝龙也是和荷兰人合作的海贼之一。后来郑芝龙逐渐做大,摆脱了荷兰人自立门户。如今已经垄断了除了日本以外的所有海运。当初隆武帝在福州的时候,郑芝龙就曾上书道:"三关饷取之臣,臣取之海,无海即无家。"

    如今郑芝龙之所以不顾侯玄演的兵强马壮,强行要出兵打两广,其实还是因为利益关系。

    郑芝龙起家就是在日本,他的财路以前也主要来自于日本,郑芝龙运载大量生丝、各类纺织品、黑白砂糖及麝香、土茯等药物,运往日本,颇受欢迎。郑芝龙与佛朗机人建立贸易关系,也和日本有关。他运往日本的丝织物,有一部分是从澳门购进的,日本的货物也由他运到吕宋,转售西班牙。郑芝龙经常满载丝绸、瓷器、铁器等货物,驶往柬埔寨、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等国贸易,换回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等。但是自从侯玄演的松江水师兴起之后,日本的商路被江浙海商分去一半。佛朗机人和荷兰人,也更愿意和掌握着大明江南更辽阔疆土的、货物更多的江浙商人交易。

    动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而且侯玄演的水师发展太快,已经让郑芝龙有了威胁感。以往不管对手有多强,郑芝龙都胸有成竹,大不了到海上称王。如今的侯玄演水师发展的速度,已经让他寝食难安。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东南西北

    川黔古道上,夏完淳带着湘兵,班师回湖广。

    此番西征,耗时半年之久,终于将四川全境涤荡一遍,宵小军阀兵痞肃清,建奴满清赶回了汉中,除了燮州的张宗藩以外,川蜀已经没有敌人了。

    **募兵自守,足以守住四川,江南的粮种和番人新作物传入,相信四川生计也会慢慢地恢复过来。

    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正在逐步恢复生机,届时将会成为一个强大的臂膀。

    夏完淳收到的命令,是带兵绕过云南,从湖广分兵,一部分留在湘西照应正在闹革命的彭柱泽。另一部分南下广东,策应丁魁楚,拿下肇庆,将永历小朝廷剿除。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新皇未生之际,皇位空虚,朱由榔长期称帝,对人心士气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将他擒回朝廷,才能稳固人心,避免更多人心生异志。

    湘军出了贵州遵义,马上就感觉到了西南地界的震动,延续了千年的土司制度,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这一次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土人自己乱了。保靖州的彭柱泽,带着自己的族人四处拉拢落魄土官和边缘土官,很快就招徕了一群不安分的死忠。这样的方式,让土人更有安全感,他们不再团结起来抵抗汉人的进入,而是蠢蠢欲动。

    彭柱泽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好像有使不完的钱财,粮食、盔甲、武器,有多少人他都能装备起来。甚至有一次,攻打保靖州的一个土寨,彭柱泽搬出了四门火炮,将木制的寨子,轰成了一片火海。这种超过想象的雷霆一击,让不少土人臣服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争相参与到彭柱泽的队伍中。

    在西南无垠的丘陵山脉中,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正在进行。

    就在此时,湘兵营回到湘西,留下了三万人在湘西的城池中,日夜操练。

    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彭柱泽更加的有恃无恐,众土司则畏首畏尾,慌忙派人前去南京金陵,询问朝廷的意思。

    有新的势力崛起,自然就伴随着旧势力的垮台,彭柱泽不宣而战,对自己的土司主人,大肆出手。引起土司们出奇的团结,整个西南的土司,都宣布与彭柱泽不共戴天。但是却无人敢派兵参战,永顺府宣抚司的土司第二十九世首领彭泓澍,在自家的土司府中,就能听到城下湘兵的操练声。终于,彭泓澍率领"三知州、六长官司、五十八旗、三百八十恫苗及图册归附,请求朝廷改土归流。

    侯玄演赏赐下大量的金银财物、田产土地,让他们举族搬迁到富庶的江南杭州定居。

    这一下炸了锅,彭家如此识时务,永顺是湘西大州,但是他其他的一下小土司,还是放不下世袭罔替的土皇帝生活。

    永顺彭家降了,保靖彭家却不肯投降,尤其是家主彭柱朝,他本来就是一员悍将,岂肯容忍自己的奴隶造反。

    就在西南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夏完淳却并没有逗留,带着十万大军继续南下。如此一来,西南土司的压力顿减。

    广东广州府,郑彩在清远黄石矶,据水而守。

    郑芝龙并不缺钱,他的士兵战斗力也不低。当初福建大旱,普通百姓确实是靠地瓜活了下来,但是郑芝龙的军粮,可不是只能果腹的地瓜。郑家的私兵,粮饷从不拖欠,武器盔甲、火器火炮,更是冠绝当代。郑彩信心满满,就算那些湘兵再能打,自己也能仗着地利和火炮,守住广州府。

    郑家绝对不肯放弃广州府,日本的商路被吞了一半,这里的地位瞬间高了起来。南洋一带许多小国的商船走广州的港口,可以缩短一半以上的路程,广州府在丁魁楚的手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偏远州郡。到了郑芝龙手里,瞬间变成了聚宝盆,日进斗金。郑芝龙厉兵秣马,这些时间也没闲着,不但招募了许多新兵,而且破格提拔了许多大将。

    李成栋、施琅这些人,本来在福建并不得志,也都被委以重任,带领兵马驻守地方。

    李成栋是郑家门下,难得的以陆战见长的悍将,当初降清之后,勇不可当。要不是被侯玄演横空出世,他都已经打到福建,把隆武帝杀了。

    施琅当初跟着黄道周,出兵讨伐侯玄演,走到半路上因为黄道周屡次不听他的劝告,施琅料定他必败,可能会有杀身之祸,果断就半路逃跑了。果然,后来黄道周被人轻易击败,脑袋都被砍了下来,送回了福州。

    这两个人虽然人品都不行,但是打仗都很有一套,治兵也像模像样。郑芝龙被逼到如今这一步,也顾不上他们不是嫡系,大胆启用人才。

    东南沿海,郑家的底牌,实力强劲的水师,经常的出没在江浙一带。

    松江水师虽然也颇具规模,但是轻易不敢挑起争端,毕竟郑家名声在外,水师实力不是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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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西北,强敌环伺,火药味十足。

    金陵城中,不同于以往,侯玄演并没有一丝的紧张感。

    大战打了这么多,他早已不是那个步步都是赔上全部身家豪赌的江浙督师了。他打得起,赢面大,最重要的是输得起。没有人可以一口吃掉侯玄演的势力,给他个机会,江南的财力、物力、人力,都可以让他很快就重整旗鼓。

    对于郑芝龙,他志在必得,但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肇庆府。虽然郑家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侯玄演根本没想过真的现在就挑起大战。永历小朝廷,才是他的目标。

    转眼到了六月,前线传来战报,湘兵已经到了广东。西南土司的使者,一波一波地进京,都被各个衙门推来推去,摸到摄政府门槛的还没有一个。

    六月的金陵,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日上三竿,侯玄演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春光满面的妙儿,俏生生在一旁,手拿抵镜、掇洗手水,殷情侍奉。

    外面一个亲兵,高声喊道:"督帅,皇后殿下派人相召,让督帅火速进宫。"

    PS:老是被吞字,辛辛苦苦写的上一章,被系统删掉了一大段,心情很差,投几张票安慰一下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子

    侯玄演来不及吃饭,匆匆穿上官服,前往皇宫紫禁城。

    来到宫门外,远远就看见王祥年守在宫门口,翘着脚尖张望。

    看到侯玄演的那一刻,王祥年哎呦一声,迎了上来:"国公爷,您可来了。"

    侯玄演安住心中的惊慌,轻声问道:"别急,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王祥年额头沁汗,左手攥着右手,喉音有些公鸭嗓般的急躁,大声道:"陈妃娘娘今儿早上,突然身体不适,隔一会就呼痛,还见了红。宫里婆子都说,这是要生啦!"

    侯玄演长舒一口气,心中不无埋怨,生孩子早产半个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搞出这个阵势,我还以为是出事了呢。

    他哪里知道两位殿下和王祥年的担心,这个年代幼儿难产夭折的极多,陈妃早产很有可能会导致皇子早夭。所以自从卯时陈妃开始出现产前反应,皇后和王祥年就慌了手脚。

    本来她们怕的是生下一个公主,无法顺顺利利继承皇位,但是如今皇后和王祥年,都担心能不能为先皇留下一丝血脉,哪怕是个公主,也比难产好啊。

    他们慌了手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想起来的只有自己的主心骨。于是派人跑到摄政府将侯玄演叫了过来。

    摄政府是什么所在?百官没了早朝,有事都要去那里汇报,宫中小内侍跑的惊慌,喊得失措,早就被路过的官员听了去。

    南京城大小官员,得了消息的,都齐刷刷来到宫门。

    侯玄演来到坤宁宫,曾皇后正在门口焦急地站着,侯玄演上前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曾皇后急的说话都起了颤音,哆哆嗦嗦说不清楚,听的侯玄演一阵心烦,转头问旁边的宫女:"陈妃殿下怎么样了?"

    小宫女弯腰道:"回国公爷,殿下她要生了,已经找了宫里的产婆过来,正在娘娘寝宫接生呢。"

    侯玄演摸着下巴,沉吟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殿下坐镇宫中,我去宫外召集群臣,前来等候新皇降生。"

    "啊?国公要走么,国公...能不能派别人去啊?"

