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行刺
喝了酒本该睡的快一些,鹰绰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大概是第一次睡在驿馆的缘故吧。她看向窗外,就这么突然走了,也不知贺兰勤会不会生气。
不过她不后悔这个决定,有些甜蜜的毒药,沾一沾就罢了,一定要毒发身亡吗,她还不想死,也不想要他死。
数百里之外,一支队伍在大道边百步开外扎营夜宿。几十顶帐篷扎了起来,篝火上架着铁壶,翻滚起沸腾的水花,很快有人用刀鞘挑起来,放在地上缓缓倒进几个大碗。碗里有干粮,滚水一烫就是好饭。
如果站在高处看,便能发现这些帐篷不是随意安排的,而是围绕着中间那一个几乎均匀的围了两圈。一名马族将士端着一碗烫好的粥还有一盘烤过的肉干,端进中间那帐篷。
“族长,用过饭早点歇息吧,还有五六天的路程呢。”粗声粗气的汉子,说出的话却体贴的很。
虽说只是临时歇脚的地方,这帐篷里布置的却丝毫不显仓促。地上铺着羊毛地毯,主人侧卧在一张虎皮垫子上,面前小几上有不止一把酒壶。
躺在上面的自然便是马族族长马钢,虽然生在放牧为主的马族,他却并不热衷骑射,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大沃原修建了数百年的古老城池里,在那里面与众多部族首领勾心斗角是他所擅长的,所以他更像个生错了地方的阴谋家。
所以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不过他不在乎。他固执的认为,那些人全都不懂他,所以他也无须迁就任何人。他的夫人、儿子还有身边许多人,都不懂他,他也乐得自由自在,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除了每年一次的祭祀和秋猎,他几乎不离开他的宫城。所以在一众首领中,只有他的肤色最为苍白。也由于常年耽于酒色,苍白之外,还多了下垂的眼袋,以及深深的法令纹。
这一次迫不得已的长途跋涉,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所以这一路他都十分严肃的模样,让身边人轻松不起来。
“放下,出去。”
“是。”将士放下东西,后退两步出去。
马钢阴郁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离去时掀起的帘子,透过那空隙他看到了黑黝黝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是什么地方下雨了吗。
他端起碗,吹着上面的热气一口喝下,这寡淡的滋味又让他眉心皱起沟壑。愤愤吐出几个字:“小兔崽子!”
值夜的将士两人一组,骑在马背上,在方圆一里内巡视。山林毕竟不同于草原,视线很容易受阻,他们已经尽量挑选了空旷的地段,只有一小片林地需要加强戒备。
两名将士仔细的看过,彼此点了下头,示意可以放心。随后改变方向去下一个视野开阔处。两人离开后。不过几个呼吸间,几个黑影如暗夜中的幽灵冒出来。从树冠,草地露出行迹,慢慢靠近营地。
先前的两人已经走远,下一队也还没有靠近。走在最前的黑衣人抬手示意,十几个人一字排开,同时迈步狂奔!
这样大的动作自然引来巡视将士的注意,他们刚刚大喊出声,这边十几人一边跑着,一边搭弓射箭。射向营地中央的箭矢尚未落下,突然自燃起来,落下便很快点燃了数顶帐篷!
“香竹箭!”马族不少人爆出这么一句,震惊之后没有片刻迟疑,冲向正在靠近的刺客。
十几人被几十人包围,马家瞬间占了优势,还没拿下其中任何一人,后方惊呼声再起,又一批燃烧着的箭矢飞进营地,敌人不止一队!
这边的马族将士担心还有埋伏,分出部分人手回防。营地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拿起了兵器虎视眈眈,却不知敌人都藏身何处!马钢帐篷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实,他只听到外面乱作一团,根本出来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呼呼”风声似乎有些异样,不知道是谁抬头,愕然便看到不知道多少人从天上飞来。他震惊的张大了嘴,还来不及出声,眼前便现出点点寒芒,瞬间刺入眼睛还有口腔。
“啊……”
“是鹰族的碎羽!”
“香竹箭是贺兰家的!”
“他们要干什么!”
……
若只有一方人马,马族将士有信心对付。可是此时明显是两路人马,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同时挑战两个家族,马族也不例外!
这明晃晃昭示身份的兵器一亮相,马族将士们抑制不住心神大乱。连敌我数量多寡都忘了分析,茫然的抵挡着飞到眼前的暗器还有箭矢。
马钢听到外面的声音,所有人中也唯有他最为沉静。他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又是贺兰家又是鹰家,待会儿说不定还有王家,这刺客都傻了不成,偷袭还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持续的时间不长,“鹰族”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掩饰贺兰家刺客的撤退,他们撒下一把又一把暗器,却没有一个人落下来,径直靠着手上的那个“风筝”飞走了,而趁着他们造成的混乱,放箭的几十人成功脱身。
敌人都走了,剩下的马族将士们却是一头雾水。
他们来做什么的?
他们这支队伍里,最有价值的马钢面都没露一下,他的帐篷还完好无损,刺客就这么走了?
玩来了?
但经过这么一场,马族将士死了二十多个,伤者更多,因为漫天撒下的碎羽针又细又小,黑夜里更是难以防备,许多人中了招,虽不致命,一时却很难清除干净。帐篷也给烧到近半,怕是下面的几天一半的人要敞开了睡了。
“族长,”亲卫队长确认危机解除,进去禀报,“刺客跑了,为防有诈,属下命将士们暂不要追击,待天亮再做打算。”
马钢冷笑:“这些都是小卒子,杀光也没用!”
亲卫队长低头:“刺客使用的箭矢和暗器像是来自贺兰家和鹰家,族长,我们……”说着双手呈上收集来的证物给马钢看。
第四十七章 难见的爹
马钢瞟了一眼:“东西倒是真东西,人却说不定。哼,下了本了!”
亲卫队长不解:“族长,依您看,这些人是真的还是假冒的?若是真的,实在……”
“当然是假的!”马钢十分肯定,背着手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停下却面向北方,他来的方向,“有人不想我回去呢。”
鹰绰在驿馆住了几天,贺兰勤那边好像全不在意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鹰霜不疾不徐走到门口,敲门进去,将最新的消息报给她听。“他们果然没有声张,只是加快了行程。第二次袭扰的地点准备了三处,总能堵到他们。再来这么一次,马钢怕只能赶夜路了。”
鹰绰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敲击着,看了鹰霜一眼道:“贺兰勤要我们明晃晃的用自己的家伙,马钢真的会一点都不怀疑?”
“马钢生性多疑,刺客的身份越是明显,他越是要怀疑。下一站王家的人会加入,用他们的半月刀。”
“这样也太明显了吧?”鹰绰一直以为,偷袭就要有偷袭的样子,会暴露身份的东西一概不能用,可贺兰勤偏偏反其道而行,总叫她心里没着没落的。
鹰霜微笑:“无妨,贺兰家的人也暴露着呢,他总不至于自己人都害。”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万众瞩目的中州试来说尤其如此。比试分两个阶段,初试和复试。初试是由王氏境内各地选送的高手参加,每个城池根据人口多寡有一定数量的名额,全算上大概有两百人。两两对战,胜者晋级,最后剩下十人进入复试。
鹰家、贺兰家、马家,每家一人,天泽书院三人,这六人直接进入复试,一共是十六人。
十六人抽签选择对手,再次两两对战淘汰之后,最后的胜者便可扬名天下。进入复试的王氏子民已经可以获得官身,所争的不过是个名次。王氏之外的三家为的是留在庆城监视王氏动向,天泽书院的目的则是让三家滚蛋,只可惜这个伟大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上一次的头名是贺兰勤,再上一次是马骋的族兄,虽然此人没能坐满三年便暴毙,再早则是鹰族一位高手。似乎是三家约好了,大家轮流排第一一样。
初试便在明日举行,地点在城外校场。复试地点是宫墙之内,议政大殿前宽敞的广场已经搭建好了比试用的高台,观战区亦搭建凉棚,安放座位。
孟宁终于带着何来和一众师弟离开天泽书院进了庆城。
天泽书院弟子很多是庆城人士,进城后大都各自回了家,没家的也可以借住进相熟的师兄弟府上。何来以为怎么也该见见那高高在上的便宜老爹了,一进城便端起来,免得给人看轻了。没想到马车停下时,外面的大石狮子拱卫的大门楼,檐下硕大的匾额写着相府二字。
丞相乃文官之首,说起来也是很了不得了,但毕竟不是皇宫。
何来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不想认她是吗,不想认为什么要把她困在天泽书院?留下人却不认你什么意思呀?占着茅坑不拉屎吗?啊呸呸,你们才是茅坑,你们全家都是茅坑!
她没有下车看着孟宁,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孟宁伸出手臂让她扶着下车,说道:“这是我家,你先安置下,晚上带你进宫见皇上。”
“你家?”何来略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释然。早知道他必然有些来头,直接听从皇帝号令,还在天泽书院有诸多特权,却没想到,比她这个“还珠格格”只逊那么一点点。
所以想获得公主身份后肆意欺压怕是不好做到了,真遗憾。
见她仍然不动,孟宁讪讪收回手:“事情有些复杂,进去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已经到了这一步,何来也只能听他的。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禁锢自己的自由,孟宁没做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
毕竟是文臣之首,孟相爷的府邸还是十分壮观的。首先去主院拜见孟相,经大门进去后走了好几分钟。经过了好几道门。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仆从不下二十,这还只是经过这一段路,后院伺候的还不定有多少呢!
何来暗暗吐舌头,这古代权贵可真是幸福啊!
