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仗义执言
迎着风雪,陈子墨到司空府祭奠亡人。
御史台的同僚也都基本到场,连新兼任御史大夫的王鉷也装模作样的上了一柱香。
就在得知司空溥辞世后不久,李隆基正式下诏,由王鉷兼任御史大夫。
自此,王鉷身兼二十余职,权力再升一步,现在即便是李林甫也要忌惮三分。
不得不说,自始至终,王鉷一直是李隆基眼中的红人,受玄宗器重程度一直没有变过。
从户部郎中兼任户口色役使开始,王鉷就在盘剥百姓的基础上疯狂敛财,为李隆基挥霍提供大量钱财,成为李隆基的“理财童子”。
虽然现在多了陈子墨这样一个“生财童子”,可却丝毫不影响王鉷的地位。
这次处理济阴王的事件,李隆基很满意,王鉷从兼任的御史中丞直接被提拔到了御史大夫。
祭了司空溥的灵堂,留下一百两银子,陈子墨出了司空府。
“老阎,安排下,我要见下小天。”
“好。”
某个客栈的一间房内,陈子墨见到了叶小天。
叶小天进了屋,摘掉头上的小毡帽,嘻嘻笑道:“公子,你找我。”
“快坐。”
短短半个多月,叶小天给陈子墨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浑身透着股江湖气息。眼见小天脸色多了伤疤,想来是没少经历危险。
“小天,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的努力我会记在心里。”
“嗨,公子瞧你说的,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叶小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说到正事,小天的态度端正许多,“公子您说。”
“现在有多少绝对可靠的人?”
“不算多,刚起步,还在发展中,暂时只有十来个。”
“十来个,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办的这件事情要极其保密,掩藏身份,能花钱找外人的就绝不暴露我们自己人。附耳过来···”
隔日,天微亮。
西市绸缎铺的伙计刚打开店门,就发现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时,天空又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雪花飘下来,越来越大,直至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雪花,而是纸片。
纸片上写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及济阴王当街虐杀无辜百姓等诸多残暴罪行。
纸片漫天飘洒,西市陆续开业的商铺、早起的买卖人、逛早市的客人全都见到了纸片上的内容。
而不仅仅是在这一处,东市、平康坊、国子监、甚至是朱雀大街都出现了纸片。
消息不断传播,酒肆勾栏到处在议论,全长安百姓都知道了济阴王的罪行。
尽管京兆府出动大量人手封堵消息,可却于事无补,更是抓不到放消息的罪魁祸首。
群情激愤,百姓们围在县衙和京兆府门口声讨,国子监书生们堵在了宫门外请愿。
舆论起来了,谁也挡不住。
兴庆殿。
火冒三丈的李隆基狠狠的将书写济阴王罪行的纸片甩到了地下。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下首垂立的李林甫、杨国忠、王鉷三人一言不发。
“王鉷,你说。朕之前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办的,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臣惶恐。臣已经派人严查了,只是暂时还未查到源头。”
王鉷虽然面露惶恐,作不安状,可心里却丝毫不慌,他很清楚李隆基不会把他怎么样。
李林甫出言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平息民愤,国子监书生还在宫门外围着呢。”
“李相有什么方法?”
“臣的意见是安抚为主,给济阴王适当惩戒,平息民愤。”
李林甫的意见无疑是当下最合适的方法,他与济阴王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提的意见是中肯的。
不过李隆基并不太情愿如此处理,毕竟李嗣庄的自己的侄子。如果要这样处理,一开始就不会授意王鉷处理此事,更不会有御史台众人长跪宫门口的事情发生,造成不良影响。
李隆基听了李林甫的话后,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杨国忠看出了李隆基的不乐意,连忙说道:“陛下,臣觉得应当尽早抓住谣言的源头,禁止议论,那些百姓过个几日就不再闹腾了。至于宫门外的那群读书人,不如派个有声望的人去劝说一番。”
杨国忠说的并不算是个很好的方法,不过李隆基还是点点头道:“国舅说的不错。王鉷,平息谣言的事情就交给你京兆府了。”
“臣遵旨。”
“至于那些读书人,让谁去劝解合适呢,国子监的祭酒孔先生嘛?”
“陛下,臣觉得孔先生当然是适合的人选,可毕竟年纪大了,学子人多,怕是有些费力。臣倒是觉得有个不错人选。”杨国忠积极出主意道。
“哦?国舅说的是谁?”
“陛下,臣说的是陈子墨。门口的那些读书人大多是普通的读书人,陈子墨任过国子监属官,又是大唐第一词人,在这些读书人中有很高的名望。”
李隆基点了点头,“嗯,国舅言之有理。速传陈子墨进宫。”
李林甫和王鉷对视了一眼,又是这个陈子墨。
假装在御史台摸鱼的陈子墨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这场舆论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时刻注意事态的发现,准备用出后手。
目前来看,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陛下有旨,传陈子墨觐见。”
陈子墨睁开了昏昏欲睡的眼,精芒一闪,“来了!”
跟着传旨太监,陈子墨在宫门外看见了被禁军隔开了的书生们,他们高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臣,陈子墨见过陛下。”
“免礼。陈子墨,想必宫门外的那些人你已经看见了吧。”
“臣看见了。”
“好,因为什么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刚才国舅举荐你,觉得你可以说服那些读书人,朕也觉得你可以。”
“陛下,臣有话说。”陈子墨跪了下去,正色道:“臣觉得只是说服学子的话,治标不治本,事情的根源还是在事件本身,只有处置济阴王才能平民愤。臣请陛下三思。”
殿内的人都诧异的看着陈子墨,杨国忠更是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李隆基脸色很难看,显然陈子墨的一番话已经惹他不高兴。
“够了。朕是让你去说服那些书生的,不是让你来发表见解。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么!”
陈子墨丝毫不惧,继续道:“陛下,臣是言官,言官不以言获罪。即便陛下要治臣的罪,臣也要说。济阴王当街虐杀百姓,暴虐不仁,引起民愤是必然的。
太宗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这水,大唐就是这舟。陛下您亦是千古名君,当然知道此理,绝对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的。臣请陛下再次三思,依法惩处济阴王。”
李隆基听着陈子墨侃侃而谈,脸色越来越黑。
杨国忠几次示意劝阻陈子墨不要再说下去,被无视。
李林甫和王鉷只是看着跪着的陈子墨,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力士只抬了下眼,瞥了眼跪在下方的陈子墨,脸皮动了动,又继续装作透明人。
殿内安静的可怕,只要李隆基一句话,陈子墨就会被拖出去治罪。
··········
第一百零六章 白日那啥
兴庆殿内安静的可怕。
李隆基的脸很黑,望着底下跪得挺直的陈子墨,心情糟糕透了。只要他一声令下,陈子墨就有可能人头落地。
有金吾卫将领来报,“陛下,京兆府和县衙来报,聚众百姓越来越多;还有大量百姓正向宫门处集结,臣担心再放任下去怕是会发生冲突。”
“陛下,这?”杨国忠惊道。
“陛下,还请尽早决断。”李林甫也觉紧迫。
李隆基脸色仍然是阴晴不定。
陈子墨朗声道:“夫圣君者,爱黎民,护百姓。相信陛下也不愿被百姓们称为昏君吧。请,陛下圣断!”
李隆基大怒:“住口!陈子墨,你就不怕朕让人砍了你脑袋么。”
陈子墨依然挺直背脊道:“臣当然怕。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臣读的是圣贤书,当为陛下谋,为百姓请。臣这次若死了,想必是重于泰山的。”
“陛下,子墨是一时糊涂,陛下切勿气坏龙体。”一旁的杨国忠帮忙求情道。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李隆基深吸了口气,做出了决断。
“传旨,济阴王李嗣庄酒后妄为、目无法纪、残害百姓,着宗人府打五十大板,降为县王,拘囿王府,没有旨意不准出府。另,厚葬死者,赔偿死者家属百贯,以表慰藉。”
“陛下圣明!”
虽说这样的处罚并未达到陈子墨所想的程度,不过这毕竟是封建王朝,一命抵一命是不可能出现的,这已经算是李隆基做的最大让步了。
“陈子墨,你现在满意了,还不快去宫外宣旨。”
“臣遵旨。”
宫门外,聚集了大批的读书人和百姓,高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禁军严阵以待,气氛有些紧张,稍微不慎随时爆发冲突。
“看,那不是大唐第一词人的陈大人么,陈大人来了。”
陈子墨站在了人群前,高声道:“各位,就在刚刚圣明的皇帝陛下已经下旨严惩济阴王,厚葬死者了。”
欧~欧~
人群爆发了欢呼声。
“各位,是圣上英明。”陈子墨说后,朝宫门跪下,喊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门口聚集的人群也跟着跪下,山呼海啸般齐呼万岁。
宫中的李隆基得到太监回报宫门外百姓齐呼万岁的盛景,刚才阴霾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个英明的决定,对陈子墨刚才极力进言的行为不再厌恶反而有些好感。
出宫时,杨国忠拉过陈子墨,结伴而行。
杨国忠说道:“子墨啊,刚才你在殿上着实吓我一跳,陛下要是发起怒来说不定你就人头不保了。我知道你是读书人,可为了几个百姓,着实犯不着,下次可千万别惹怒陛下了。”
“让大兄担心了。”
陈子墨回答的时候笑的很灿烂,可心里却有些冷。
几个百姓?
陈子墨内心冷笑,终究不是一路人。
现在想想刚才在大殿内也不是完全没有凶险,假如李隆基真的昏庸到了不顾民愤,自己最少也得吃顿扳子。
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即便知道有危险,也不得不做。
现在,陈子墨觉得自己至少问心无愧,也算对得起冤死的百姓,替司空溥完成了遗憾。
这头杨国忠正继续说教中,“往后你在御史台当心些,现在毕竟是王鉷当主官了,我担心会针对你。”
“多谢大兄关心,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要是待不下去,到时候我求陛下给你换个地方。”
“有劳大兄了。”
“不客气,自家人嘛,应当共进退。”
此时,杨国忠和李林甫的矛盾开始逐渐白热化,陈子墨无疑是个强有力的战力,杨国忠待他必然优厚。
回了家,女仆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
陈家是女仆居多,基本上都是陈子墨之前从人口贩子买来的。
这些女仆们不管年龄大小,干活都很卖力,只因陈子墨将她们从地狱中解救出来,在陈家好吃好喝,温饱不愁还不用受虐待,自然是万分珍惜。
“大郎回来啦。”
门口扫雪的女仆见主人回来,连忙打招呼。
“朱姐辛苦了,这天寒地冻的怎的也不戴手套,一会问牛管家要一副去。”陈子墨边说边朝府里迈步。
“不冻,不冻。”女仆笑着回,心想着大郎真是个好主家,人俊心善。接下来干活越发卖力了。
进了内院,就闻到一股中药味,院子炉子上煮着药。
“怎么了,这是谁的药,谁病了?”陈子墨连忙关心问道。
看药的小丫头玉双回道:“是夫人的药。”
陈子墨连忙进屋,见杨鸳鸳拄着脑袋在软榻上假寐。
杨鸳鸳睁开眼,“相公回来啦。”
陈子墨快步走过去,关心道:“夫人是哪里不舒服么?”
说着,揽过妇人的腰肢入怀。
杨鸳鸳属于那种有些肉的,抱着软乎乎的,特别舒服。
“妾身好着呢。”
“好着你煮什么药?”
“相公误会了,那是调养身子的方子。相公也知道,妾身毕竟年龄大了,想调养好些身子,给相公生个儿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陈子墨听后啄了一口朱唇,抱着佳人紧了一分力道,温声道:“生女儿也行,男女都一样。”
“相公,真的么,生女儿的话不会怪妾身么?”