    侯玄演厉声道:"殿下不要惊慌,此乃国之大喜,您只需在宫中静候佳音。留我在此,有什么用处,就算有人要害我们,也是从宫外来啊。我出去主持全局,岂不强过在此百倍?"

    曾皇后六神无主,木然点了点头,含着泪看着侯玄演转身离去。

    "娘们家办事,忒没个数了。"侯玄演一边抱怨,一边往宫门外走,来到宫门,愕然看到百官早就齐聚于此。

    看到侯玄演走到宫门外,乱纷纷的百官突然安静下来。

    侯玄演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小内侍定是早就在府上透漏了消息,这件事又不是什么机密,侯玄演也没有想到陈妃会来个早产这么一出,一时间确实有些手忙脚乱。

    张煌言上前一步,问道:"国公,殿下是否已经诞下天子?"

    侯玄演轻咳一声,扬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苍天有眼,不忍看我大明江山无主,于是降下祥瑞,圣人早临,快随我去文心阁,等候天子降生。"

    百官一听,抖擞精神,各怀心事随着侯玄演往文心阁走去。

    侯玄演一马当先,身边是两个亲兵,再往后才是百官之首的大学士。侯玄演正视前方,目光炯炯,低声说道:"一会去城外,持我的命令,调大胜关守军入城。守住金陵所有城门,今日金陵城门关上,一只鸟也不能飞出去。"

    胡八万暗暗记在心里,来到文心阁之后,侯玄演率众在殿中等候。胡八万则抽身离开,快马加鞭赶往摄政府。

    后宫内,一群群的内侍宫人,脚步匆忙进进出出。

    不停地有小内侍,前来通报消息,百官除了一个侯玄演,稳坐钓鱼台,闭目养神之外。其他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踱来踱去,各怀心思。

    很快,各个衙门口的官员,陆陆续续地到来,文心阁内人满为患。

    有些品阶不够的官员,只能在殿外,冒着太阳等候。

    金陵城外,一队人马狂风一般,奔向城下。守城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调令,这才打开城门,放了这队人进城。

    金陵城门缓缓关上,过往百姓一个也不许再出门,皇城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被重兵包围起来。

    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声,隆武帝的遗腹子,唯一的血脉终于降生。

    曾皇后第一个挤到殿门口,在她身后就是王祥年,一脸焦急地问道:"我那妹妹怎么样了?皇儿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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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阁外,一个小内侍快步赶来,扑倒在殿中。

    张煌言、马士英眼尖,抢先一步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他来,质问道:"是男是女?"

    侯玄演的双目徒然睁开,耳朵轻轻一动,双手紧握。

    小内侍张着双臂,喊道:"是男孩,天子是个男孩。"

    侯玄演双拳松开,眼角一丝笑意,脸上绷紧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殿中大臣们互相庆贺,人人脸上都挂着喜色。

    小内侍说完,扶着他的两个大学士,一起把手撒开,刚刚被抬起来的他,一下失去了支撑,又扑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小内侍,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越国公,殿下有请。"

    侯玄演大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天佑我大明!太祖高皇帝保佑、先皇在天之灵保佑。天子诞生,你我当戮力一心,共扶社稷。诸位同僚少歇,我先去坤宁宫见过太后,再来与诸位共商陛下登基大事。"

    陈妃这么争气,生下一个男孩,简直帮了自己的大忙了。大**廷好不容易团结了一些,若是真的生个女孩,那麻烦可就太大了。

    侯玄演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坤宁宫,走进殿内,只见曾皇后手里抱着一个襁褓,一个婴儿正在啼哭。

    "哈哈哈哈,恭喜太后殿下!"

    侯玄演说完,竟然没有得到回应,莫名其妙的侯玄演抬头一看。

    曾皇后手抱着婴儿,一动不动,神色略显慌张。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爬上侯玄演的心头....

第二百六十章 黑化的侯玄演

    刚刚成为太后的曾后,眼神躲躲闪闪,侯玄演的笑容逐渐凝固。

    顾不上君臣之别,侯玄演快步上前,从曾后的怀中取出襁褓。一双小手伸了出来,紧紧抓着侯玄演的胸前衣襟,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婴儿因为是早产儿,看上去瘦瘦弱弱,就连哭声都是断断续续的。隔着黄色的襁褓,看不出是男是女。

    侯玄演双手颤抖,慢慢地打开襁褓...

    "殿下,你要做此事,怎么不跟我商量一番?"侯玄演恼怒异常,对着太后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怒意。

    曾后低着头,小声说道:"国公答应过的,是男是女都保我儿登上皇位。"

    曾后一直以来,温婉怯懦的性格,让侯玄演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老实人作起妖来,才是真的惊天动地。

    她是隆武帝的结发妻子,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却未能替隆武帝诞下一儿半女。内心的愧疚,全部寄托在陈妃肚中的遗腹子身上。

    当得知孩子是个女儿的时候,曾后万念俱灰,她是正统的大明女戒女训教出来士大夫阶层完美的妻子。女皇登基这么离经叛道的行为,她根本想都想不到。但是越国公信誓旦旦保证,无论如何都能扶丈夫的血脉登基,曾后以己度人,就以为侯玄演说的是让皇儿女扮男装。在她看来,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抱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刚想让人招侯玄演入殿商议,但是又怕侯玄演临时反悔。接生的稳婆,是她在家中做大小姐时候的老奴了,忠心耿耿。陈妃房中的宫女,也都是侯玄演安排的人,于是一向犹豫的曾后来了个先斩后奏,派人去谎称是个男孩,然后再招侯玄演入殿。

    侯玄演顿足叹道:"荒唐!荒唐啊!殿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是个公主,我们光明正大,扶她登基,臣有几十万大军,天下何事不可为?现在,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满殿文武都已经知道,是个龙子。就算我们表明身份,说是个公主,也已经没有人相信了。不知道,还以为是我侯玄演阴谋杀害了先帝遗腹子呢。"

    侯玄演气急败坏之下,说话张牙舞爪,脸上表情非常丰富。怀中婴儿看得有趣,有样学样伸着手乱动起来。

    曾后如同犯了错的小儿,但是越是老实人,性子越是执拗,低声道:"国公忒也荒唐,哪里有女儿家做天子的道理。我们把皇儿当做儿子来养,到时候谁能知道,这也算妾身对得起先皇的恩情了。"

    侯玄演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曾后竟然打得是这个主意,这是纯属看话本戏看多了。侯玄演摇头道:"万万不可,一国天子岂是儿戏,万一走漏风声,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事已至此,我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宫外所有侍卫都是自己人,我们现在就去民间,找一个新生的男孩,替换出去。臣保证将公主抚养成人,一辈子无忧无虑,富贵荣华。"

    侯玄演心坚如铁,自己肯定不能陪曾后做这种蠢事。扶一个女皇,自己心安理得,手里兵强马壮,谁反对杀谁,正好肃清异己。但是若是玩这种手段,欺哄天下,到时候一旦事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随之而来的,必定是无尽的事端。

    曾后一听这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不行,你答应过的,保我儿为帝。"眉目之间的决绝是她一生都不曾有的。

    侯玄演本来就一肚子火,怒道:"殿下!你若不是自作主张,我必履行诺言。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扶龙女登基的事了,你这是要我陪你欺哄天下,蒙蔽苍生,此事万万不行!

    退一步说,是殿下不信任微臣,不肯与我商量,而不是臣对不起殿下和先皇。先皇被郑芝龙架空,是我冒死前往福州,救出了圣驾;先皇被人毒害,是我揪出了凶手,为先皇报仇,臣无愧于心!"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大,襁褓中的小公主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侯玄演虽然气恼,但是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过不去,晃着手臂哄了起来。

    曾后望着这一幕,眼色一亮,国公杀人无算,但是曾后已经看清了,这是一个心软而且心善的人。想让他妥协,用硬的是绝对不可能的。望着侯玄演的背影,悠悠说道:"国公,千错万错,是本宫的错。国公念在先皇勤勤勉勉的份上,万请早完看觑我儿..."

    侯玄演见她终于松口,喜道:"殿下言重了,只要您肯让我把公主换出宫去,我保证让她"

    话音未落,曾后一头撞在身边的柱子上,嘴角流血倒在地上。曾后平日里闷葫芦一般,三句话憋不出个屁来,谁曾想到了大事上,这么果断,说死就死。

    侯玄演大惊失色,一直哭泣着站在旁边的王祥年,扑了过去将曾后扶在怀里:"娘娘!娘娘啊...你等等老奴,老奴这就来陪您啦。"

    王祥年伸手一摸,曾后已经绝了气息,主人主母全死了,王祥年嚎叫一声,往柱子上撞去。

    侯玄演抱着婴儿,一脚将他踹在一旁:"你有病吧!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吧!这是道德绑架,老子不吃这一套。"说完,伏下身子,去拉曾后:"起来,你给我起来。"

    王祥年嚎哭道:"国公爷,殿下她死了,死了..."

