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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日生     北上伐清txt下载     北上伐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归家

    嘉定城外,一彪人马飞奔而来,为首的坐在马车上,其他人全部骑马。

    海上的风浪烈日,就像是铁匠挥舞的锤子,将这群死里逃生的遗民,锻炼的精壮强悍。

    龚自方老巢就在松江府,离嘉定不过是快马一天的路程,但是他们两千个人,却从没有人回到过嘉定。

    临行前,侯玄演言辞凿凿,就在耳边。"苏州虽富,不养闲人,嘉定虽大,不葬废物。此去若不能功成..."当时龚自方头也没回,朗声答道:"我等皆葬身大海。"

    就是这一句,鞭策着嘉定儿郎在无垠的海面上,搏击风浪。与郑芝龙、佛朗机人、荷兰人勾心斗角互相利用,护着江浙商队慢慢发展壮大。

    在松江知府张名振眼里,这群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有时候甚至让他都感觉到可怕。

    嘉定城就在眼前,这群疯子也不禁生出了近乡情更怯的感情,埋藏在心底的感情瞬间爆发出来。

    城门口,不认识的小兵看着这些人,有些惊恐,毕竟越国公就在城内。守城小兵虽然有些畏惧,但是为了守门责任,还是举枪拦住,问道:"什么人?"

    龚自方下来马车,见到这几个小兵虽然很是年轻,身子单薄,但是勇气可嘉,不禁笑道:"我们是回家的人。"说完掏出腰牌,小兵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松江水师统领。原来张名振和龚自方在松江府的港口,一明一暗,一个是水师,一个是海盗。黑白两道一起发展,疯狂攫取番人技术,齐心保护江浙的商船,若是有番人商船,他们也经常劫掠一番,捕捉番人为我所用。所以龚自方虽然是官方海盗,其实都是在水师有备份的。到了陆地上,谁又肯承认自己是海盗,所以早就备好了军方腰牌。

    这些守兵守在嘉定,自然知道这个小城的悲惨过去,以及活着的人现在正在松江港口。自己现在住的,说不定就是人家的故居,看了腰牌后,神色恭敬起来,说道:"大人请进。"

    徐府内,侯玄演三言两语就试出了这个摇一摇是真的有才学的人。他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说他一定要光宗耀祖,取了其中几个字,就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姚一耀嗜书如命,早年苦心钻研国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后来感觉到学到了瓶颈,因为身处江南沿海,无意间接触到西方文化,顿时发现了新天地。他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聪慧异常,很快就学贯中西。

    侯玄演仗着前世的一点知识,与他对答几句,竟然发现这厮很多观点大大的超前。

    侯玄演很快就如获至宝,把其他人抛到一边,拉着姚一耀促膝长谈起来。

    "这种火炮炮管被加长,让它可以射的更远,我曾听说红毛番人的火炮,可以射出三百丈之远。尤其是安到船上,敌船还没靠近,就被射烂了。这样的利器,将来势必取代佛朗机跑。"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佛朗机炮也有自己的优点。"

    姚一耀一见国公竟然对这些也有研究,劲头更足了,眉飞色舞道:"国公说的不错,佛朗机炮最早传入我大明,我们因之发明的大将军炮、子母炮,最大的长处就是射速快。"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县令柳文炳说道:"国公爷,时候不早了,是不是到县衙用过饭之后再谈。"

    侯玄演正听姚一耀给自己眉飞色舞地讲解,红毛番的加农炮和佛朗机炮的优劣,闻言说道:"好,今天酒逢知己,咱们不醉不休。"

    姚一耀见当朝最有权势的国公,欣赏自己的才华,更加的高兴。一直以来他都被家人怒斥,嫌弃他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要去研究下奇技淫巧。若是读书不是材料也就算了,偏偏这个人是个难得一见的读书天才。家人更是怒其不争,就连一向温婉可人的娘子,有时候也难免抱怨两句。

    龚自方这一次带来了足足有一百人,到了城中直奔县衙,正好赶上了往县衙走的侯玄演等人。

    龚自方眼眶一红,笑道:"侯大少爷,这一次你得管饭,我们一百张嘴都是饿着肚子来的。"

    侯玄演今日连遇故人,再加上得到了姚一耀这个奇才,心情大好。笑骂道:"你们比大黄鼻子还灵,专挑饭点钱来蹭饭。"

    眼见前面一个小孩,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挺胸抬头表现欲十足。侯玄演认得是爱哭的**,曾经因为爱哭,被自己胖揍一顿,一脚踹在地上,还扇了几个巴掌。侯玄演故意逗他,笑道:"这黑小子有点脸熟,你叫什么来着?"

    "大少,我叫**!"

    侯玄演大笑道:"我记起来了,喜欢哭鼻子那个。"

    **脸色一红,梗着脖子说道:"侯大少,我从那天起,再也没哭过,不信你问龚三叔。"

    龚自方阴笑道:"是嘛,我怎么经常见你哭呢?昨天我还看见你抹鼻子呢。"

    **博然大怒,一脸的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里转圈,就是不肯挤出来。

    侯玄演和龚自方相对大笑,侯玄演上前搂住他瘦小的肩膀,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好男儿可以哭,但是不能软弱,知道么?"

    **一听,如蒙大赦,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说道:"龚三叔不是好人,专爱吹牛撒谎。"

    徐元宝骂道:"滚滚滚,吵死了,咱们快点进去吃饭吧。"

    一百个人,自然是坐不开的,县衙内挤得满满当当,就连后院都摆满了桌子。

    好在这些人也都不是挑挑拣拣的人,吃到一半,侯玄演正色道:"柳县令已经将亡者遗骸收敛,葬在了后山竹林,明天我们去竹林,拜祭亡者,你们收拾一下,大家一起前往。"

    众人听说柳县令在竹林修建公墓一事,龚自方当即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柳文炳慌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说道:"诸位的亲眷,都是抗清义士,死在了抵抗的城墙上。能为义士敛骨,是柳某人的福气。"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月上柳梢头

    竹林中,一座座的墓碑前,摆放着盛放祭品的祭器。

    侯玄演率领大家,将财帛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修整坟墓上边压些纸钱,让他人看了,知道此坟尚有后人,然后叩头行礼祭拜。

    拜祭完亡者,侯玄演和龚自方分道扬镳,临行前特意嘱咐他将姚一耀夫妇带到松江府。

    龚自**烈要求,想要参加侯玄演大婚,被侯玄演严词拒绝。直言水师的事,比天还大,而且时间根本不等人。自己的婚事势必繁琐,耗费几天的时间,不值当。徐金凤本来也打算参加弟弟的婚事,一看侯玄演这么凶,也不敢说了。

    侯玄演直接乾纲独断,任命姚一耀为松江府副总兵,专门负责兵工厂和造船厂的事宜。

    徐金凤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夫君钻研奇技淫巧,竟然也能升官。一双眸子似乎要滴出水来,直勾勾盯着丈夫看,直到登车离开。

    范闲一张臭嘴又忍不住了,爬到徐元宝耳朵边,贱兮兮地说道:"你姐夫今夜有福了。"

    徐元宝大怒,一人一狗疯狂追逐起来。范闲边跑边喊:"死胖子,你这条破狗来真的,咬死你爷爷了。"

    侯玄演哈哈一笑,说道:"走吧,回苏州。"

    -----

    上次离开苏州,刚刚吹起西风,天气还有些热。如今已经是正月新年,元宵佳节了。

    苏州城内张灯结彩,各个富家商户,出资置办烟花灯谜。"天上元宵,人间灯夕。"

    每年到了时候,城中不再禁夜,而且严禁骑马。百姓们夜游灯市、走桥摸钉、走百病行...一系列的娱乐活动。

    苏州最高的酒楼上,是顾家的产业,今夜也不对外开放了。整个楼层被侯玄演一家独占,一家老小齐聚楼顶,吃酒看灯。

    侯玄演抱着顾菱儿,小丫头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半个脑袋,看着楼下热闹非凡,一张小脸写满了羡慕。

    夏淑吉、侯玄云等女眷,穿着白绫袄儿,蓝色的裙子,头上珠翠盈盈,精心打扮过了。侯玄云还是有些局促,侯玄演将她唤到身边,轻笑道:"我这次去嘉定,将元宝接回来了。"

    侯玄云脸色一红,捏着裙角说道:"有劳兄长费心了。"

    顾菱儿露着脑袋,说道:"云儿姐姐,我们下去玩好不好?"

    侯玄演按住她的小脑袋,说道:"你可是当嫂嫂的人,别叫差了辈分。"

    顾菱儿吐了吐舌头,转过身趴在侯玄演的肩膀上,翘着屁股看灯去了。

    侯玄演见人声鼎沸,楼上其他家人,都在栏杆处看灯。便叫过潇潇和霁儿,将顾菱儿交给她们照顾,自己则倒了一杯酒,递给身边的侯玄云。

    侯玄云久在青楼,酒量不俗,但却一滴都不敢喝,双手握着酒杯,神情躲躲闪闪。

    侯玄演压低了声音,劝道:"我知道你出身不好,但是风尘中也多有奇女子,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叶家在昆山只手遮天,你都敢帮助我们,剿灭叶方厉。这份胆识,足以做我的妹妹。如今你有了我这个兄长做靠山,为什么还要唯唯诺诺的,难道是觉得哥哥不够威风么?"

    侯玄云握着酒杯,掩嘴轻笑,展颜笑道:"哥哥,云儿懂了,以后一定不给哥哥丢脸。"

    侯玄演笑道:"这就对了,去看灯吧,我看菱儿跟你挺投缘的。

    通过珠帘往外看,苏州城亮如白昼,到处都是烟火花灯。白绫袄甚至于其他白色衣服,在元宵节期间很受妇女欢迎,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歌妓,无人不爱。大街上,行人如织如促,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满,粉面朱唇。侯玄演一闭眼,恍如身处太平盛世一般,不禁嘴角一勾,笑出声来。

    要是天下都是这般光景,那该多好?屁股决定脑袋,人的位置有多高,就要想什么层次的事情。侯玄演若是活在北方,是一个旗人抢掠的家奴,日思夜想肯定是逃得性命,不再为奴。

    如今身居高位,每天一闭眼想的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而且还要将天下,治理的都如今日的苏州一般。

    侯玄演一时贪杯,喝的醉醺醺的,脑子有些晕,就想下去走走。

    刚刚下楼,侍卫们就紧紧跟上。侯玄演一身丝绒鹤氅,头戴瓜皮帽,走在苏州街头,但觉美不胜收。

    侯玄演怡然自得,突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只见灯火阑珊处,一个倩影如水的眼眸横波,正俏生生地看着自己。

    远来杭州离苏州并不算远,黄樱儿一早就到了,但是马上就要大婚了,所有人都知道此时她不应该踏出顾家的大门。

    今夜乃是上元佳节,这么热闹,黄樱儿肯定是坐不住的。而且还听顾府的下人说,姑爷包下了酒楼,黄樱儿的心更是早就飞了出去。她在顾家身份特殊,谁也不敢真的看管她,偷偷打扮一番带着两个侍女就溜了出来。

    侯玄演对她也很是想念,快步走了过去,黄樱儿一双柔软的玉臂张开,便紧紧地抱住了侯玄演的脖子。

    "侯家哥哥。"