孟宁对停下行礼的仆从都是淡淡的点个头,可不像何来一脸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激动,简直恨不得挥手致意。
没有人知道何来想的是什么,她差点喊出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山寨兄弟虽都敬她一声“老大”,可那都是兄弟,不是手下。
何来看到两边都是高低错落青砖红瓦房,树影稀疏,花丛处处,能想到的只有“讲究”两个字。这可比旅游去的那些大院气派多了,又比宫殿多了许多人气,不错,不错。
孟相六旬出头,须发花白,穿一身灰色道袍。孟宁带着何来走进大厅,对着孟相跪下磕了个头:“祖父,孙儿回来了。”
何来尴尬好一会儿,用对书院师长一样的礼节弯下半个身子:“孟相爷。”
孟相微笑着:“姑娘请坐,宁儿也起来吧。”
王钧还没有认回女儿,他不能擅作主张现在就叫她公主殿下。两人坐在两侧,很快就有下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孟相打量着何来,早听说她出身山野无人调教,还好先放在书院一个月,现在看起来有几分模样。
何来如今十八九岁,这个年纪的女孩通常不会太难看。穿着书院的白色制服,只要不特意作妖,笑眯眯的看起来很讨喜。
“陛下日理万机,行事自有安排,姑娘且暂住寒舍,待时机成熟,自然有团聚的一天。”
不知道是他猜到的还是孟宁给他说过什么,居然一口道破何来的心事。不过对于“寒舍”二字何来还是感慨,您老实在谦虚了。
何来:“不急,十多年没有这么个人也过的挺好的。”
孟宁皱眉,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
孟相不以为忤,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姑娘且住几日吧。中州试还要过两天,叫你师兄陪你在城中走走。听说贺兰家和鹰家的两位你也都见过了,都去看看,多认识几个人无妨。中州试,尽力即可。”
第四十九章 赔罪
此时,那惹事的猪已经无力支撑,倒在地上只剩下两声“哼哼”,血水流出染红了一大片。马家的战马都是上过沙场见过世面的,方才是猝不及防才受惊,此时则是完全无视的直接踏了过去。
猪死了,惹下的事可还没完。
马族骑士在暴怒的边缘,他的马差点将他掀下马背,这可是大丑,必要拿些什么人来出出气才行!既然那屠夫跑了,就由这多管闲事的小子顶缸吧!
孟宁不愿惹事,急忙把何来扯到身后,拱手道:“这位将军,在下相府孟宁,替方才那老伯和舍妹向您陪个不是,这是个意外,还请您多担待些。”
马族骑士闻言手下一顿,相府还是有些分量的,但也不能示弱!
“刚刚谁挡了我的刀,现在来接我一鞭子,这事儿就算了!”
孟宁:“我来。”
“哼,刚刚不是嚣张的很吗,怎么不敢吭声了!原来只有嘴巴厉害啊?”
马族骑士终于能扳回一局,昂着下巴挑衅。
何来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对方能跟着主子出来招摇必然是有两下子的,可是这人实在贱的很,不把脸给他踩到地上跺两脚难消心头之恨!
她低声问孟宁:“揍他一顿后果严重吗?”
孟宁:“毕竟是客人,又是跟着族长来的,不好太难为他。”
“可是他好欠揍啊!”
“忍一忍,今天人太多,大不了等他落单我帮你出气。”
“套麻袋吗?”
孟宁很是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可以。”
马族骑士:“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后面那小子,要么接我一鞭子,要么给我磕头赔罪!”
什么?何来登时火了。磕头?你受得起吗!
孟宁也板起脸:“不过区区小事,也值得磕头大礼?这位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们惊了我的奔雷驹,奔雷驹多珍贵,你们不知道吗!”马族骑士寸步不让。
“什么狗屁驹,一头猪都把它吓个半死,也不过如此!”
“你……”
何来话糙理不糙,周围百姓顿时大笑起来。
前面的马钢隐约听到些声音,歪头看向马骋。
马骋当即明了:“我去看看。”
王契也道:“三弟随马公子一道过去,帮帮忙。”说完微笑看向马钢:“马族长请,父皇还在宫中设宴等候。”
王链调转马头,跟着马骋折返。二人过去时,孟宁与那马族骑士已经各自摆开架势,一触即发。
王链急忙喊道:“孟宁住手!”
何来看衣着便知是自己人,心里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印象中,家长有两种,一种是护犊子的,很惹人讨厌,一种是假装大公无私的,更惹人讨厌!
这位是个什么货色呢?
马骋扫视一圈,重点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断气躺在路中央的猪,问道:“怎么回事?”
很快就有人简单的把事情描述给他们。
马族骑士低头说道:“属下只是教训他一下,可他们出手阻拦,就是置我马族颜面不顾,属下这才不依不饶,还请少主做主!”
马骋还没开口,王链已经抢先道:“既是百姓的牲畜惊扰了战马,受些责罚无可厚非。孟宁,你们休要多管闲事。”
孟宁拱手道:“三殿下,若我们不出手,那屠夫的命就没了,这样的惩罚未免过重。而且刚才,他还要我们磕头认错,这里可是庆城。”
马骋淡淡笑着:“在你们庆城,犯了错便不用受罚了吗?”
这话有所指,不久之前,他可是还犯错受罚了呢。
王链沉下脸来:“孟宁,又不是要你磕头,便让那屠夫磕吧。”
可是,屠夫见势不妙早已跑到不知何处去了,肉铺子里空无一人。王链的侍卫进去搜了一圈,无功而返。
王链脸色难看的很,本是小事一桩,偏马骋就是不吐口大事化小,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下台。
硬要孟宁道歉吧,他身份也不是随便好拿捏那种,目光一扫落在何来身上,跟孟宁在一起,八成是天泽书院的弟子吧,就算有些来头肯定也比不过孟宁。
“后面那小子,你即肯为那屠夫出头,此时便代他致歉吧,马公子大人大量,自也不会再与你们计较。”
何来看了一眼孟宁,罢了,这仇先记下,回头再算。正准备说个“对不起”,却听马骋道:“磕头。”
一口气登时又胀满胸腔,何来瞪着眼,要她磕头,做梦!
孟宁也不敢让她磕啊,急忙道:“三殿下,事情说来话长,不可如此!”
王链不满,丞相再大也大不过皇族吧,你还敢抗命不成!
“不过低个头,又不是要你们的命!”
孟宁挡在何来面前寸步不让,只可惜他终不是蛮横霸道之人,只能坚守不动,不敢做多余的事。
马骋冷笑:“好,有骨气。三殿下,您看……”
“多大点事,把路都堵了这许久。马公子,你是原上野惯了不知道城中事,你把路堵了,后面的人怎么走啊?没听过一句话,好狗不挡道吗?”
僵持中,清朗的女声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耳中,这话说的,叫当地百姓恨不能拍手叫好!
何来心中大喜,这声音别人不知道,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路径让大摇大摆的鹰绰走过来,何来简直如同见了亲娘,若不是孟宁还挡在身前,怕不一个饿虎扑羊就过去了。
王链皱眉,这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惹事的主儿,得,可热闹了!
马骋看着鹰绰,她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旁人。
“鹰首领,这儿又有你什么事儿,你是吃太饱了吗?”
鹰绰已经走到孟宁一旁,她揉揉耳朵,说道:“我听见有人要我妹妹给人磕头赔罪,就想过来看看,是哪个这么不长眼,欺负人欺负到鹰族头上。或许是我身为首领实在不成器,没给鹰家挣到些许体面,叫人小瞧了,这倒是我的过错了。”她微笑着抬头,“敢问是哪个要人磕头的,不如我来磕给你如何?”
开什么玩笑,看她一脸阴森森冷笑是给人磕头赔罪的模样吗?
此时那马族骑士也后悔了,这庆城什么地方,怎么随便冒出两个人都是有靠山的,这还叫不叫人愉快的欺负人了!
鹰绰看了那骑士一会儿,看得他不得不低下了头。随后目光对上马骋。
“马公子,不用磕头的话,我们可走了啊。”
第五十章 街头斗殴
她看都不看王链一眼,不是轻视他三殿下的身份,实在是这种软骨头,她不屑于搭理!
简直比马骋这样的混账东西还不如。
“鹰首领,你就这么走了,我马家的脸面不要了?”马骋冷森森的瞅着她,暗地里的交易是不能摆出来的,交易归交易,面子归面子!
鹰绰伸展开双臂,做出个来者不拒的态度:“你说。”
你划出道来,姑奶奶奉陪便是!
何来躲在后面,恨不得抓两把菜叶子充当花球给她当啦啦队长!太帅了!
王链眼看事情越发不受控制,虽然矛盾已经转移,但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防止两人掐起来?他虽然年轻,毕竟长于深宫,行事欠些稳妥却又懂得趋利避害明哲保身。
“两位稍安勿躁,今日是马族长初来乍到,马公子还要陪同赴宴,不宜久留。鹰首领也是,中州试在即,宜静不宜动啊!”
只可惜,两人都没拿他当盘菜!
马骋是无法无天惯了,鹰绰从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平民走到如今地位,自然更不能是个软柿子!
鹰绰微笑着,目光朝斜上方瞟去:“这街上人太多,不如高升一步?”
鹰族最擅长轻功,动不动还能飞一会儿,到屋顶上打架,这是赤裸裸的坑人啊!
马骋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却不好不屑斤斤计较,当即略一提气,从马背上直接跳上路边屋顶。
鹰绰也不多说,身形几乎都没动,就那么拔地而起也上到屋顶。
“哇……”何来兴奋的大叫,轻功耶!
两人一照面,话都没有一句,就像一个笼子里的两只斗鸡直奔对方而去。两人都没用兵器,拳拳到肉的硬碰硬。“嘭嘭”的声音混在瓦片碎裂声中,地上屏息凝神观战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何来听着那个声儿,就觉得胳膊腿儿都跟着生疼。心里琢磨起来:不对啊,她不是说过女子生来力弱对男子不要硬来吗,怎么她不照这个规矩来?
更为刺耳的是接连不断的瓦片碎裂声,这家酒楼也是倒了霉,估计这一战下来屋顶都要塌了,也不知道找谁赔。二人动作十分快捷,下面的百姓只能看到看到两人身形,动作招式一概看不清。何来被孟宁调教了一个多月,勉强能看出些端倪,越看心越凉。如果这就是中州试复试的水平,她真的没有脸去参加了。
鹰绰这些日子陪着她,教她薅头发踢裤裆那些接地气打法,让她对这时代的武功有了错误的认知。此时方才明白,是因为她基础太差,不得不有针对性地给她难度低攻击力强的流氓招式。
原来真正的打斗是这样的。
鹰绰天天守着她,熟悉了也就不觉得她有多么厉害。原来……
何来一时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什么,看着跟马骋战了个旗鼓相当的鹰绰,紫衣飘飘,行云流水,简直帅呆了!这要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个样儿啊……
下面百姓看的喜笑颜开,这种程度的对决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中州试的初试在校场,有关系的百姓可以混进去看看,寻常百姓只能自己想办法,要么爬上外围的树,要么挖洞钻进去。复试就更别提了,皇宫之中,谁也进不去!这可算开眼了!