    侯玄演心中一凉,这下完了,全完了。先不说怀里这个难题,就是曾后的死,自己也难免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定还会被冠上谋害太后的罪名。

    侯玄演气的毛发直立,对着地上的王祥年一阵拳打脚踢,殿中所有的宫女都吓得跪在地上。事到如此,侯玄演死猪不怕开水烫,指着地上的宫女,扬声道:"猪!一群蠢猪!办大事还有叫这么多人围观的?这下好了,我侯玄演逼死太后,莫非是要篡权不成?老子黄泥滴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王祥年爬了过来,抱住侯玄演的大腿,嚎道:"国公,看在先皇和皇后的面上,您就行行好,发发善心,老奴给您磕头了。"

    "你放屁,谁他妈来心疼心疼、可怜可怜老子,好好一件事,被你们三个蠢货,给弄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侯玄演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三个蠢萌队友,自己只以为帮不上忙而已,谁知道突然给自己来这么一出,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王祥年见他有自暴自弃的意思,慌忙说道:"国公爷,我们三个不懂事,没有和您事前商量,您大人有大量。陈妃殿下早产,已经死了..殿下她也没了,只有老奴一个,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他也知道,整个皇宫都是侯玄演的人,若是他真的狠下心肠,用一招狸猫换太子,自己这些人也毫无办法。眼下,他只希望曾后和陈妃的死,能够让侯玄演对怀里的婴儿,产生一丝同情。

    侯玄演一听,气极反笑,叹了口气:"我一直跟你们讲,我自有分寸自有分寸,为什么都要自作聪明呢。"

    看着眼前这一幕,侯玄演心中哀叹一声,隆武帝和曾皇后还有陈妃往日的相貌,一一浮现在心中。隆武帝不是个称职的好皇帝,虽然有明君的操守,却没有雄主的韬略。但这不妨碍,隆武帝在侯玄演心中的地位,他喜欢这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大明宗藩。福州行宫那个对着自己,喜极而泣的末代帝王,在他看来是个可敬的人。

    不得不承认,躺在地上的曾后,自己以前嫌她蠢萌,死前确实聪明了一回。无论她用什么强硬的方式,都不可能让侯玄演陪她撒这个弥天大谎。但是眼下侯玄演心软了,抱着怀里一直哭的孩子,侯玄演坐直了身子。对着殿中的宫女说道:"你们过来!"

    这些宫女都是侯玄演自己的人,大部分都是北伐军征战,从满清手里救下的女孩。就像秦青青姐妹一样,这些人当初被当做货物一般,由南下的满清将军,献给满清朝中的权贵。是他派到宫中的,但是眼下她们目睹了这一幕,只要不是傻子,已经完全了解这件宫闱秘事了。

    宫女们吓得抖似筛糠,爬到侯玄演身前,以额触地,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连饶命都不敢说。

    侯玄演一边晃着怀里的婴儿,一边说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其中一个胆气稍壮的,从人群爬了出来,泣诉道:"国公爷放心,我们保证一句话都不外传,我们姐妹的命,都是国公爷给的,从今以后给您当牛做马。"

    侯玄演赞许地看了看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国公,奴婢叫周玉洁,国公爷打常州时候,救下的奴婢。"周玉洁求生本能爆发,一边求饶还不动声色地套着近乎。常州的都是多铎抢的人,怪不得一个个姿色不俗。这些人中亲人尚在的,都被夏允彝送回乡去。家中被清兵杀光了的,才会在宫中当差,也是群可怜的人。

    侯玄演将孩子递给她,周玉洁虽然还是个处子,但是在家的时候,经常哄自己的小侄儿,孩子到了她的手里,几下就安静了下来。

    侯玄演一指地上的王祥年,骂道:"滚过来!带着这个周玉洁,抱着陛下,跟我出去,就说皇后思念先皇,陈妃生下天子,太后就追随先皇而去了。"

    王祥年一听,就知道他还是心软了,又哭又笑地说道:"哎!国公爷仁义,老奴给您磕头了。"

    "磕你妈,磕!"

    侯玄演犹自火气不减,站起身来,一脚踢在他的裆下,转身就走。

    王祥年一脸痛苦,强忍着站起身来,夹着腿跟在身后。

    越国公红光满面、乐呵呵地走进了坤宁宫,久久不见出来,文武百官在文心阁翘首以待。

    等到越国公终于出来了,百官却讶然发现,国公满脸悲戚。

    侯玄演来到文心阁内,眼泪扑簌扑簌地再也止不住,嚎哭道:"殿下她思念先皇,等天子降生,终于忍不住随先皇而去了。"

    百官无不愕然,有些心思简单的,已经开始痛哭起来。还有一些弯弯肠子特别多的,内心已经演绎出一场宫闱阴谋。看向侯玄演的眼光,也变得玩味起来。

    三个大学士,各自代表一派...

    **遇是内阁首辅,老泪纵横,悲恸大哭;

    马士英看着侯玄演,眼中既有敬畏又存了惧意,低着头抹着眼泪,随着哭上两声;

    张煌言则是一脸狐疑,他不信侯玄演会杀害太后,但是太后死的也太蹊跷了。前些日子他还见过太后,并没有太过悲伤的意思,一点都不像抱着必死之心的人。

    张煌言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宫女抱着一个黄色的襁褓,王祥年接过孩子,在所有的注视下将她抱上龙椅。做完这一切后,王祥年拿着拂尘,站在一旁。

    侯玄演止住了哭声,说道:"陛下新生,为龙体计,不宜过多露面。就以民间惯例,百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根本没有用商量的语气。

    吏部侍郎吴中毓,一脸悲愤,站出来说道:"此事大有蹊跷,我看登基不急,国公还是先解释一下殿下的死因吧!"

    侯玄演冷笑一声:"殿下死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还不明白,这个智力我看你不适合做官。"

    吴中毓脸色涨红,大声道:"这么多人看得清楚明白,你去了坤宁宫,殿下就薨了。我看分明是你是谋害殿下,意图不轨!"

    他声音太大,吓得龙椅上的小皇帝,大哭起来。

    侯玄演赶忙说道:"陛下新生,赶紧抱回内宫,免得受了惊吓。"

    宫女抱起孩子,哄着往后宫走去。王祥年劝道:"吴大人多虑了,老奴一直在旁边看着,国公爷所言半句不差。"

    王祥年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谁都知道这个与世无争的老太监,对隆武帝一家最是忠心。他一开口,打消不少人的疑虑。

    但是吴中毓不听,他早就对侯玄演大权独揽心生不满,虽然自己也不信侯玄演杀害太后,还是梗着脖子骂道:"大臣说话,哪有你这个阉人插嘴的地方,我看你们是蛇鼠一窝。"

    王祥年客客气气,哪里想到会被这么辱骂,但是他天生是个不争经的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还嘴。

    侯玄演根本不想跟他生气,从曾后撞柱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道义支撑。以前遇事还可以打着曾后的名义挡枪避箭。从今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和手里的刀了。

    用个洋气的话说,越国公侯玄演黑化了....

    "吴中毓造谣生事,对先皇和陛下都是大不敬,来人,推出午门,斩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来了我杀,不来你杀

    礼部尚书朱天麟、给事中张孝起都是吴人,在朝中一向和吴中毓交好,纷纷站出来为他鸣冤。

    侯玄演冷着脸,任由他们横加指责,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殿下为先皇保住血脉之后,殉国而死,足以留名史册,万古传香。吴中毓横加猜忌,不但是对殿下不敬,也是对先皇不敬,罪该万死。国公要斩此人,实则是他罪有应得,你们有什么好说的。"马士英站不住了,出列跟吴党争辩起来,他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引起了公愤。

    弘光朝的时候,马士英权倾朝野,深得小福王的信任。这些大臣十个里九个对他深恶痛绝,闻言纷纷对他展开攻讦。

    一旁的侯玄演,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纷乱的朝堂上。曾后的行为,彻底让他放弃了和人结盟的想法,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想贯彻自己的理念,就要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与这些人妥协换来的,往往是被他们在时代束缚下的思维,强行拽着自己往错误的路上前行。

    朱天麟本来还很克制,见到侯玄演没有反应,慢慢地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不说,语气里多带着不敬的猜疑。

    侯玄演眉头一皱,喊道:"来人!"

    殿外的侍卫一拥而入,百官哗然。只有见识过钱塘江殿杀苏观生一幕的大臣,感觉到这一幕有些熟悉。

    "新皇降生,北有满清霸占中原,南有叛臣擅立藩王,朝中竟然还有人造谣生事,妄图使朝政不稳,其心可诛。将吴中毓、朱天麟、张孝起推出去斩首!"

    侯玄演说完,转身就走,外面日光正盛。耀眼的阳光,照射在殿门口的侯玄演身上,刺的他眼睛生痛,身上一股暖意游弋在身体上。举目望去,紫禁城的殿宇尽收眼底,红粱碧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侍卫们押着破口大骂的吴中毓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侯玄演眼都不撇。

    满殿的文武百官,望着侯玄演的背影,噤若寒蝉。

    ----------

    三天后,广东肇庆府。

    永历小朝廷中,还在围绕着金陵降生的小皇帝争吵不休。

    朱由榔已经彻底厌倦了所谓的皇帝生活,他本来做藩王好好的,后来丁魁楚、翟式耜等人找上自己,说是隆武帝驾崩了,要扶自己监国登基。

    朱由榔欣喜若狂,那可是九五之尊啊,普天之下谁不想登上皇位。

    可是最初的快感过去之后,朱由榔越来越觉得这个皇帝做的窝囊,以前的安逸生活一去不复返,朝中也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除了被摆在那里,当成个空架子,这个皇帝根本毫无用处。

    而且做了皇帝之后,以往吃喝玩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朱由榔昨晚和妃子缠绵的太久,睡眼朦胧地看着殿中的文武,又在争吵不休,心中烦闷异常。

    不同于以往的是,丁魁楚竟然默立一旁,一言不发。丁魁楚可是他们这个小朝廷里,兵力最多权力最大的一个,朱由榔难得开口问道:"丁爱卿以为如何?"

    丁魁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皇帝在问自己,忙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满朝文武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皇帝一句话也没有说,你附议什么?