    这一声叫的如呓语一般,把半醉的侯玄演心都融化了。

    胡八万和张一筒识趣地转过身去,还一脸凶相地驱赶起路人来。街上人实在太多了,虽说这个地方是个阴暗角落,花灯的背面,但还是陆续有人经过。

    侯玄演轻咳一声,将她从怀里推了出来,板着脸唬她道:"你怎么逃出来了,过几天就大婚了,像什么样子。"

    天知道黄樱儿最吃这一套,低着头一脸的怯弱,只觉得胸口一团热气从心里散开,又像是一股电流从脚心传到腿股,眉眼间盈盈似水。裹在百花裙里的小翘臀,隐隐间竟然升起一股被抽打的渴望。

    "白绫衫照月光殊,走过桥来百病无。"黄樱儿今天也凑了一把热闹,身上穿着白绫袄儿,下着百花裙,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身打扮穿在身上,再加上眉若春水,眼似秋水,纤腰秀发,姿容婉媚,美的不可方物。

    双儿啐了一口,低声道:"完了完了,看这没出息的,这俩主子今晚又要人家伺候半宿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处贰臣动向(第十更)

    元宵节一过,金陵皇宫内,朱聿键的身体日渐好转。

    近日以来,喜讯不断,困在江西的金声桓有意投降。

    金声桓的使者刚到金陵,就被皇帝召见,满朝文武都眼巴巴地等着他们的消息。

    两天以后,伪清江西江西军务总兵官金声桓,擒杀伪清江西巡抚章于天、江西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率众来降。赣州这个咽喉,也终于拔掉了这根刺。

    消息传到苏州,侯玄演暴跳如雷,金声桓这个狗汉奸,在赣州屠杀军民二十万人,史称赣州之屠。如今摇身一变,反倒成了大明的忠臣良将,有谁问过那二十万无辜死难的赣州人了么?如此一来,是不是改天李成栋率兵来降,也要和自己同殿为官?

    侯玄演先是派人,将钱肃乐孙嘉绩臭骂一顿,责骂他们围攻赣州这么久,寸土未进。然后上书皇帝,直言收降金声桓,可以尽收其兵,收复江西,然后杀之。

    朱聿键大感荒唐,下旨回复道:越国公所言,朕反复思量,以为不可取。只因如此一来,朝廷失其公信矣。

    侯玄演心情低落,整日在府中饮酒,叔父侯岐曾劝道:"文渊呐,若是心情不好,可以出去走走。反正大婚准备还没完成,一个月后才能完婚。"

    侯玄演从善如流,来到姑苏城外,泛舟于太湖之上。正月水寒,湖面上空空如也,一艘小船悄然驶近。侯玄演在舱内,用帽子盖住脸,手握着一根没有鱼饵的钓竿,随波逐流。

    船上蓑衣船夫,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拱手说道:"督帅,近日陈子龙府上,去了一个古怪和尚。藏在他府上的柳如是,常常与这个和尚出双入对。标下使人临摹和尚模样,多方查探,已经探明此人必为钱谦益无疑。钱谦益和陈子龙、黄宗羲三人,时常聚会密探,我等怀疑与督帅有关。"

    帽子底下,侯玄演嗯了一声,问道:"此辈不足为虑,金声桓投降,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消息?"

    船夫头一低,面带愧色,说道:"此人生性多疑,举止毫无章法,本是陕西流贼出身。只因与巡抚不合,就大开杀戒,杀光了上官选择投降。事先确实没有征兆,是以属下等未能察觉。"

    侯玄演点了点头,问道:"洪一浊那边,可曾传来什么消息?"

    船夫说道:"张献忠败走汉中,惊疑不定,向堵胤锡请救。堵巡抚以他去除帝位,递交降表为条件,遭到了张献忠部下极力反对。如今双方仍在协商,朝中已经有人攻讦堵胤锡,说他先接连闯逆,又要通好献逆,居心叵测。"

    侯玄演哂笑一声,骂道:"一群傻逼。"

    船夫虽不知道这是哪里学来的俚语,但是也知道是骂人的话,继续说道:"督帅,陈子龙府上三个人,要不要..."

    侯玄演说道:"不用,毒蛇在暗处才能伤人,一旦被人捕捉,就是上好的药材。他们的鬼蜮伎俩,既然已经被我们知晓,留着他们或许大有用处。"

    -----

    大别山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聚在一处,帐中除了这三个,连一个亲兵都没留。

    耿仲明挑了挑炭火,说道:"吴三桂是个狠人啊,丢下二十万大军,一溜烟绕过洞庭湖,跑到汉中去了。二十万啊,说丢就丢,朝廷竟然也不敢下旨重罚他。嘿!我看这满洲建奴,比起当年的蒙古来,还是差点火候,想要入主中原,恐怕是痴人说梦。"

    孔有德拿眼去看尚可喜,只见他依然老神在在,并不回话。孔有德心中有气,大声道:"爷爷跟建奴打了一辈子,虽然被袁崇焕狗贼所害,但是从来没想过降清。我们弟兄也是走投无路,才被迫选择了和满洲人合作。咱们都是辽人,百万辽人,谁家不曾被努尔哈赤杀过几个血亲。我的意思是,不管多尔衮如何催促,我们一定要保存实力,学学吴三桂那个小子。要是有一天,满清跟侯玄演拼光了,谁说咱们兄弟,没有机会呢。老尚,你怎么看?"

    尚可喜沉默不语,他身边这两个人,其实和他有仇。

    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就是尚可喜杀的,不久后,**就发生吴桥兵变,孔有德、耿仲明等占据登州,抗拒明军一年有余。兵变发生后,黄龙就派当时还是大明将军的尚可喜和金声桓安抚东江诸岛,并驱逐了旅顺的叛党高成友,随即黄龙入驻旅顺。二月份,尚可喜突然发力,将孔有德、耿仲明窜逃海上。

    后来走投无路的孔有德、耿仲明投降了满清,引兵前来报复。黄龙兵败自杀,留在旅顺的尚可喜妻妾及家眷侍婢数百口也全部投水而死。

    彼此之间,虽然都是出身皮岛,但是孔有德、耿仲明二人亲如兄弟。与尚可喜则疏远很多,虽然孔有德、耿宗明一心想要拉拢他,但是彼此之间总是有一层隔膜。

    尚可喜伸手靠近火盆,哈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先是明将,再投满清,若是还要反覆,恐怕有违天和啊。做人有违天和,是要天打雷劈的。"

    耿仲明阴测测地一笑,说道:"那努尔哈赤,本来还是李家的家奴,是咱们汉人养的一条看家犬。后来还不是杀了百万汉人,若是有天谴,他早就被雷劈成飞灰了。大丈夫生在乱世,兵强马壮的合该当皇帝,做帝王。遇事瞻前顾后,竟然还要顾及天谴,那我是不是还要去庙里给你求个平安?"

    尚可喜站起身来,冷声道:"耿二,你不用和我呲牙,若是真有能为,当初为什么不血拼了袁崇焕?"

    孔有德最敬重毛文龙,一听他提起当年,怒道:"够了!我和耿二当时不在爷爷身边,就是不知道你在帐中,眼睁睁看着,今日为甚还好意思提起?"

    尚可喜也不想完全闹僵,语气一缓说道:"满清气数未尽,一个侯玄演岂能逆天改命。你们别看他现在蹦的欢,要知道过了江南,多少英雄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咱们就再静观一段时间,我敢笃定,侯玄演必定惨死南**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魂不散李率泰

    元宵佳节过去才三天,扬州城下烽火连天,硝烟弥漫。李率泰带着麾下汉军正蓝旗八万精锐加上山东京畿绿营,已经新招的汉兵总计十五万,竖起大旗上书"报仇雪耻"四个大字。

    李率泰身先士卒,逢战必先,临行前更是上书多尔衮,直言拿不下扬州,愿意军法从事。多尔衮大受感动,李率泰虽为汉人,对他的主子实在比满人还要忠心。多尔衮特封他为二等阿达哈哈番,世袭罔替。

    扬州以北的所有郡县,尽数失守,整个扬州府只剩下一座城池还在***的手中。

    驻守镇江府的火字营接到求救信函,全军开拔过江作战,江北局势瞬时紧张起来。

    侯玄演虽然说是在苏州筹备大婚,其实事无巨细都有人给他操办,只是着手规范制定商税,天天和一群豪商海商混在一起。

    扬州告急的消息传到苏州,侯玄演正在一辆纺车上,体验着脚踏纺车和装脚的搅车。

    顾守业虽然在别的方面比较迟钝,但是说起作坊产业,头头是道。他自矜地笑道:"以前织布,一人一天最多三匹,我们顾家现在,一人一天十匹布。"

    旁边是吴济坤的二公子吴守玉,闻言脸色愠然,明显是有怒气不敢说。他家乃是江南豪商,主要产业集中在金陵,真的算起来比顾家底蕴还厚。吴守玉自幼锦衣玉食,今天因为要陪侯玄演,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在身上不是很合身,一直别扭着,像个猴子一样,大失失平日里的风采。

    侯玄演听了岳父的话,脸上笑意更盛,说道:"这样好的事情,为什么不推广开来呢?"

    吴守玉终于忍不住了,扭了扭肩膀,插嘴道:"这东西本是我们吴家最早使用的,后来被人告到衙门,当时镇守南京的赵之龙,一口咬定我们作坊用自动织布机,对手工织布的百姓和作坊不公平,于是官府收回了我们的纺车,让大家都继续手工织布。"

    侯玄演一听就明白了,这项技术既然已经出现,肯定有会造纺车的人。吴家不让用,顾家却敢用,因为在苏州自己的庇护下,没人敢找顾家的麻烦。

    侯玄演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自然不肯让这么迂腐可笑的事继续发生,笑道:"以后都改成这样的,谁要是能够更加改进,还要重重有赏。现在不是一人一天市匹么,有人能造出每人一天产二十匹的,赏金千两。"

    吴守玉大喜,弯腰道:"多谢督帅为民做主。"

    顾守业一听,脸色一沉,说道:"就怕那些散户不愿意啊,聚众闹事不好弹压。"

    侯玄演不以为然,说道:"他们要公平,都可以使用就是公平。若是谁比他们先进了,就要治罪,那我们还应该茹毛饮血呢。我不惯着这些臭毛病,谁敢闹事衙门自有法度,法不责众在这里也不好使,来一个刁民,我就打一个,来一万个,我就打一万个。"

    吴守玉没有想到,侯玄演根本没想着自家发财,从心里敬重多了三分。侯玄演继续说道:"北方沦陷,逃难过江的百姓数不胜数,这些百姓没有自己的产业,失去了祖辈的土地,你们这些家族,多招收一些难民做工。他们的工钱,可以你们出七,衙门出三。如此一来,我也省了赈济银两,你们也能省一点工钱,难民们过的也好。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吴守玉率先表态,说道:"国公爷放心,我们吴家自愿放弃衙门工钱,自行出钱也算是为北方的同胞尽些绵薄之力。"

    侯玄演摆了摆手,笑道:"吴公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就已经很难得了,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吴家不要,其他的商户为了讨好我,也不敢要了。这样一来,恐怕这项利民的仁政,就难以施行了。只要你们不要刻意压低工钱,剥削难民,就可以了,不用给我省钱。"众人连忙随声符合,侯玄演正色道:"我丑话说在前面,谁敢心黑手毒发国难财,我可是绝不手软。"

    吴守玉弯腰说道:"国公放心,竟然如此,我们吴家就单独捐助银子三十万两,帮助赈济难民。"

    侯玄演点了点头,道:"回头让衙门做面锦旗,给吴家送去。"

    苏州知府夏允彝,拿着加急文书,匆忙赶到顾家织布作坊内。

    侯玄演的亲兵,认得是本府的知府老爷,慌忙将他领到作坊内。

    夏允彝跑的太快官帽都歪了,一手扬着告急文书一边喊道:"文渊,扬州告急!"