“当然不会,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一个人决定的,男人才是决定权的那个。而且女儿也很好啊,我就喜欢女儿,贴心小棉袄。”
古人就这点不好,重男轻女,还把生男生女怪在女人身上。
“相公真好。”
两个人拥在一起,某人手肯定不老实,上下游移之类的。
屋里又暖和,两人又是新婚,耳鬓厮磨的,少不得就擦出火花了。
陈子墨把门一栓,抱着怀中的人儿就往里间走。
“哎呀,相公,这还白天呢,快放我下来。”
“嘿嘿…本相公觉得你身子已经调养好了,正好检验下…”
屋内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院中守着药炉的小丫头好奇的听了下,大郎和夫人怎么了?
还是明月及时出现,摆摆手让小丫头玩去,不用她守着了。
小丫头自然高兴的很,没事了正好可以去堆雪人了,白白的雪人多好玩。
………
第一百零七章 师生谈心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几天的御史台也是如此。
兼任御史大夫的王鉷今日竟然在素来清闲的御史台办公,更是和每个御史一对一面谈了一次。
拢着袖子打哈欠的陈子墨观察着每一个从内堂走出来的御史的表情,昨天没睡好,可劲折腾去了。
闵文的面色不太好,看来和王鉷处不到一块;裴冕脸上掩不住喜意,看来抱上了大腿…
“陈大人,到你了,大人让你进去。”刚出来的某位同僚提醒道。
“好的,多谢。”
陈子墨甩着肩膀就进了内堂,心里想着果然古代和现代职场都一样,新领导必须找谈话。
“下官见过王大人。”陈子墨见礼。
“陈大人,说起来,其实咱们已经见过多次了,昨日在宫内,陈大人的气度真是令人佩服啊。”
“王大人谬赞了。”面对王鉷表面性的夸赞,陈子墨并未感觉有多高兴。
想来王鉷厌恶陈子墨是多过欣赏的,济阴王事情让王鉷在李隆基那折了面子,两人大相径庭的处事方式就充分说明不是一路人。
陈子墨也自觉和王鉷保持距离,从称呼就可以看的出来。
古代官场称呼也有许多讲究,就拿陈子墨现在称呼御史大夫来说。
之前称司空溥为大夫,那是尊敬;下官对上官称大人,那是表示亲近;可若大人前面加个姓氏,就属于普通的客气话,甚至有些距离的那种。
“往后咱们也算是在同一个衙门了,本官这御史台还是需要陈大人多出些力才是。”
“王大人客气了。”
两人很没有营养的聊了几句,草草结束面谈。
看着陈子墨退出去的背影,王鉷觉得,倒是有才华,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临近年关,其他衙门忙碌的不行,而御史台反而越发清闲,这就要归功于李林甫粉饰太平的功劳。
大家都说,朝堂最最清闲的两个衙门,一个是翰林院,另一个就是御史台了。
一直摸鱼到了下衙的时辰,陈子墨才走,主要是让王鉷抓住小辫子不好,最近还是老实些为妙。
“这是怎么了?”
回府后就见府里乱糟糟的,一处院墙漆黑一片,像是走水了。
杨鸳鸳听夫君回来问起,连忙出了屋子回道:“还不是你那徒弟弄的,也不知道瞎鼓捣什么呢,差点把房子都给点了。你这当师傅的也不知道说说他。”
经她这么一说,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好像是没怎么顾及苗发,一会正好看看去。
进了屋,才发现张继良和他媳妇谢氏也在。
谢氏连忙打招呼,“兄长好。”
张继良仍然称杨鸳鸳嫂子,陈子墨自然就成了兄长。
“弟妹来了,你们聊,我到西边院子去。”
西边院子依次住的是九儿姐妹,苗发母子,苗发搞发明的院子就在那边的小院。
“等等我。”
张二爷追了出来,和两个女人聊天委实没意思。
苗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愣神,旁边一面院墙已经烧的乌黑。
陈子墨觉得自己这徒弟钻研的似乎有些魔怔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搞科研可以,可别变成科学怪物。
“想什么呢?”
见是师傅,苗发这才回过些神。
“师傅,你说的那什么硫磺碳粉之类的混在一起真的的会爆炸?可我明明试了好久也只是会着火罢了。”
张二爷一听,啥?爆炸。太狠了,以后可不敢惹苗发这小子。
陈子墨暗自后悔,自己只是吃饭聊天的时候随后提了一嘴,这小子怎么还就研究起来了。
这可要不得,太危险,黑火药还是不要那么早出现的好。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火药配方了,只是威力很小,多用于炼丹,没有运用到其他地方。
“来来,为师今天得和你好好谈谈。”
陈子墨可不想让苗发成为科学怪人,只知道一门心思去钻研,忽视了其他生活。
师徒二人坐在屋中,而好奇宝宝张二爷则在院子里翻看各种奇怪的东西。
“小苗啊,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对科学太过投入了。”
“啊?师傅意思是?”
陈子墨说道:“为师不是个好师傅,自从你拜我为师后,我一直没有教过你太多东西,对你的关心也少。”
“不是啊,师傅教了我很多东西,让我见识到了科学的神秘。”
“是,为师是将你领进了科学门,不过一直以来基本都是你一个人在那研究。你喜欢科学,这没有问题,可是你越来越投入,已经有些魔怔了。”
陈子墨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多久没和你母亲一起吃饭、聊天了。前几天你母亲还十分委婉的问我,说我是不是给你安排了很多学业。”
“其实我愿意教你一些科学学问,为的不是你整天去钻研到忘我的境界。为师希望的是你可以通过科学明理,更清楚认识世界的本质罢了。为师一直觉得,科学是应该用来改变世界的,学以致用很重要…”
陈子墨最后说道:“为师希望你在了解科学学问的时候,不要忘了正常的生活,有空多陪陪你母亲。”
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其实意思就是别劝解苗发在研究的同时,不要忘了本来的生活。
苗发听后,恭敬道:“是,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你是个聪明人,更多的我就不多说了。还有,你现在研究的火药太危险,暂时就不要碰了。”
“好的,师傅。”
“你能明白就好,往后也尽量别住这院子了,住到你母亲那院子去。”
“嗯。”经过师傅一点拨,苗发发现自己近段时间确实忽略母亲了。
简单沟通完毕,陈子墨起身就见到了院角的一堆石碳。
所谓石碳其实主要就是煤。
“正好,为避免你闲的慌,不如就让你来做蜂窝煤吧。”陈子墨又朝院中的张二爷说道:“二爷,有一起买卖,有没兴趣。”
一听有买卖,张二爷当然同意,反正跟着陈子墨肯定稳赚不亏。
现在是冬季,十分寒冷,这年代的抗寒能力比较弱,主要靠的是木炭。
然而普通百姓家的经济条件是没办法支撑整个冬季的木炭供给的。
取暖基本靠抖,硬抗。
也有一小部分是用十分便宜的石碳来取暖的。
然而石碳不易燃烧,燃烧不充分还会二氧化碳中毒,因此并不受欢迎。
但陈子墨却很清楚的知道,做成蜂窝煤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
第一百零八章 大郎喝药了
蜂窝煤制作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将煤敲碎,用水活些粘土,拍成蜂窝状即可。既能充分燃烧,还节省煤料。
陈子墨简单画了两张草图,蜂窝煤炉和压蜂窝煤的工具的,将他们交给苗发,让苗发去处理。至于张二爷则负责解决煤的来源。
长安周边就有几个小型的煤矿场,因为石炭生意不太挣钱,所以没什么关注度。让张二爷买个矿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弄蜂窝煤并不完全是为了挣钱,也想给百姓提供一种更有效、省钱的燃烧手段。
十二月二十三,小年,年前的最后一个休沐日。
难得睡了个懒觉,昨夜又是劳累的一晚,感觉身体被掏空。
陈子墨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敌人太强大,还是自己太弱小。这样下去别说娇妻美妾,连一个媳妇都搞不定,还怎么做那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盖世英雄。
不行,看来还是要坚持锻炼,男人必须得腰好。
困倦的陈子墨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撑起半个身子,觉得外面貌似有些冷。
算了,还是被窝暖和,除了被窝,其他都是远方,决定再眯一会。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的陈子墨听到了一句:大郎,喝药了。
就迷迷糊糊见床前一个美妇人笑意盈盈的端着碗,劝着:大郎,该喝药了。
我特么!
陈子墨立刻吓醒了,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媳妇杨鸳鸳。
心里吓个半死,还以为又穿越到武大郎身上去了呢。
“我说夫人,你这是闹什么幺蛾子,吓死我了,以后不准叫我大郎。”
“哦,妾身知道了。可是,夫君,这是为什么?”
杨鸳鸳很疑惑,大家不都这么叫么,一副你不对劲的表情。
“咳咳,没有为什么。叫夫君或者相公才亲切,或者像昨晚叫好人儿也行。嘿嘿···”
“讨厌。相公,那你把这药喝了吧。”
陈子墨感觉眼皮一跳,很慌,“这是什么药?”