    朱由榔看着他眼眶浮肿,眼神虚无,顿时明白过来,露出会心一笑。

    丁魁楚哪里想到朱由榔是以为他们都是因为床事才这么疲乏,被他这一笑,笑的心里发毛。

    人做了坏事之后,往往一心虚,就会觉得别人都已经看破了自己。丁魁楚吓得冷汗直流,忙弯腰说道:"臣昨夜身体不适,头晕脑胀,还请陛下见谅。"

    朱由榔笑了笑说道:"爱卿不必介怀,朕已知你所为何事了,哈哈。"

    丁魁楚吓得六神无主,但是又不敢承认,站在原地不敢言语。

    朝臣们见他们君臣二人,竟然闲聊起来,更是气愤。尤其是吕大器,捋着胡子说道:"陛下,这等大事陛下岂能嬉笑,再不有所应对,岂不是有灭顶之灾。"

    朱由榔大感无趣,又一次眯着眼,坐在龙椅上,装起泥菩萨来。

    散朝之后,丁魁楚心事重重地来到府上,马上召集了自己的心腹。

    "皇帝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我看咱们要尽快动手了。"

    丁魁楚的心腹,广西南浔军阀陈邦傅原本是南浔的地头蛇,夏完淳讨伐翟式耜,顺手就将他收拾了,带着残兵逃到肇庆投靠丁魁楚。他和丁魁楚是同乡,幼时便认识,所以很快就成为他的第一心腹。

    陈邦傅说道:"今日在朝堂,皇帝的表现,并不像是发现了咱们的事,我看不用操之过急。"

    陈邦傅是局外人,冷眼旁观自然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丁魁楚不这么觉得。他叹了口气,说道:"早晚都是投靠越国公,还是早了好,不然朝中恐生事端。夏完淳十万人已经到了广东,真的兵临城下,和现在主动投奔,可就不是一个待遇了。"

    陈邦傅点了点头,说道:"此言倒也不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风险。"

    "这你放心,我做两广总督这么多年,到处郡县都是我的人,他们拿我没办法的。"丁魁楚自信满满,他一向秉承着有钱一起赚的为官之道,上下打点从不吝啬,将从两广百姓身上压榨的民脂民膏,造福了广大的官员。这不光是他的为官之道,也是他信心的源泉。而且这并不影响他的敛财速度,因为懂得自己吃肉也让下属喝汤,丁魁楚压榨剥削起来,无往不利,到处都是他的帮凶。他们一起尽心尽力地为丁魁楚,收敛了一比数目骇人的财富。

    "那好,我们现在就派人,去和夏完淳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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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远城内,湘兵营驻扎地,中军大帐内。

    潜象营的信使,留下一封密信之后,转身离去。

    夏完淳拿着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有些陌生,不像是侯玄演以往的笔迹,措辞却一如既往的简洁:拿下肇庆,宣丁魁楚入金陵,他来,我杀。不来,你杀。

第二百六十二章 自己动

    六月,**热浪滔天,军士们汗如雨下。

    永历小朝廷官职最大、势力最大的两广总督丁魁楚,打开城门,将十万大军迎接入城。两广就是丁魁楚的地盘,尤其是翟式耜被抓之后,彻底沦为他一个人的地盘。

    丁魁楚的投降,就相当于在福建郑芝龙降了,对永历小朝廷就是灭顶之灾。

    夏完淳拥兵入城,浩浩荡荡地队伍,开赴城内。连绵十里路,一眼望去看不到人海的尽头。

    丁魁楚的手下,在城楼望着这支大军,内心冷汗直流,直夸丁总督英明睿智。这要是让他们和自己交手,哪有什么胜算。

    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丁魁楚懦弱无能,他的手下也没几个硬气的。夏完淳入城之后,很快就控制了局面,湘兵将各个路口的守军,全部换成自己人。

    丁魁楚一脸笑意,将夏完淳迎入城中,那股子亲热劲,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肇庆府街道上,一个百姓都没有,只有擒拿官员的湘兵。

    顾元镜、吕大器大骂丁魁楚,被人押着送到了大牢中,等待他们的,是被送往金陵治罪。

    小皇宫内,朱由榔的皇帝瘾过了几个月,终于在他厌倦的时候,结束了。凄凄惶惶的朱由榔,和一众妃嫔,也都被圈禁起来。

    朱由榔、顾元镜、吕大器等人被押往金陵,丁魁楚一脸笑意,望着夏完淳说道:"诸位一路辛苦,我已经备下酒菜,还请将军赏脸。"

    夏完淳一身戎装,年轻的他还没有学会官场上的演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丁总督立下大功,朝廷下了旨意,宣总督大人入朝。"

    丁魁楚一听,心中有些慌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回事,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事先没说让我去南京啊。"

    夏完淳毕竟还是心慈手软,若是侯玄演在这里,早就高呼动手了。夏完淳看着眼前有些惧意的丁魁楚,凑近了轻声说道:"国公有旨,你若不去,让我就地正法了你。"

    丁魁楚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痴肥的脸上,一双惊恐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很快,一队人马从肇庆府,经由云南,前往金陵城。

    囚车中关押着的,是永历小朝廷的所有高官,和伪永历帝朱由榔。

    骑在马上的,还有一个两广总督丁魁楚,他是被宣入朝,和囚犯们待遇不同,但是结果却差不了多少....

    南京,紫禁城中,侯玄演望着床上的小女婴,若有所思。这个新的女皇,此刻还是个吃奶的娃娃,穿着个黄色的肚兜。她的名字,是陈妃刚有身孕的时候,隆武帝朱聿键给取的,朱琳灏。隆武帝夭折的庄敬太子,名叫朱琳源,得知陈妃有孕,朱聿键惊喜交加,但是也更加思念早夭的儿子。

    他给小东西取了男女各一个名字,谁知道还没见到自己的孩子,自己就别毒害了。如今小女皇对外宣称是男的,只能用男名了。

    这个小东西远没有普通婴儿大,躺在床上十分安静,嘴巴里是不是冒出几个泡泡。

    周玉洁笑着说道:"公主她乖得很,吃完奶就睡,这么小的婴儿,很少有不哭不闹的。"

    侯玄演颜色一厉,斥道:"是陛下!我不想听到,从谁的嘴里再说出什么公主之类的话。"

    周玉洁慌忙跪倒,求饶道:"奴婢知道了。"

    侯玄演晃着小床,轻声说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留你们是很仁慈的,一定要谨记别让我为自己的仁慈后悔。"

    侯玄演虽然一点都不想为难这些苦命的宫女,但是没有办法,不吓唬吓唬她们,难免有的人一时嘴快。好在这里是深宫大院,就算被听到了,也很难传出去。孔夫子说过,女人近之则逊,远之则不恭,要不是时常黑着脸吓唬一番,这些人难免会得意忘形。

    只要这些伺候小女皇的人,嘴巴够严,那么没有人敢脱下皇帝的裤子,检查她是不是有那话儿。

    侯玄演走出宫外,王祥年正在宫外等候,看得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侯玄演一改往日的和善,最近变得有些冷漠,尤其是面对王祥年的时候。

    但是王祥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比以往更加尊重侯玄演,因为他足够仁义。他真的将先帝的血脉捧为天子,这是王祥年最看重的事情,与之相比,挨打挨骂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侯玄演把他杀了,能做到继续扶持小女皇,他都心甘情愿。

    王祥年乐颠颠地跟了上去,谄笑道:"国公,陛下她乖巧可爱,灵气的很,一看就是聪明的孩子。"

    侯玄演冷声道:"闭嘴!陛下是一国之主,可爱乖巧是皇帝的品德么?你这个蠢货给我听好了,外面侍卫全是我的人,你把宫里的小内侍都给我看好了,不听话的都处理掉。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一句风言风语,先揭了你的皮。"

    王祥年一见他尽心尽力,虽然被骂却更是开心,大表决心道:"国公爷放心,老奴就是死,也不会让人乱说话。"

    侯玄演迈步走出宫外,骑马回到自己府上。

    黄樱儿迎了上来,将他的长衫除去,端来一杯茶水。侯玄演见她眼眶发红,知道她还在为曾后的死伤心,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曾后她随先帝而去,也是全了一场夫妻缘分,你就不要伤心了。说不定,人家两口子在那边,正在重逢呢。"

    黄樱儿将脸贴在侯玄演的怀里,低声道:"人家想去看看陈妃姐姐的儿子。"

    侯玄演急忙道:"不行!"

    黄樱儿撒娇道:"人家就是去看看,好不好嘛。"

    侯玄演板着脸唬她说道:"小皇帝刚刚出生,还是个早产儿,非常危险,谁都不能见。"

    黄樱儿一双皓臂缠绕住侯玄演的脖子,仰着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知道吓唬人,我看一眼又不会动他,我就在远处看一眼,好不好?"

    侯玄演生怕她不依不饶,故意一拍桌子,将她抱了起来扔到床上。旁边伺候的妙儿双儿一看这个架势,脸色一红,一个捏着裙角站在床边。一个红着脸出去打水。

    侯玄演解开站在床头的妙儿纤腰上缠着的红绸,夏天衣服本就单薄,这下妙儿酥胸半露,春光外现。

    侯玄演用妙儿的束腰红绸,把黄樱儿雪白的藕臂被红索并腕缠着高高吊起,红绸穿过帐顶一枚鎏金铜环,另一端握在手里....