上面的两人,一边毫不手软的攻击对方,一边压低声音交谈。
“我说你凑什么热闹?”
“都说了我妹妹,你还不给面子,我能如何!”
马骋略一寻思:“居然是惑星,你就算要哄她高兴,也没必要如此吧。没看到她跟王家人在一起吗,你做什么也没用!”
“谁说没用,只要我比王家人靠得住,拐走她也不是难事!”
马骋放软口气:“我才被贺兰勤打了板子,颜面尽失,今日又当着我爹的面,不能再丢人了,你让一让。”
“门都没有,我不要面子吗。”
“你个娘们儿要什么面子!”
“你连个娘们儿都打不过还要什么面子!”
两人越说越僵,谁都不愿放水。没办法,鹰绰提议:“走吧。”
马骋会意,两人同时跳到另一屋顶,刚刚落下,便听“哗啦轰隆”之声,先前站立的屋顶不堪重负终于塌了。
王链心里骂娘,急忙指挥人手上前检查百姓是否被压在下面,还好两人开打之时,下面的人已发觉不妥都跑了出来,并无一人受伤。
“两位,点到为止啊!”王链仰着脖子大喊。
何来双手当做扩音器放在嘴边高声喊:“你们,谁赔人家的屋——子——啊——”
这一声喊,引来无数钦佩目光,何来突然有了种为百姓发声的荣耀感。
这一声似乎让上面的两人有了反应,一路打着一路远去了,难道是想赖账?
鹰绰离开之时,让随身的几名侍卫护着乌珠。她就站在不远处,也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楚。她有些不解,马骋将自己托付给鹰绰照顾,自然该是信任她的,为何又这般大打出手?两人在掩饰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打这一场是真的,还是私下喝酒是真的?
“姑娘,我们先回去吧,人太多了。”侍卫好心劝道。
乌珠“嗯”一声,这算一个发现,她想着要对自己的同盟说一声。
最强硬的两个人跑了,孟宁见机拉着何来消失在人群里,王链回过神来一看没人可发落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街上那头死的彻底的猪,不知何时被人悄悄拖走了。
马钢及其侍卫进宫,街上的人慢慢散了。
孟宁拉着何来的手,在拥挤的人群里左冲右突好容易拐进条人少的巷子,终于松口气,笑道:“好险,若不是鹰首领出面,我都不知如何脱身了,看来适当的蛮横很有必要。”
何来没有笑,他还当她担心事情不能解决,开解道:“你放心吧,这么件小事当下没能发作出来,事后也没人找补的,都过去了。”
“大师兄,你说实话,我若上台能坚持几招?”
孟宁登时皱了眉,说实话太打击人,说假话吧,这一两天也就该上场了,还有瞒的必要吗?
第五十一章 方法
何来看他脸色就知道很不乐观。
“鹰首领说有办法,我们相信她好不好?”孟宁自己都没把握,把烫山芋抛给鹰绰。
何来真心的有些后悔了,她小心翼翼问道:“现场有没有准备大夫?”
孟宁……
也对,以前能够进入复试的人选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真材实料,没人担心过受伤这个问题,因为太司空见惯了。
他纠结了片刻,很认真的说:“不如退出吧,你纵使是金枝玉叶,比试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何来犹豫着,做出决定的时候很可能是一时冲动,随着事情的逼近心态会发生很多变化。她想了又想,为了这个目的辛辛苦苦折腾了一个多月。就这么放弃的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她还想着一摔成名呢。
孟宁:“要么还是再同鹰首领商量一下,她既然有把握让你赢,定然有什么好方法。不如让她把计划说出来,如果可行的话就听她的。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出,你的安全最重要,好不好?”
看来只能如此了,何来点头。两个人不知不觉间,都把鹰绰当成了主心骨。
鹰绰与马骋一路远离人群,随后分开,一个入宫赴宴,一个回了驿馆。鹰绰为避人耳目特意绕了远路,回去后才发现何来和孟宁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见她回来,在客厅等候的何来站起来迎出去:“没受伤吧?”
鹰绰笑道:“当然没有,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找我呢,快坐。”
孟宁看了看何来,出尔反尔似乎不怎么好说出口,他便代劳了。“鹰首领,你我都知道何来的底细,所以两日后的比试,你可有什么良策?若没有的话,我希望她还是不要上场了。”
鹰绰看向何来,她脸色泛红,没有反对。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了自知之明,不过鹰绰做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她的目的只是讨何来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回鹰族,她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帮她做!
“方法有三个,都说出来参详一下,看哪个更行得通。”鹰绰大大方方的坐下,随后示意门口的侍卫把门关上。
这一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法子!何来想。
还真有准备啊,孟宁不知道该钦佩她的未雨绸缪还是鄙视她的不入流!
“第一,确定她的对手人选,我们提前把人打个半残。”
何来和孟宁对视,这位路子真野!
何来担忧:“这样会不会被告发?”
鹰绰信誓旦旦:“我会留下证据给他告吗?”
孟宁:“第二种方法呢?”
“比试的时候,我在周围盯着,用暗器。”
何来:“暗器会被人查到的……”
“用冰!”鹰绰早研究透彻了,一脸兴奋的解释,“细小的冰凌可以当暗器用,很快融化不会留下痕迹。”
何来一脸仰慕:“族姐,你真是个高手!”
孟宁反对:“不行,主考里有高手,频频出手一定会被发现的。”
以何来的水平,出手一两次根本挽救不了她。
鹰绰叹息一声:“最后一个方法最稳妥,但我怕你不肯。”
“你先说。”
“易容,我替你上场。”鹰绰说出口的同时观察着她的脸,唯恐惹她不高兴。在鹰绰看来,何来坚持参加中州试是十分有勇气的行为,自己这个主意则是彻底的否定了她这个人。
果然,何来沉默了。
孟宁皱着眉:“这样的话,还不如……”
放弃两字还没出口,何来便说道:“万一第一场就是你跟我打呢?”
孟宁扶额,得了,又高估了……
鹰绰见她不反对十分高兴:“这个好说,贺兰勤便是主考之一,要他动动手脚还不容易。”
孟宁继续反对:“何来的招式承袭自天泽书院,你会吗?”
鹰绰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教了她一个月,那么简单的招式看一遍就记下了。”
孟宁无语,片刻后转向何来:“你参加中州试的目的是什么?”
“扬名啊。”何来坦率的说。“易容的话,名声还是我的。”脸皮这个东西,偶尔就扔一下也无妨,不然受罪的就是肉皮了。
孟宁发现了,自己提议来找鹰绰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一开始纵着何来,一半是奉命,一半是觉得她玩不出什么太出格的花样。但显然,一个玩不出,两个凑一起就可以了。女人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鹰绰拍拍何来的肩膀:“你放心,不管什么方法,总不会让你一场也赢不了。”
“嗯嗯。”何来难得乖顺的点头,她也没想拿个头名,那太逆天了。
马钢身份特殊,被留在宫中过夜,马骋很晚才脱身出宫,在他回到驿馆之前,乌珠抓紧时间放出讯号,又约见了黑衣人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很坦然,黑衣人一露面就很快的说出自己的发现:“马骋与鹰家的人或许有牵扯,你们要当心!”
黑衣人问道:“因为他将你安置在鹰家这边?”
乌珠:“他们两个私下里看起来尚算和睦,今日却在街上大打出手,如此表里不一,我怀疑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若能查出些什么,也好有个准备。”
黑衣人:“知道了,你费心了。”
乌珠:“为了仇恨。”
鹰家侍卫并不像马家那样拿她当重点监控对象,他们都有自己的站位,相对来说算是给足了乌珠空间。而此时,鹰绰同鹰霜等人厅中议事,鹰家大军已然悄悄上路,行程必要安排妥当,以免被马家人发觉。此时定下的线路,会经过王家到贺兰家指定地点接应。
鹰霜:“大军分三部行进,第一部已经到达。鹰搏许会来庆城。”
鹰绰狠狠瞪他一眼:“少废话,我知道怎么做。”
“其实那件事我知道,你也不能怪到他头上。”
“出尔反尔还有理了!”鹰绰摔门出去,“若不是再无机会进山,我早就让他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鹰霜无奈的摇摇头,这么暴躁的脾气,自己居然也忍了这些年,真不容易啊!
第五十二章 夜贼
穿过小道,巡视经过的侍卫向鹰绰致意,夜间清凉的风慢慢吹息她的火气。鹰霜说的或许是对的,只有她放不下而已。鹰搏同她一样已经身居四首领之一,她不能做过火的事,除非她想同归于尽。
可是……
推开房门,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迎面而来,鹰绰瞬间警惕起来,摸出一把碎羽。
敢潜入她的房间,等着变刺猬吧!
“是我,贺兰勤。”
淹没在黑暗中的人突然出声,还好鹰绰手稳得很,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暗器。
鹰绰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看到一身夜行衣的贺兰勤坐在她床沿上,眯着眼睛,像是不适应突然亮起的烛光。
他一向穿的衣服都是白色或者淡蓝淡青,原来黑色穿在他身上也别有一番滋味。尤其衬的脸色愈发的白,整体更瘦削了一圈似的,坐在床边,仿佛随手一推就能倒。
鹰绰飞快的想了一点额外的事,随口道:“贺兰大公子这是要做贼吗?”
贺兰勤撩起一丝碎发:“偷香窃玉,也算贼吧。”
鹰绰翻白眼,她也就是脑海里胡思乱想一番,不会碍到任何人。哪像这位宣之于口了,叫人好不自在。“有话快说。”
她坐在正对着床铺的圆凳上,中间还隔了一张圆桌。贺兰勤颇为自恋一般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道:“我被人暗算了。”
“怎么,你受伤了?”鹰绰站起来,正想过去帮他查看,却听他接着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把我跟你的事捅到我二叔面前。”
他似笑非笑看过来:“你说此人实在言过其实,我与你什么都还没有做,这么一说,叫我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二叔斥责我的整整两页信纸。”
鹰绰尴尬一笑:“此人实在无聊,我猜定是王契那小人,他一心想把妹妹塞给你,做不成便使出这种手段诬陷你我。”
贺兰勤:“是吗?这件事我会继续查,查出来定要好好回敬这小人。不过,你说这是诬陷?”