“补身子的啊,相公最近不是说腰酸背痛么,妾身就让人给抓了些补身子的方子。”
“······”
岂有此理,陈子墨感觉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和侮辱,抬起手就是一·····把碗端过来喝完了。
虽然自己绝对、肯定、完全用不着,但不能浪费了媳妇一番好心不是。
杨鸳鸳满意的替丈夫擦拭了嘴角,问道:“相公还睡么,继良来了,说约您去西山走一趟。”
“不睡了。”
张二爷来找他去西山,想必是去看煤矿的,昨天说是已经托人买了个矿场了,今天正好去看看。
西山在长安城外以西,因此便叫西山,相距十公里。
带着十来个人,两辆马车,自西边的金光门出。
好在这两日放晴,积雪已经化的七七八八了,出行还算便利。
前面马车坐的是张继良,身边的长随一如既往的长得磕碜;后面马车坐的是陈子墨和苗发,阎五亲自驾的马车。
两个时辰后便到了西山脚下,上山的路不平整且狭小,马车去不了,只能改徒步。
好在只是矮山,距离不远,不然似乎又胖了几斤的二爷该骂娘了。饶是如此,也把二爷累个够呛。
看着山路两旁矮树林中堆叠着还没来的及融化的积雪,风景别有一番滋味,也算是登山的福利。
西山这边大大小小的石碳矿场有十多处,张继良托人买的这处算是最大的,也只是花了几千贯。只能说,石炭不值钱。
到了矿场,就见场地上堆了不少的煤矿石,乱糟糟的堆成好几处小山,显然是卖不出去的。
听说是新东家来了,工头连忙出来迎接。
陈子墨等人就站在场中听着工头汇报,之后让工头带着看了一圈。
矿上也就十来个人,个个面容黝黑,瘦不拉几,衣物单薄。住的也是窝棚,破烂不堪,里面潮湿的很,一股子怪味。
脏乱差,这就是陈子墨很直观的感受。
比黑矿场还黑矿场。
工头表示,目前已经停工了,主要是这些石炭卖不出去,上任东家早就让停止开采。
停工自然就没了工钱,之前的矿工们基本也都走了,就剩下十来个人,个个也都是老弱,属于找不到活计的那种。
那十来个工人瑟瑟发抖的窝在窝棚里,通过门口往外头望,希望新东家能尽快让他们开工,也好有些工钱糊口。
工头姓赵,赵老头,其实也就四十多,看起来像是五十多。正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陈子墨和张二爷,希望新东家能开口说:继续开采吧。
然而陈子墨的回答是:暂时不用开采了。
赵老头心凉了半截。
“这些石炭已经够用一段时间了。年前这几天时间,找人搭几间像样的屋子,住的太差了。另外有新的活计给你们,让大家都出来学习下。”陈子墨吩咐着。
赵工头听闻有活干,连忙让那些工人赶紧出来。
苗发取出做好的工具,敲碎一块石炭矿,活些泥,演示着做了十来个蜂窝煤。
“都会了么,年前这段时间都去压蜂窝煤,工钱计件,压十个一文钱。”
工人一听,这么简单的活,压十个就一文钱,一天少说也能压五百个,那就是五十文,和以前相比至少是翻倍的工钱。人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又听陈子墨说还要给他们改善住宿和伙食,更是千恩万谢。
交代些事项后,陈子墨和张二爷等人便下山离去。
之后具体的事情基本就不用陈子墨操心了,张二爷会让专门的人进行负责。
矿场这些人肯定是不够的,到时候蜂窝煤一旦卖开了,肯定是需要大量人手的,不过也基本是在年后的事情了。
陈子墨打算给蜂窝煤的定价是一文钱两块,没打算赚太狠。以后的配送环节也想好了,直接让顺风帮接手。
算是一举三得,在能够挣一笔钱的前提下,改善百姓燃烧手段,还能给顺风帮找个自给自足的机会。
对于蜂窝煤的事情,陈子墨没太在意,也不打算花太大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事情。
他现在更多的精力还是需要放在朝堂上,最近两日已经发现朝堂中看似安静,气氛却总是有些诡异,怕是将有大事发生。
··········
第一百零九章 过年
小年一过,转眼就到了春节。
这算是陈子墨来到大唐的第一个春节。
长安城变的喜气洋洋,到处都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门口贴着门联。
调皮捣蛋的小孩们在街道上开始乱窜,口中呼和着:过年喽,过年喽。
总之,年味十足。
陈家主母杨鸳鸳早就让府里置办好了一大批的年货,挨个院子都发了一部分。
府里最为高兴的就是这些下人们,因为一大早,陈家的主子陈子墨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发钱。
没错,就是简单粗暴的发钱。
铜钱整整摆了两箩筐,挨个上去说声公子夫人新年好,就能领走十贯铜钱。
起初杨鸳鸳还是有些心疼的,觉得给的太多了,陈子墨则摆摆手,家里总共就那么些人,也给不出去太多,图个乐呵就行。反正家里钱多了放那发霉,还不如花钱买开心。
那些从庐州就跟着的老人当然不止十贯钱了,比如阎五。已经将他家人一起接到了长安,专门给了处小院给他们居住,直接一千贯的分红。
陈子墨看着拿了钱的仆人们个个喜气洋洋,说着吉利话的样子就很开心。终于体验了一把地主撒钱的快感。
之后便是陆续有人来拜年。
先是九儿这对姐妹。
严灵儿穿着崭新的红袄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姐姐九儿一起给陈子墨夫妇拜年。
九儿妹子不仅没要陈子墨给的压岁钱,反而要主动上交四百多两银子,说是今年攒下的,要给公子。
陈子墨自然不会要,让她留着,以后找个人嫁了的时候当嫁妆。
一听嫁别人,原本满脸高兴的九儿又变成了鹌鹑少女,低着头,弱弱的抗议道:“我不嫁。”
“额····”
正在陈子墨尴尬之际,杨鸳鸳及时的拉过九儿,说道:“多水灵的妹子,不嫁就不嫁,一直留在咱家里就成。过了年也才十七,着急个什么劲,别听他的。这钱我就替你先收着,要用随时和我说。”
如此,严九儿才开心的带着妹妹走了。
“夫人啊,你怎么这么贪财呢,怎么能要她的银子。”
杨鸳鸳横了丈夫一眼,“你哪支眼睛看到我收她银子,我这是帮她保管。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说让她当嫁妆么,不正好,提前替你收下她的嫁妆罢了。”
“?”
不对劲,好大醋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们男人不就那点心思么。哼哼,这么漂亮的姑娘收在府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夫人啊,冤枉,为夫只当她是妹妹。”陈子墨表现出了强大的求生欲。
“知道知道,情妹妹嘛。”
“嘶···”陈子墨心说,媳妇你懂的还挺多啊。
“好啦,九儿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来,早晚的事情。相公啊,妾身不是怪你,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喜欢便喜欢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子墨遂感动道:“还是夫人贤惠懂我啊!”
“好啊,果然是有了心思的,哼哼····”
“······”
陈子墨欲哭无泪,这妞竟然学会套路了,看来晚上得狠狠教育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是家法。就打她一千棍好了。
科学门首席大弟子苗发带着母亲也来拜年。
苗发现在已经搬到她母亲小院同住了,有更多时间陪母亲,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想着研究探索。
苗母是很普通的妇人,对陈子墨一家十分感激,千恩万谢。
九皇子李僙也带着位太子宫中的内侍前来拜年。
太子李亨让内侍带了不少年礼,对陈子墨这个儿子恩师表示感谢。
李僙现在也算出息了,在国子监属于风云人物,虽然学业的成绩依然拉跨,然而在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方面却独领风骚,连不少国子监的老师也请教过他一些问题。
除此之外,李僙甚至曾在李隆基考验众位皇孙时,秀了把人造祥瑞,把李隆基哄的极为高兴,还得了夸赞和赏赐。
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僙学那些新奇的知识就是为了人前显圣,他做到了。
临近午时,杜大佬也来拜了个年,对陈子墨表示感谢。
杜甫写的三篇《大礼赋》已经被陈子墨献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很是赏识,让杜甫待制在集贤院,获得“参列选序”资格,等候分配官职。
虽说只是个有机会分配官职的机会,但对杜甫来说是大忙,只要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完全是有可能借此出仕施展胸中抱负的。
杜大佬是孤身一人在长安,陈子墨留他下来一起过春节,不过被婉拒了。临走前,陈子墨送了些年货给大佬,待杜甫回家后才发现所谓的年货里面竟然有百两银子。
年夜饭是春节重要的环节,陈府上下几十号人,摆了四桌,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其乐融融。
牛伟在府门口燃了个火盆,将备好的竹节放进去燃烧。
砰砰砰~
竹节在火中燃烧发出声音,庆贺春节。
陈子墨与杨鸳鸳坐在当中,明月、九儿、灵儿、玉双等等围坐在外围,听着陈子墨讲故事。
守岁是漫长的,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索性陈子墨的故事很吸引人,众人听的入神,除了一直偷偷往嘴里塞茶果子的严灵儿。
陈子墨足足讲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口干食燥喉咙发痒的地步,外面总算响起了长安钟楼的钟声。
钟声一响,正式宣告进入了天宝十年。
大年初一,陈子墨带着媳妇去岳丈家拜年,老丈人这回倒是难道的露了回笑脸。
陈子墨觉得是老丈人终于认识到自己这个女婿的优秀了,绝对和后面带着的一车珍贵的礼物无关。
杨鸳鸳被丈母娘拉到其他地方说悄咪咪的话去了,陈子墨只好陪着老丈人下棋。
老丈人杨玄璬棋艺是不错的,怎奈陈子墨这个女婿是个臭棋篓子,几局下来就轻易的杀了个人仰马翻、大获全胜。中午喝酒的时候都高兴的多喝了两杯。
陈子墨则笑眯眯的暗道,我这业务七段的水平装小白可不容易啊。
之后三天陈子墨带着杨鸳鸳走亲戚,将杨家的亲戚都走了一遍。
初五,唐玄宗举行祭祀太清宫、太庙和天地的三大盛典,文武百官到场。
祭祀是个非常重大的活动,折腾的不行,陈子墨官位低,只能站在百官队伍的后面,吹着冷风,频频下跪。
初五一过,便迎来天宝十载的第一次大朝会,而这次大朝会便拉开了李杨两党白热化战斗的序幕。
·········
第一百一十章 大朝会
正月初六,大朝会。
凡是在京七品的官员,今天都要去参加大朝会。
天不亮陈子墨就起身,搭乘着马车前往太极宫。
虽然现在还非常早,但是长安街道已经还能看见些打着灯笼的马车,都是各官员从家里出发前往太极宫参加大朝会的。
陈子墨到了皇城外的朱雀门时,已经陆续有不少官员在此等候开宫门。
这些勋贵文武官员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各自小团体泾渭分明。
“子墨,这边。”
喊人的是任秘书监的杨铦,也是杨鸳鸳的堂兄,要论关系比杨国忠还要近些。
因为杨铦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杨玄珪,和杨玄璬、杨玄琰是兄弟。
陈子墨听到招呼后便过去一一打招呼。
杨国忠、杨锜都到了,只是岳父杨玄璬、伯父杨玄珪还没到。
周边也聚着些其他官员,从这就可以看出杨氏家族在朝廷中的实力。
又等了片刻,杨玄璬等人到齐了。
此时刚好是卯时,朱雀门缓缓打开,众百官可入皇城。
朱雀大道中央尽头是皇城朱雀门,进了朱雀门就是承天门大街,两侧分布的则是三省六部等各处衙门。
沿着承天门大街向北往里走就到了承天门,与“西内”太极宫相连。
太极宫是大唐的正宫,它并不是一个宫殿,而是宫殿群,包含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武德殿、甘露殿、凌烟阁等等。
不过自大明宫建成后,皇帝已经很少在此理政,只有重大的朝会或节日等才会在此。
陈子墨跟随着百官入了皇城,沿着承天门大街一直走到承天门,穿过承天门就能依稀看到远处太极殿巍峨的轮廓。
大朝会便是在太极殿举行。
太极殿外两侧是金光闪闪的金吾卫将士,文武百官依次进入殿内,按照文武品阶依次排成两排。有搞不清楚位置的愣头青也不要紧,自有太监提醒。
人很多,陈子墨这样的小官吏已经站到了靠殿门口的位置了,后头还有些已经站在殿外。陈子墨暗自欣喜,幸好没站到殿外吹冷风。
在殿内,文武百官也不敢大声议论,因为有殿中侍御史纠察朝仪。
打了个哈欠,陈子墨有些昏昏欲睡,这样的早朝确实折腾人,起早贪黑不说,往往还要饿肚子。还好来时的路上,陈子墨在车内吃了些糕点。
直等到天色微微亮的时候,有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拜,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恢弘的大殿内回荡。
这一刻,封建帝王的荣耀尽显。
“众卿平身!”略微老迈的李隆基坐在龙椅上,威严重现。
之后有太监宣旨,内容说的无非是赞扬皇帝多么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等等一通好听的废话。
接着三省六部各衙门的主官汇报下往年的功绩,新一年的展望,顺便奉承陛下几句,场面十分和谐。
就在众人本以为走完过场就要结束朝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陛下,臣王焊有本奏。”
王焊是户部郎中,王鉷同父异母的弟弟。
“准奏。”
“刚才工部杨大人说去岁工部节俭,和往年相比为朝廷省下了不少银子。可臣清点户部支向工部的银子却比往年多了足足三十万贯之多。臣想问下,杨大人能否解释下这去岁为何多花了这么多银子。”
王焊看似只是很普通的问话,可朝堂百官却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工部尚书杨玄珪皱眉道:“王郎中,工部的花费详册早就报给户部了,所有银子的去处已经交代清楚了。若是有疑虑,王郎中还是回去翻翻账册再来。”
王焊假笑道:“杨大人,其实下官正是仔细的翻看过账册后才想您请教的。去岁十一月十九,工部有一笔十七万贯的支出写着维修两仪殿和甘露殿。可下官去查过,两殿维修工期仅仅是半月不到,实际花费不过五万贯左右,试问,还有十二万贯去哪了?”