    黄樱儿被摆布成蹲坐的姿势,手臂吊起圆臀悬空,倒像是一只蹲着的小牝1犬,侯玄演往床上一躺,促狭笑着将红绸一松,轻咬红唇,颤声嚅嗫的黄樱儿,圆臀重重跌落。侯玄演就感觉下身进入了一个温暖滑腻的所在,勉强收慑心神,令她自己挺动。

    可怜的红绸被拽起,放下;拽起,放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家比国大

    广东广州府,丁魁楚开城,迎接夏完淳入城的那一刻,郑芝龙就明白了,自己上了当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明军的目标是肇庆,不是广州。

    唇亡齿寒,郑芝龙一万个不相信,侯玄演会和自己和平相处、会继续容忍自己做福建王。

    再过几年,侯玄演的实力越来越稳固,自己就会成为板上鱼肉。

    郑芝龙不同于丁魁楚,他绝对不会相信,侯玄演会善待他。所以郑家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想过投降。

    双方积怨太深了,从郑芝龙收留李成栋开始,道福州的那场惊心动魄的迎驾,还有对于日本商路的争夺。

    广州府六月份的天气,已经是酷暑难当,郑芝龙半1裸1着上臂,常年的海上生涯,让他的肌肤变成了古铜色。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郑芝龙的上臂肌肉如同盘虬,看上去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平国公,而是一条精壮的汉子。

    郑芝龙的几个兄弟,各自领兵驻守一方,眼前只有他的儿子郑森和郑渡。郑森以前叫朱成功,自从隆武帝死了之后,侯玄演立小皇帝登基,郑森就改回了本名。

    郑渡一身的锦衣玉带,和父兄的短打便装不同,那是上好的丝绸衫子,一件就值个几百两银子。手里握着一把玉骨扇,边晃边说道:"丁魁楚那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投降侯玄演。嘿,如今被人押到金陵,过着猪牛一样的日子,随时都会被宰。可惜的是两广这么块好地方,白白落到了姓侯的手里。"

    郑芝龙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丁魁楚自己犯蠢,死不足惜,却把我们害惨了。本来我们两边既是互相牵制,也是互相依存。小猴子打我就要害怕永历动他,打永历就怕我们插手。这下可好了,丁魁楚把自己地盘和小命拱手相送,咱们成了孤家寡人了。"他的掌力不俗,震得老黄花梨木的桌子嗡嗡作响,案上茶水的涟漪经久不歇,也可以看出郑芝龙现在内心的震怒。

    郑渡一听这话,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刚想说话,就听到自己老爹沉声道:"森儿,你怎么看?"

    郑渡心中一阵嫉恨,自己的老爹果然还是更看中大哥。郑芝龙虽然虽然是个海盗,但是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和自己一样,他降明之后,就把郑森送到南京国子监求学,聘请的都是知名的教师,还让郑森拜了钱谦益为师。钱谦益当时,可不是臭名昭著的汉奸,那时他号称文坛宗主,声望很高。郑森师从钱谦益,学了满腹经纶,算是郑家允文允武的一位。郑芝龙也一向看重这个儿子,不但让他独自带领军队,而且很有话语权。

    在后世,郑森能还有一个名字,被人叫做***,不过他本人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他叫过郑森、朱成功、甚至还有一个日本名字田川福松,但是从未叫过***。

    郑森长得和他爹郑芝龙不同,因为他的母亲是日本人,所以郑森没有继承到郑芝龙的魁梧身高。郑森长得颇为儒雅,小眼细眉,跟自己的众兄弟相貌悬殊,他见过夏完淳,当初延平府外,甲胄鲜明,战意滔天的风字营统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听说肇庆府的夏完淳,这一次带来了十万大军,比上次的五千不可同日而语。

    "父亲,若是硬拼,恐怕咱们不是湘兵的对手。我们的主力是水师,很难在地上挡住侯玄演几十万的兵马。而且我们的主场是福建,在广东我们势单力孤,很容易被朝廷兵马击溃。"

    郑渡终于忍不住了,插嘴道:"爹,我倒觉得大哥说的不对,咱们怎么就没有帮手了。儿子没有大哥读书多,但是远交近攻的道理还是懂得,北边那群辫子兵,和侯玄演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乡间俗话都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和谁都没有绝对的仇恨,充其量不过是利益之争,何不和清兵约好,共击侯玄演!"

    郑芝龙眼色一亮,大笑道:"你小子开窍了,这个主意不错!"

    郑渡得意的笑了笑,对着郑森投去挑衅的目光,说道:"儿子虽然没有去江南读书,学识上比不上大哥,但是一直跟在爹的身边,还是学到了一点皮毛的。"

    郑芝龙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两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郑森皱眉道:"我们是汉人,怎么能和满清结盟,那样一来咱们郑家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么。大义若失,天下人都会视我们为建奴的附属了,郑家还怎么立足。"

    他确实是出于民族大义,但是在郑渡看来,这就是大哥为了争宠,强行否定自己的妙计了。郑渡当即翻脸,说道:"大哥,咱们要是成了丁魁楚那个德行,全家被猴子抓到金陵,那你还要这大义有什么用?"

    郑森默然无语,这是郑家的大院,在这里郑家的利益才是最大的。他没有办法跟父亲和兄弟争辩,他的一切都是郑家给的,要为了大明为了汉统这些虚无缥缈的大义去劝说一群海盗,那才是蠢人的行为。

    看到大哥不说话,郑渡心中一阵快意,他自问谋略才能都比大哥强,而且就算是相貌,自己也是更像郑芝龙的。就只因为那个倭奴女人早生了几年,他就爬到自己头上,将来还要继承郑家的势力,郑渡心中就不服。

    郑芝龙也颔首说道:"老二说的不错,什么他妈的大明大清,都是狗屁,只要老子这个福建王的宝座不丢,咱们郑家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西边那些土司,有什么本事?论地盘论兵力还及不上我们半根手指头,还不是做了千年的土皇帝。老子的胃口不大,就要粤闽这两个地盘,哪个朝廷肯给我这两个地盘,我就是哪个朝廷的忠臣。哼,现在看来,猴子是肯定不会给的,这小子吃相太难看,一千年没人动的土司,他都开始下手了。"

    郑渡站起身来,意气风发:"爹,儿子愿意亲自去北边,和满人共商大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入宫

    金陵的六月进入了尾声,热浪袭袭、谷风阵阵、蝉鸣不止、莲叶田田。

    侯玄演在内院,也不梳头拢发,散发披襟坐在湖心亭,以避酷暑,内庭院中假山、曲廊、人工湖、翡翠轩...各种名贵的花朵,开的烂漫。

    只听说沙场秋点兵,很少有人在三伏天起战事,确实每到酷暑,很少有人兴师动众。去年这个时候,满清一路南下,就是为了避暑才班师回朝,给了江南汉人一个喘息的机会。这当空的烈日,就是最大的拦路虎。根本不需要敌人,在这日头下行军,就要损伤很多兵力。尤其是对军心士气,更是很大的打击,你要是强迫士兵在这种天气行军,就像是把他们推向火炉,没有人愿意为这样的将帅拼命。

    侯玄演微盍双眼,坐在亭中,突然听到一阵甜脆的笑声。抬头一看,灵药和顾菱儿,携着手儿,笑嘻嘻地走来。两个人穿着月白色的条衫,灵药是酒红色的比甲,顾菱儿是粉色的。因为是在深闺内院,也不怕被人看了去,都是清凉的衫子,里面贴身的小比甲看的清清楚楚。

    两个小丫头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看到侯玄演在这,灵药吐了吐舌头,站定了过来请安。顾菱儿挥舞着粉拳,直接扑倒了他的怀里。

    "你们两个,这么热的天,乱跑什么?"

    顾菱儿从旁边的果盘里,抓起一个荔枝,握在手里递给侯玄演。见到侯玄演伸手给她剥了,才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们要去摘花,赛赛姐姐说要教我们调配胭脂。"

    侯玄演望着眼前的灵药,白色的纱裙内罩着大红的贴胸比甲,日影中丝绸薄如蝉翼,根本挡不住内里玲珑剔透的玉骨冰肌。侯玄演抱着一手荔枝汁液的顾菱儿,瞧着眼前的灵药,眯着眼细细端详起来。十二岁的少女,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含蓄而神秘。

    灵药刚开始还不觉的什么,慢慢地被他看得面红耳赤,觉得心里毛毛的,后院的卞敏时常对她说的一些浮浪的话,都涌上了心头。灵药心中小鹿乱撞,慢慢地身子一软,鼻息都变得热了起来。但是侯玄演的目光如有实质地在她稚嫩的娇躯上游走,灵药终于忍不住,红着脸低声叫了句:"老爷..."

    侯玄演捏着顾菱儿,问道:"你喜欢灵药姐姐么?"

    顾菱儿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之后,才说道:"喜欢。"

    "不错,很有孩子缘,随我。"侯玄演满意地点了点头。

    灵药正在紧张兮兮的,听了这话,掩嘴笑出了声:"老爷就会说笑,奴奴怎么可能随老爷呢。"

    侯玄演站起身来,伸手招呼了一声,过来个丫鬟。将顾菱儿递到丫鬟手上,侯玄演说道:"带夫人去采花,然后送到卞塞塞那里。"

    小丫鬟应诺一声,拿起顾菱儿的小花篮,带着她走出了亭子。

    灵药脸色慢慢变红,看这侯玄演一步步靠近,想要后退,双腿却灌了铅一样,怎么也不敢迈开步子。

    "回去换一身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灵药跟着侯玄演,从马车中下来,已经到了宫门外。

    侍卫缓缓打开了宫门,侯玄演指着宫殿,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灵药水汪汪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宫门上那个牌匾,上书"玄武门"三个大字。

    "这里...是皇宫?"