    作坊内一听,顿时陷入慌乱,清兵南下的速度,他们都曾经见识过一次。商人们交头接耳,作坊内乱作一团。侯玄演沉声道:"慌什么,文书给我。"

    伸手接过夏允彝递来的文书,上面写着:李率泰十五万大军,业已荡平扬州三州七县,兵临扬州城下。水字营据城而守,力有不逮,乞速发援兵。

    侯玄演见人心大乱,轻笑一声,说道:"区区十五万杂兵,侥幸打到了扬州城,城里尚有十万兵马。***邀我发兵合击清军,怕的是我发兵晚了,被李率泰逃掉而已。这才用了加急文书,夏知府你是一府之尊,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夏允彝是看过文书的,自然知道侯玄演在信口开河,但是一想,确实自己做得不对。江南初定,人心未必就稳固下来了,若是有人生了异心,实在太危险了。忙说道:"文渊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没看文书就给你送过来了。"

    侯玄演不动声色地把文书藏在袖中,站起身来说道:"随我回衙门,李率泰这厮,累次来犯。神宗有言: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这一次必杀此贼,砍下他的脑袋,传遍江南。"

    PS:按群里读者老爷吩咐,定一下更新时间:第一更早上七点、二更中午十二点,三更晚上七点,四更零点。明天开始,有事请假会另行通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挡路的就杀

    京口瓜洲一水间,火字营过了江,就在瓜洲镇登陆。

    立足未稳,火字营就受到了清兵猛攻,他早就料到江南援兵会从这里上岸。提前派自己的手下副将张应祥领兵埋伏在此。江边水雾太大,李好贤一时不慎,中了埋伏。

    李好贤站在船头,指挥着火字营边登陆边反击,所幸这里不是荆襄,运兵船乃是松江水师的战舰。炮火掩护下,李率泰的伏击很快被打退。

    扬州城中的***,听到炮声,知道是援兵到了。打开城门率众杀出,接应援兵,李率泰见明军人多势众,冷笑一声果断下令退兵。沿途早就布置好了埋伏,只等明军追过来,在小铜山伏击。

    李好贤和***凑在一块一商量,天色已晚,李率泰要是留有后手,害怕中计。于是先驻守扬州,等待着天明了再打。

    李率泰见他们没有上当,脸色铁青,这些清兵将领人手一本三国演义,打起仗来经常来个"奇谋"。可惜三国虽然经典,不过是一本小说,世间所有的小说,说白了就是一个懒散的人,干啥也干不成又不愿意出去做工干活,为了养家糊口只好写本书供大家消遣的读物,岂能真的靠它打仗。

    夜里两更天的时候,一艘战船护送着近千人来到扬州,守城小将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胡八万亮出腰牌,大喊:"督帅亲至,快开城门。"

    小将不敢怠慢,但是军令如山,也不敢轻易开门,陪笑道:"将军恕罪,眼下非比寻常,还请将信物传上来一看。"说完吊下一根绳子,胡八万喊道:"正该如此。"说完将腰牌系住,拽了拽绳子,上边收到信号,拉了上来。仔细一看,果然是亲兵腰牌。

    守城水字营小将慌忙下城墙,打开城门,侯玄演跟他讨了几匹战马,让他带路纵马入城,来到主帅帐中。

    ***和李好贤也还没睡,对着沙盘推演战事,看到侯玄演掀开帐帘进来,赶紧迎了过来。

    侯玄演顾不上客气,将披风解开,随手丢在地上。用马鞭指着沙盘问道:"李率泰现在哪里?"

    ***指着小铜山,说道:"李率泰推到了此处,想要伏击我们,亏得我们没有追击。我在此处设有斥候,刚刚来报,才知道他的诡计。"

    侯玄演望着沙盘上的小铜山,伸手一招,张一筒马上拿来一个火把。侯玄演接过火把,边照着细看边说:"仪征县也丢了么?"

    ***面带愧色,说道:"末将守土无方,除了扬州城都被李率泰拿下了。"

    侯玄演展颜一笑,说道:"朱老将军不用自责,那李率泰当初两万人,都打得我心惊胆战。这个汉奸着实有些本事,而且当初我也是为了荆襄会战,才让你出兵攻打淮安府,为的是牵制满清兵力。仓促之间,你刚刚收复扬州,孤军深入江北还没有经营一番,就要打仗,难免失利。"

    ***脸色稍缓,咬牙道:"李率泰欺人太甚,扛着一杆大旗"报仇雪恨",来到扬州屡次来犯,分明就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上次我和他在淮安府交手,沿途抗清的乡兵义兵纷纷来投,结果堵在前面耽搁行军,李率泰大军一到,他们又落荒而逃,冲撞的后军七零八落。唉!这些鸟人又是义军,杀又杀不得。末将不是推诿战败责任,实在是这仗打的,太过憋屈。"

    侯玄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义兵虽然托名抗清,其实大多是投机而已,平日里聚在一块害民、掠民、虐民;当然也有一部分忠义之士,但是大多是不成器的。我那三叔父,逃出嘉定避祸时候,就差点被所谓义兵迫害的满门死绝。"

    李好贤在一旁听得大为恼火,骂道:"狗杀才,要是让我遇见,先杀光了再说。"

    侯玄演正色道:"老李说的没错,今后行军但凡遇见可能导致兵败的,不管是神是佛、是敌是友,格杀勿论。今时不同往日,社稷沦丧,异族入侵。行军打仗为的是天下汉民,只要大义无亏,不要顾及小节。"

    李好贤是山东土豪出身,听了这话自然情绪高昂,但是***乃是大明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子,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此一来,恐怕会为人诟病,朝遭中奸人陷害。"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当初他在崇祯朝为官,见识的太多了。官员议论朝政,从来不管对错,只看利益。要是这个官员不是你这一派的,他提出的任何意见,都要攻击他。就算你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认为这是对的,也要往死里整他,说他祸国害民。

    所以明末的文臣武将,谁都不敢出言担责任。往往有了国家大事,都装死充楞,等到兵败之后,拼命地揽功推过,互相攻讦。

    侯玄演冷笑一声,说道:"哪个不开眼的奸人要害咱们,我就做的比他还奸,不能让前线流血的将士,还要流泪。你们放心,有我侯玄演在,谁也害不了你们。"

    ***挺着肚子,朗声笑道:"有了督帅这句话,我老朱就放心了。李率泰匹夫之勇,不足为惧,我们水字营一定一雪前耻,将他扛着的"报仇雪耻"大旗,插到他的胸口。"

    侯玄演问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指着沙盘,说道:""大小铜山前后都有河流,两河同源水流湍急,将大小铜山围在其中。虽然是冬天略有平缓,但是水温极低,根本不能淌水过河。李率泰在那伏击,也是确信我们仓促之间逃不出去。这个牢笼是天生地长,李率泰能用,我们也能用。我们有二十万大军,哪管他阴谋诡计,堂堂正正的过河之后,拆掉桥梁,与他决战。这小子的骑兵,还能飞过河去不成?"

    侯玄演心里还惦记着,当初打扬州,李率泰那两万人的悍勇。摸着下巴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阴他一手。"

    李好贤说道:"打吧!李率泰凶名已经传到江南,就让咱们打一仗给南人看着,真刀真枪的干,清兵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陷阵杀将

    江南地势与荆襄迥异,一眼望去除了大小铜山,根本遮挡不住十五万的大军。

    李率泰在山顶望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平铺在扬州大地上,旗帜遮天蔽日,盔甲武器鲜明。

    张应祥昨天伏击李好贤,被炮弹炸开的石头打中眼睛,经过随军郎中医治,取出坏死的眼球,成了独眼将军。

    他眨着眼,强忍着疼痛,说道:"都统,看他们这样子,像是要和咱们决战啊。"

    李率泰眼珠一转,说道:"***手下败将,不足为惧。李好贤这厮也在,正好为荆襄二十万兄弟报仇。我们先守在山上,等他们围了上来,咱们一举而下,下山的马儿冲击力,这些人恐怕还没见识过,哈哈。"

    张应祥跟着他哈哈一笑,牵动眼部伤口,疼的直咧嘴。

    中军帐中,侯玄演扶剑站在瞭望车上,左右一看,李好贤***都对着他点了点头。

    侯玄演扬声道:"战鼓一响,水字营火炮齐射,将清兵赶下山来。火字营顶在前面,列成方阵,顶住骑兵冲击。我已经下令给水师,堵住他们去仪征的路。歼敌之后,将李率泰的脑袋削下给我,我已经许下此话,将他的脑袋传遍江南。"说完伸手一挥,鼓声大作。

    李率泰舔了舔嘴唇,拔出腰刀,却没有见到明军冲锋。

    就在这时,小铜山的缓坡上忽然一片火光闪烁!透过硝烟也能看见那多道闪光。

    片刻之后,"轰轰轰..."的炮声轰鸣才传来。

    小铜山上,山石坚硬无比,所以才被叫做铜山。两百门火炮齐射,将山上的石块炸的飞溅,十五万人挤在山上,炸的山上血雾蒙蒙、腥味弥漫。

    这时的场景,就像是传说中的炼狱一般,恐怖的气息在山间散开。

    山坡被炸的地动山摇,松动的泥土很快带着清兵滑下,瞬间又被炸成碎块。石子石块溅射到清兵身上,一出出的血窟窿触目惊心,更有大点的石块,能将人的脑袋砸开,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黑红的血液,浸入土中。

    冬天干燥的山上,草木易燃,山上很快火势大了起来。

    李率泰大骂一声,翻身上马,指挥着大军冲了下来。

    十五万人马,是绝对不可能被炮火击溃的,哪怕是二百门。一轮齐射之后,清兵就放弃了躲在山上,依据地势优势的想法。

    清兵呼嚎着冲下山来,谁都知道混战在一处之后,火炮的的功能就没有了。

    李好贤狂笑一声,提马挺枪上前,指挥着烈火营迎击当先的骑兵。

    数以万计的清军骑兵,一起飞奔下山,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震颤。烈火营不为所动,在荆襄这样的冲锋,他们面对过几百次。熟稔地转换着阵型,使用刀盾、长枪、火铳、弓箭,尽可能的保护友军,杀伤清兵。

    骑兵气势为之一挫,排头兵几千人顿时沦为长枪下的亡魂,前军见状拉开距离。烈火营和水字营也拔出近战兵刃,长枪的飞刺,刀剑的挥舞,和调头的清兵战成一团。

    隆冬清寒的土地上,瞬间变成了煮沸的修罗场。主客相搏、山川震朔,沉闷的撞击声、盔甲的叮哐之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李好贤身材太过魁梧,骑在马上比别人高出一个身位,清兵中不乏弓马娴熟的。见他一杆长枪左突右撞,无人能挡,纷纷拔箭就射。好在他身边亲兵们机警,举起手中铁盾挡住了箭雨,一个亲兵胳臂中箭,咬着牙拔出来说道:"将军,前面太危险了,退吧。"

    李好贤将手里的长枪往上一抛,斜着拿在手里,用力一掷,穿透了一个清兵。然后一拽马缰,趁着马儿扬蹄,握住枪杆拔出枪头。这一招是李好贤的拿手绝活,全仰仗他的臂力惊人,一般人就算武艺高也根本做不成。

    "后面全是冲锋的弟兄,怎么退?随我杀到敌阵!"