众人一听,这是明显发难了。
王焊是王鉷的弟弟,李相党中的一员,而杨玄珪是杨家派系,敌对的两派。
再看李林甫和王鉷老神在在的样子,很明显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杨国忠脸色一沉,李林甫终于开始向自己动手了,只是没想到首先要动的是工部。
杨玄珪却犯了难,他无法在朝堂上向众官员解释这十二万贯钱的去处,因为这些确实不是花在了维修两殿上。
这些钱也不是被杨玄珪贪污了,而是全年各种不方便记录在册的支出汇总,比如其中就有给高力士的五万贯。
这些当然不能够明确记录,只能安到某项支出上去。
其实在每个衙门,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明支出分摊在某些支出里面,属于约定成俗的事情。只是去年工部处理的太过粗糙,全摊在了一项支出里,结果被抓住了把柄。
眼见杨玄珪无法解释,还是李隆基给打了圆场。
“好了,王郎中,朕知道那笔银子去了哪里,朕抽调养护华清宫了。”
李隆基确实从杨玄珪这支了笔银子,不过也只有五万贯,看在杨家人份上,李隆基算是替杨玄珪抗下了。
“原来是陛下用于华清宫了,是臣疏忽了,臣没有疑问了。”王焊见陛下站出来维护,自然就缩了回去。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刚刚仅仅是个开胃菜,接二连三有人质询、弹劾。
而这些质询弹劾全是李相党的势力针对杨国忠一党势力发起的,杨铦、杨锜等人都被不痛不痒的受到了质询。
就连站在后排的陈子墨都接到了弹劾,有人弹劾他身为侍御史却经营着琉璃买卖,有碍风评。
陈子墨知道,是有人眼红琉璃买卖了。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因为这买卖可是有李隆基一份的。自然那位弹劾陈子墨的官员被李隆基以琉璃买卖是为灾民筹款所行的理由给推了回去。
整个朝会基本都处于李相党攻击杨国忠一党的状态,杨党中有好几名官员因为存在贪腐罪行被揭发降罪的。
李隆基此时意识到,自己的平衡手段失衡了,李林甫势力太大,杨国忠还不足以抗衡。
杨国忠根本没想到今天大朝会李林甫会向自己这方发难,被打的损兵折将。想频频示意自己这一方反击,然而却苦于没有准备。
李林甫无疑是占优势的,就拿拥有弹劾权力的御史台来说,已经在王鉷的掌控中,而杨国忠这边也就陈子墨一个侍御史。
就在杨国忠一党溃不成军时,陈子墨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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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空家里坐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陈子墨选择站出来完全是因为刚才有位同僚弹劾了他,这让他很不爽。
本来就睡眠不足,外头的风又顺着殿门往里吹,站门口的陈子墨难受的很,而现在竟然还有安排人攻击他。不行,必须站出来肛一波。
“陛下,微臣有奏。”
坐在龙椅上正思考着如何压制下李林甫以求平衡的李隆基,一看竟然是陈子墨要说,那赶紧准了。
“微臣最近听说了一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
“微臣家中曾有个从过军的仆人,据他所说,曾经战死的军中好友,家中至今都要征收死者的赋税。臣就有些不太懂,为何死的人还需要收取租庸,不知哪位大人能够为微臣解惑。”
陈子墨如此一问,倒是把知情的人都愣住了。
这种现象其实是从天宝四年开始的,当时玄宗任命王鉷为户口色役使。
按照当时的制度,戍守边疆的士卒应该免除租庸,六年替换一次。但是守卫边疆的将领都以战败为耻,对战死的士卒都不向官府申报,所以这些士卒在家乡的户籍没有注销。
王鉷一心聚敛财物,将有户籍而没有人的都当作逃避赋税,按照户籍登记,戍守边疆六年以上者全部征收租庸,于是这部分百姓苦不堪言。
而王鉷如此行径其实早就让军方不少武将极其不满,奈何王鉷敛财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给玄宗提供挥霍资本,加上李相一党在朝堂势力极大,因此众人敢怒不敢言,没人敢提出来。
别人不敢,陈子墨却敢。
陈子墨不是愣头青,他有四个理由支撑他提出这个烫手的敏感问题。
本身的身份是侍御史,风闻奏报是他的本职,不怕因言获罪。
是杨家人,天然和李相一党属于对立,不怕得罪王鉷等人。
贵妃娘娘的妹婿,多少也能得到一定的庇护。
现在是李隆基的生财童子,算的上是眼前红人,即便揭开这个问题,李隆基也不见得会降罪。
龙椅上的玄宗奇道:“竟有此事?”
杨国忠及时的站出来回道:“陛下,确实有此事。有不少边军战士光荣战死,还未来得及注销户籍,结果王鉷大人却丝毫不顾这些忠烈之士,仍然数倍向其家庭收取赋税,将士们已经颇有意见了。”
如此好的反击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杨国忠很巧妙的避开了边军将领不愿上报的问题,既攻击王鉷,又不得罪武将。
“王鉷,可有此事?”李隆基问道。
王鉷出列道:“冤枉啊,陛下,臣之前蒙圣恩出任户口色役使,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按照朝廷制度来执行,不敢丝毫逾矩。臣是真不知道有将士战死尚未注销户籍。臣本本分分的为朝廷征收赋税,绝无徇私,还请陛下做主。”
别看王鉷嘴上喊冤,可却丝毫不慌,他知道李隆基不会拿他怎么样,因为搜刮来的大量钱财都献给了李隆基,不然李隆基哪里来的钱挥霍。
李隆基尴尬了,因为王鉷确实是给他上交了大量的钱财,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
没办法,李隆基只好和稀泥道:“王爱卿,朕还是相信你的。此事看来只是因为军部上报注销户籍不及时引起的,往后通力配合好,户部这边要核对清楚再征收赋税,切勿再闹这些乌龙了。”
“遵旨。”
“陈子墨,此事已经为你解惑了么,还有什么问题嘛?”
“回陛下,臣没了。”陈子墨老实的退了回去。
“既然没了,那今日朝会便到此吧,退朝。”李隆基匆匆散了超会。
百官齐声道:“恭送陛下。”
大朝会结束了。
散朝后,陈子墨拢着袖子往外走,杨国忠靠近了过来。
“子墨,刚才多亏了你。”
杨国忠暗道幸好有陈子墨提出了个尖锐的问题,让他有机会反击,迫使陛下尽早结束朝会。不然怕是再进行下去,李林甫一派会没完没了,那就太被动了。
陈子墨一副无辜样,“大兄为何谢我,小弟只是好奇问了个问题,啥也没做啊。”
“嗯,对,你啥也没做。有空多来府上坐坐吧。”说着,杨国忠笑着走了。
紧接着杨玄珪与杨玄璬过来。
“见过二伯父,岳父大人。”
杨玄珪笑道:“小陈,有空带鸳丫头到伯父家坐坐。”
“好的,伯父。”
杨锜杨铦也是冲陈子墨亲切的笑。
“哈哈哈,原来这位就是名盛长安的才子词人陈子墨啊,果然一表人才。”
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长汉子走了过来。
陈子墨并不认识,还是岳丈提醒道:“这位是哥舒翰大将军,还不见礼。”
“原来是哥舒将军,小子有礼了。”陈子墨心道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名将哥舒翰。
“好好,本将军刚到长安便听过你的大名了。小子,你很不错,这几日若是有空,来家里坐坐。本将军还会在长安待段时间。”
哥舒翰是边军大将,此次是来朝中述职的。刚刚陈子墨揭开了边军阵亡将士的赋税问题,算是解决了边军的一个问题,因此哥舒翰对陈子墨颇有好感。
“哥舒将军客气了,小子改日登门拜访。”
陈子墨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嘀咕起来,怎么今年流行家里坐坐么,怎么全是这么说。连你哥舒翰这样的将领都邀请家中坐坐,是你家里有宝贝看呢,还是有漂亮女儿愁嫁。
简单聊了几句后,哥舒翰便走了。
看着哥舒翰远去的背影,陈子墨不由想起另一个更加出名的人物:安禄山。不知道这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到底长什么样,至今还未曾见过。
此时的安禄山目前不在长安,他是范阳节度使,这次还未进京拜见。
有赞赏陈子墨的,自然就有不爽他的人,比如王鉷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气哼哼的从身边走过,裴冕等人在后面跟着。
李林甫也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陈子墨,对于刚才陈子墨破坏进一步弹劾计划有些不满。
他听闻陈子墨向陛下推举了一位叫杜甫的人才,目前在集贤院,而这事情恰好是他李林甫一手把着的。
陈子墨绝对想不到因为自己反而因此连累了杜大佬。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同意你和小女交往
一场大朝会正式拉开了李杨两党的斗争序幕。
接下来频频出现两方互相攻击的现象,朝堂变得乌烟瘴气。
然而古怪气氛的不止朝堂,连小小的御史台都气氛诡异。
以前大家算是一团和气,偶尔开开玩笑,可现在陈子墨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被孤立了。
显然短短几日功夫,堂内的几位同僚已经投靠了王鉷,与陈子墨划清界限。
今日,陈子墨带着礼物前往哥舒府上去拜访。
前几日在朝会上已经答应了哥舒翰来府上拜访,自然不能失约。
哥舒翰听闻是陈子墨来访,连忙让人请进来。
“小子见过大将军。”
“诶,叫什么大将军,叫叔父就成。”
五十二岁的哥舒翰显得异常热情,让陈子墨觉得有些过头了。
两人身份地位差的远来着,而且也才第二次见面,有必要这么热情么。
“额…小子岂敢高攀呢。”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老夫是武人,不讲究那么多,让你喊就喊。”
“好吧,叔父。”
“嗯,这才痛快嘛。”哥舒翰盯着陈子墨看,说道:“啧啧,贤侄生的果然俊俏。”
陈子墨一看对方盯着自己的表情,很慌。暗道对方不会是有那种爱好吧,所以才对自己这么亲近。
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听闻叔父好酒,小子特地备了份好酒献上。”
哥舒翰两大爱好,烈酒和美色。
因此陈子墨便弄了些酒稍微蒸馏了下,让酒更烈些。
“是么,老夫看看。”
哥舒翰闻了闻陈子墨递上来的酒坛,一股浓烈的酒味冲击鼻腔。
“好香的酒。”哥舒翰忍不住喝了口,直呼好酒!
“贤侄,这是什么酒,如此烈,老夫之前竟然没喝过。”
“叔父爱喝就行,只是小子调配的罢了,不多,也就只有眼前这些。”
陈子墨不想告诉对方是自己蒸馏的,懒得解释太多,也避免当工具人。
哥舒翰笑道:“贤侄果然对老夫胃口。上次还要多谢你替边军解决了赋税问题。”
“过奖,小子应该做的。”
“其实老夫回来长安后,耳边屡屡听到别人提起你的名字,且赞不绝口,所以就约你来府上一叙。没想到你果然不错,老夫甚是满意。”
“?”
陈子墨心中纳闷,满意?满意什么?
有问题啊!不过咱也不敢说,不敢问。
“听闻叔父带领我大唐雄狮打的吐蕃人抱头鼠窜,能否听叔父讲说一二。”
陈子墨这可是挠到哥舒翰痒处了,大多武人最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杀敌的辉煌,这是典型的给对方显圣的机会。
哥舒翰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的讲述着自己是如何领着大唐军队打击吐蕃的。
陈子墨认真的听着,借此了解些信息的同时,还时不时来波彩虹屁。
显圣完毕,那坛子烈酒愣是被哥舒翰喝干了。
哥舒翰脸色潮红,很满意的拍了下陈子墨的肩膀,“不错,你很对老夫胃口,老夫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喜欢?
陈子墨很慌,害怕菊部地区有危险。
又听哥舒翰说道:“老夫同意你和小女交往了。”
嗯?桥都马代。
什么时候说和你女儿交往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
“叔父啊,您是不喝醉了,小子没说要和你女儿交往啊。贵府小姐我连见都没见过,况且小子是有妻室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老实说,陈子墨是懵的,古人都这么放的开了么,动不动就要让女儿嫁给你。
这么赶鸭子的往外推,怕是长的可能也有些···陈子墨不敢想象。看来,还是自己过于优秀惹的祸。
“诶。”哥舒翰豪爽的摆摆手,“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以后小女当个平妻也不是不可以。老夫来长安这几日,小女总是十句不离你,老夫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看你小子不错,便宜你了。”
“千万别,小子何德何能,配不上哥舒小姐的。”
“怎么,你小子还不乐意。”
哥舒翰语气一变,常年征战沙场的戾气和威势一下就展现了出来,愣了让陈子墨额头满汗。
“哎呦呦,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疼。叔父茅厕在哪,小子去去就回。”陈子墨捂着肚子喊着。
“那边。”
陈子墨捂着肚子急急忙忙的跑了。
哥舒翰就在厅中等啊等,许久不见回来,连忙让人去找。
过了会一仆人进来回道,有人看见陈公子翻墙跑了。
“什么,跑了。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仆人很委屈道:“老爷,他是客人,支开小的们一不留神就跑了。”
“岂有此理,好奸猾的小子。”哥舒翰骂了一句。
从府外刚回来的哥舒柔急忙跑进客厅。
“爹,爹,听说陈公子来了。人呢?”