    灵药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早就无数次翻阅奏章的她,甚至比很多在宫里当值的,都清楚这个地方。

    侯玄演牵着她的手,灵药的手指纤细,但是握在手里有一丝凉意。就算是在三伏天,这双纤纤玉手,都可以传出冷飕飕的凉意。侯玄演将她抱下马车,带着她一步步往里走:"这里有一个小孩儿,你们以后就要一起生活。你教她读书、认字、翻折子,就像我教你那样,好不好?"

    侯玄演感觉到灵药的手掌一颤,声音略带些紧张和兴奋,低声问道:"爷,你说的是皇帝陛下么?"

    她可不是养在深闺的懵懂少女,这个女孩每天都沉浸在天下各处上奏的折子中,耳濡目染之下,对国家大事一清二楚。自家老爷扶立先皇遗腹子,这样的大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侯玄演心中一笑,这个小妮子玲珑通透,她这样问自己,不是想得到自己的回答,只是想告诉自己,她清楚明白自己的使命的地位。自己将她带入皇宫,何须询问,才能明白自己要陪伴的人。这小东西,是在跟自己表忠心呢。

    来到乾清宫内,侯玄演身份特殊,也没有人敢阻拦。径直走到宫内,所有的宫女都过来向他们请安行礼。

    灵药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面,四处张望固然可以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但是势必要被这些宫女看轻了。将来自己要住在这里的话,什么东西都可以慢慢了解,唯有地位是一开始就要确定的。

    走过雄壮威严的殿宇,来到乾清宫的北芜房,周玉洁带着宫女跪在地上,迎接自己。

    侯玄演脸色一沉,斥道:"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行此大礼么?"

    周玉洁抬起头,模样属实俊俏,很有韵味。她谄笑道:"国公爷救过我们的命,婢子们见了您,磕个头也是应该的,这位妹妹是?"

    侯玄演哭笑不得,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解释,反正如果磕个头就能换到她们心安的话,也无所谓了。这些人无意中见到了惊天的秘密,心里天天担惊受怕的要死,生怕自己杀人灭口。

    侯玄演没有回答,反问道:"陛下呢?"

    "这会刚刚睡醒,正在吃奶呢。"

    侯玄演点了点头,带着灵药往里走,不一会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九五之尊。

    黄色的龙袍,不到巴掌大,盖在陛下的肚子上,原来是个肚兜。灵药心里的紧张,去了大半,看着龙床上一片叶子似的小皇帝,她的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

    隆武二年,季夏六月。

    十二岁的灵药,被侯玄演牵着手,走进了乾清宫,大明帝国的腹心...

第二百六十五章 岭南官员换血

    六月也被称为荔月,因为这时候是荔枝熟的月份,能够冠名一个月份,足见人们对这个水果的喜爱。

    岭南是荔枝的产地,刚刚被夏完淳平定,于是好几车新鲜的荔枝,被近千人的骑兵送到金陵。这些人运送荔枝前来只是顺便的,真正的任务,是护送朝廷委派的官员,到两广就任。

    两广的官场,自上而下都被丁魁楚腐蚀的差不多了,从根上就烂透了。侯玄演干脆来了个大换血,从县里开始,所有小官全部撤换。

    金陵城郊,侯玄演望着眼前的官员,他们大部分都是五月恩科拔擢出的士子,因为经史子义不甚娴熟,成为了江南文坛笑柄。侯玄演当初选人,更重要的是考较他们的经世致用的学问,这才选出了一群“学渣”。还有一些,是从各地选出的实用型人才,或者立下了大的功劳的匠人之类的。

    国公爷亲自来相送,这些新中的进士,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神情踊跃。他们自然知道,自己能够高中,是因为国公欣赏。否则按以前的标准,他们的学业是不能脱颖而出的,很多都要垫底。还有些老实巴交的工匠,因为在造船、火器、纺车...等五花八门的地方,革新了技术,竟然就可以做官,这也是有明以来绝无仅有的,这些人更是把侯玄演看做了大恩人。

    侯玄演一边踱步,一边扬声道:“此去岭南,百姓被丁魁楚祸害的不轻啊,诸位是任重而道远。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百姓对官府的态度。我不希望看到岭南百姓,提起朝廷提起官府就咬牙切齿。你们有的是一县之尊,有的是典史、有的是县丞,官职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前途尽在自己掌握。我每个月都会派人去采风巡查,但有作奸犯科的,扬州丁堰的孙培良,就是最好的例子。”

    丁魁楚在两广,长期剥削压榨民众,岭南民风民气因之变得有些暴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冻更需要潜移默化,这种事情一时半会也很难改过来,除非是像历史上的尚可喜一样,杀到广东基本上把人杀光了。否则想要不通过杀戮,慢慢地改变百姓和官府的关系,只能寄希望在这些基层的官吏身上。

    众官员听得后背一凉,侯玄演接着温声道:“当然有过必罚,有功也本国公也不会吝惜赏赐。你们也知道,我提拔官员从不看他的资历,只要是有真本事,别怕不能出头。你们很多都很年轻,希望有朝一日,咱们庙堂之上,同殿为官。到时候别忘了本国公冒着这酷暑前来相送,请我到家中吃一杯酒就行了。”

    官员们又笑了起来,瞬间觉得国公爷不是高高在上的,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无情未必真豪杰,没有人喜欢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共事。

    侯玄演招了招手,将湘兵将官招了过来,后者抱拳道:“大帅。”

    “给夏完淳带个话,让他暂时代理两广总督职位,等朝廷派新的官员前去主事。这期间要勤加操练,不可懈怠。粮食辎重,盔甲武器也都要备好。”这是为了准备对付郑芝龙,侯玄演自然不会明说,但是只要这些话传到夏完淳的耳朵里,相信他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意思。

    “行了,时辰不早了,出发吧!路上照顾好这些士子,岭南道路难行,有身体不支的,即使救治。现在天气酷热难当,实在不行,你们就到了傍晚清晨再赶路,正午找个地方歇息避暑。到了岭南,将他们一一送到各自县内,丁魁楚的残兵很多都躲到了深山,道路可不太平。”

    “大帅放心,我看诸位大人身体都还不错,应该可以顺利到任。”

    百官一齐拜道:“国公保重。”

    “走吧!”

    目送这批人离开金陵这个繁华之地,奔赴各自的任上,侯玄演转身登上马车。胡八万舔这舔嘴唇,问道:“大帅,这些荔枝怎么办?”

    “送到皇宫一份,给我运到府上一车,其他的你们分了。”

    亲兵们爆发出一阵欢笑,簇拥着侯玄演的马车回府。

    这东西侯玄演以前吃的多了,不当回事,但是许多小兵却从未吃过。

    看着外面亲兵们脸上的笑意,侯玄演松开车帘,心中想的是商人的重要性。

    商人从事的是货物的流通,想将偌大的中华大地,真正的互通起来,靠小农经济自产自足是绝对不行的。

    通才能变,变才能通,变通了才会有进步。

    小小的荔枝,若不是有商人从广东运过来,江南普通百姓谁能吃到?

    同样的道理,若是中华大地人人都满足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种地的种地,工匠做工,那么天下虽大,也只是松散的一群百姓,汉人还是没有办法在接下来的大时代里脱颖而出。

    天气炎热,一丝风都没有,内院的黄樱儿带着几个女眷,一起到湖心亭下避暑。

    侯玄演进来之后,吩咐人将荔枝放在门口,叫几个丫鬟用篮子去带了进来。远远看见亭子里,众人围着卞玉京,不知道在干什么。侯玄演随手折了一朵紫娇花,真好亭子里传来莺声笑语,看上去其乐融融。

    侯玄演好奇心起,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在围观卞玉京调配胭脂和一些化妆品。只见她身着一身绯色的薄裙,腿脚上未着罗袜、踝圆趾敛的细白小脚,裙摆摇曳。卞玉京一脸的认真,周围的几个美人满眼冒星星,看的聚精会神。旁边有序地摆着一个个的小碟子,全是调配需要的原料。这些东西看似普通,其实都不便宜,侯玄演家底虽好,但是很多都是买不到的,全都是卞玉京从外面带进来的。

    胭脂花粉是少女必备之物,用的是山燕脂花染粉制成,还有采馨花,用薰草浸葵汁制成的护发素,用来保养头发,可以发出迷人的香气,也就是诗人们长长吟诵的“兰泽”香气。这个时代天下最高超的化妆品制作技术,都掌握在秦淮河的花魁手里。卞玉京更是其中的翘楚人物,所以稍微露了一手,就在内院混的风生水起。

    只有黄樱儿心不在焉,如果说女孩儿爱美是天性,黄樱儿就是个逆天之人。经常的随意扎一个男人家才有的拢发,穿衣打扮也以轻便为主,好在她天生丽质,底子足够好,反而有一股英姿美感。

    黄樱儿第一个看到侯玄演,笑着说道:“夫君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侯玄演最宠的就是她,当着这么多人,上前摸了摸黄樱儿的秀发,将手里随手折的鲜花插在她的发髻上。

    众女这才回头,瞧见侯玄演来了,卞玉京也站了起来,将个半成品的胭脂放在那里不管了。卞玉京给侯玄演让出座位,潇潇和霁儿抢着上前,一人一只胳膊,簇拥着他坐到中间。

    侯玄演笑道:“今天没去宫中,天气太热了,岭南进了一些荔枝,我带回来分给你们吃。刚在城郊送行,出了一身汗,我去沐浴休息一下,一会日头下去了,我再去宫里一趟。”