    顷刻之间,急速冲刺的战马已经杀到他的眼前,李好贤望着一个独眼的清将,问道:"你叫什么,老子不杀无名小辈。"

    张应祥冷哼一声,说道:"爷爷名叫..."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好贤暗中聚力,突然掷枪穿了个透心凉。迎面赶上的烈火营刀盾兵,举刀就砍,将死死地瞪着一只眼珠的张应祥脑袋砍下。

    烈火营方阵散开,七个人成一个小队,前面的刀盾兵冲锋在前的同时,不忘了掩护身后的火铳"噼里啪啦"的炸响持续不断。

    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李率泰眼见损失惨重,尤其是汉军正蓝旗,自己的精锐死伤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身后的绿营和新募的汉兵,已经有人往山上跑回去了。

    瞭望车上,侯玄演扛看得真切,下令炮营阵地又是一轮齐射。不过这一次,逃走的清兵太过稀疏了,没有炸死多少。

    一轮齐射过后,火炮已经没有了弹药,侯玄演下令:"督促前方步军,全力进攻。"

    前面的战场情势已经明晰,往往是几个烈火营的士兵,围攻一个清兵。强弱已现而胜负未分,侯玄演走下瞭望车,带着手下亲兵,举起中军帅旗,往前督战。

    明军士气大振,李好贤如同一支尖锥,刺穿清军兵阵。***则指挥着水字营,从两翼包抄。清兵纵深逐渐混乱,被烈火营切成一快一块的,围在阵中。

    李率泰穷途末路,知道今日已经败了,举起腰刀砍死了一个逃窜的溃兵。浑身是血的李率泰,仰天怒吼,一支羽箭将他的头盔射落。巨大的疼痛感让他仰头向后,轰然倒地,赶上的明军一人一枪插在土里,将他别在地上,不能动弹。

    李好贤高喊一声:"李率泰被活捉了。"

    巨大的欢呼声震动天地,清兵再也没有战意,四处乱窜。

    侯玄演顺着声音,来到阵前,看到地上的李率泰。只见他虽然被困,还在呲目嘶吼,加上一脸的鲜血,十分骇人。

    侯玄演从亲兵手里,拿过一把朴刀,走上前来:"狗汉奸你奴颜婢膝,残害同胞,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李率泰浑身都不能动弹,聚起一口血水想要吐到侯玄演身上,侯玄演躲过之后,踩着他的脑袋挥起朴刀,一刀砍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恶将首级传江浙,以安民心

    侯玄演砍下了李率泰的人头,清兵的反抗戛然而止,漫山遍野的清兵四散而逃。这支清兵烙上了鲜明的李率泰的印记,全凭他的勇猛,才有了这么辉煌的战绩。李率泰的死,对军心士气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侯玄演的预料,本想一场鏖战、血战,分出个胜负,好给江南百姓,树立信心。谁知道演变成这个局面,当然也有好处,就是伤亡大大的减小了。

    侯玄演记得后世有一句话,就是十万头猪,抓三天也抓不完。楚团长的话在小铜山得到了印证,清兵溃败之后,逃向四面八方,根本很难抓住。山上如今敌我混杂,就算用火炮也没办法了。

    侯玄演营中的众将,只好指挥着手下,尽可能地杀伤俘获清兵。胡八万这厮杀得兴起,早就远离了侯玄演的亲卫队,不一会从山里钻了出来,顺着中军帅旗找到了侯玄演。

    好在侯玄演身边亲兵千人,也不在乎这一个半个,只见他扛着一杆旗,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侯玄演擦了擦刀刃,递还给身边的亲兵,扭头问道:"老子养你何用,都跟你一样,我不成了清兵的香饽饽,你手里拿的什么?"

    胡八万咧着嘴笑道:"李率泰的大旗。"展开一看,白布镶黑边,上书"报仇雪耻"四个大字。侯玄演伸手夺了过来,用力一扯,从旗杆上扯了下来。抓住地上的首级,用这个大旗包了起来,递到他的手里。

    胡八万拿着一颗脑袋,心里毛毛的,战场杀人是一回事,拿着个脑袋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拽过脸上一道伤疤的张一筒,将脑袋递给他,呲牙问道:"大帅,这玩意包起来做什么?"

    侯玄演两世为人,都是书生、学生之类的普通人,以前杀只鸡都害怕的人。来到这里半年多,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嘉定三屠。剩下的时间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在厮杀,竟然已经习惯了血腥。"李率泰也算个悍将,统兵南下不到三天,横扫扬州府三州七县,搞得江南人心惶惶。我来时已经放话出去,将此首级传遍江浙,各郡县悬挂一天,以安民心。"

    ***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这奴才身先士卒,顶在战阵最前线,我们才能斩将得胜。可惜的是如此一来,他的手下精锐见他死得快,转身就逃了。这漫山遍野的,杀伤俘获的,还不够三成。"

    侯玄演也是苦笑一声,说道:"行军打仗是最危险的事,一个弄不好就是三军尽殁,能够得胜就是万幸了,哪能尽如人意。"

    ***抬起头,举手遮阳眺望远处,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张嘴道:"十五万清兵已经是淮安府的全部兵马了,可惜逃掉的太多,不然我们可以趁胜取了淮安。"

    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我收到密报,多尔衮调集了许多蒙古兵入关,京畿附近又多的是满汉旗兵。虽然现在他们忙着在京畿圈地、抢夺百姓为奴,但要是我们打到了淮安,他们势必倾全国之力来战。他们可以输,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回到关外挖人参或者全死了,也都不亏了。我们要是输了,代价就太大了。

    荆襄会战之前,我们是马上就输的一无所有,他们兵强马壮势如破竹,我跟他们对赌一局大的,也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就好比咱们是生意蒸蒸日上的掌柜,他们是穷人乍富正在花天酒地的暴发户,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押上所有和他们赌一局。"

    硝烟阵阵还未散去的战场上,***听完侯玄演的话,眉头一紧陷入了沉思。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督帅,若是拖得时间长了,我只怕北人忘记了自己是汉人。我听说山东孔家,自家主孔衍植以下,已经全部剃发易服。衍圣公府尚且如此,何况升斗小民,头发剃了容易,再长出来可就难了。若是他们全都忘记了有服章之美、礼仪之大,那就不再算是我们汉人了。"

    侯玄演嗤笑道:"衍圣公府?那些人蒙古人来了,投降蒙古;满洲人来了,投降满洲,哪有半点圣人风骨。一群庸庸碌碌的小人,毫无功劳于百姓,却白白享受了几十代的民脂民膏。我们不会因为大禹的功劳,就忍受夏桀的残暴,对孔家也是一样。早晚杀到山东,第一个杀他九族祭旗。"

    ***一听,大惊失色,他虽然也不敬重孔子后人,但是那毕竟是读书人的精神信仰所在。侯玄演竟然直言要杀,而且言语间毫无忌讳。

    李好贤来自山东,深受孔府遗毒,不但不惊反而跃跃欲试。那衍圣公府坐镇山东这么多年,不知道办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它拥有的钦拨祀田、汤沐田、学田、投献田、自置私田及胭粉田等,共达一百万亩左右,占据着山东数十县的广大农村。孔府打着祭祀孔子的招牌,每年从这一大批田产中,榨取无数粮食、银钱、力役、贡物等所谓"祀租",供五、七个"圣裔"和一大帮爪牙挥霍。

    孔府的地租,号称"万年租"。这是说,他家的地租,是祀租,是祭祀孔子的,因而"丰年不增,歉年不减",万年不动。这个规定,貌似公允,颇合"中庸之道",堪称圣心独得。其实,"丰年不增"云云,只因为无可再增了;"歉年不减",敲骨吸髓,才是它的本意所在。

    李好贤听了之后,拍掌叫好,说道:"他们在山东欺男霸女、随意打杀普通百姓,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侯玄演举目远眺,确定已经没有战果可以扩大了,李率泰虽死他的手下比自己少不了多少。能杀这么多已经不错了,只得吩咐下去收敛自己人的尸体,救护伤兵,分兵追杀清军,顺便收复扬州其他郡县。

    这一战从清晨打到傍晚,侯玄演肚子饿的咕咕乱叫,拉着李好贤说道:"去扬州城里,先吃一顿,算是庆功。"

第一百八十八章 腌臜小人能有什么手段

    同样是兵临城下,这一次明军没有放弃扬州,甚至是杀出城去,歼灭来犯之敌,让城内百姓们感恩戴德。回城时候,几乎是万人空巷,前来迎接大军得胜回城。

    上一次史可法蹲在城里,被清兵吓得忘记了怎么抵抗,直接导致扬州三十万百姓,被屠杀一空。扬州幸存的百姓,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屠杀才过去不到一年,有的幸存者伤口还没痊愈。

    李率泰领兵来的时候,整个扬州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中。恐惧如同挥之不散的阴霾,弥漫在扬州上空。

    好在今日一战,清兵骁勇不可敌的观念,彻底被打破了。

    没有诡计、没有奇谋,靠的就是战阵上搏斗厮杀,将不可一世的李率泰斩于阵前。

    在万众欢呼声中,侯玄演心底很不是滋味,将士守土御敌乃是本分,到了明末竟然成了一种难得可贵的事情。

    吴三桂开关以来,除了大顺军节节抵抗过一阵,几乎就是望风而降、甚至是闻风而降。区区关外建奴,简直比当年蒙元南侵还要顺利,可见明末国势实在是烂到了骨头里。若不能剔骨换髓,下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风物淮南第一州扬子江畔明珠城。走马观花,依稀可见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旧日的富贵繁华、风流气象,街头的百姓,一路欢呼将他们送到了衙门口。

    侯玄演跃下马背,走到衙门内,早就有亲兵提前回来,吩咐生火做饭。

    战时一切从简,侯玄演和李好贤以及几个参将,围着一口大锅,里面是水煮的白菜肉片,喷香扑鼻。厮杀一天的众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侯玄演边扒拉着饭,一边说道:"扬州是我们渡江北伐第一城,辐射江北几个军镇,我看烈火营就留在江北,不要回去了。"

    李好贤解开腰里的酒囊,灌了一口,递给侯玄演问道:"那我们驻扎在什么地方?"

    侯玄演闻了闻酒香,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强忍着放下酒囊,说道:"你们去泰州,过些日子我去松江一趟,我们的兵工厂仿造的一批新的火铳,我送到你们营中,试一试火力。若是效果还行,就大量生产,推广开来。火器这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打起仗来在远处就可以射杀敌人,可以减少咱们的伤亡。"

    李好贤早就将扬州地图印在脑中,一听之后,放下碗筷,盘算一阵说道:"厚土营远在庐州,风字营更是还留在湖广,要是我们两个都在江北,督帅要不要..."