鹰绰坐回座位,面不改色:“就是诬陷。”
“我怎么觉得不是呢,我确实有意与你。”贺兰勤站起来朝她走过去,“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只待大事了结。倒是你对我百般推拒,是担心什么呢?”
“你先坐下好吗?”
他已经走到近前,一站一坐,身高悬殊,鹰绰不得不仰着头看他,十分不自在。
“你看啊,先不管你二叔肯不肯放你离家,就是我这边,族长栽培我多年,我也从没想过离开鹰族,你若是随我到了鹰族,他们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我也不确定,反倒是误了你。”
贺兰勤似笑非笑:“你没想过,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吧。我也是最近才开始考虑这些事。但是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你那边不急,先慢慢报你的恩,什么时候你有成家的打算了,随时来找我。”
鹰绰……
心里流过一股不知是酸还是甜的暖流,世所瞩目的贺兰勤把话放出来了,随时等她,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怕都会兴奋的大哭吧。
他终于坐下,还是比她高出一截,伸手慢慢靠近她的脸:“所以记住,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要注意跟别人保持距离。”
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鹰绰一把握住他的手,好笑道:“一句甜言蜜语就要捆住我?”
“一句当然不够,你喜欢,我每天说给你听。”
鹰绰笑的低下头:“贺兰公子大才,用在哄女人上,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我愿意花心思的,自然是值的。”
鹰绰简直招架不住了,这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对她这样的女汉子几乎是天生的克星!
意乱情迷间,也不知道给他毛手毛脚的占了多少便宜。终于挤出一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所以不能浪费机会。”
“什么?”
“明天城外校场,你会带何来去看吗?”贺兰勤岔开话题。
“会的,还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鹰绰想到抽签的事。
“求人帮忙可以,拿出诚意来。”
鹰绰笑的要化了:“你摸了我这许久,还不算诚意吗?”
贺兰勤凑近一些:“你觉得吃亏的话,可以摸回去。”
“好不要脸。”再是女汉子也不是真汉子,鹰绰脸皮实在不够厚。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侍卫们来换岗了。同时还多了一个声音:“鹰首领回来了吗,我想见见她?”
是乌珠。
侍卫见房间里有灯光,便回道:“大概是回来了,你稍等,在下去问问是否方便。”
贺兰勤低声道:“不方便。”
鹰绰:“你该回去了,我这里藏不下你。”
“我是该走了,他们在门口,我怎么出去?”
“我出去引开她,你找机会自己走吧。”
说完鹰绰推门出去,侍卫正走到门口,对她施一礼,什么也不用多说,带着一起的几个人走了。
“乌珠姑娘,有事?”她迎着乌珠走过去,丝毫没有把人让进去的意思。
乌珠也没大在意,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听说中州试明日便开始了,如果鹰首领去观战的话,能否带上乌珠?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驿馆很少出门,所以很想见识一番。”
鹰绰本就是要去的,多一个人也不碍什么事。当即爽快答应:“当然可以,今日带你出去被搅和了,正好弥补这个遗憾。”
乌珠笑着再次道谢,转身回房。
鹰绰踟蹰着,磨磨蹭蹭回到房中,推开门见到房中无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走了。
马骋回来的更晚,马钢喝的有点多,便被留在宫中了。他送马钢去就寝,被还没有完全失去神智的马钢好一通臭骂。简直莫名其妙!直到离开后近侍才告诉他原委,马钢在来路数次遇袭。
马骋更加摸不着头脑,结合自己这一通臭骂,问道:“他以为是我派人行刺的?”
近侍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易,更详细的还需花些功夫,开解道:“族长喝多了,公子不要跟他计较,待明日他醒过来,好生谈谈,或许能知道是谁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此等事。”
马骋冷笑:“还能有谁!”
第五十三章 初试(一)
马骋回到驿馆,一进房间便感觉缺了些什么,愣怔片刻才想到,乌珠被他送走了。他慢慢走到床前坐下,马钢硬塞给他的怨气慢慢消散,只剩下满脑子乌珠的影子。
酒后尤其的想她。
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都一日多没见她了。
他坐下来揉揉额头,不只是酒醉的结果,他想到乌珠只身一人,在这里还好说,若回了马族该如何应对他家里的一团乱麻,还是先将她藏在什么地方,待大事了结再接她回去?可是那样要分开许久。
唉,好难啊。难怪鹰绰那样的野女人都犯愁,情爱这东西,果然叫人拿不起放不下……
似乎贺兰勤那小子没受什么影响,大概心思都被仇恨占据了吧。这样看来,自己跟鹰绰倒有些同病相怜了。
次日便是中州试第一天,地点在城外校场,所以城门一开便被赶着出城看热闹的百姓堵了个严严实实。而正经要参加比试的人选反倒被堵在路上出不去,实在叫人有些啼笑皆非。
何来起的有点早,心里长了草一般的睡不踏实。孟宁还好,一起吃了早饭,命人去城门口查看情况,待何来第五次催促的时候,一辆马车才从相府驶出。此时,城外校场里里外外已经人满为患。
校场四周都安置了临时看台,因为初试人数太多,分成四个擂台同时进行,此时,四名主考每人看守一个场子。除了贺兰勤之外,还有天泽书院的先生,亦是第一高手洪斌,皇城军副统领萧山,宗室宁远候王逸。
复试之时,再由这四人坐在一起评判。
这四座擂台各自占据校场一角,四围安置了很多临时看台供人观战。天泽书院还有相府这样的门庭都是有自己席位的,不担心去晚了没地方坐。
孟宁一到便安排人去找自己的师弟朱柏,他的名额给了何来,要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复试。当然不论是他还是书院都不大在意,如果连进复试的信心都没有,还不如不要出门丢人。初试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
得知他要在王逸监管的擂台比试,众人都不甚在意,想着轮到他的时候过去看一眼,随后便各自散开了。王氏领土不小,各地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高手,天泽书院虽然有几大高手坐镇,却不敢说囊括所有武学,海纳百川方能长盛不衰。
鹰绰来的不早,为了乌珠她也乘坐了马车。她和几名侍卫都穿着鹰族的紫衣,在人群中一目了然,看到他们的都自觉给让了道路。
“何来!”她喊了一声紧走几步跟天泽书院的人汇合到一处,“你想去哪里看看?”
何来:“不知道,我跟着你们看吧。”
乌珠走过去,对着他们点点头。
鹰绰:“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乌珠姑娘,这是何来,这是天泽书院大师兄孟宁。”
三人微笑算是认识了,孟宁见乌珠衣着便知她是马族人,免不了有些奇怪,不方便问罢了。
抽签结束后,参加比试的众人都到自己抽到的擂台附近等候。鹰绰等人率先跑去围观贺兰勤。
今日毕竟不同往日,贺兰勤虽没穿官府,却额外加了头冠,外袍也华丽庄重了些,此时坐在正对着擂台的看台上,手持折扇轻摇,十分轻松惬意的模样。参试和主考,心情果然是大不相同。
何来看了他就内心欢喜,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孟宁便有些不舒服,问:“你笑什么?”
“我看到他就高兴,不行吗?”
鹰绰咳嗽两声:“找个地方坐吧,很快要开始了。”
贺兰勤台下两侧坐了几十人,都是等着比试的。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份名册,对战的两人也是抽签选择,结果就写在那名册上。
他拿起名册念出两个名字,很快便有两人站起来走上擂台,对贺兰勤施礼后再互相一抱拳。
贺兰勤点一下头,身后站立的阿卢喊一声:“比试开始!”台上的两人各自退后几步,一个眼神交锋,便不客气的扑向对方。
何来想着,这毕竟是初试,定然比鹰绰他们那种级别差一些,却没想到,这第一对上场的便叮叮当当打了个热闹。
“你别看他们杀气腾腾的,其实大可放心,虽说之前都签了生死状,却不大有人真敢把人往死里打。大都素不相识,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不敢把事做绝。”
生死状……
文明和谐社会熏陶出来的何来,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甚至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她做了近两个月的山匪,可从没见过血啊!
孟宁见她脸色都变了,劝道:“没关系,你先看着,大不了退出。”
鹰绰笑而不语,看着何来脸色忽青忽白,就知道她定是在琢磨什么歪门邪道。
第一场比试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使刀的被使剑的对手砍在胳膊上,血花四溅,他面目狰狞还不愿服输,但伤的是拿刀的右手,贺兰勤示意下,阿卢喊出比试已分出胜负,命他退场。
何来有些感慨,这不知道勤学苦练多少年,一招见分晓,便是忍痛硬挺着,也不愿认输,这中州试,实在比高考残忍多了。
二人下场,当即有校场内的军士提着水桶和布巾把洒落的血迹擦拭干净,很快又有人上场。
看过几场后,鹰绰打了个呵欠:“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了,其实也没什么,平日里勤加练习,把招式变成本能,对战中不用想太多就好。”
孟宁:“鹰首领说的轻巧,你是自幼苦练的,她才练了几日!”
“那就照我说的方法做。”
何来:“好啦,别吵了!我再多看看,具体怎么做,到时候再说。”
此时,不远处传来叫好声,几人循声看过去,孟宁笑道:“是朱柏师弟,大概是动作太快才有如此喝彩声。”
鹰绰也不吝赞美:“天泽书院毕竟非同一般,我倒是也很有兴趣同孟师兄切磋一番呢。”
她确实只是惺惺相惜的那种想法,孟宁心里一跳,他可不怎么想对上她啊。
男女有别,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颜面全失。要不要也跟贺兰勤打个招呼?
向来正直的大师兄也想走后门了,实在罪过。
第五十四章 偷袭
贺兰勤一开始坐的还算端正,两场以后便歪靠在椅子上显出几分不耐。虽然有棚子遮阴,还有身后的阿卢摇着扇子,随着日头的高升,天气愈发炎热,他也愈发后悔接下这勾当。
鹰绰不时抬头看两眼,几次看到他闭目养神,不禁偷偷笑起来。何来也注意到了,疑惑道:“主考都闭着眼睛,下面的人做小动作怎么办?这样的话,后日我们要作弊是不是就比较容易?