    潇潇和霁儿仗着自己半奴半妾的身份,伺候主人沐浴洗澡是本分,其他人不好跟她们抢。侯家后院两个胸脯最饱满的侍女,喜滋滋地揽着他的手臂,说道:“奴婢伺候老爷沐浴。”

第二百六十六章 狼烟再起

    文渊阁内,马士英捧着一本账册,详细地讲解着这一年朝廷的支出与收入。

    "隆武二年,各地上缴五百二十万两白银,铜钱三千一百万文,田赋米两千万石,糟粮四百万石。其中白银多半为商税,国公爷开了松江海运,让咱们国库充盈不少啊。"

    张煌言也一脸的笑意,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道:"马大人这话没错,天启元年,整个天下的税收也不过和我们相差无几。如今四面用兵,国库竟然尚有盈余,足见成效。"

    侯玄演笑道:"松江只是一个开头,龙潭港启用之后,南直隶一带的客商往来如云。今年只是一个开始,相信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那鞑子有八大皇商,泯灭祖宗之光,全心全意为异族献血,到了不过是些庸碌小辈,抵不上我金陵一个吴济坤。"

    龙潭港的修建,真的是修在了侯玄演的心坎里,可惜的是郑芝龙仍然霸占整个东南沿海,商路到了那里就堵上了,不然获利还要翻倍。

    想到这里,侯玄演低声咒骂了一句,正好被马士英听见。

    马士英顺杆而上,说道:"郑芝龙这一次胆量见长,我们都拿下了肇庆府,他还恬不知耻地霸占着广州府。当初他出兵,打得旗号是剿除叛贼,这下叛贼都快被押到金陵了,他还强占州府,明明就是心存异志,想要列土封疆。"

    一说起郑芝龙,文渊阁内的欢快气氛瞬间消失了,这是整个南边这半壁江山,最大的一颗钉子。

    荆襄会战之后,大小几次战役,将川黔云桂盘踞的各种势力,犁庭扫穴一般,清扫了一遍。朝廷的政令所到之处,前所未有的高效,唯独到了郑芝龙控制的地区,朝廷如同摆设。

    福建上至官吏下至百姓,但知有郑芝龙,不知有朝廷。俨然就是一个化外之国,而且郑芝龙不指望收民之税敛财,反而是福建百姓多承他的恩泽,从海中捞金。所以长期下来,郑氏一家在福建声望越来越高,百姓也都十分拥戴。

    侯玄演叹了口气,说道:"最近郑氏倒是挺老实的,除了霸占广州府之外,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前些天,郑芝龙还进贡了一批南洋奇珍,恭贺吾皇降生。"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遇,插嘴道:"郑芝龙久为贼人,这么安分怕是有蹊跷,会不会在密谋大事。"

    三个人相对一笑,马士英说道:"陈阁老放心,郑氏强在水师,可他的老巢在福建,相对朝廷用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实力差距如此,谅他有什么诡计,也只能保住自己而已。"

    侯玄演内心赞同马士英的说法,他也想不到,远在东南和满清相隔几个省的郑芝龙,会想到和满人联合。

    顾及到**遇的颜面,侯玄演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丽亨在庐州府,自从孔有德从大别山撤军之后,一直没有战事。也不知道将士们在那里有什么短缺的,这些天可有书信往来?"

    **遇性格豁达,笑道:"他那个人,当着面都说不到三句话,哪里还会写信。"

    -------

    庐州府天柱山下,厚土营的大帐内,阎应元和周文武相对而坐。

    阎应元的脸上,依旧是面沉似水,他的这种独特的气质,时下被称为沉稳大气,再往后两百多年,人们往往称呼为面瘫...

    新皇降生的消息传来,阎应元上表致贺,还上贡了庐州府产的一套文房四宝。

    周文武添了一杯茶水,送到阎应元身前,问道:"将军,北伐四营风火水土,风字营就不说了,南征北战,从不缺席;烈火营鏖战荆襄,功勋卓著;水字营掀开北伐,渡江拿下维扬。就剩咱们在这里,相持于此,寸功未建,弟兄们暗地里都在嘀嘀咕咕,长久下去,士气不利啊。"

    阎应元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默然无语。

    他早就感觉到了,侯玄演用人是有考究的。不管他到了哪里,烈火营都紧随其后。

    先前侯玄演在苏州,烈火营驻守镇江,快马一日就能赶到;后来荆襄鏖战,放着就近的厚土营不用,从镇江调烈火营入湖广;如今烈火营驻守扬州,也是四营中离侯玄演最近的。

    侯玄演身边的亲卫,几乎全部出自烈火营。虽然辎重、官职、爵位上,侯玄演一视同仁,但是亲疏有别。天下谁都知道,李好贤是越国公的心腹爱将,侯玄演不止一次,得了好的骏马盔甲,都赏赐给了李好贤。烈火营前身是江浙剿恢义师,那是侯玄演起家的人马。

    阎应元自问,如果侯玄演真的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自己肯定不如李好贤坚定。

    好在侯玄演扶持的,乃是正统的天子血脉,隆武帝的遗腹子。

    "最近雨水甚多,提醒将士勤加查探地形,小心山顶泥沙石块滑落。"

    周文武一听,就知道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讨论,应诺一声转身离开。出了营帐,就看到自己在青龙山时候的手下喽啰陈日生正倚在多中军大旗的旗杆上,跟旁边的士卒大吹法螺。

    周文武脸色一沉,怒道:"日生,滚过来!"

    陈日生晃动着肩膀,欢快地跑了过来,涎着脸笑道:"大哥,你叫我啊?"

    "说了多少遍,在军中没有大哥,你怎么就是记不住。你现在就带人去附近山上,查看有没有滑坡的危险。"说完转身就走。

    陈日生弯着腰目送周文武离开之后,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呸,当了官连自家弟兄都不认了,什么玩意。"

    突然,一个小兵飞速奔来,一阵风似的窜进中军大帐,扑倒在地大声喊道:"将军,凤阳府清兵,正在往滁州进发,已经打破了清流关,到了琅琊山下了。"

    阎应元一拍桌子,不怒自威:"为何现在才得到消息?"

    "凤阳连下暴雨,遍地涝灾,打探消息更为困难。再加上到处都是逃难百姓,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清兵已经到了滁州了。"

    "都是哪些人马?"

    "济尔哈朗统兵中军,左军是孔有德,右军是阿济格。清兵中原兵力,大半在此了。"

    阎应元站起身来,说道:"滁州有失,金陵就在铁蹄之下,马上回师。"

第二百六十七章 渡江北伐

    风平浪静的六月终于过去了,七月伊始北有满清,南有郑芝龙,水陆两栖一齐发难。

    七月三号,滁州得而复失,济尔哈朗兵临西江口,和江宁隔江而望。五日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四藩联手,攻打襄阳。忠贞营奋起反击,堵胤锡上表求救,称满清主力尽在襄阳。

    郑芝龙举福建全师,攻打肇庆府。郑家水师趁夜沿海北上,偷袭松江水师重镇,张名振猝不及防,损失七八艘战船之后,才仓皇迎敌。郑芝龙号称奉孝毅襄皇后遗诏,为曾后报仇,讨伐逆贼侯玄演。

    四方战报一齐传入金陵,人心惶惶,恍若末日。百官齐聚摄政府,询问如何迎敌。

    江浦城,是钉在江北的一个重镇,与江宁隔江而望。经过持续半天不停歇的火炮轰炸,不算很高的城墙早就千疮百孔,打进城中的炮弹、巨石、箭矢,如同催命符一般,收割着城中百姓的性命。

    三更时分,从傍晚开始轰炸的清兵,终于停止了炮击。城门早就形同虚设,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在街道巷尾,兵器的撞击声越来越激烈,箭镞划破长空的声音也越来越尖锐,中间夹杂着连续有人倒地的声音,惨叫声、呻吟声、哀号声,还有妇女的惊叫声,小孩子的惶恐哭声,让原本寂静的夜晚,顿时喧嚣起来。苟活下来的百姓,在清兵的屠刀下,木然的伸长脖子等待对方的屠刀落下,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在刚才的火炮和弩箭肆虐中,他们没有倒下,可见生命的顽强,可是在这一刻,面对屠刀,他们又没有任何的反抗,可见生命的脆弱。

    也有些人颤抖的躲藏在床底下面,希望可以暂时延缓自己的生命,不过这些都是没有用的,那些闯进来的士兵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结果很快听到噗嗤噗嗤的利刃剁入骨头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唯一的变化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稍稍浓郁了一点。

    "南民不驯,反覆无常,不肯真心归附我大清,城中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说话的是个汉人,名叫刘忠,是汉八旗正黄旗的大将,以前是高杰的手下。高杰死后,他投降了多铎,成为了满清南下的急先锋。

    四个清兵一人一只胳膊,将两个大明官员押到刘忠身边。他们一个是江浦县令黄毅,一个是领兵的把总江勤。两个人身上都沾染了血迹,县令黄毅脸上,更是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好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地开了一条沟,半边脸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伤疤还很新鲜,翻白的肉滴着血,看上去极为骇人。

    "就你们两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敢抗拒天兵?"