哥舒翰闷声道:“别找了,那小子翻墙跑了。”
“什么,跑了?”哥舒翰叉着腰看着自己老爹,气道:“爹,是不是你把他吓跑的。你自己答应说由我自己挑选夫婿的,怎么又变卦了。”
平日里杀伐果断,令人胆寒的大将军,此刻却一脸委屈道:“女儿啊,真不是我吓跑的,是那小子自己跑了的,不信你问他。”
垂立一边的仆人连忙点头。
“乖女儿啊,要不咱们换个人,那小子那么不识好歹,我都说不介意他已经娶了媳妇了,可那小子竟然还敢跑,这不明显不把哥舒家放在眼里么。我女儿这么好,什么样的夫君找不着,回头我给你物色个如意郎君,我军中就有不少优秀的子弟,可劲挑。”
哥舒翰对两个儿子动辄打骂,可唯独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宠上了天。
“我才不。你底下那群人,没一个长的像样的,本姑娘才看不上。我自己想办法。”
哥舒柔傲娇的走了。
见女儿走了,哥舒翰叹了口气。
也不知自己女儿到底看上那小子哪了,不就是长的好看些、会写词,还挣俩钱么。
挥挥手让仆人退下,见桌子上还放着那小子刚才带来的其他礼物,好奇打开一看,似乎是一画卷。
展开画卷,只见画卷写着几个字:《十美沐浴图》。
哥舒翰重新卷了起来,暗赞一声,好小子,连老夫这点爱好都知道了。
美滋滋的捧着画卷往自己书房去。
书房书不多,画多。挂着一排排的画卷,都是哥舒翰稀罕的宝贝,和陈子墨送的画卷相似类型。
陈子墨翻墙跑了,偷摸的扔了块石子提醒门口靠着马车的阎五离开。
“公子,您不是说哥舒将军和杨家交好么,怎么你翻墙出来的。”
“是交好,好过头了。”
陈子墨暗道幸好自己机灵跑得快,不然就得被强娶哥舒翰女儿了,鬼知道这老汉的女儿是不是长的也五大三粗的,想想就可怕。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夫妻夜话
外面天很黑,屋里却亮堂。
下了衙回府的陈子墨与张继良正围着蜂窝煤炉吃火锅。
年后,蜂窝煤随同炉子便面市了,短短两天时间就卖疯了,获得了长安百姓的一致好评。
蜂窝煤足够便宜,且十分耐烧,一块煤能用很久。这可比用木柴和木炭实惠多了。
张二爷涮了一块牛肉,吹了一口,带着烫嘴的热气放入嘴里,吃的过瘾。
“这几天接了很多蜂窝煤的订单,在城里又加了十多个供应点。山上那些堆积的石炭差不多都用完了,根本不够。即便又招了些人开采,仍然有些供不应求。”
陈子墨夹了几片菠菜扔入锅中,这些菠菜就是院子里温室菜棚产的,量不多还没完全长开,不过总算见到些成效。
“开采的话要注意安全,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工作手册执行,咱们没必要为了点矿闹出人命。”
虽然不直接管理煤矿的事情,陈子墨还是按照对后世管理的记忆,详细的写了一本工作手册,要求矿场那边严格执行。
挖煤是个苦差事,一旦下到矿井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这年代的技术手段有限,危险系数更加的高,矿工的生命安全是难以得到保障的。
因此陈子墨在大幅提高矿工吃住条件的同时,还做了一些要求,比如尽量让矿场以平推的方式采集,减少打矿井的危险。
“放心,我懂,宁可不赚钱,也别害了人命。”
从这几天蜂窝煤的销售速度来看,确实是个很挣钱的买卖,可张二爷自己本身也不是那种钻到钱眼里的黑心商人。
张二爷本身家底就深厚,对蜂窝煤那点钱也不太在意,况且和陈子墨接触的多,越发对金钱的多少无感。属于偏佛性那种,能挣多些银子自然好,太冒风险则拉倒。
“这两天其他石炭场看到咱们蜂窝煤的买卖,也开始有样学样了。”
“随他们学吧,长安百万人口,就西山那点矿也供应不过来。本就不是为了挣多少钱的事情,就让那些人推广开去吧。”
陈子墨本来就不是纯粹为了挣钱才弄蜂窝煤的,他巴不得推广到全大唐。
蜂窝煤配送的工作都交给了顺风帮那边,借此顺风帮的人数又扩大了一倍,足足有近八百人了。
最近也开始引起了京兆府的注意,好在叶小天那边已经严禁底下触及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目前倒是没有被京兆府刁难。
杨鸳鸳从外面进来,端了盆羊肉,给他们添点食材。
“这蜂窝煤确实不错,父亲和堂兄、几个姐姐府上都捎人来夸了几句,说挺好用的。听三姐说,宫里也开始用这蜂窝煤了,陛下还点了句‘利国利民’。”
倒是没想到,李隆基还给了这么高的评价。
“对了,凡是买蜂窝煤的,都让他们告知下,用这蜂窝煤的时候仍然注意要留些通风口,别中毒了。”陈子墨得提醒一句,别有的人以为这是多高大上的东西,又被一氧化碳中毒了。
嘴里塞满羊肉的二爷含糊回道:“嗯,都交代了,放心吧。”
陈子墨朝杨鸳鸳道:“要不要坐下来也吃点?”
“不了,你们吃吧,我去陪陪谢氏。”
张二爷的媳妇谢氏怀孕了,今天刚得知的,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也就是得意洋洋张二爷到这边来得瑟的原因。
张继良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刚刚告诉陈子墨这个消息时一副你没我行的得意表情,算是终于压了陈狗贼一头。
谢氏怀孕,最受打击的不是陈子墨,而是杨鸳鸳。
晚上,夫人二人拥抱在一起,享受彼此的温存。
陈子墨很喜欢搂着媳妇的腰肢,软软的,很舒服。
“相公,你说妾身会不会怀不上。”
“怎么会,咱们才成亲多久,还没怀上很正常。”
显然,杨鸳鸳被谢氏怀孕的事情刺激到了。
“怎么不久,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说是不是妾身的身子有些问题,以前就没能···现在也没怀上,肯定是妾身身体有问题。”
说着,杨鸳鸳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很是哀伤。
陈子墨知道她心理压力很大,本身年纪就大上几岁,又是改嫁的,自觉有些配不上他。加上现在作为妻子,若是还不能为陈家诞下一儿半女的,估计会陷入无限自责当中。
“不会的,这生儿育女并不完全是一个人的事情····”陈子墨只好给媳妇普及下生理知识,开导开导。
“原来这生孩子还有这么多说法,真是稀奇。”
“对啊,你以为就只是简单一梭子的事情么。所以说你不要有压力。”
“哦。”明明要年长几岁的杨鸳鸳此时在丈夫怀中却显得乖巧,脑袋往丈夫怀里埋的更深了。
过了一会,又担忧的看着陈子墨道:“相公,要是真的是我的问题怎么办,你会不会休了我。”
陈子墨拍了下她的翘臀,“说什么傻话,为夫怎么舍得。”
杨鸳鸳这才满意,嘟囔道:“相公,回头妾身就安排你纳了明月做妾吧,那丫头现在也不小了,该让她给咱家延续香火出出力了。”
“咳咳,不太好吧。”
“少装蒜了。”杨鸳鸳推了丈夫胸口一下,幽怨道:“别以为我不知,平日你和那丫头眉来眼去的,你怕早就狼子野心了。我要是再不同意,估计那丫头就该怪我了。”
“夫人真是贤惠啊,能娶到夫人这样的媳妇,真是我陈子墨的福气。”
陈子墨抱着妇人又香了一口。
“夫人,再过几日就是元宵节,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西市看花灯。”
“嗯。”
长安每年元宵都有花灯节,不过今年却尤为不一样。
李隆基要在元宵节这天,在西市弄个极其盛大的花灯节,将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宏大。
西市那边有些地方已经戒严围了起来,很多工程已经在进行收尾。
届时,唐玄宗将和杨贵妃同往,邀请达官贵人们一同前往赏花灯,与长安百姓同过元宵节,借此彰显大唐盛世,同时庆贺在位五十年。
所以,这一年的花灯节绝对会是空前盛况,比往年任何一年都要热闹。
到时候,没有哪一个长安百姓不会想去凑一份热闹。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元佳节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花灯节。
长安城各处充满浓浓的节日气氛,吃汤圆、猜灯谜、赏花灯,上元佳节的老三样。
花灯会为期三天,自昨日开始,长安城已经陆续上灯,沿街随处可见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花灯挂了起来。
因为是节日,晚上圣上要请诸多重臣权贵观花灯,今天只需要到御史台点下卯即可,不用坐堂。
陈子墨从御史台出来,坐着马车过街走巷往家回。
马车经过一处略为狭窄的巷道时,与一辆马车险些碰撞,被迫停了下来。
“老阎,怎么了,这么快就到了么?”陈子墨感觉似乎磕了下,连忙掀开车帘,边问道。
“是一辆运泔水的马车,险些撞了。”
陈子墨下了马车,看了下,原来是辆拉着十多桶泔水的马车,迎面并行时木桶晃动了一下,磕到陈家马车的车轮,因此被迫停了下来。
拉车的是个有些体格的汉子,憨笑着赔不是。
“抱歉,贵人,惊着了,小的实在抱歉。”
“算了吧,也不是有意的,走吧,走吧。”
陈子墨见马车也没撞坏,不算什么大事,挥挥手让他离开。
汉子连忙恭敬的谢过,准备去牵马。
“等等。”
忽然,陈子墨叫住了他。
“贵人,不知还有什么事情?”
“什么味道?”陈子墨嗅了嗅,问道。
“贵人,都是泔水的味道,难闻的紧,别脏了贵人的鼻子。”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身上有孜然?”