孟宁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只见场上一人惨叫一声倒地吐血,另一人抱拳笑道:“承让。”
鹰绰解释:“此人用了暗器,不过贺兰勤大概不会让他好过。”
何来撇撇嘴:“我看他一直闭着眼睛睡觉,看到了吗?难道挖开伤口找证据?”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鹰绰笑。
倒在擂台上的那位明显愤愤然,他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指着对手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紧接着是一阵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的剧烈咳嗽。
这时候,只要贺兰勤一句话,他的对手便可以成功晋级。
凉棚下的贺兰勤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平静的说道:“两个都淘汰,下一对。”
台上的两个人都急了,站着的急问:“大人,我赢了为何要淘汰!”
贺兰勤拿起自己的折扇扇起来:“你确定要本将军说出原因?”
对上贺兰勤的目光,擂台上站着的那人有点心虚。他明明看到贺兰勤闭着眼睛,怎么可能看得清楚?他倔强的想要硬扛到底,却听贺兰勤折扇轻摇信口说出几个穴位。“璇玑,气海,檀中,大横。”
那几个恰恰是他刚才打中对手的地方,一个不差。一时间他脸色胀红,不敢再说什么。
此时倒下的那位总算喘过气来,他也不解的问道:“大人明察秋毫,小人感激不尽。可我被他暗算所伤,却为何将我也淘汰?”。
贺兰勤做出一副悲悯模样,叹息道:“他手法刁钻伤你穴位,便是勉强让你过关,下一场也必输无疑。还耽误了你休养身体的最佳时机,更可能伤了根本再无法复原。所以,不如放下,再待三年。”
这话十分有道理了,那人想开了,抱拳道:“谢大人!”
紧接着,贺兰勤又道:“不过本将军看来,三年怕是还不够,不如省了舟车劳顿。”
何来听了撇嘴:“最后这句话不说也罢,平白让人不痛快。”
鹰绰反倒诧异:“他说的是实话呀,我看他再过几个三年也难以杀进复试。他年岁已高,还在这个等级徘徊,今后很难有多大进益了。不如有人点醒他,还让他少些执念。”
何来抬头,你行你厉害,你厉害就可以打击别人?差点忘了,低情商是天才的权利。
鹰绰:“你放心,你只是起步比较晚,先前没有好生练习,若今后勤学苦练,假以时日,你能比这两人强上很多。”
何来:“呵呵……”
校场今日热闹非凡,每有精彩招式,必引起震天喝彩。偶有不服输的,勾起叫骂纷争,都很快有人处理调停,一切紧张而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乌珠看的索然无味,目光四处游移,偶尔也会看到几个穿着马族服饰的人,但没看到马骋,不知道是不是还陪着他老子。
一名紫衣侍卫穿过人群,找到鹰绰面前,抱拳道:“霜长老派属下来禀报首领,鹰搏首领已经来到庆城。”
鹰绰盯着侍卫好一会儿,侍卫感觉那双眼睛恨不得喷火一般,赶紧低下头。
“知道了。”
侍卫急忙转身离去,难怪他们都不愿跑这一趟,上当了!
何来:“族姐,怎么了?”
鹰绰勉强一笑:“没什么,一点公事罢了,好好看比试。”
然而鹰绰到底没了心情,一张脸阴沉下来就再没笑过,不论迟钝的何来还是默然的乌珠都发觉了。孟宁提议:“鹰首领有事不如先去忙,反正今日的比试也不会出结果。”
鹰绰想了想:“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正要走,阿卢不知何时跑了过来,飞快的说道:“几位,我家公子说了,晚上设宴请几位务必赏光。”
孟宁:“设宴?”
阿卢:“话已带到,我还要去伺候公子,几位自便!”说完飞快的跑了。
何来眨眨眼,请客不该是提前一两天开口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鹰绰没好气:“哼,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我先回去了。乌珠姑娘,你呢?”
乌珠:“打打杀杀我也不懂,跟你回去好了。”
鹰绰当即辞别道别,带着乌珠回城。
乌珠一直安静的很,倒是鹰绰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确实有些心情不好,害你看不了几场比试。”
“无妨,原本就是我麻烦了你。”她想了想,又道:“那位主考,是你们的朋友?”
她说的应该是贺兰勤吧。也对,那个妖孽,只要不是瞎子,都会注意到他。
“嗯。”
看出她不想多说,乌珠也闭嘴。她已经听人说出那人身份,便是同鹰绰关系密切的那位贺兰公子,果然风姿卓然。只是,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看了看鹰绰。如果传言都是真的,那么他们是不是都同马骋一伙的?她的敌人又多一个?
一路没什么话,很快回到驿馆。值守的鹰族侍卫看到她神色都有些异样,一人跟上她,低声说着里面的情况:“鹰搏首领在客厅,鹰霜长老陪着。他还想要住在驿馆,不过长老还没有答应。”
鹰绰:“不怕死的不明不白就住吧。”
乌珠自觉落后几步,喊一句:“我还有些衣服在那边,过去拿一下。”
鹰绰:“叫个人陪你过去。”
乌珠好笑:“我又不会迷路。”拒绝了一旁鹰族侍卫的好意,转身去了马族那边。
鹰绰大步走进去,里面的两个人站起来看向门口方向。
除了鹰霜,另有一人身着紫衣,身量颇高,银冠束发,浓眉修长,眼窝略深,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面向鹰绰道:“师姐回来的好快。”
第五十五章 秘密任务
这个人就是鹰绰十分惦记的师弟,四首领之一的鹰搏。
眼看鹰绰面色不善,一步步走近,鹰霜眉头一跳,说道:“搏首领带来了族长密令,首领还是先看一眼。”
鹰搏识趣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指粗的小管,识相的先给了鹰霜。
鹰霜接在手中转给鹰绰,她的双眼紧紧钉在鹰搏身上目不斜视,只是伸出手掌。
鹰霜将东西放在她掌心。
正事在前,鹰绰克制着把人打出去的冲动。信还是密封的,这是只有她能看的。
鹰翱用这种方法表明态度,让鹰绰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将里面的纸卷展开,鹰绰看过一遍,面色微变。随即双掌合在一起用力,分开时只剩下稀碎的纸屑洒落在地。
两人都懂规矩,不该问的不能问。但是因为这信,或者说信中的内容,鹰绰一时忘了鹰搏,转身离去,这就叫两人忍不住猜测起来。
人还没走远,便听她喊道:“鹰霜,过来我房中。”
鹰霜道一句失陪,急忙走了。鹰搏笑道:“鹰霜长老,我住哪里啊?”
两人走远了。
鹰搏自言自语:“如此,我只能自己找地方了。”
两人来到鹰绰房中,鹰霜:“这信有异常?”
鹰绰摇头:“蜡封完好,字迹是族长的,约定的暗号也对,是族长的亲笔信无疑,但是,我不大明白。”
“这个任务很难?”
“杀一个人。”
“贺兰勤?”鹰霜半开玩笑,杀一个人的话,对鹰绰来说有难度的怕只有这一个人了。
她摇摇头:“若是他我可以理解,但不是他。”她抬头看向鹰霜,这是她最可信任的人,因为身份的缘故,两人是捆绑在一起的,一个倒霉的话,另一个也不能幸免,这样的两个人,几乎是比夫妻,手足关系更密切的利益组合。
鹰霜:“以前的任务,不管多难,你从无二话,今次是为了什么质疑族长的决定?鹰绰,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影响你的判断。”
“我没有!”鹰绰矢口否认,怒道:“你不要一天到晚教训我,族长的任务,我考虑一下有什么不妥?”
“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做好这件事,而不是为什么去做这件事。”不管鹰绰如何情绪化,鹰霜始终冷静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他盯着她,冷静的告诉她:“等你当了族长再考虑那些事不迟!”
鹰绰闭嘴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是工具不假,但不能只想着做好一个工具吧。”
“还是那句话,等你不是工具了再说。”
乌珠走进马族那边院落便发觉有些异常,今日值守的侍卫明显多了许多,而且很多是生面孔。她若明白马骋的苦心,此时便该马上掉头离开。只可惜,她不想再多跑一趟,低着头,蹑手蹑脚走回自己住过的屋子。
找出几件衣服抱在怀里,她又低着头匆匆返回。
“站住!”一个略有些拔高的男声喊着:“什么人,见到族长都不行礼!”
乌珠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急忙跪在路边不敢出声。
马钢昨日喝的有些多,特许在宫中过夜,但毕竟于理不合,今日同王钧道了别,一早便出宫搬到了驿馆。马骋却不知去了哪里,短短一个上午,马钢的人便把马骋在庆城做下的大小事打听了个清楚。
此时看到一女子,又身着他们马族服饰,瞬间便想到马骋被打板子的那件事,这女子顿时引起他的注意。
马钢朝着乌珠走过去,刚刚喊话的那人是马钢心腹,名叫方野,最会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紧紧跟在马钢身后,替主子问道:“你是何人,可是我马族中人?抬起头来给族长看清楚!”
乌珠稍稍看过去一点,便看到很多双靴子,人太多,她反抗不了。只能照做,缓缓把头抬起来。眼眸却是低垂着的,不敢看人。
马钢止住脚步,眼睛在乌珠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
站在路旁值守的原本跟马骋一道的侍卫上前两步挡在乌珠身前,躬身道:“回族长,此女子是鹰族首领的人,鹰绰首领近几日同公子时常一起吃酒,来往密切,是以她的人过来属下未曾过多留意,请族长恕罪!”
方野喝道:“胡说八道,鹰首领的人怎么做我族女子的打扮?”
侍卫:“属下不知,大概是我族服饰更好看。”
乌珠哆嗦着一句话不敢说,马钢眯起眼睛不屑与人动口,目光再次在乌珠身上转一圈,抬步远去了。
方野气哼哼丢下一句:“岂有此理!”紧跟着跑了。
人都走远,侍卫扶着乌珠站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姑娘快走,再不要过来了!”
乌珠:“我只是来拿些东西。”
“您需要什么,叫鹰族的人过来喊我们一声,族长同公子可不一样,没有道理好讲的,切记切记!”
“嗯。”乌珠抱着衣服往回走,连马骋的人都如此议论马钢,可见此人人品实在堪忧!