    侯玄演瞥了他一眼,歪着头骂道:"老子当年带着两个人一条狗,纵横苏杭是何等的英雄。现在江浙尽在掌握,反而要留十万人在身边保护了不成?我就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也没有养十万个保镖的道理。你少废话,给我守住扬州,和***互相策应。扬州东西纵横极深,和应天府、苏州府、镇江府、常州府、松江府六个要地隔江相对。你们守住扬州,我们就安然无忧。"

    李好贤勇猛无敌,但是心思不够缜密,有时候难免有些疏漏。好在他这个人从不忌讳,知道自己的短处,就喜欢找些聪明人在身边,出谋划策。以前是张煌言做他的副总兵,就相得益彰,现在张煌言已经到朝中做了兵部尚书,他又寻摸了几个,留在身边。

    一旁吃的正香的郑汉青就是其中一个,听了侯玄演的话,他脸色有些担忧。

    "督帅,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督帅虽然英雄,但也要谨防小人,切不可大意。"这些事说来非常敏感,毕竟如今南岸州府都是大明的地盘,郑汉青顾虑颇多。他只能点到即止,也知道侯玄演一定能听懂。

    侯玄演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李好贤生性护短,虽然位高权重,还是个江湖大哥的做派。赶忙说道:"督帅这是我的爱将,年纪轻轻说话没有遮拦,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侯玄演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连点意见都听不进去么。"他指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郑汉青。"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堂里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尽管放开了说。"

    李好贤一听,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错,你尽管说就是了。"

    郑汉青也放下碗筷,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自从到了金陵,招揽了一批江南文臣,聚到自己身边。这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人都是崇祯、弘光旧臣,遍观他们之前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内斗行家。为了权势这些人无所不为,各种招数都使得出来,督帅千万不要对他们的底线抱有希望,这些人没有底线的。"

    侯玄演心中默默赞了一声,这个人看得倒是很通透,点了点筷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郑汉青见他没有怪罪自己,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继续说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如今偏暗江南,是既成事实,而江南这片地方,半数以上的权力操于督帅手中。就这一点,足以让那些人恨督帅入骨,金陵和苏州相隔不远,若是仓促间有人要害督帅,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有多少的良将,就是折在这些腌臜小人手里。"

    侯玄演心道,我有潜象营,对他们了如指掌。这个参将仅凭自己,就能看的七七八八,属实不易。他故意问道:"依你看来,我该怎么办?"

    郑汉青脸色涨红,欲言又止。他转头看了看李好贤,后者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郑汉青心怀激荡,马上就要把平日里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脱口而出。

    侯玄演连忙制止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有一点你要知道,我不是熊廷弼,更不是卢象升。说起害人,阴沟里老鼠纵使用尽手段,也憾不动巍峨山川。苏杭在我掌握,没人能在江南害我,你们守住扬州即可。"

    说完侯玄演起身,说道:"老李,这个小子不错,好好培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铁骨铮铮老东林

    侯玄演回到了苏州,带着的只有来时的一千亲卫,扬州阵前斩杀了李率泰,朝廷赏无可赏,喜笑颜开的隆武帝朱聿键,赐下番邦进贡的乌香。李好贤、***皆赐伯爵,世袭罔替。

    最近这段时间是朱聿键人生中最开怀的时日,他一生坎坷,屡遭磨难,终于熬到了春天。

    他是藩王出身,又因为不被祖父喜欢,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被囚禁中度过的。

    如此一来,虽然磨砺了他的心性,但是也限制了他的眼光。在唐王府被祖父拘禁、在凤阳被崇祯拘禁,大好年华只能枯守院中坐井观天。

    南京紫禁城,暖芳阁中,朱聿键挥毫泼墨,亲自为侯玄演写下表彰圣旨。

    王祥年垂着手,笑吟吟地站在一边,凑趣道:"陛下,您这书法造诣,正是与日俱增啊,老奴不懂书法的看了,都觉得很有气势。"

    朱聿键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来捷报不断,朕写起字来,都觉得腕力足了不少。"

    王祥年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看到一直饱受磨难的皇帝终于等来了好日子,眼眶一红笑着说道:"这都是天佑陛下,历代先帝保着咱们大明的江山呢。"

    朱聿键轻轻放下笔,吩咐小内侍马上前去苏州传旨,然后说道:"朕自从离开了福州那个牢笼,靠越国公的劲旅,加上满朝清流文臣,文武齐心,何愁天下不能大治,中原恢复,收复神京也只是迟早的事。"

    正在这时,殿外一个小内侍高声叫道:"陛下,吏部尚书陈子龙大人求见。"

    朱聿键呵呵一笑:"朕正说他呢,他就来了,快请进来吧。"

    陈子龙进殿之后,朱聿键对他礼遇有加,特意嘱咐搬来一个椅子赐座。陈子龙坐定之后,说道:"陛下,臣此次进宫,不为别的,特来恭喜陛下。"

    朱聿键捻着胡须,笑意盈盈,说道:"陈卿家有心了,扬州小铜山一战,确实是个大喜事,朕刚刚准备了圣旨,嘉奖越国公和他手下的两员大将。"

    陈子龙眉头一皱,说道:"陛下,扬州先败后胜,充其量不过是功过相抵,有什么值得嘉奖的。若是轻易施恩,只怕武将渐生骄横之心,不服朝廷调度啊。前有左良玉,后有江北四镇,为祸之烈,不亚于满清。陛下还请三思啊。"

    朱聿键一听这话,先是不悦,随后想到若是侯玄演和陈子龙这些人,走得太近,那才是威胁皇权的力量。既然他们自己有矛盾,自己居中调停,才能竖立皇家权威。

    朱聿键想到这里,也不予回复,笑道:"那爱卿所言恭喜朕,指的是什么事啊,难道我们大明双喜临门?"

    陈子龙站起身来,神色激动道:"陛下,我们大明的文坛宗主,钱谦益从北边逃回来了。钱公身陷敌营,犹能不忘大明,冒死从神京逃出,足见其赤胆忠心。钱公在江南声望,一时无两,臣以为陛下该速速启用他,一来可安江南士子之心,二来嘛,也为朝廷增一栋梁。"

    朱聿键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了,什么权衡之类的心思都丢开了。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铁青,陈子龙还在那里滔滔不绝,朱聿键一拍桌案,怒道:"钱谦益背国献城的贰臣贼子,朕不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还要重用他?"

    一般臣子见到龙颜大怒,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但是陈子龙可不是一般臣子,他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出身。这些老东林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跟脾气好的皇帝吵架,从来不怂。一身的铮铮铁骨,全部用在直言犯上了。

    他梗着脖子,一脸正气,说道:"陛下岂不闻圣人之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如今国难当头,陛下若只顾清算旧账,一点都不怀仁恕之心,那么中原剃发百姓,何止千万,难道将来都要砍头治罪么?"

    王祥年在一旁见皇帝气的面皮发红,暗叫一声不好,这怕不是要重复苏观生把皇帝差点气死的事。忙站出来打圆场,说道:"陈大人,陛下向来宽厚,但是也要看是应对什么事吧。那些百姓手无寸铁,又不曾食君之禄,还要拿出粮食供养官员。是咱们没能保护好他们,哪能杀那些小百姓的脑袋。钱谦益那可是自己开城投降的,咱家可听说了,他跪在城门外大雨里,把多铎迎进了南京城呢。这样的人,陛下不用他就成了不仁不恕了?咱家觉得您的话,是不是有失公允了。"

    陈子龙大怒,他们这些人最恨太监,因为魏忠贤是他们心底永远的痛。一听太监干政,简直比刚才还生气,他不敢骂皇帝,却敢骂太监。陈子龙瞪着眼珠骂道:"好啊,阉党魏忠贤的遗毒还没有肃清,这又出来一个王忠贤。我看大明江山,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不阴不阳,半阴半阳的人手里。"

    陈子龙虽然恨王祥年多嘴,但是却找不到话反驳,只好拿别人的生理缺陷攻击。

    王祥年羞怒交加,本来听了王祥年的话,刚刚舒缓一点的朱聿键,见到他如此无礼,不禁更加气愤。

    朱聿键撑起身子,眼前金光闪闪,晃了晃脑袋骂道:"滚!给朕滚出去!"

    当初在福州,御医就曾经警告过他,不能再动肝火。他不想再跟陈子龙争辩,毕竟自己身体要紧,但是陈子龙是个老党员了,东林党从不畏惧,还要继续战斗。

    王祥年扯着嗓子,将侍卫喊了进来,才架着他抬了出去。

    陈子龙一边挣扎,一边骂道:"阉贼!祸国的阉贼!"

    随着骂声越来越远,朱聿键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清晨文武相得辅佐自己成就太祖高皇帝伟业的梦想,渐渐破碎。

    "是朕无能,连累大伴受此大辱。"

    王祥年一听,五体投地,边哭边说:"陛下折煞老奴了,这些人侮辱老奴不要紧,他们气坏了陛下的身子,真该千刀万剐。"

第一百九十章 论大明皇帝为何经常死的蹊跷

    钱谦益在陈府的后院来回踱步,满怀希望地等候着老友归来,他对权势的贪恋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清晨陈子龙出门时,他还可以装的风轻云淡,等到后来就已经紧张地手心是汗了。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陈子龙的马车回府了,钱谦益马上板起脸,对着院中的花欣赏起来。

    陈子龙气咻咻地进来,说道:"受之,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赏花啊?"

    钱谦益心底咯噔一下,凉了半截,但是他很快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说道:"这一支春梅,迎寒而开,让我心生惭愧啊。若是人人都如同这支寒梅,我们大**必定能够中兴。"

    陈子龙叹了口气,说道:"你倒还有闲心,我去殿中跟陛下说了你的事,陛下竟然大怒。唉,我虽然为你据理力争,但是陛下只顾着赏赐侯玄演和李好贤、***,根本就顾不上我们这些没有兵权的文臣。我看这个皇帝,又是个重武轻文的,朝纲早晚坏在他们手里。"

    钱谦益听完,心如死灰希望彻底破灭,脸上却还是一副豁达的样子:"我早料到陛下容不下我,我自己走错了路,怨不得陛下。只是他若是真的纵容侯玄演,只怕不是大明之福啊。"

    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听那急促的声音,就知道来的必定是黄宗羲。自从被侯玄演行了宫刑,黄宗羲的性格就古怪起来,性子更是比以前还急,一点就着。

    他人还没到,就在院外嚷道:"怎么样?陛下可愿意启用受之?"

    陈子龙见他进到院子,无奈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是不是你没有说清楚?"

    陈子龙将自己在殿中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黄宗羲跺脚道:"好!陈兄不愧是忠贞清流,这一番措辞无愧本心。只可惜陛下糊涂啊,这不是又助长了小猴贼的气焰。"

    一旁的钱谦益虽然表面云淡风气,心里早就恨透了朱聿键,故意说道:"当今天子铁了心要保侯玄演,我看天下再没有人能治得他了。"

    黄宗羲和侯玄演又变性之仇,可以说对他来说,比杀了他仇还深。听到这话,想到侯玄演马上就要大婚,更是嫉恨交加。他跺了跺脚,说道:"吕大器还没到金陵,朝中咱们的人屈指可数,陛下又昏庸宠信奸臣,这朝廷迟早要将半壁江山丢掉啊。"

    朱聿键毕竟还是心慈手软,不肯痛下杀手,陈子龙刚到家,就有小内侍前来传旨。

    陈子龙在皇宫大骂太监,这相当于在非洲骂黑鬼,到青楼骂妓女是一个道理。小内侍在一旁听得真切,对他自然没有好脸,板着脸宣旨:"陈子龙殿前失仪,冒犯君主威严,是为欺君之罪。朕念你往日功劳,不加锁枷,革去职务,留京侯用。"

    陈子龙一听,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他万万没预想到,朱聿键看上去老老实实一个人,这一次下手这么狠。

    其实朱聿键别的还能忍,这种事因为一个苏观生,已经让他深恶痛绝。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绝对经不起再来几个苏观生了,若是今天不严惩陈子龙,其他臣子有样学样,那自己可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陈子龙没想到自己撞到枪口,骤然失去了官位,一时间难以接受。

    小内侍见他这幅样子,大为解气,阴声怪气地说道:"陈大人,哦,您现在已经不是大人了,请恕小子口误。姓陈的,圣旨咱已经念完了,你不接旨是要抗旨么?"