陈子墨闻到了孜然的味道。
汉子似乎是愣了下,眼珠一转,往怀里一掏,拿出一包孜然。
“贵人说的可是这小茴香,这是小的自胡商处买的,泔水味大,这玩意味道冲,正好中和下。”
“原来是这样,那走吧,没事了。”
陈子墨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之前那次“绣衣楼”的案子条件反射了,闻到孜然就有些谨慎了。
汉子又谢过,连忙签过马走了。
看着拉泔水的马车走远了,陈子墨准备重新登上马车,不经意间瞥到了车轮处有抹黑色的液体,可能就是刚才磕碰的时候从桶里溢出来的。
陈子墨犹豫了一下,好奇的迈过去,蹲地上瞧了眼,陷入了思考。
“怎么了公子,有什么不对么。”身旁的阎五问道。
陈子墨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回吧。”
地上的那摊黑渍像是某样东西,不过陈子墨也不敢确定,毕竟没有真实见过。
进了屋,明月上前来伺候公子换下外套。
全程明月都是脸色微红的低着些脑袋,与平时的状态不一样,快赶上九儿那鹌鹑少女了。
“怎么了,这是?”陈子墨轻轻碰了下明月的脸蛋,问道。
“没,没什么。”
平日里明月大多都是退半步躲开些的,今日却没动。
她才不打算告诉陈子墨,就在刚刚不久前,小姐找到她,和他说了找个日子让夫君纳她为妾的事情。
此时杨鸳鸳进了屋,手中端着碗。
“相公,这是我亲手做的汤圆,你尝尝。”
元宵节吃汤圆,这是必需的。
杨鸳鸳难得亲自下厨,陈子墨只记得她曾经在庐州亲自下厨过一次,味道不谈,难得的是那份心意。
端过汤圆,尝了一口,还好味道不错,夸道:“夫人有心了。”
将碗中汤圆吃光喝尽,陈子墨说道:“味道很好,难得今天上元节,让厨房安排给大家都煮些。”
“放心,小姐早就吩咐过厨房了。”明月回道。
“也是,有夫人这样的贤内助,不需要我操心的。”
“净会说好话。”杨鸳鸳嗔了一句。
陈子墨笑道:“晚上花灯节,想必府里有不少人想去赏花灯的。通知下去,晚上想去赏花灯的都可以去,不过一定要结伴,注意安全。”
难得过节,外面肯定有不少热闹看,给下人们一些福利还是很有必要的。
明月接道:“好,一会我就通知他们去,估计他们一定得乐坏了。”
“夫人,一会让人告诉对面,下午大家早些出发,西市那边估计会堵的很。我来时就已经见有百姓往那边赶了。”
对面指的张继良府上。
申时末,也就是下午五点钟还没到的时候,陈家张家已经开始准备出发前往西市了。
去的人很多,光马车就四辆。
从新昌坊去西市,距离本来就有些远,再加上这个时辰街道上已经开始拥堵起来。
直到天色快要暗下来,才过了朱雀大街。此时马车也没办法再往前走了,主要是太过拥堵,只好改步行。
因为女眷较多,只能提前安排好老阎等人时刻护卫在周围。
街道上不少花灯开始亮起,宫灯、鱼灯、花篮灯、圆灯、方形灯等等,各类图案和形状的都有,有不少还悬挂着灯谜。
陈子墨领着杨鸳鸳、明月、九儿姐妹等人,猜了几个灯谜,凭借着见多识广猜中几个,赢了几个小礼物,哄的女眷们个个高兴。
“夫君,那个灯笼很好看,妾身想要一个。”杨鸳鸳被丈夫牵着手,难得的撒了下娇。
“好,你们这等着,为夫这就过去给你要一个来。”
陈子墨挤过人群,靠近了店家,一番沟通下来,店家送了他一个。
拎着灯笼,隔着人群向媳妇晃了晃,陈子墨正准备返回,忽然嗅到了孜然的味道。眼光一瞥,就见一个男子从身边走了过去。
陈子墨甚至借着微光,注意到了男子手腕上似乎有块黑斑。
绣衣楼!
脑中瞬间想到这三个字,陈子墨急忙挤着人群跟了上去。
杨鸳鸳等着夫君回来,却见夫君忽然往前面挤过去了。
相公这是去哪?连忙喊道:“相公。”
陈子墨显然没有听见,跟着人群往前面挤,奈何越靠前人越多,一会就跟丢那个汉子。
人没跟到,只好放弃,才记得自己脱离了杨鸳鸳她们,只好往回走。
隔着人群看到了她们,此时陈子墨隐约能听见杨鸳鸳在向自己喊相公。
正要奋力的往回挤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队军士,挥赶开人群,将两架拒马桩拦住了路口。
有军士喊道:“这边不能走了,后面的人改别的路吧。”
这一下子将陈子墨和其他人隔离开来。
“相公,相公···”
“公子,公子···”
家人正在呼喊,奈何进不来。
陈子墨没办法,只能便示意边喊道:“你们从其他路走吧,等下在西市观灯楼那边汇合吧。老阎,照顾好他们。”
就这样,陈子墨众人分开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跋扈妇人
越靠近西市,越是拥堵。
前往西市观花灯的人实在太多了,交通接近瘫痪。
陈子墨好不容易顺着人群到了西市东门下,前面却有两辆马车堵住了去路。
两辆很华贵的马车争道先行,结果堵住了。
陈子墨仔细看了眼,其中一辆有些眼熟,似乎是杨家三姐虢国夫人的。
又奋力往前挤的靠近些,发现两方已经起了口角。
一家奴怒喊道:“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还敢抢我们的路,赶紧退开。”
另一方奴仆回道:“岂有此理,明明是我们先过的,应该是你们让出道来。我们是公主府上的,惊了贵人担待的起嘛。”
“哼,什么贵人不贵人,告诉你,我们车上坐的可是虢国夫人。还不让开,信不信我用鞭子抽你。”
说着,虢国夫人的家奴拿出马鞭,就要往对方鞭打过去。
恰好此时,广宁公主掀开车帘准备出马车查看,被挥舞过来的马鞭吓了一跳,失足摔下了马车。
“公主。”车内的驸马程昌裔大惊,连忙下了马车前去搀扶。
那虢国夫人的恶奴却丝毫不顾及,挥舞的马鞭仍然落下,让驸马程昌裔都吃上了几鞭子。
广宁公主和驸马今日倒是没带什么护卫,也就马夫和一名奴仆,慑于虢国夫人恶奴的嚣张气焰,愣是没敢冲上来。
这还不算完,恶奴口中还喝道:“还不快快让开。”
手中鞭子不停,大甩,已经殃及到了人群,抽到了几名无辜百姓身上。
陈子墨见了这一幕,怒从心起,大喊一声:“住手。”
挤过人群,靠近马车。
“呦呵,来个长的不错的,你又是哪位,连我们虢国夫人府的事情都敢管,是不活腻了。”恶怒依然嚣张,晃悠着手中的鞭子。
“好个刁奴,竟然想连本公子一起打了么。”陈子墨怒斥一句,又向车内道:“车上可是三姐,还请三姐一见。”
迫于陈子墨的气势,恶奴倒是没敢挥鞭子。
过了一会,窗帘掀开,露出了虢国夫人杨氏的脸。
“呦,是子墨啊,也来赏花灯么,真是巧了。刚才在车上迷瞪了会,这是怎么了?”
虢国夫人说完还打了个呵欠,至于是否真的小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三姐在就好,你这家奴好生跋扈,挥鞭伤人,小弟看不过,怕他堕了三姐的名声便出言阻止了。不过我看他似乎有些不服气,打了公主驸马后,连我也想打。”
“竟有此事?”虢国夫人掀开车帘,站在车架上,高傲的看着那家奴,冷冷道:“混账东西。”
那恶奴这才一脸害怕的跪在地上。
虢国夫人伸手取过马鞭,狠狠的鞭打了那恶仆几鞭子。恶奴愣是不敢吭声。
“子墨,可出气了,若是不出气,也抽他几鞭子,打死活该。”虢国夫人此时却换了副笑脸。
陈子墨暗道好跋扈和心狠的妇人,嘴上却道:“三姐误会了,我不是要出气,只是唯恐他坏了三姐的名声。况且这边公主和驸马似乎也受了惊吓,不能让他害了三姐。”
陈子墨倒是不认识另一边具体是哪个公主驸马,也只是刚才旁听的。
“我看下是谁,原来是广宁呀,可是受惊了么。”杨氏仍然是站在车架上,作关心道。
广宁公主显然是受了惊吓,躲在驸马程昌裔怀中流泪。
驸马程昌裔挨了几下鞭子,气不过道:“夫人的恶奴好大的威风啊,连公主都敢打,嚣张至极。”
虢国夫人听后,眼神一眯,露出短暂的冷光,仍是笑道:“喏,他就这跪着呢,程驸马若是气不过,便把他打杀了吧。”
驸马程昌裔恨恨的看了眼,终究是没敢动手,只是恨声道:“此事我定当禀报父皇。”
之后扶起广宁公主登车,带着不甘离开了。
“切!孬种。”
虢国夫人浑不在意,冷冷的瞧了眼离去的马车,将马鞭扔还给了车夫。
转而对陈子墨媚笑道:“子墨既然也去赏灯,不如一起登车前往吧,三姐车里暖和的紧。陛下可是邀我去观灯楼赏灯呢。”
“不了三姐,我其实是和鸳鸳等人一起来的,只是走散了,还得去寻她们。”
见陈子墨不乐意,杨氏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而朝地上跪着的奴仆怒道:“还跪着干什么,走了。”
说完自顾转身要进车厢。
“哦,对了,”杨氏停了下来,转身对下人道:“留下些银子,免得说咱府里伤人后自去了。”
便有丫鬟抓了把银钱,也不管多少直接扔在了旁边受了波及百姓的脚下。
那地上恶奴利索的爬起,挥一挥手,登上马车,带着车后跟着的多名随从往前去了。
车内,虢国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有些恨意,该死的陈子墨竟然帮着外人落了自己的面子,当真可恶。
两辆马车都离开了,路算是通了些。
陈子墨随着人群往前走,时刻留意着寻找刚才发现的那个汉子。
他很相信自己的眼神,确信刚才绝对没有看错。
可人流量如此大,凭一己之力找到的可能性等于零。w
见那旁边有京兆府的官兵,连忙挤过去。
此次花灯节,负责维护治安的是京兆府和金吾卫。
金吾卫负责圣上所在观灯楼附近的治安,其他地区则由京兆府巡视。
“我要见你们领头的。”
陈子墨掏出证明身份的鱼符,让路边值守的官兵查看。
京兆府的官兵看了眼鱼符,确认陈子墨是从六品的官员后,将鱼符返还,带着前往最近的据点。
最近据点值守的是长安县尉贾季邻,之前倒是和陈子墨有过一面之缘。
“陈大人这是来赏花灯了,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呢。”
“贾大人,方才我来时,在人群中发现了‘绣衣楼’人员的踪迹。贾大人安排人留意寻找一番吧。”
贾季邻悠悠道:“陈大人,您定是看错了,‘绣衣楼’的案子早就结清了,头领都被抓了,哪里来的什么其他人员。我看是人太多,想必陈大人被花灯晃了眼了。下官这边还有诸多守卫任务,怕是帮不到陈大人了。”
长安县尉贾季邻是王鉷一派的人,表面客气,心底对陈子墨却不屑一顾,丝毫不在意他说的什么‘绣衣楼’。
眼见对方不重视,也不愿出力,陈子墨只好退了回来。
这边值守的官差们都是京兆府王鉷的人,看来是帮不了自己了。
陈子墨不由想到了大理寺的姚启望,不过现在人流量这么大,出去通知他肯定困难,何况杨鸳鸳等人还等着汇合呢。
不经意间瞥见一家铺子,写着顺风快递。
方法有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美同行
这是顺风帮的一个小型商铺据点。
陈子墨走了进去,里面有几号人正拢着袖子透过窗口欣赏外头的人流和花灯。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天花灯节,小店暂时不接收发件的生意了。您需要的话请明天再来吧。”一位伙计提醒道。
“你们管事的可在,有笔大生意要谈。”
见陈子墨气度不凡,伙计只好说道:“在楼上,公子这边请吧。”
二楼坐镇的是顺风帮唯一的女堂主,罗椿。
“堂主,这位公子说是有大生意想和您谈谈。”伙计介绍着。
罗椿抱拳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有什么大买卖要合作。”
陈子墨看了眼对方,是个干练的女子。
“想请你们派人跑趟大理寺找个人,带句话。”
“找人?”只是找人算什么大买卖,伙计发现自己被对方骗了,偷偷瞪了眼这位公子。没想道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会骗人。
罗椿回道:“这位客官,抱歉,今日盛况你也看到了,进西市难,出去也难。伙计们也想过个元宵节,今天就暂时不能做您这笔生意了。”
对方不接这笔生意,陈子墨只好用眼神瞥了下身边伙计,罗椿看对方似乎有话说,便挥手让伙计先下去。
“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陈子墨吟道。
罗椿愣了下,接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不知这位公子是?”