这一日主考做下来,贺兰勤感觉比自己比试都累!好在夜色下来后,终于可以放松了。
他要同其他三位主考汇总一下今日的成果,回去的比较晚。待进得家门,自家竹楼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阿卢指挥着府中下人上了些简单的点心酒水先招呼着,鹰绰,乌珠,何来,孟宁还有天泽书院的几位早都到了。
今日朱柏已胜两场,明日再赢一场便可入复试,他本人毫无压力,同两位师兄推杯换盏喝的欢快。倒是褚还到底年纪大些,沉稳一点,浅尝辄止。
贺兰勤一到,众人都站起来,感谢他这个最后到场的主人的款待。
阿卢退出去安排人赶紧上菜。
贺兰勤一进来就看到鹰绰旁边多了那位白日就见过的姑娘,一直无暇打听此人是谁,此时便走过去明知故问。
“这位可是,马公子的红颜知己?”
鹰绰笑嘻嘻道:“是啊,现在是我的了。”
乌珠端着酒杯:“贺兰公子,我叫乌珠。”
“乌珠姑娘。”贺兰勤客套的点头,笑道:“马公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居然让你跟鹰首领出门,顺便说一声,我这府中也是有很多人可以保护姑娘的……”
鹰绰歪头笑笑。何来撇嘴,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什么人都撩!
却听他接着道:“其实是我想鹰首领来保护我。”
第五十六章 冲突
何来:猝不及防的狗粮啊……
孟宁等师兄弟亦是有些手足无措,这什么情况,就算二人有些许传言,也不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公然调情吧?
乌珠站的最近,十分尴尬,讪讪笑着坐下,不去打扰人家。
鹰绰脸皮已经磨练出来,竟是最为沉着之人,她提起酒壶倒满一杯,递到他面前:“贺兰将军辛苦一天,先喝杯酒解解乏。”
贺兰勤接过一饮而尽,走到自己座位上,示意大家都坐下。孟宁等人再次敬酒表示感谢,贺兰勤同他们每人都喝了一杯。褚还和朱柏都称呼他“师兄”,大概也都是早就认识的。
乌珠一边吃着,一边琢磨他们的关系,这一屋子人似乎关系都很好,有情侣,有同门,那么马骋跟他们的关系又有多深?她的敌人是不是又多了一群?
这样的担忧在她心里徘徊不去,她忍不住去看了一眼今日的主人,坐在最显眼位置的贺兰勤。但很快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转向这边,她急忙躲开他的目光。
此人太敏感了,连目光都能感知到。
乌珠暗暗告诫自己躲远一点,她怕给他多看几眼,心里藏着的秘密便暴露了。
孟宁今次参加中州试便是为入仕做准备,朝廷的事他是最清楚的。眼见鹰绰与贺兰勤关系亲密,他免不了琢磨开来,这对王氏朝廷是利是弊。
何来坐在孟宁下手,后面是朱柏和褚还。想着自己占了朱柏的名额,她真心的端起酒杯敬酒。朱柏大咧咧笑着喝了。
一想天泽书院那些说酸话的人,何来又忍不住感叹,这才是有真材实料的人的态度啊,放在哪里人家都有信心打出头!
鹰绰端着酒走到何来一旁,压低声音道:“鹰族虽是族长掌权,但也不是铁板一块。我那里今日来了个很讨厌的人,你若见到他可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理他。”
何来看她一眼,点点头表示理解。“族姐放心,咱俩相处这么多日子,我怎能随便给别人哄走了?”
鹰绰哭笑不得:“我不是争抢什么,此人也是鹰族首领,原本也是叫我一声师姐的。可他出尔反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我不能将他如何,只能先提醒你一句。”
何来心里想着:“我又没打算去鹰族,哪管你们内部乱七八糟的派系斗争?”
吃饱喝足,鹰绰带着乌珠回驿馆,却被告知,乌珠的屋子被人占了,她的东西暂时搬到鹰绰房中了。
鹰绰顿时怒不可遏,何人敢动她的屋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鹰搏惹出事来,自然能料到会有什么后果,故而一直没有睡,洗漱干净后随手找了本书,倚着床慢慢看着。
“砰”一声,鹰绰破门而入,还好这门尚算结实,只是下面留下些痕迹,重重的开了,却没有掉下来。
“谁允许你住这里的,滚出来!”
“师姐,深更半夜,你闯入男子房中,不大妥当吧。”鹰搏手里握着书出来,含笑挖苦着。
鹰绰的侍卫们追赶过来,还有乌珠,便看到眼前一人只披着件薄薄的中衣,裤子松松垮垮的挂着,胸膛袒露,手里的书分明是绘本,似乎是两个人……
鹰绰还未开口,乌珠急忙拉住她道:“我搬到别处好了,不要计较了。”
鹰绰喝了酒,愈发忍不下这口气:“不要以为族规能护着你,我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嘘,师姐好大的脾气。我哪里知道你还回来,只当你仍旧住在贺兰公子府上呢,不是已经住了一个月吗?”鹰搏挤眉弄眼的,分明别有所指。
“我住哪里与你无关!”
“师姐,我实在找不到地方住了,这庆城之中,不要说酒楼客栈,便连花街柳巷姑娘的房中都住了人,难不成,你要我睡到大街上?”
闻讯赶来的鹰霜也是很头疼:“他说的不错,因为中州试,城中人满为患,是我做主让他住这里的。”
鹰搏的人似乎早得了吩咐,鹰绰这般无理,都没有人站出来。
乌珠也一直拉着她:“算了,你喝多了,明日再同他计较。”她亦是气恼,若是同鹰绰同住,还怎么约见黑衣人,但此时只能如此,难不成撺掇两人打一架?
鹰绰酒气上涌,醉是没有醉,肚里却有些翻腾。未免出丑,只能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回到自己房中。
她的房间挺大的,中间有堂,左右有室,住一个乌珠不成问题,就是与鹰搏不对付罢了。
乌珠的衣物已经整整齐齐放在另一间,她见鹰绰不大舒服的模样,便倒了杯水给她。鹰绰道了谢,解释道:“我只是讨厌那个人,与你无关,你先去睡吧。”
分明是同门,却彼此仇视。乌珠对他们的纠葛无心打听太多,心里免不了有些鄙视。她的一家,兄弟姐妹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却也十分和睦,根本没有别人家的勾心斗角。这些人啊,都是过的太舒服了,吃得太饱了!
鹰绰憋了一肚子气,随便洗了把脸就躺下睡了。难得乌珠还以为她要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能睡。待她那边彻底安静下来,乌珠忍不住感叹,难道习武之人,睡觉都特别踏实?若是她被人气得火冒三丈肯定是半夜也睡不着的。
那个跟鹰绰不对付的人,要不要告诉黑衣人这个情况呢?
次日的比试人少多了,每一场打斗的时间长了一些。鹰绰与孟宁分头行动,把最有可能进复试的那些人的路数摸了个大概。何来则跟着褚还到处看,全场就数她最轻松!
刚刚看朱柏又赢一场,何来高兴的大叫两声,没注意身旁多了一人。褚还警惕起来,悄悄拉了何来一把,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此人穿着鹰族首领的衣服,但未曾见过。
鹰搏含笑道:“在下鹰搏,是鹰绰首领的师弟。”
何来顿时想起鹰绰的叮嘱,第一反应就是黄鼠狼来了。
此人两颊略有些内陷,瘦的有些过分了,与黄鼠狼的身材倒是相称。
朱柏并没有放松分毫,淡淡道:“天泽书院朱柏,鹰首领有何贵干?”
鹰搏笑眯眯的,眼珠转了一圈落在何来身上:“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惑星’本尊吧?”
第五十七章 挑拨
“惑星”之事,朱柏知道的不多,何来也只知道这两个字。
但是对方一口道破,何来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突破口,可以绕开那三个故弄玄虚的人搞清楚自己的情况。
此时,鹰绰的叮嘱瞬间给丢到九霄云外。
“你也在找我?”何来有意试探。
鹰搏笑着摇摇头:“族长把这件事交给师姐处理,无须我插手。不过师姐实在草率,你这般重要,居然不及时带回鹰族,还要参加中州试,实在有些分不清轻重。”
何来心里一跳,自己比三年一次的中州试更重要!
她谦虚的笑了笑:“拿下中州试头名可是名扬天下的好事,自然重要。”
鹰搏:“虚名而已,没什么用。族长都允她做继任了,区区虚名有什么好在乎的。”
朱柏隐约察觉到不对,对何来道:“我们去找大师兄吧。”
何来站的稳稳的:“带回我就有这般好处,我那么重要的话,也没见别人都来抢我啊。”
鹰搏笑的意味很长:“真的没人抢吗?”
何来一怔,此时她不就是在天泽书院的控制下吗!这些日子过得惬意,险些忘记自己的身份,实在不过是个待遇很好的囚犯罢了!
“我究竟有什么用?”
鹰搏眼看一抹紫色的影子正快速靠近,凑到何来耳边轻声道:“你还不知道啊,我也不清楚,你亲自问她好了。”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他刚走,鹰绰已经赶到近前。见两人神色都有些异样,气愤道:“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个人,很讨厌的,是不是说什么惹你生气了?你放心,我定找机会给你出气!”
何来深呼吸,鹰绰与她相处多日,她更愿意相信她。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撒下,很容易便生根发芽。
“他没说什么,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跟你回鹰族,说你们族长很看重我。”
鹰绰冷哼一声:“与他有什么关系。”
“族姐,你们族长是如何挑选继任的,你与他是竞争对手吧?”
“不是族长一人能决定的,我们四个首领,每人都会安排一些任务来做,族长和长老院看我们表现。但是谁知道他们更看重什么东西呢,任务完成不是唯一标准。”
何来心里想的则是,任何以人主观判断为主的事,都是可以动手脚的。鹰搏的话不一定可信,但鹰绰不也一样吗,自己认识她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鹰绰不知道自己多日陪伴的辛苦因为鹰搏几句话几乎灰飞烟灭,她拉着何来的手,轻声道:“等你回到鹰族,一切都好说。”
对了,她还说过,鹰翱可以安排自己做长老。这是不是强抢不得改为利诱?
“以后再说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
鹰绰:“明日进宫比试可以见到皇上,如果他要见你而不引起什么波澜,明日便是最佳时机。”
王钧与鹰宓那一段往事虽然人尽皆知,但众人也知道鹰宓不曾入宫,至于有没有行过大礼更是无人敢问。论时间算鹰宓是原配,何来便是唯一嫡长公主,可现在后宫里那一群肯答应吗?后宫妃嫔都是有娘家的,他们在朝中都有一定基础,他们又愿意答应吗?