    陈子龙一向看不起阉人,哪里受过这种气,但是又不敢真的抗旨,只好忍辱负重接过了圣旨。

    小内侍阴笑一声,说道:"咱家半阴半阳的宣旨完了,就不跟诸位阳人混在一块了,免得吸了你们的阳气,告辞了。"

    陈子龙如梦初醒,忙道:"慢着!我要进宫见陛下!"

    小内侍嘴巴一撇,鼻子一拧,说道:"陛下被你气的,已经卧床不起了,难道你还不肯罢手,非要气死自己的君王才甘心么?"

    陈子龙大怒,举起旁边的花锄就要动手,宣旨太监身边都有侍卫保护,见状岂肯让他逞凶。一人一脚,将陈子龙踹飞出去。

    黄宗羲忙上前将他扶起,说道:"别跟着这种人生气,没得自降身份。"

    小太监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钱谦益和黄宗羲扶起地上的陈子龙,三个人相对无语。本想为老友求个高官,没想到全部成了百姓。陈子龙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

    过了一刻钟,黄宗羲终于打破沉默,低声说道:"唐王本就是远藩,哪里有资格做皇帝,他如今昏庸无能,宠信奸佞,大明危在旦夕啊。"

    陈子龙大惊失色,忙道:"此话岂能轻易讲出口?"

    钱谦益眼光一亮,仿佛又看到了当官的希望。朱聿键的态度,已经彻底宣告,只要他在帝位一天,钱谦益绝对别想做官。但若是他们另扶新君,就是天大的罪过,也可以权倾朝野。

    钱谦益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太平盛世,我倒是乐得清闲,无官一身轻。但是如今可是国难当头,事急从权,我们也要学会变通了。太冲说的没错,今上本是远藩,和先帝毫无血亲,本就没有资格继承大统。全靠福州郑芝龙兵强马壮,这才窃取帝位。要想救国扶难,非**君不可。"

    陈子龙骤登高位,还没等扬眉吐气,就被撸了个干净。这次连县令都不是了,心里的落差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心一横,说道:"他正值中年,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多活几年不成问题。他活着,我们如何能扶持新君登基?"

    钱谦益抚掌笑道:"宫中御医**义的祖父,曾是我家府上养的郎中,就连他名下田产,都是当初我家赏赐给他的。老夫有话,他不敢不听,刚才小内侍不是说,唐藩卧病在床么,他用什么药,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钱谦益江南的势力,让他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陈子龙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这件事做的机密还好,万一被人知晓,那可是..."

    钱谦益胸有成竹,说道:"朝中侯玄演和陛下,在钱塘江早有嫌隙,侯玄演纵容亲兵,殿前杀人,天下谁不知道。而且他做事向来诡诈奸邪。我们放出风去,就说是他下的毒手,岂不是一举两得。"

    黄宗羲激动地站起身来,拍掌说道:"此计大妙!小猴贼托大,将他的两个爪牙李好贤和***都调到了扬州,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一支奇兵到苏州,就可以为大明一举锄奸。错过这次机会,悔之晚矣。"

第一百九十一章 毒蛇吐信

    苏州城内,一支仪仗队浩浩荡荡,从城中心的顾府,直达以前顾家的别院,现在的越国公府。三天后就是大婚的日子了,按照嫁娶风俗,新娘家要先送妆礼到夫君家中。

    靖国公死在战场,黄樱儿是从叛军围剿中拼死杀出来的,自然没有什么财力置办嫁妆。她所有的花销,甚至连养着靖国公原先亲兵的钱,都是侯玄演给的。靖国公是被叛徒出卖,在阵前被自己人射穿喉咙而死,他的手下其实还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军汉。这些人自然不肯跟着叛将降清,纷纷逃遁,如今听说黄樱儿下落,纷纷来投。

    这些人只会厮杀,不事生产,若不是侯玄演财大气粗,早就养不起了。

    街道上望不到头的这些妆奁都是顾有德亲自安排下去,顾家出钱置办的。别人家送嫁妆,都是挑选一些双亲、夫妻、子女俱全的有福之人伴随仪仗,偏偏黄樱儿的身边,一个人都不认识。他的送妆队伍,是几十条铁塔一般魁梧的汉子。

    领头的范雄一脸喜气,胸前挂着一个大红花绸子,头戴员外帽,身穿红色镶黑边的长衫。这些厮杀汉穿惯了甲胄,如今都打扮的文质彬彬,看上去很有喜感。苏州街头的小孩,都围着他们指指点点,掩嘴偷笑。

    范雄不以为意,自我感觉良好地领着几十个弟兄招摇过市,手里攥着一个大口袋,将一些红枣、松仁、糖果抛向两边。馋嘴的小孩一哄而上,抢个精光,就着衣领擦擦泥土就往嘴里塞。

    侯府里从上到下穿戴的也很喜庆,人人披红带彩,侯岐曾更是亲自操办,迎来送往好似一个大管家。而真正的大管家,杨恕则在院中的角落里,拿着一壶老酒,泪眼带笑地看着这一切。

    侯府双喜临门,侯玄演认下的妹妹前几天刚刚嫁出去,侯玄演就要大婚了。本来打算跟徐元宝一起举办的,但是这小子已经等不及了,只好匆匆完婚带着新娘,投奔自己的姐姐姐夫去了。

    大婚的新郎侯玄演,一下成了府里最清闲的人,整天躲在府里策划着扬州的防务。如今看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藩根本无意南下,满清也印证了多尔衮那句名言:得寸则寸,得尺则尺而已。如今虽然僵持起来,但是各地的清兵,也就鳌拜和张献忠在汉中打得热闹。

    金陵的**遇忧心忡忡给自己写信,说道朝中文臣武将都有意偏安江南。尤其是两广总督丁魁楚,数次抗拒出兵北上,皇帝拿他也毫无办法。福建郑芝龙更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拿着福建当做自己的小王国,逍遥自在。闽系将领和福建百姓,也认同郑家胜过朝廷。四川巡抚马干,眼里只认张献忠是他们的最大敌人,时常想着偷袭成都。

    侯玄演心知肚明,甚至比**遇还要清楚。据潜象营回报,那个两广总督丁魁楚,不但不肯出兵北上,甚至在岑溪给自己经营后路。他把自己的岳父父钟鸣远任命为为岑溪县令,没日没夜地将搜刮的金银财宝,往那里搬运。更荒唐的的是,为了鼓励那些苦力干活,他竟然派出了十七个侍女,供那些苦力享用。

    侯玄演收起书信,望着书房的沙盘,莫名的想笑。从南到北,哪有一个像样的对手和队友。难怪有人说,明末就是个摆烂的时代。满清似乎也不是很强大,但是东南西南俱是隐患,北伐自己是拳头的话,这些人就像是双腿,要是不能除掉这些烂肉,就算上身再强壮,人也站不稳。

    明末人才济济,到了现在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剩下一群臭鱼烂虾,想要收拾他们还真是无从下手。自己地处江南腹心,北边是清兵,后面是军阀,若是先行北伐,就怕身后起火。若是攘外先安内,又怕满清乘机南下。

    就在侯玄演纠结的时候,书房想起了敲门声,并没有通报姓名。侯玄演知道这是潜象营的人到了,潜象营传递情报,一般都有固定的时间,这个时候来必定是非常紧要的消息。

    侯玄演喊了一声:"进来。"一个精瘦的少年进到房中,关住房门,拱手说道:"金陵传来消息,陛下重病卧床,御医**义频繁和陈子龙府上的管家接触。赵统领认为此事蹊跷,特地派我前来告知督帅。"

    侯玄演眉头一紧,问道:"陛下为何重病,前番传旨的内官还告诉我,陛下身体不错呢。"

    "陈子龙举荐钱谦益入朝为官,别陛下严词拒绝,陈子龙殿前和陛下争论,气的陛下卧床不起。"

    侯玄演一脸的不可置信,说道:"钱谦益一个汉奸,不治他通敌叛国治罪,还要入朝为官?陈子龙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人,什么时候疯了?"

    小兵传完话,转身就走。留下侯玄演沉思不已,这些人接触御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怕陛下病重,他们罪责难逃,所以询问御医;要不然...

    侯玄演一拍桌子,失声道:"不好!"

    门外亲兵听到喊声,推门而入:"督帅,何事?"

    "备马,我要去金陵!"

    胡八万应诺一声,就要去马厩牵马,侯玄演突然喊到:"慢着。"胡八万愣在原地,问道:"督帅?"

    "水师停在什么地方?让他们登岸进驻苏州。"

    --------

    金陵城中,陈子龙、钱谦益、金声桓、黄宗羲,共聚一室。

    陈子龙拿出侯玄演所上诏书,这是他从内阁处,临摹的一份。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隆武帝先收江西兵马,再杀金声桓为赣州军民报仇。

    钱谦益笑道:"怎样,若非我等劝谏陛下,将军此时只怕已经遭了大难了。"

    钱谦益一个罪臣,那有什么机会劝谏皇帝,此时信口开河说的言辞凿凿。黄宗羲在一旁添油加醋,说的皇帝如何动心,已经安排好人手要杀金声桓。

    金声桓此人,本是流贼出身,对朝廷的制度不是很熟悉。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军师,这个军师原来也不过是个落魄文人,倒是认得几方印信,点了点头。

    金声桓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道:"老子和侯玄演无冤无仇,他竟然敢害我,不杀了他全家,这件事不算完。"

    钱黄二人相视一笑,轻声说道:"将军,眼下就有个机会..."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隆武帝驾崩

    紫禁城皇宫内,躺了三天的朱聿键突然醒来,面色红润神智清除,显然已经是回光返照。

    王祥年守在身旁,紧握着他的双手,眼里满是心疼。

    朱聿键望着闪动的烛心,眼神中有万种的不甘,轻声呼道:"大伴,将皇后和陈妃喊来。"

    一后一妃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听到小内侍的话,连跌带撞进了寝宫。

    朱聿键望着曾皇后,眼神逐渐平和,咳嗦一声后,说道:"朕和你一生共甘苦同患难,跟着朕受苦了。"

    曾皇后凄凄呜呜,嘴里虽有千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趴在床头痛苦。

    朱聿键到此时,反而安慰起她来,说道:"皇后不必伤心,人固有一死,可惜看不到祖宗江山恢复了。朕这一生,苦多甘少,幼时祖父宠妾轻妻,将朕和父王关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我们父子,当时朕才十二岁啊。幸亏有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在囚房中,我们父子苟活了十六年。后来父王被他亲弟弟毒死,这才惊动了先帝,将朕救了出来。