她记得帮主叶小天说过,能对上切口的就是会里的兄弟。
“不用管我是谁,安排人跑一趟大理寺,找一位叫姚启望的司直,只要告诉他‘绣衣楼西市’即可。我想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大理寺。这是十两银子,一码归一码。”
虽然和姚启望接触不多,但陈子墨也知道姚启望是个工作狂,整日与案子为伍。
罗椿点点头应下,朝楼下喊了声:小庄。
刚才那伙计颠颠的跑了上来。
“跑趟大理寺,找位叫姚启望的大人,传话‘绣衣楼西市’,记住了么。”
“记住是记住了,可头你刚才不是说不接这趟生意么。”叫小庄的伙计有些不乐意,还要赏花灯来着。
“接着,你的跑腿费。”
一锭十两银子被罗椿丢了过来,小庄接住。一看十两银子,哪还管什么花灯,屁颠颠的跑下楼传信去了。
“告辞。”
陈子墨拜别罗椿,出了铺子继续往观灯楼方向去,杨鸳鸳还等着汇合。
捉拿绣衣楼余党不是陈子墨在行的,他算是个文人,即便真碰到了匪徒,也没那个能力抓捕,反而有可能置身危险,还是交给姚启望这样的“高手”。
刚顺着观灯楼方向没走多远,就有人拍了下陈子墨的肩膀。
一回头,陈子墨就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曾经在兰陵楼差点揍了自己一顿的那位高个子姑娘。依然是一身男装。
“陈公子,没想到真的是你呀,真巧。”
哥舒柔下意识的捋了下耳边的头发,浑然忘记她现在是男装,头发都拢在帽中。
“姑娘,是你啊,一个人来赏灯?”
“对呀,一个人。哦不对,不是一个人。”哥舒柔转身朝不远处道:“韫秀姐,这边来,真的是陈公子。”
王韫秀与丈夫听到哥舒柔招呼,便往那边去。
陈子墨见当日同样男装的同伴这回倒是恢复了女装,身边跟着男子,想来应该是她丈夫。
“见过陈公子。”王韫秀问好。
“姑娘好。”陈子墨回。
“下官大理寺评事元载见过陈大人,早闻陈大人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令人敬仰。”王韫秀身边的男子,也就是她的丈夫说道。
元载?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元载,韫秀···猛然间,陈子墨终于想起此人的身份。
原来是他们,都是史上有名的人物。
特别是元载,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将来可是权势滔天的宰相,只是后来过于膨胀,下场不好。
正如陈子墨所想,元载此人出身寒微,颇有才华,且为人精明善于专营。
天宝初年,元载中了进士。凭借自己的手段娶到了王忠嗣的女儿王韫秀。只是王忠嗣很快倒台,他也只能靠自己,至今混了个从八品下的大理寺评事。
“原来是元大人,久仰才名。那想必这位姑娘就是王姑娘了,实在失敬。”
“陈大人过奖,这确实是贱内。陈大人才是当世难得一遇的才子,大人的每一首词下官都一一拜读过,十分受益。”
元载面相温和,给人一种天生的亲近感。陈子墨明知道他在拍马屁,却生不起丝毫反感。或许这就是此人厉害之处。
既然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那刚才和自己主动打招呼这位姑娘想来身份也不一般了。
“姑娘,那您怎么称呼?”陈子墨转而向身边高个女子问道。
哥舒柔心中喜道,终于注意到本姑娘了。
“嗯,其实你去过我家了,我叫哥舒柔。”
陈子墨吓了一跳,“哥舒…莫非你就是哥舒翰大将军的千金?”
“对呀,对呀,我爹就是哥舒翰。”
“原来是哥舒姑娘,失礼了。”
陈子墨只觉得有些尴尬,想来上次哥舒翰说的要许配给他的女儿便是眼前这位。
当日后,陈子墨还特意打听了下知道哥舒翰确实有个女儿,还以为是个粗手粗脚的女汉子。
凭良心说,哥舒柔并不丑,相反还挺好看,虽然不及杨鸳鸳那种明媚动人,却也差不了太多。
最主要的是哥舒柔长的很高,典型的大长腿,属于个性鲜明直爽、有些大大咧咧的性子。
“陈公子,算了,我还是叫你陈世兄吧,亲切些。”哥舒柔主动道:“你是一个人来赏花灯么,不如我陪你吧。”
“额…哥舒姑娘,其实我不是一人来的,贱内还在观灯楼那边等着汇合呢,我看还是不必一起了吧。”
“那正好啊,我陪…我们陪你一起逛过去,正好我们也要去观灯楼的。”哥舒柔丝毫不在意陈子墨的拒绝。
元载轻轻碰了下身边的媳妇,眼神示意了对面两人。王韫秀明白丈夫的意思,肯定的微微点。
元载不由得心理有些佩服,能让哥舒翰的女儿倒追的人物,陈子墨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有必要好好结识一番。
“陈大人,反正我们也要去观灯楼那边,就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元载开口帮腔哥舒柔说道。
陈子墨无奈,只好应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人要纵火?
现在已经是酉时多,差不多下午六点多。
观灯楼那边的大型灯展活动是在八点,时间还是有些的。
陈子墨一行四人顺着人流往观灯楼方向去,顺路赏些花灯,偶尔见到卖些小吃的摊子也会买些尝两口。
观灯楼位于西市正中,是由一座高楼改建而成,共九层,有九五至尊的意思。
观灯楼外十丈已戒严,有金吾卫把守。想要登楼,只有得到圣上邀请的重臣贵人才行。
九层楼,越往高层,视野越好,越是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尊贵。
凡三品以下的,都没有资格登上六楼。
六层往上大多是朝中重臣权贵,皇亲国戚,九层自然是当今圣上李隆基待的地方。
此时已经陆续有不少收到邀请的官员权贵入了楼,等候着活动的开始。
九层,李隆基与杨玉环其实早就到了,时辰尚早,便在楼内歇着,暂时不露脸。
有内侍爬上九楼,轻声向高力士汇报后,再退了下去。
“陛下,广宁公主和驸马来了,公主哭着想要求见陛下。”高力士轻声的向李隆基汇报。
“广宁哭了?莫非是驸马惹他不高兴了?”
李隆基有众多子女,广宁公主算是其中一个既不怎么受宠,也不算疏远的一个。
“那倒不是,听说是来的路上受了欺辱,驸马还挨了鞭子。此刻他们就在楼下候着呢。”
“谁胆子这么大,连朕的女儿都敢欺负,叫上来吧。”李隆基这才重视了些。
广宁公主一登上楼,便哭哭啼啼的扑倒在玄宗脚下,驸马程昌裔也拜倒。
“父皇,您可得给女儿做主啊。女儿和驸马被那恶奴用马鞭打了。”广宁公主哭道。
李隆基大怒,“岂有此理,连朕的女儿都敢打,反了。说,是谁家的恶奴!”
广宁回道:“是虢国夫人府上的,刚才在西市东门马车相遇,那恶奴不仅不让道,反而挥鞭相向,险些伤了女儿,驸马也吃了几鞭子。还请父皇做主,呜呜呜…”
李隆基一听是虢国夫人,气焰立时消了,看了眼旁边的杨玉环,说道:“原来是三姨府上的,怕是有些误会了。”
玄宗一向称杨玉环的三个姐姐为姨,大姨子的姨。
杨玉环倒是劝道:“公主与驸马快些起来吧,一会三姐来了,本宫帮你们问问。”
说到虢国夫人,就听高力士提醒道:“虢国夫人来了。”
噔噔噔~
虢国夫人不经通传就径直登上了九楼,口中还浪笑道:“哎呀,陛下这楼上视野可真好,呵呵…”
“三姨来了,给赐个坐。”李隆基摆摆手让旁边的内侍搬了把椅子放在下首不远处。
“谢陛下了。”
虢国夫人笑眯眯的坐下,瞥了眼那边站着的广宁公主和驸马,随意道:“想来广宁是告状来了吧,刚才也怪我,打了个盹,让那恶奴逞了下威风,惊吓了广宁。”
而刚才哭诉的广宁公主此时却不敢发一言,驸马程昌裔不服道:“父皇,刚才那恶奴明明知道公主的车驾还…”
还没说完就迎到了虢国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是声音弱了下去,不敢再说下去。
杨玉环出言劝道:“三姐,怎可让恶仆伤了公主和驸马,没来由的恶了名声,还是要多注意些。”
“知道的,放心,三姐知道。”
李隆基出来打圆场道:“三姨素来善良,定是那恶奴狐假虎威。来呀,将那恶奴杖杀了。至于驸马护卫广宁不力,朝堂的事情就别费力了,先待家中吧。”
驸马程昌裔扑通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玄宗的意思是夺了他的职司,以后只能当个毫无权势的驸马了。
广宁哭着求情道:“父皇,驸马是为了我…”
“好啦好啦,朕知道了,先下去吧。”李隆基显得有些不耐烦。
无奈,广宁公主只好与驸马下了楼,虢国夫人则陪着李隆基解闷。
费了番功夫,陈子墨四人总算来到西市中部观灯楼附近。
这的人格外多,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陈子墨踮着脚寻找杨鸳鸳等人,奈何人太多,根本就无法分辨。
寻思着旁边找个高点的地方,有个好些的视野。见一角落有垫脚的物体,走了过去,才发现是几个木桶,装泔水的圆木桶,而且和早上见到的有些相似。
陈子墨心中疑惑,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一圆桶外面有条痕迹,不就是上午和自己马车磕到的地方嘛。
揭开桶盖,里面已经空了,还剩了些残渣。
陈子墨用手指碰了下残渣,闻了下,露出难看的表情。
“咦~陈世兄,你这是干嘛,好脏啊,味道好重。”哥舒柔捂着鼻子嫌弃道。
元载开始也是捂着鼻子,仔细看陈子墨是一副沉重、思索的难看表情,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跟着蹲下问道:“陈大人,怎么了?”
陈子墨沉声道:“不对劲,这木桶里面的残留物并不是泔水,似乎是另外一种东西,石油!”
“石油,何物?”
“一种易燃的物质,类似火油。”
“什么,火油?陈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有人要纵火?”元载惊道。
“有这种可能,不好说。”
陈子墨在思考,上午那个运泔水的汉子并不是刚才碰到的绣衣楼歹徒,但是身上都有孜然,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那怎么办,这里岂不是很危险,得赶紧撤离。”元载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纵火,而陛下和那么多权贵都在,这是个危险与机遇同在的机会。
“陈大人,人命关天,咱们还是赶紧通知陛下加紧防备,一起找出凶手吧。”
“元大人你说的没错,人命关天,我去通知陛下和百姓撤离。”
陈子墨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一定会有人纵火,可还是安全为上。而且自家人也在这里,得赶紧找到他们,让他们也撤离。
元载想的却有些不同,他希望是告知陛下此事,然后让他抓住凶手,借此立功。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严重,甚至或许可以等火烧起来些。
陈子墨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对哥舒柔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回去,我怀疑这里可能有人纵火。”
哥舒柔惊讶道:“纵火?”
“没错,你们先走,我去楼内通知陛下。”说完陈子墨向观灯楼挤过去。
“夫人,你和哥舒姑娘先回去。陈大人,等等我。”
元载跟在了后面。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歹徒的目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观灯楼十丈外,到了这就开阔多了。
把守的金吾卫将士拦住了两人去路,要求他们出示邀请凭证才能入内。
两人职位低,自然没有受到邀请。
“陈大人,现在怎么办。”
陈子墨眼珠一转,掏出银鱼袋,“这个可以么?”
将士接过看了眼,恭敬回道:“这位大人可以进去,他不行。”
陈子墨有银鱼袋能进去,元载不能。
陈子墨只好和元载道:“我先进去,你在外面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好。”
陈子墨手持银鱼袋,一路上了八楼,被杨国忠拦下。
“子墨,怎么这个时间才到,花灯点燃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堂妹没跟着一起来么?”
“大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里可能马上有人纵火,情况紧急,得赶紧通知陛下。”
杨国忠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紧张的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陈子墨于是将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通。
杨国忠听后反而放松了,拍了拍陈子墨的肩膀道:“子墨,看来你是太紧张,多虑了。这附近早就被金吾卫戒严了,西市各入口从昨天开始就有人把守,若像你说的今日上午有火油运进来,早就被人发现拦下了。况且这边时刻有人来回巡查危险易燃物品,为的就是防止花灯引起火灾,你说的火油能藏在哪里?”