何来懒得想那么多:“如果我一上场就输的很难看,他还愿意认我吗?”她几乎忘了当初决定参加比试的初衷只是为了出名,不管美名还是臭名。
“不管他如何决定,鹰族永远等着你。”
何来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又一人走近,摇着折扇笑道:“你两人手拉着手,是互诉衷肠吗,何来,让开换我来好不好?”
这不正经的腔调,何来酸酸的歪头道:“你能不能稍稍克制一番,青天白日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夜深人静时再说?”贺兰勤一脸诚恳。
朱柏受不了躲开了,这人居然是他们书院读过书的吗,是真的吗?
鹰绰一脚踢过去想要他闭嘴,贺兰勤轻盈一转躲到何来身后:“我不过动动嘴皮子,你怎可对我动手动脚?”
何来被迫咽下一肚子狗粮,本就不爽,突然又想起一事,家族间禁止通婚,那么这两人是啥意思?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记得当初孟宁就是这样阻止自己的,这两人都没人管吗,凭什么区别对待啊?
结束后,何来依旧跟着孟宁回相府。朱柏进入复试是意料之中的事,两位师兄不过淡淡道贺一句,都懒得设宴为他庆祝,实在寡情的很。何来忍不住吐槽。
“大师兄,你不是说过家族间禁止通婚吗?”还在马车里,何来就忍不住问道。
孟宁问弦歌知雅意:“你是想问贺兰公子和鹰绰首领?”
何来点点头。
孟宁垂下眼眸:“他们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自然可以随心意做出取舍。”
取舍……
何来:“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便要放弃自己的一切?”
孟宁不语,大概就是默认了。
何来心里忍不住拨拉起小算盘。为了爱情放弃所有值不值,结果就是这定然是笔赔本的买卖。先不说现代社会多少血淋淋的例子,便是这个时代,她的亲娘不就摆在眼前吗!
她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一切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偷句老歌词抒发一下感慨。
孟宁叹息一声:“贺兰大公子是洒脱之人,再是不拘小节,这种事也难说得清。不过好在他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能闯下一番天地。”
何来瞅着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鹰绰定然会辜负了他?”
孟宁沉默片刻:“鹰首领也不错,只是,你知道鹰族首领是怎么挑选出来的吗?”
何来当然不愿错过这个获取信息的良机,急忙摆出一副好学不倦的乖宝宝神色。
“鹰族有四位长老主事,长老之位父子相传,其余的子嗣没有特权,最多是得个好差事富贵一生。若想重回权利中心,只有一条途径,上山。”
“什么山?”
“鹰族那三座山,第一座叫虫山,第二座蛇山,第三才是鹰山。”他看向何来,“听这名字,你应该能听出些高低吧?”
“知道了,升级嘛。”何来半开玩笑。
孟宁与她相处一个多月,对她许多奇怪用词偶尔能蒙对含义,这次也是,只当她听明白了,继续讲述。
第五十八章 准备
“进山之后,便等于签下生死状,每座山都有师父教授武艺韬略。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全看个人。从虫山走进蛇山,大概是十进一,从蛇山进鹰山,大概二十进一。而鹰山最后能出来的人,每年只有一个。”
何来咋舌:“没出来的都死了?”
“要么死,要么放弃,放弃的人也可以在军中任职,很难升迁罢了。”
“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啊!”何来即便没亲身经历过,也看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这种杀手一般的培养方式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通常故事中这样的主角都是苦大仇深的冰块脸,鹰绰还能经常笑脸相迎,实在难得。
孟宁:“我们在书院,再是辛苦,也不过身体上受些磋磨,起码没有人拿刀逼着我们。但她那里,不拼命是活不下去的,当前面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她能有心思分给别人吗?这样的人还能与人倾心相待吗?”
何来惋惜:“这么说来,贺兰勤怕是要唱一曲独角戏了。真可怜,我先准备着,等着安慰他好了。”
孟宁瞅了一眼她乌黑的头发,无奈的摇摇头:“你安慰他?别到时候是我安慰你。”
一早,向来只有百官进出的宫门大开,朝中百官、进入复试的各地高手在各地官员陪同下陆续进宫。比试的高台,皇帝及百官的看台都布置妥当,自有內侍等人安排众人依次入座。王家是此地主人,安排在北面最尊贵的位置,正对面是上一次的胜者贺兰族,东面是马族,鹰族在西面,其他人都是按照官职高低安排,官位越高,越靠近皇帝的龙椅。
人虽多,却是忙而不乱。
今日没有上朝,王钧得以多休息片刻,待时辰将近,才在內侍官等人的伺候下,穿上庄重的龙袍,准备出席。
内侍官忍不住出言提醒:“皇上,天泽书院多出来的那位……要准备些什么吗?”
王钧眉头一皱,显然觉得此事有些麻烦,他一直拖着没解决,也是因为此事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若是个脾气乖顺好摆弄的倒也罢了,偏生是个不省事儿的,王钧一直避而不见也是有晾她一晾的意思。
“不用。”
内侍官不再出声,后退一步,示意已经可以出门了。王钧大步而去,朱红的袍服上绣着的金龙在迈出门的那一刻被日光照耀的刺人眼睛,内侍官不由得眯起双眼,这就是皇帝的威仪啊!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尖利的嗓音喊出这一句,百官纷纷站起来,面向龙撵的方向。待王钧从上面走下来坐在龙椅上,百官纷纷跪拜。不跪的也有一些,鹰家,马家,贺兰家,这些人都弯腰低头致意。
贺兰一族今年没有派出子弟比试,大概觉得贺兰勤已经赢了一次,该给其他人留些机会,便免了奔波劳累一遭。他一个人便也代表了贺兰族。
因为他这边人最少,另外三位主考的座位也安排在了这里,四个人一字排开,八只眼盯着,想来就算有人有什么不轨的念头也难以实施。若有人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主考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孟宁特意挑选了靠近鹰族的位置,方便鹰绰同何来沟通。被强按着行了跪拜之礼,何来十分火大,恨恨的盯着孟宁:“你说这个人是我爹,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孟宁:“人多口杂,陛下也有陛下的顾虑。”
“你已经拖了我一个多月,今日之后还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个爹不认也罢!”
孟宁急忙安抚:“不管陛下如何,我定会为你问个清楚明白。”
礼毕,众人就座。孟宁的祖父孟相爷站出来说起了官话,表达了朝廷的求贤若渴和对另外三大家族的亲善友爱。在冗长的套话之中,王契兄弟几个目光飘忽,有意无意看过何来这边。偏生孟宁做的位置在前,他侧着身子,恰好隔开几人目光。
终于在何来打瞌睡之前,孟相说出“中州大试,开始!”
话音落下,顿觉场中气氛大变,同何来一般等着开打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四名军士依次上前,每人都用托盘端着个竹筒,随后依次放在主考前的案上。四个竹筒,每个里面插着四支名签,正是今日参加比试的十六个人。贺兰一族空缺,昨日便多选出了一人凑数。
几位主考客套一番,年龄最长的宁远侯王逸率先抽出一根,随后是天泽书院洪斌,两只名签放在一个托盘上,交给旁边的礼部官员。官员将名签挂在身后准备好的架子上,同时高声读出两个名字。
“第一场,杨州王路,天泽书院褚还。”
被喊到名字的两人走上高台,先对着王钧行了礼,又对对手一抱拳。
何来自然是盼着褚还赢得,担忧的问孟宁:“这个人厉害吗?”
孟宁信心十足:“昨日我看过此人与人对阵,四师弟必胜无疑。”
三位主考本来都关注着高台上的两人,贺兰勤拿起竹筒递到萧统领面前,笑道:“不如我们先选出下面两人,也好让那两人有些准备。”
洪斌看了一眼,隐约猜到他有安排,没有做声。萧山没少去贺兰竹楼吃酒,这种小事没有什么理由驳他的面子。当即从面前的竹筒中也抽出一支。
贺兰勤也抽出一支,两支放在一个托盘里,送到礼部官员面前。
这本不和往年规矩,他也没有多问。直接挂起来念道:“下一场,天泽书院何来,洛陵孙齐准备。”
这举动一出,常人没大多反应,只有鹰绰和孟宁知道这是贺兰勤给二人留出的准备时间。
孟宁当即临时抱佛脚,对何来讲解孙齐的几招杀招以及破解之法。事到临头,何来忍不住紧张,手都有些抖。
鹰绰淡淡一笑,回头对手下人吩咐:“去找个内侍要些冰块,多要些,这么热的天,皇上和诸位大人怕也都热了。”
侍卫点头应了,转身去办。
何来:“族姐,真的要使诈啊?”她抬头看了一眼,四位主考除了贺兰勤这个凑数的,另外三位看起来都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能坐在那里必定是有水平的,难道会看不出来?
鹰绰信心满满:“你放心,正巧昨日我看过他与人比试,还记得他身上何处受了些伤,稍后我只打他旧伤,保证不会引人怀疑!”
何来……
这女人不仅阴险,还阴损啊。
第五十九章 何来比武
台上已经开始了。
能被各地选送进庆城的本就是好手,诸多好手中杀出重围的十一人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只可惜对上的是天泽书院。
天泽书院收徒严格,家世只是其一,天资尤其重要。书院内教授武艺的先生不下五位,还时常邀请朝中武将上山切磋。每日读书,文武并重,身体上的操练丝毫不逊于军中将士,天泽书院送到军中的弟子,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猛将。
选送参加中州试的弟子更是如此,若随随便便给人打趴下,那不是丢书院的人吗!
两人一交手,便是招招迅猛,以快打快,眼力差的根本看不清两人招式!
何来暂时忘记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事,只顾着盯紧了两人,激动的都忘记了叫好。
鹰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将内侍送来的冰块削成牙签长的细条。削了十来根后抬头看了一眼战况,嘟囔了一句:“差不多了。”就拿起最大的一块,双手抱着。
何来终于发现她的小动作,诧异道:“族姐你干嘛呢,手不冷吗?”
鹰绰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这才笑道:“我把手冰凉一点,这样冰针才不会化在我手里。”、
“族姐……”何来一时有些感动。
做个弊真不容易啊!