    朕袭承唐王的第三年,阿济格率兵攻打北直隶等地,清兵入塞连克宝坻,直逼神京。朕救国心切,不顾"藩王不掌兵"的国规,招兵买马,自率护军千人从南阳北上勤王。先帝震怒,又将朕废为庶人,关在凤阳的牢中,一待就是七年。这七年,凤阳守陵太监索贿不得,用墩锁法折磨于朕,每天都是生死关。

    后来满清南下,弘光帝被俘,郑芝龙将朕扶上了皇位,却像是木偶傀儡一般,被他操控。直到越国公拼死将朕救了出来,才有了金陵的好日子。这些日子,朕是的开心啊,是一生都没有过的舒畅。当初咱们的孩子早夭,朕悲痛欲绝,又被苏观生气坏了身子,埋下了病根。如今朕即将殒命,陈妃已经怀有身孕,希望皇后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跟陈妃一起,好生看觑朕的骨肉。"

    陈妃一听,更加悲戚,跪在地上爬到床前,和曾皇后抱头痛哭。曾皇后搂着陈妃,说道:"陛下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这孩子长大成人。"

    朱聿键用尽力气,抬了抬眼皮,王祥年赶紧凑了过来。

    "大伴,朕马上就不行了,念在主仆一场,定要早晚看觑我的孩儿。"

    王祥年强忍着眼泪,说道:"陛下洪福齐天,马上就要痊愈了,老奴手笨脚笨的,还是陛下亲自照看才好。"

    朱聿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王祥年偷偷抹了把眼泪,说道:"陛下,您看这.."他手上一松,看到皇帝的手臂已经垂了下去,大惊失色,慌忙测了一下鼻息,跪在地上长嚎一声:"陛下!"

    皇宫内钟声长鸣,一个小内侍神色匆匆,跑到宫门口的墙边,将一个小石子轻轻丢出。外面守了一夜的人,马上狂奔而出,直奔陈府。

    陈府的后院,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扑倒在地,顾不上疼痛,大叫:"陛下驾崩了。"

    钱谦益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大事城矣,开始行动吧。"

    金声桓狞笑道:"皇帝死的太慢了,老子早就等不及了。"说完提起桌上的马鞭,虎虎生风地走出书房,往兵营走去。

    陈子龙面带不忍,朱聿键的死,他负有直接责任。朱聿键对他有知遇之恩,是朱聿键将他从吴江县一个县令,提拔为吏部尚书。君以国士待己,没想到自己却害了他的性命。

    黄宗羲见他愣在原地,推了他一把,急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金声桓已经去夜袭苏州了。明天拿到侯玄演的人头,就从福建迎立鲁王,扶他登基了。"

    黄宗羲说完,望向钱谦益,问道:"你的弟子,郑芝龙的世子,可曾交待好了?"

    钱谦益捋了捋胡子,说道:"太冲放心,大木对我爱戴敬佩,我的话他一定会听。大不了我们就像郑芝龙许以好处,他早就尝过了从龙之功的好处,岂能拒绝。"

    黄宗羲神色犹疑,说道:"他不会在福建扶持鲁王登基吧?"

    "嘿嘿,郑芝龙的野心不大,就想做个福建王。对他来说皇帝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他了,隆武帝已经将他封到人臣的顶端了。皇帝对他来说,是个烫手山芋。再说了,只有拉拢到郑芝龙加上金声桓,咱们才有实力,让侯玄演的余孽不敢轻举妄动。"钱谦益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分析的一针见血,黄宗羲暗暗点头。

    陈子龙还是愣在原地,当初商议时,他还能趁着被罢黜的怒气,参与其中。如今听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皇帝,竟然真的死了,心里的惭愧惶恐逐渐占据上风。

    是夜,苏州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巡视的衙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两个衙役搓着手,有搭没搭地聊着闲话,夜还很长,对他们来说又是难熬的一晚。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衙役拔出腰刀,高喊一声:"什么人?"

    丛街头窜出一彪人马,披甲执锐,理都不理他。衙役慌忙躲到一边,伸手将自己的同伴也拉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两个人这才发现这些人足足有几百人,看他们的盔甲,明明就是北伐军。

    年纪稍长的衙役,轻声说道:"不要命了,这些人凶得很,我看咱们的国公爷,八成又要杀人了。你是不知道,上次昆山我们府里的老衙役都去了,叶家也算是昆山一霸,死的那叫一个惨字。"

    李好贤带着自己的亲兵,直奔侯府,守在门口的胡百万是他在山东时候的小兄弟,见到他拱手道:"大哥,督帅在里面久等了。"

    李好贤点了点头,独身一人走进侯府,侯玄演坐在院子里,擦拭着自己的宝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李好贤弯腰道:"督帅。"

    侯玄演嗯了一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郑汉青带着三万人在水师船上,随时上岸截断他们退路,其他弟兄都在苏州城外,只要他们敢来,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白衣素缟,卿报君仇

    金声桓纵马狂奔,回到驻守在宜兴的兵营,点起了自己的人马,抬出几个大箱子的金银珠宝,他军中的参将、游击,人人有份。

    金声桓当初屠尽赣州,在江西烧杀淫掠,不知道搜刮抢掠了多少百姓。这些金银对别人来说,是天大的财富,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金声桓流贼出身,这些本就是他的拿手绝活,从崇祯年间就抢,抢到了现在。明末最有钱的,就是这些军阀。

    "弟兄们,苏州是个什么地方,想必你们也清楚。那里有最富的肥羊,和最水灵的娘们,只要你们帮我杀了侯玄演,我让你们尽情玩上三天。"

    他手下的将官,跟他都是一丘之貉,听完之后眼睛放光。侯玄演的凶名他们也曾经听过,但是毕竟没有亲自见识过,这些兵痞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知道苏州空虚,他们有机可乘。

    "侯玄演明日大婚,今夜他们必然没有准备,咱们骑兵全部出发,摸到城下顺到城头,打开城门一拥而入。只要进了城,侯玄演的人都在荆襄、扬州,苏州城里再也没有能挡住我们的了。记住,先杀侯玄演,再抢钱、抢女人。"

    "大帅放心。"

    金声桓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出发!"

    宜兴与苏州,只隔着一个太湖,绕过太湖来到苏州城下,已经是四更天了。

    金声桓兴奋地握紧自己的大刀,他早就听说苏州的繁硕,远非赣州能比。若是能够取了苏州,他根本就没打算听那些文人的,扶持什么皇帝。在他看来,大明早就完了,拿下苏州重投满清才是正途。当初被迫造反,也是因为江西已经被团团包围,孙嘉绩、钱肃乐不分日夜地进攻,自己杀的满清官员全是汉人,他也不担心多尔衮会拒绝他。

    金声桓的性格,就是典型的流贼心里,有奶就是娘。他比之李自成张献忠,都缺少了几分名族气节,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他可以为了官职金钱屠杀同胞,也可以因为官小不满意,叛清杀害同僚,道义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如。

    金声桓手下的大将王德仁,走到苏州城下,隐隐感觉不对。

    他对金声桓说道:"我怎么感觉心里发慌,这一票干不干了?"

    金声桓低声怒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跟我杀进去,少他妈的说丧气话。"

    苏州城里,侯玄演已经带着李好贤,登上了城楼。

    一束烟花升空,苏州城门大开,城边瞬时火把**。

    金声桓大叫一声不好,侯玄演明显是早有准备,借着夜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从四面八方像自己围来。

    身后的太湖中,鼓声大作,自从打退了洪承畴,姑苏城外再起战火。

    金声桓大喝一声:"狗日的穷酸害我,要是能回去,我先杀那三个劣货。"

    王德仁拔出刀,怒吼道:"别说了,杀出去吧。"

    侯玄演转过身,对李好贤说道:"他们既然敢动手,说明陛下已经驾崩了,吩咐下去速战速决。杀完了这些狗汉奸,三军俱缟素,我要血洗金陵,为陛下报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侯玄演对金声桓的一切,了若指掌。金声桓对夜色中的苏州,一无所知。无尽的兵马,从他们身后、左侧、右侧、正面,不断涌来。金声桓当初做流贼,后来投奔了左良玉,手下的兵马战力本就不高。

    金声桓勉强指挥着手下抵抗,他的手下却都被吓破了胆,尤其是夜色中,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的伏兵。很多人溃逃起来,慌不择路,跌落到太湖中溺毙。

    这些人来的时候,都被通知是拿下一个空城,这样确实提高了他们的信心。谁知道遇到如今这种情况,反而成了他们士气溃散的主要原因。有一种中计了的恐慌,在金声桓的军中弥漫。这时候军纪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金声桓一直靠赏赐和屠城来收拢军心,军纪可想而知。

    不到半个时辰,五万人马就死的死,降的降。

    金声桓一见大势已去,丢下手里的兵刃,跪地乞降。

    火字营的士兵,将金声桓和王德仁五花大绑,押到了苏州。

    大婚在即的侯玄演,一身缟素,看着跪在地上的金声桓,沉声道:"你就是金声桓?"

    金声桓身材有些痴肥,跪成一团,求饶道:"小人就是金声桓,小人受了陈子龙的蛊惑,要来和国公爷作对,小人罪该万死。"

    "你也算是个识时务的,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我愿意投降,为国公爷效犬马之劳。"金声桓一听,感觉自己还有希望,毕竟他投降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不过是换一个主子,继续带着兵作威作福而已。

    侯玄演笑道:"那陈子龙,为何要蛊惑你来打苏州,你们之间有什么阴谋?"

    金声桓故作高深,说道:"国公爷,小人这里有一件绝对紧要的事,天下只有几个人知道。"

    侯玄演哂笑道:"是不是你们四个狗贼,买通御医,谋害了陛下的事啊?"

    金声桓懊恼不已,和几个酸腐文官共事,就是不靠谱。拍着胸膛说自己做的有多机密,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了。

    侯玄演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们四个除了你和陈子龙,还有一个钱谦益、一个黄宗羲,对是不对?"

    金声桓瞠目结舌,木然地点了点头。

    李好贤这时候已经收拾完战场,匆匆赶回城内,说道:"督帅,杀了一半,抓了一半,这个怎么处置?"

    "留他一条狗命。"

    金声桓一听,大喜,磕头拜谢。

    谁知道侯玄演才说了一半,不理会磕头的金声桓,继续说道:"来日在陛下灵堂前,剜心割首,祭奠我君。"

    金声桓额头都磕破了,被亲卫拽起来,拖了出去。

    苏州城里,烈火营一共来了六万人马,其他人驻守扬州。六万人白衣素缟,腰系麻绳,举着一面大旗,从苏州出发直奔南京金陵城。

    旗上写着四个大字:弑君者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提兵进金陵

    金陵城中,天蒙蒙亮,皇宫中就传出消息,皇帝驾崩了。

    文武官员早就收到了宫中传信,身穿素服,头戴乌纱帽,腰系黑角带,来到宫中哭丧。

    陈子龙被革职留用,其实还是官身,也有资格来到宫中。望着堂里的大臣,根本没有人脸上有悲戚的神色,大明王朝到了这一步,两年内已经死了两个皇帝了,还有两个被俘,至今还在清廷苟活。

    陈子龙内心的惶恐惭愧,渐渐散去,开始盘算起他们的计划。

    苏州的消息还没传来,金声桓也没有按时间提着侯玄演的脑袋回京,这都让陈子龙感到有些不安。

    但是戏毕竟还是要演下去,陈子龙轻咳一声,望着满堂文武,越众而出。

    "陛下年富力强,驾崩的实在蹊跷,这件事不能不查!"