    刘忠以前随高杰坐镇江北,江勤正好认得他,哈哈一笑,骂道:"刘忠,你以前的主子高杰,虽然混账,但是还算是有点气节。到了你这根狗腿子,竟然心甘情愿给鞑子做狗,摇着尾巴屠杀同胞,来讨你主子欢心,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刘忠本来狠戾的眼神中显出一丝丝的惭愧,但是马上就被他甩在脑后:"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黄毅和江勤对视一笑,朗声道:"人固有一死,托你的福,我们两人从此之后,要被万世传颂。我只怕你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扬州菜市口,有一个七尺长的铜人,每日都被过往行人唾骂,我看你体肥膘厚,国公爷可能不舍得那么多铜水,用个泥巴将你糊住了,跪在我们墓前,也算帮你偿还一点孽障。"

    刘忠怒气飙升,拔刀就要砍,两人相视一望,极有默契地往后一仰头,互相撞向对方的脑袋,登时气绝倒在地上。刘忠一刀砍了个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惧意。都说南人怯弱,什么时候连两个小官,都有这种硬气了...

    金陵城郊,侯玄演一身甲胄,在城郊点齐兵马。金陵守军区区两万人,守下城池等待厚土营回归,还是可以的。但是侯玄演不肯放弃江北州郡,力排众议,决定渡江作战。世人皆畏满人如虎,其实不过是被汉奸们吓破了胆,试问中原大地,几个城池是他们建奴打下来的。

    城郊筑起高台,帅旗迎风烈烈,写着一个"越"字。

    台下兵将齐整,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气势足够雄壮。这是精兵中的精兵,从各个营中拔擢出来,用来守卫金陵的。

    侯玄演扬声道:"关外建奴又一次打到了江南,上一次有吴三桂、洪承畴为虎作伥,这一次是郑芝龙,为之佐命。建军北伐喊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一试锋芒。我将亲率六师,犁庭扫穴,近日渡江,我与尔等约法三章。

    凡在北境陷于虏手的百姓,只要肯降服归顺,剪去辫子改换汉服者,不可杀戮;

    凡挟众称戈,稍抗北伐者,不分胡汉,不论官民,立杀无赦;

    凡在北伐中,有违我军法者,从严惩治,绝不容情。"

    三军齐声应诺,声势震朔南京城,城中百姓皆闻。

    隆武二年,七月初六,侯玄演江边誓师,率军渡江。

    长江水面上,千帆共济,破浪前行,行到对岸江边,远远看到狼烟,从小镇村落中冒起。

    到了岸边,有许多百姓的尸体,在逃向江边的路上,被箭矢钉在地上。临死前还保持着奔向江边的姿势,侯玄演饶是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每一次看到还是怒意难平。

    村落中的清兵先锋,正在附近的村落中搜寻粮食,拆门生火。看到江边突然出现的战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仍下手里的东西就要逃命。

    几声火铳声响起,射杀的准度极其有限,尤其是他们窜到村落当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当先的小将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不要深追,等待着大军登陆。

    没有人料到对岸的明军会选择渡江,所有的清兵,都在等待着济尔哈朗下令,渡江到江南作战。在他们看来,明军一向是防守的姿态,时刻害怕他们前来攻伐。

    姜建勋在左,张煌言在右,侯玄演坐镇中军。三军下船之后,摆好阵势,向前推进。

第二百六十八章 北伐,杀!

    刘忠不过是清兵的先锋大将,这次郑芝龙联络南征,满清上下欣喜若狂,他们认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中原汉八旗倾巢而出,张大元、马豹子(王辅臣),李本深各自带领饶营总兵,率兵南下。

    济尔哈朗亲自指挥,满清上下志在必得,淮安府的正红旗瓦克达,带领着蒙古八旗和汉兵,南下扬州将火字营拖在扬州,无法支援。

    失去了这一个强敌,满清自多尔衮以下,都不认为侯玄演能守住金陵。

    济尔哈朗在滁州府,调动不断前来的清兵,陆续投入战场。张大元已经杀到了江浦县,见到遍地的尸体后,啐了一口对副将胡茂祯说道:"刘忠那厮到底是高杰的手下,烧杀抢掠就是利落干净,连根毛都没给爷爷们留下。"

    胡茂祯踢开一具婴儿尸体,笑道:"将军莫慌,打到江南去,有的是油水。江南富啊,末将曾经有幸跟豫亲王南征,亲眼见到过那些满人抢的满身都是金银珠宝,碧玉翡翠,手里提着弯刀还滴血,身上披金戴银跟他娘的新郎官一样。"

    张大元仰天一笑,骑着马赶到城中,刘忠早就在帐外候着他。张大元远远瞥见他,话里带气,扬声道:"刘忠,恭喜你老弟打下江浦,立了首功,很快就要升官进爵了。"

    刘忠单漆跪地,笑道:"将军可别笑话俺老刘了,您这一声老弟,我可受不起啊。老刘粗人一个,不敢跟将军称兄道弟,但是愿意给您牵马执鞭只要将军愿意,让俺老刘给您当个亲兵,才算是称了俺的心意。"

    张大元这才冷哼一声,算是心里舒服了一点,济尔哈朗指派的先锋是张大元,却被刘忠这小子抢了先。头功已丢,幸亏这小子会来事,到时候谅他也不敢自己贪功。刘忠嘴上说说,没想到张大元真的把马鞭往他身上一扔,刘忠躲闪不及,被马鞭砸中面门,咬着牙低头捡了起来,还一脸笑意地将他迎进了大帐。

    刘忠是在江北四镇投降的,张大元却是入关前就投降满人做了奴才的。这些汉奸彼此之间排资论辈非常严重,老汉奸往往能更受满人喜欢,官职大权利也大,和满人主子的关系也更好。后来投降的即使投降前官职再大,满人也是随意打骂,甚至肆意凌辱他们的妻子女儿。被欺负的汉人将领官员往往敢怒不敢言,还要陪着笑脸,生怕主子不满意,撤了他们的官,砍了他们的脑袋。

    张大元走进大帐,大马金刀地往上首一坐,扯着嗓子问道:"刘忠,江浦守军解决的差不多了?"

    "江浦已经没有明军了,末将正在吩咐士兵收集船只,只要将军愿意,咱们明天就可以踏进江宁县。"刘忠说的眉飞色舞,浑然没有注意到,张大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和硕亲王的大军未到,王爷还没有下令,你刘忠已经决定渡江了?"

    济尔哈朗镶蓝旗的旗主,当初的八大议政贝勒之一,在这些汉奸眼里,就是天一样大的人物。刘忠赶忙矢口否认,一个劲的赔罪求饶,张大元哪这么容易放过他,他一个劲地找茬,不过是想昂刘忠把在江浦抢夺的东西,孝敬出来。谁知道这个刘忠一直是嘴上客气,一个子也没有拿出来,气的张大元往死里怼他。

    张大元还想继续施压的时候,一个小兵从外面狂奔而入,急声道:"将军,不好了,明军大军来了。"

    张大云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和刘忠索要钱财了,怒道:"刘忠,你不是说江浦守军,都被你扫清了么?"

    刘忠也吓得不轻,但是他很快就笃定道:"江浦守军确实被末将扫清了,这支人马必定是渡江而来的明军。"

    "放屁,水字营火字营在扬州,厚土营在我们身后,哪里来的渡军?"张大元心中有些惊慌,打仗这么多年,让他明白一个道理。盛名之下无弱旅,有时候不信邪不行。以洪承畴的韬略、李率泰的勇猛,都在侯玄演手下吃了大亏,纷纷殒命。

    让他在济尔哈朗身边,摇旗呐喊狐假虎威还行,真让他直面侯玄演,他的心里不可能不怕。

    刘忠一跺脚,急声说道:"出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两个人前后脚走出大帐,登上被他们轰成残垣断壁的江浦城墙,举目远眺。

    来的是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军队,这些兵马军容整齐划一,千军万马如同一体,举手投足震动山川。

    一个眼尖的小兵,指着中军高耸的大旗,惊呼:"'越!';字大旗,是侯玄演来了,侯玄演亲自到了!"人群中顿时陷入惶恐,刘忠脚底一软,突然想起江浦的那两个小官临死前眼中自信的光芒。那是相信自己死后肯定会有人给自己报仇的从容不迫,刘忠一直忘不掉,那两道眼神给他的心灵的震动,是如此的大。

    一个名字,就可以震慑敌军,这是常胜将军特有的荣耀。建军北伐,所向无敌,一股傲气冲云霄,这是不败的军队特有的气势。

    刘忠和张大元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怯意,张大元说道:"江浦城墙如此破败,是万万守不得了,我们出城去吧。敌军势大,能打则打,不能打也好....保存实力,来日再战。"

    刘忠忙道:"将军所言极是。"

    姜建勋初登庙堂,就有机会出征,还主掌一支大军。也是因为金陵防备略显空虚,大将都在外征战,他在北边多少有近十年的兵马倥偬的岁月,矮子里拔将军,将他选了出来。

    王大一身亮银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比自己的主人姜建勋还威风八面。他的马本来是瘦小羸弱的,王大跟姜建勋说道:"冲锋陷阵,是我的能为,你又不行,要这样的神骏有什么用?"

    姜建勋呵呵一笑,竟然真的和他交换战马,让他随军出征。

    王大骑在马上,随着大军慢慢靠近江浦城下,回头说到:"老爷,这种兵马我还从没见过哩。"

    姜建勋神色一肃,再也没有往日的诙谐和笑脸,沉声道:"阵中不可闲言碎语,听好中军主帅的鼓角声,准备冲锋。"

    侯玄演骑在马上,低声骂道:"久疏战阵,骑惯了娇滴滴的娘们,再骑马久了两胯生疼。难怪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刘备当年大腿长了肥肉,就感慨自己荒废光阴,古人心境,今儿我算是体会到了。"

    秦禾提醒道:"大帅,江浦城的清兵出来了。"

    侯玄演拔出宝剑,扬声道:"北伐,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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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民泪尽胡尘里,汉儿膝下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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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上伐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上伐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