“大兄,人命关天,若真的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京兆府早就安排好人手防止走水了,看到那边几个院子没有,全是严阵以待的火师,一旦哪里起火,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灭火。”
“大兄,真的…”
“好了,陛下暂时在休息,一会才会出来,你就这安心等着吧。”杨国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陈子墨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引起杨国忠的反感,于事无补。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根本就不能完全证明,万一真的是自己猜错了呢。
不行,既然没办法通知陛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通知鸳鸳他们离开才行,防患未然。
有人发现思考的陈子墨,喊道:“这不是我们的大唐第一词人么,今天是上元佳节,不如请我们的词人作上一首词庆贺一番。”
“好主意。”
“有理。”
“陈词人,你便作上一首吧。”
陈子墨抱拳道:“抱歉,各位大人,小子还有事,无心作词。”
“诶,作上一首不打紧。”
“没错,莫不是陈词人才华枯尽了么。”
…
在场的的都是高官权贵,陈子墨得罪不得,只能一边好言推辞,一边焦急的透过栏杆往外看,寻找杨鸳鸳等人的身影。
或许是站的高,视野好的缘故,果然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此时,太子李亨发话了,“小陈大人,难得今日雅兴,你便作上一首,也好让众位见证下陈词人的才气。”
“这…”
坐在李林甫附近不远的王鉷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都发话了,莫非陈子墨你想违抗殿下的旨意不成,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国忠此时也劝了句:子墨,作吧。
陈子墨见推不过去,只好道:“笔墨伺候!”
自有人奉上文房四宝,陈子墨提笔便写。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在陈子墨挥,横空出世。
“好!好词啊!”
“妙!妙极了!”
“嘶,太厉害了!”
众人吟着这首词,楼内传扬,震惊同时皆赞好词,又是一首旷世佳作,不愧是大唐第一词人。
一首新词出世,让王鉷哑口无言。连很少夸人的李林甫也难得的感叹一句:此子词才,近妖!
有人附和,“不错,妖,妖的很。”
于是陈子墨又多了个外号:词妖。
有人八卦道,这词中说的“众里寻她千百度”中的她是谁。就见陈子墨来到栏杆外,将手中一纸团扔向了楼下。
有人好奇一瞧,便见到楼下人群中有一女子拾起纸团。
有认识的便一眼看出,那女子不正是陈子墨的妻子杨鸳鸳么。
于是众人又开始赞叹好一个痴情人,羡慕夫妻恩爱,云云。
而楼下人群中的杨鸳鸳被楼上忽然掉下来的纸团砸中肩膀,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夫君在向自己打招呼。
杨鸳鸳开心之余,捡起纸团,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此地危险,速离!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丈夫还在楼上使劲朝她挥手的样子,杨鸳鸳决定听从丈夫的话,带着家人往人群外移动,离开西市。
见杨鸳鸳和其他人走了,陈子墨才稍微放心了些。
九楼,得知陈子墨又作了一首好词,欣赏过后,李隆基和杨贵妃都是连声赞叹。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当真是好词,想不到陈子墨也是个情种,听说是献给他夫人的。”李隆基感叹道。
杨玉环则赞同道:“确实是好词。”心里则有些羡慕,堂妹遇到一个如此痴情的如意郎君。
只有虢国夫人则是有些吃味。
工部尚书杨玄珪来到栏杆处的陈子墨身边,见陈子墨看着对面的灯塔,笑道:“怎么样,这千灯塔不错吧,这可是工部耗费半年功夫才搭建出来的。”
杨玄珪所说的千等塔正是观灯楼对面立着的一座比楼还要高上不少的灯塔,也是这次花灯节最大的看点。
灯塔高近三十米,直耸云霄。以三千盏花灯盘旋而上,底宽上窄,顶峰更有精心制作的巨型龙凤双灯,华丽至极。
“现在时辰还未到,灯还全灭着,届时活动开始的时候,只要陛下一声令下,灯塔便会自下而上逐渐将每盏灯都点亮,直到最后的龙凤双灯。告诉你,这可是我工部的绝活。”杨玄珪语中略有得意。
陈子墨看破不说破,所谓绝活不过是将每盏花灯用极为细韧的抹了油的丝线串联起来,只要点燃其中的一盏便会蔓延到其他花灯。
当然,这里面也有非常考验技术含量的地方,就是确保丝线不断且燃起的时候只会点燃灯芯而不烧掉花灯。
一阵风吹过,灯塔轻轻晃了晃。
“伯父,起风了。”
杨玄珪丝毫不在意道:“放心吧,吹不倒的。别看这灯塔外围看似只是一层层描画的木板,实际上里面隔着一圈大理石,中间有根千年巨木制成的盘龙住,埋地三丈,牢固无比,再大的风都吹不倒。”
还未等陈子墨说话,杨玄珪继续得意道:“这盘龙住可是有两人环抱那么粗,就是用刀斧不停的砍恐怕也要几个时辰才能砍断。可那里面窄的很,再瘦的人也钻不进去。”
嗡的一下,陈子墨感觉脑中想法炸开了。
“不好,我知道歹人的目地了。”
而此时传来声音:时辰到,有请陛下。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混乱起
观灯楼下。
元载看着陈子墨进了楼,自己却无法得缘觐见天颜,暗道可惜。
不过若是能找到凶徒也是大功一件,于是四目逡巡,恰好看见认识的一人。
大理寺司职姚启望,得到报信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尽管拥堵的很,可他依然在短时间内赶到了观灯楼附近。
报信的说只是位很英俊的公子,未通姓名,不过姚启望便知道是一定陈子墨。
姚启望用敏锐的目光快速的扫射着人群,试图寻找些端倪。
“姚大人,这里疑似有人纵火,请大人助一臂之力。”元载认识姚启望,因为姚是大理寺出了名的“拼命三郎”,破案最多最拼就是他。
“你是何人,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下官也是大理寺的,任评事,此事是陈子墨大人与下官率先发现的…”
元载将如何发现疑似火油的事情简要说明了一番。
“原来如此,陈大人呢?”
“陈大人已经登楼通知陛下去了,让下官在楼下寻找可疑人物。”
“好。凶手如果要纵火,必然就是这周边人多的地方,火油可能已经布置在周边了,你我就沿着边路查询,一有发现,立即示警。”
姚启望的眼睛很尖,经验丰富,仅仅片刻便发现一处墙角处有个汉子很可疑。
那墙角的汉子警惕的四处观察着,忽然发现姚启望顺着人群正摸过来,直接转身就挤着人群反方向逃走。
“别跑。”
姚启望喊了一声,加快速度,直接施展身手踩踏墙壁上了低矮的屋檐追去。
发生的一小片骚乱立刻引起了值守金吾卫的注意,屋檐上立刻出现了几把弓弩朝姚启望射去。
哚哚…
好在姚启望身手敏捷,躲过两只弩箭的同时亮出腰牌喊道:“大理寺捉拿可疑人物。”
屋檐的守卫这才撤去弓弩。
这边引起的一小片骚乱并没有影响观灯楼这边。
随着时辰到了,李隆基出现在了九楼栏杆处,准备吩咐点起灯塔,与众百姓一起赏灯,度过这元宵节。
而在八楼的陈子墨已经将前后信息串联起来,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人要用石油烧断盘龙柱,将盘龙柱砸向观灯楼。
绣衣楼的人将石油偷运了进来,灌入灯塔盘龙柱下。为何一直有孜然出现,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是要用孜然掩盖气味,不过不是泔水的,而是石油的气味。
之前他们拐走小孩,也并不是真的为了训练成杀手,而是只有小孩瘦小的身形才能钻入灯塔内,将石油布置在盘龙柱下。
剩下的问题就是他们如何在防卫下将石油偷运进来,并且灌入盘龙柱下的。唯一的答案就是守卫中有人协助他们。
想通此事,陈子墨只感觉头皮发麻。一旦灯塔倒下,后果不堪设想,不止楼内的人会有危险,赏花灯的百姓也岌岌可危。
“伯父,听我说,有人要烧断盘龙柱,灯塔要倒了。”
杨玄珪皱眉道:“子墨,休要危言耸听。”
杨国忠不信,杨玄珪也不信,陈子墨也懒的再劝,直接跑向九楼。
事实正如陈子墨猜测的那样,此时盘龙柱底部正在熊熊燃烧着,因为周围有厚重的大理石隔着,外部根本察觉不到。
那烟尘也是飘至顶部消散,而灯塔太高,此刻顶部的龙凤双灯没有点燃,这样的光线下,根本没有人发现烟尘。
此时,李隆基出现在栏杆处,吩咐道:“开始吧。”
内侍得令,朝外喊道:“陛下有旨,点灯。”
“点灯。”
“点灯。”
命令一一传到了灯塔下,早已等候的金吾卫将领得令后点燃了底部第一盏花灯。紧接着亮起的就是第二盏、第三盏···
灯塔的花灯起了串联反应,自下而上一盏盏花灯逐一亮起,像是盘旋的一条龙逐渐显现身影。一直延伸到顶部,最终将那华丽的龙凤双灯点亮。
场面震撼华丽,引起百姓的阵阵欢呼。楼内楼外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亮起的灯塔吸引。
“哈哈哈,爱妃,可喜欢朕为你准备的这场花灯盛会。”李隆基此刻感觉无比自豪。
“太美了,臣妾喜欢极了,多谢陛下。”
“哈哈,爱妃喜欢就好。”
旁边的高力士见圣上和娘娘恩爱,也是开心的微微咧了嘴。只有虢国夫人眼中露出些许嫉妒。
“让开,我要见陛下,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跑向九楼的陈子墨被内侍拦下,只能大声的喊话,随即便引起了李隆基和其他在场的人注意。
杨国忠连忙跑了过去,斥道:“子墨,休要扰了圣上心情。”
“是陈子墨啊,让他上来吧。”
李隆基心情不错,让内侍放行陈子墨上来。
“陛下,灯塔要倒了,此处极为危险,请陛下速速移驾,同时令百姓速速离开。”
陈子墨语出惊人,将所有人都镇住,那些权贵和高官们,谁也没想到陈子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陈子墨他喝醉了,陛下千万别怪罪,灯塔不会倒。”杨玄珪忙解释道。
众人瞥了眼灯塔,完好无损的簇立着。
李隆基沉着脸,说道:“陈子墨,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嘛?”
李林甫跟了上来,斥责道:“陈子墨,你竟敢危言耸听。”
几乎没人相信陈子墨所说,因为在陈子墨来之前,工部就炫耀过一遍灯塔的构成和安全等级。
就在有人准备请陛下治陈子墨危言耸听的罪行时,突然下面传来惊叫声。
“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一看,楼下果然有个院子起火了,只是距离观灯楼和灯塔挺有一段距离。
走水引起了一小片的慌乱,好在终究是距离这边较远些,等候待命的火师队伍已经急忙的冲向了着火的院子,展开灭火行动。
这把火其实是那被姚启望追逐的汉子放的,眼看就要被追上,于是放了一把火来制造骚乱逃离。
突然起来的一把火,把观灯楼中的权贵百官们下了一跳,看清情况后,都暗自捏了一把,只是一场小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紧接着有人惊呼:“你们看,那龙凤双灯怎么黑了。”
众人望去,果然是真的,龙凤双灯逐渐变黑了,慢慢的直接燃烧起来。
然而还不算完,一阵风刮过,灯塔竟然晃动了两下,斜了,往观灯楼放心倾斜。
楼下街道排水的暗渠也紧跟着突然起火,火焰喷发出来。
这下整个乱了套。
“灯塔要倒了,逃命啊···”
“着火了,快跑···”
“护驾,护驾···”
怎一个乱字形容得。
这下所有人不得不相信陈子墨说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