    满朝文武一脸懵逼,望着激昂慷慨的陈子龙,一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慢慢地品出了一些滋味。看向陈子龙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张煌言是真的悲伤,也是为数几个为皇帝驾崩伤心难过的人,闻言问道:"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子龙强忍着心虚,一脸悲愤,说扬声道:"谁不知道,咱们朝中有王莽,有曹操!"

    **遇就是再迟钝,也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影射侯玄演呢。他站出来,指着陈子龙斥责道:"陛下驾崩,你不为陛下哭丧和吊灵,却跳出来搅风搅雨,挑拨大臣,是何居心?"

    陈子龙一看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他眼里**遇只是江阴一个小小典史,只因为和侯玄演走得近,一路上平步青云,不由得让他嫉恨交加。他冷哼一声,说道:"曹操还没出来,华歆就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么?"

    他这话阴毒无比,华歆乃是迫害汉献帝,劝进魏文帝曹丕的第一朝臣。**遇是个老实人,斗嘴那里是老东林的对手,气的浑身发抖。

    张煌言看不过去,出言制止道:"陈大人,这可不是乡间集市,庙堂之上岂容你无端指摘同僚。**遇大人乃是本分君子,当初守着江阴八十日,对大明的忠贞之心天下谁人不钦服,怎么能用华歆比之?再者说了,陛下驾崩,尸骨未寒,我们就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陈子龙面皮一红,别人的功劳,岂会放在他的眼底。被说江阴一个小县,就是金陵城,不是他们这些君子守下来的,都不值一提。他此刻只等着金声桓提头进京,武力逼宫。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只能继续往侯玄演身上泼脏水。昂首挺胸,说道:"正是因为陛下尸骨未寒,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才要为他报仇,不能让陛下死的不明不白啊。"

    这时候一个人影从殿外中冲了进来,扑到陈子龙身上,连挠带打,叫道:"就是你这个奸臣,把陛下活活气死了,还有脸来为陛下哭灵,我打死你个奸佞。"

    殿中官员一看,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祥年冲了出来,对着陈子龙一顿拳脚踢。

    陈子龙刚才的表现,如同一个泼妇一般,混不讲理。众人早就看他不顺眼,眼看他挨打,都乐的在旁边冷眼旁观。而且他们也不喜欢太监,谁挨打他们都高兴,这热闹看得真爽。

    王祥年毕竟年老力衰,很快就被陈子龙缓过劲来,按在地上狂揍。两个人早就有仇,这下更是分外眼红。

    此时,一声苍凉悲壮的号角声,从城外响起。整个南京都听得见,那是北伐军专用的角声。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正在肉搏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陛下驾崩,确实要鸣钟三万声,但是绝不是这个声音啊。着苍凉古朴的号角声,分明就是沙场战阵的进攻信号。

    南京城的一个书院中,一个独臂的先生,正在教着幼童识字。听到角声,眼眶泪水夺眶而出。满屋的孩童,惊讶地看着平日里稳重文雅的独臂先生,拿起一根棍子,匆匆离去。

    街道上一个烧饼铺前,瘸了一条腿的刘黑七,往桌上拍了一块碎银子,走到房内拿了一根铁的烧火棍,叫道:"老板娘,借你的棍子一用,不用找钱了。"

    城东的典当铺掌柜,刚刚打开店门,瞪着仅存的一个眼珠,对儿子喊道:"小子,照看好咱家的店,我要是回不来,照顾好你娘。"他刚满十岁的小儿子,高声问道:"阿爹,你去哪里?"

    独眼掌柜,拿着一把典当的宝剑,呢喃自语道:"建军北伐,所向无敌,烈火营李伯皓愿再为督帅一战。"

    ......

    大军压境,金陵的守军吓得魂飞魄散,仔细一看,是自家人马,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这些人,传素衣白缟,就是为陛下哭丧吊灵来的,肯定不是敌人。

    金陵城下,侯玄演派出胡八万,来到城下大喊:"越国公进城锄奸,为陛下报仇,快开城门。"

    守兵岂敢轻易开城,这里可是京师啊,陪笑道:"国公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前去请示。"

    南京城的守军,是张煌言就任兵部尚书之后,责成招募的新兵,大部分都是金陵人。

    胡八万哪有这个耐心,扬声大喊:"弑君者就在城中,再不开城门,视为同谋。"

    守军小将刚想会话,被身边的小兵一拽衣袖,不耐烦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这一回头,就看到城中涌出黑压压一片百姓,仔细一看,全是一群身体有残缺的人。这些人平日里分散开,只是普通的一个残废,聚在一块,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气吞天地。

    他们手持木棍、菜刀、铁锹...冲到城门前,守军统统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

    南京守军实在下不去手,也不敢下手,因为那些人里就有他们的三叔、表哥、堂兄、二大爷。

    而且城外可有几万大军,真的伤了他们,那些太岁报起仇来,谁能阻挡。

    这些天残队旁若无人,十分嚣张地来到城门前,一巴掌将守门小将扇飞。

    "开城门,迎督帅入城呐!"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吾皇吊丧哭灵

    金陵城门被缓缓打开,白衣素缟的六万大军涌入城中,刚刚得知皇帝驾崩的百姓们,望着"弑君者死"的大旗,指指点点。

    李好贤一马当先,跟他身边扛着旗的亲兵一道,往皇城飞驰而去。

    历来宫闱秘事,都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朱聿键初到南京,还没有仁政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听闻皇帝驾崩,再加上越国公拥兵入朝,街头巷尾已经开始了各种揣测,一时间谣言满天飞。

    陈府内,钱谦益正在收拾细软,料峭春寒的时节,急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守在城外的小厮,早早地就告诉了他,来的不是自己期盼的金声桓的大军,那是苏州北伐军。

    钱谦益没有告诉自己的好友黄宗羲,一个人跑起来目标小一点,总是安全一些。收拾好了之后,钱谦益回头,深情款款地望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娇妻。昨晚半夜三更,他还要出去和其他三个同谋秘商,为了不让妻子起疑心,就用酒灌醉了她。柳如是酒晕未去,红润的脸颊几缕青垂散,这个年纪的女人,媚而不妖,如同熟透的桃子一般。

    钱谦益神色复杂,叫过伺候的丫鬟,将一封书信交给她,说道:"等夫人醒了,务必亲自交到她的手里。"

    小丫鬟低着头,轻声应诺,钱谦益这才放心,背起行囊带着几个忠于钱家的仆人,就要出逃。

    刚走到内院门外,一个小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问道:"钱老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钱谦益无心和一个小厮一般见识,他的旧仆人是听说钱谦益回来了之后,专门赶来认主的,忠心耿耿。见到小厮言语轻佻,怒道:"滚开!"

    青衣小厮笑的更加谦卑,就像是青楼欢场的龟奴一般,堵在长廊上,点头哈腰地说道:"钱老爷如此尊贵,岂能亲自走路,小人愿意驾车送您一程。"

    心急如焚的钱谦益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四个忠仆就要上前,凶神恶煞地骂道:"你找死是不是?"

    两支冷箭从一旁的庭院内射出,嗖嗖两声过后,前面的两个仆人应声而倒,脖颈里小洞泯泯地流出黑褐色的血液。

    左侧的假山中,另一个小厮走了出来,语气不满地骂道:"你演上瘾了怎着,看你那贱样,真是个当奴籍的料。"钱谦益转头一看,这个小厮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活人,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好友黄宗羲。黄宗羲嘴里被塞了不团,身上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看上去软绵绵的,一动不能动。

    卑猥小厮神色一变,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钱谦益吓得抖似筛糠,结结巴巴说道:"别..别杀我,你要什..什么?"

    幸存的两个仆人,见事不好,大吼一声就要上前拼命。片刻之后就倒在地上,小厮手里的匕首,滴答答地滴血。

    "潜象营做事,钱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钱谦益瘫倒在地,被小厮架起,拖着往陈府外走去。钱谦益心丧如灰,已经在心里大骂陈子龙,原来家中小厮都是别人的探子,如何能做的大事。

    城郊的侯玄演看着眼前这群残兵,心生感动,扬声说道:"你们给我守住金陵各个城门,今天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城。"

    这些退伍伤兵轰然应诺,侯玄演留下一万人,随着他们奔赴各个城门。

    "郑汉青,你带人到各个衙门口,凡是带刀的公人、士卒、侍卫,全部控制起来。"

    郑汉青拱手称命,两万人随着他从两侧分流,奔赴南京各处衙门口。

    "其他人随我入宫,为吾皇吊丧哭灵。"

    皇帝驾崩,所有的官员都在皇宫内,**遇匆匆赶到殿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侍卫们抱拳道:"大人勿慌,标下马上前去探明。"

    话音未落,张煌言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越国公入朝了。"

    荆襄会战百八十天,张煌言屡在前线,率领湘军和烈火营并肩作战。对这号角声最为熟悉,那分明就是烈火营的角声。

    李好贤来到皇宫外,每到一处就留下士卒站在街道两旁,直抵午门。宫门的侍卫胆战心惊,问道:"将军何故,领兵犯禁。"

    李好贤不答话,伸手一摆,等待着侯玄演到来。

    侯玄演带着后续的人马,顺着两旁的白衣兵,来到午门前。

    侍卫统领认得他,抱拳弯腰道:"越国公可是为陛下吊丧而来,何故带兵入宫?"

    侯玄演翻身下马,面沉似水,高声道:"开门!"

    身后几万人,齐声呼喝:"开门!"

    侍卫被这雄浑的吼声震慑,一股冲天的杀意扑面而来,不是百战精兵,绝难有这种气势。侍卫统领身边的小兵,已经吓得嘴唇发抖,哆嗦着问道:"怎么办?"

    侍卫统领回头一看,自己的手下哪有一丝能战之意,一跺脚说道:"唉!开门吧。"

    午门缓缓打开,侯玄演带着兵,统统下马步行。过了紫禁城六道宫门之后,奉天殿就在眼前。李好贤心潮澎湃,半年前也是他们烈火营,簇拥着侯玄演,来到紫禁城内。那时这里已经成了满人的马厩,处处都是马尿味。

    群臣奔出殿外,望着这支人马,全都呆在原地。

    陈子龙暗道一声苦也,浑身力气好似被抽空一般,软绵无力地瘫在地上。被他按在身下的王祥年,趁机逃了出来,一看这个架势,也是愣在当场。

    侯玄演走到殿前,目光直视殿堂内的灵位,旁若无人。

    张煌言越众而出,厉声问道:"越国公带兵入朝,是要兵变不成?"

    **遇也是一脸忧色,他虽然和侯玄演关系好,但是也不希望看到一个权臣,趁着皇帝尸骨未寒,进宫造反。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遇已经暗下决心,若是侯玄演悍然自立,他也不惜一死。

    侯玄演不予理会,来到殿内,冷冷地望了地上的陈子龙一眼,一撩衣袍跪倒在地。

    "臣,救驾来迟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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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介绍:
遗民泪尽胡尘里,汉儿膝下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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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上伐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上伐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