褚还出手速度一如开始,对手却明显的慢了下来,他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一拳打出,随即补上一脚,那人惨叫一声,重重倒在高台上。
礼部官员看一眼四位主考,见四人或点头或无表示,只要没有要头的就说明没问题。于是大喊一声:“比试结束,天泽书院褚还,胜!”
看台之上,百官皆交口称赞,皆言天泽书院实至名归。
孙齐已经站起来活动筋骨,提了刀,准备入场。
鹰绰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的席位,慢慢摸到孙齐后方,瞅准时机,悄悄打出两根冰针。
孙齐只觉得身上两处伤口酸胀难忍,不由伸手摸过去,想着或许是刚刚的动作拉扯到伤口,没有过多留意。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手的方向,天泽书院的弟子,好像是个女的,应该会比刚刚那一位弱一点吧。
此时,礼部官员走上高台,大声喊出两人的名字,催促他们上台。贺兰勤那边又开始抽取下一组人选。其中便有鹰绰。
鹰绰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比试,紧紧盯着孙齐,伺机又放出两针后才回到座位,对何来挤挤眼睛。
何来一阵良心不安,这样的比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算了算了,反正他们名次好一点差一点没太大区别。
鼓足勇气,何来走上高台,面向对手。
孙齐只一个照面便笑了,对面这位年纪太轻不说,还一脸犹豫胆怯,天泽书院这是什么意思?刻意引人轻敌?
两人并肩站立,对着主考施礼后,各自退回原位。互相一抱拳,这便可以开始了。
孙齐心里存疑,打算以静制动,等何来先出手。何来一时亦是不知该如何打开局面,等着对手先动。于是场面有点诡异,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动。
主考们交换个眼色,这是什么情况?
台下观战的众人亦是嗡嗡营营议论纷纷。
孟宁扶额,这不是他教的,绝对不是!
鹰绰苦笑,抬手捏起一粒碎冰,弹了出去。
何来膝窝一软,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为了保持平衡,握着剑的手臂也本能的动起来。孙齐见她动了,虽有些看不清路数,却不敢大意,急忙侧身让过,随后挥刀来袭。
何来来不及骂“偷袭”她的人,只能先顾着眼前,好在孟宁一个多月的心血没有白费,她又天资不错,体态轻盈灵敏,很容易闪避过去。回手翻出一剑将他隔开,第一招平稳度过。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此时孙齐已经发觉异常。难道这位不是有意藏拙,而是真的弱鸡一只?随后几招并不急于强攻,只用了几成功力试探,何来使出天泽书院学到的招式,规规矩矩应对。十来招之后,孙齐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顿时恼怒非常,仿佛一开始的迟疑是何来有意害他出丑,这样的弱鸡应该第一招就给打下台才对!
鹰绰看着,何来忙于应对根本没功夫看她,只能她找机会配合了。眼看孙齐要下重手,鹰绰再次弹出冰针,恰是之前打过的同一伤处。孙齐心道不好,只当是扯到旧伤,动作随即就缓了下来。
何来想着差不多了,一脚上前,孙齐本以为这一脚会落在自己双脚之间,从旁使力让自己下盘不稳。他也有对策,就是重心下降,若她使力便趁机将她小腿下压,光凭体力也能让她动弹不得!
孙齐这想法本没错,偏何来此时打定主意不走寻常路,抬起的脚重重落下,孙齐刚发觉异常,她脚已经落下,正踩在他脚上。
“啊——”
何来迅速转身,回手拍在他旧伤上,鹰绰观察过后告诉她的。
这一巴掌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孙齐痛极恼怒非常,一把刀迅速杀过来,刀风猎猎,几次险些碰到何来,都给她险象环生的躲开了。
孟宁看的胆战心惊,再也坐不住,离开座位走向高台。他这一动,无形中给了孙齐很大压力。他们都穿着天泽书院的白衣,一看就是一伙的啊。
比武本就惊险,容不得三心二意,孙齐既提防孟宁,又担心旧伤,再分神对付何来,这样一来,心无杂念的何来虽然落在下风,也还能勉强应对。
洪斌看的脸色数变,顶着天泽书院的名头,这样的水平实在丢人!何来还没有输,可这般羸弱给人压着打,已经很叫他抬不起头来,恼怒之余,先瞪了孟宁几眼,又愤愤看向此间最尊贵之人,明黄大帐下的王钧,都是这不要脸的东西做下的好事!
孙齐一心三用,后面又给何来扯了两回头发,抓了三回旧伤,这都不算什么,但就是他最为得意的一招“迎风斩”,却也给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还有一招“断水流”,也是他管用的杀招,居然也被她一剑调开,险些割断他持刀的手腕!
孙齐心里说不清的感觉,这奇怪的对手根基很差,但是,却有一些专门针对自己绝招的手段!
第六十章 赢了
何来几招得手之后,心态越发稳定,凭着仓促学到的几招还有之前鹰绰教的不入流打发,居然也撑下来近百招。这样已经很出乎预料,就算此时输了,对她个人来说也是虽败犹荣。毕竟,这是中州试复试!
鹰绰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穿过众多座位走到高台近旁,孟宁身边。两人谁也不出声,四只眼睛紧盯着台上,只要何来一个不慎,这两人定能及时将人从刀下抢出来!
可是这样一来,孙齐压力更大了。一个天泽书院弟子虎视眈眈已经让他心里发毛,此时又多了一个鹰族!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抽到这么个对手,靠山太多了,要压死人吗!
这让他怎么敢赢?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但是……
就算是赤裸裸的欺负人,他也无法反抗。
纵使无暇思考天泽书院和鹰族怎么站到了一起,但孙奇尚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那两人绝不是为自己而来。
主考那里,萧山看向洪斌,见他面沉如水,不好多说。又一眼贺兰勤,道:“贺兰公子,那两位是何意?”
“那个地方,不可以站人吗?”
萧山一噎,确实没有规定不许人凑近观战,可那两人有点过了吧?“是不是过于靠近了?”
贺兰勤沉思片刻:“确实容易被比试之中的两人误伤,不过这两位应该能及时躲避,无需担心。”
萧山……
我是担心下面的两个吗?
孟宁一脸严肃紧张,鹰绰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孙齐每一次抽空看过去,都能感觉到针刺一般的凝视。罢了,罢了,这还怎么打!听闻鹰族首领从来视人命如草芥,这一场赢了惹她不高兴,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这样想着,加上何来不要脸的打法,孙奇简直痛不欲生。
观战众人虽然哄笑声不断,但从来没有规定不许踩脚薅头发,主考们也只能干看着。
孙奇心里犹疑着,要怎样输得不丢人,还没有想好,后背旧伤处阵阵针扎般疼痛。心里一横,干脆趁着何来一剑刺来,后退之际直接躺倒。
“呵……”
“啊?”
不只是主考和观战众人,连何来都十分诧异,她看着自己的剑,那一下似乎没碰到他啊?
萧山看得清清楚楚,当即有些恼怒的站起来:“怎么回事!”他怀疑鹰绰或者孟宁暗箭伤人,孟宁还好,八成就是鹰绰干的!
孙奇勉强抬起头,一脸痛苦模样:“回大人,小人旧伤复发,恐难再战。”
前两日的初试,受些伤在所难免。萧山狠狠瞪了鹰绰一眼,喊道:“你过来!”
孙齐故作艰难的挣扎起来,缓缓下台走到主考那边。
“你随我来。”
萧山说完走到遮阳棚后面,原来主考的遮阳棚后面还有一处隐秘的隔断。
“脱衣服。”
孙齐照做。身上数处淤青不是假的,他自然不怕。
萧山出来的时候,脸色比进去时还难看。贺兰勤笑问:“萧统领,如何?”
他沉默着坐到自己位置上。三位主考交换一下眼神,礼部官员便大声喊道:“天泽书院,何来胜!”
何来蒙了片刻,有些不真切的感觉。这就赢了?
孟宁急的压低声音吼:“快向主考行礼!”
何来这才想起来该做什么,忙朝着那个方向弯腰抱拳,随后连蹦带跳的下来。
看台之上,王契摇着头苦笑:“这也算赢?”
说完看向王钧,原本是想显示一下他的内行,不想王钧面无表情,他只能讪讪的自言自语:“四位主考没意见就是了。”
天下平定之后,王氏与其他三家发展方向略有不同,三家依旧尚武,王氏却是两方面发展,一面不放弃武道修养,一面大兴文治,鼓励农耕。是以不论百姓还是王室贵族,选择的方面更多了,也导致了对武道的精研程度比不上其他三家。至少这三位皇子,就没一人敢下场比试的。
王错和王链坐的稍远,身后都有亲近之人提示,他们也只知道何来来自天泽书院,且时日尚短,更多的却不清楚。惑星之事,即便在王氏朝堂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三兄弟更是王钧防范的重点,所以他们知道的反倒不如马骋等人多。
何来一下场,鹰绰就迎上去上上下下看过,问道:“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啊。”何来眉开眼笑,这一场胜的不要太容易!原本都做好了挨几下子的准备,没成想对手如此识趣,简直叫她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鹰绰拉着她回到座位:“没受伤就好,下一场怕没这么简单了,你先休息,该我了。”
她的对手是亦是昨日选拔出来的王氏境内高手,那人只看她一身鹰族服饰,气焰先矮了三分。
这些选拔出来的高手都经历过几场恶战,此时对上好整以暇的对手其实有些吃亏,但规则就是这样定的,他们可以不服,但若想改变,怕不是一时能做到的!天泽书院的成立,亦是山长多年奋斗后有了资本才能建成的。
鹰绰闲庭信步般走上去,面向主考行礼之时,心里很有些别扭,不为别的,只因贺兰勤坐在上面似笑非笑。在他抬头瞬间,还极快的挤了下眼睛。
鹰绰一时无语,人家可是要比武啊,严肃一点好不好!
高台之上两人站定,互相行礼后,鹰绰后退一步拔出短刀看向对手,原本的轻松惬意消散不见,面容冷峻,无形的气势拔地而起。
对手使的是剑,比她的刀长上半尺。单手持剑,剑锋闪耀着耀眼的白光。
四周看台上的人都清楚,这才是今日第一场有看头的比试!
二人眼神对上,无需多言,同时动身。人未至,兵器先行,“乒乒乓乓”一串乱响,两人身形交错之际,刀剑不知多少次碰撞!
何来双手托腮,美滋滋的看着。这世上最惬意的事就是,自己的考试过了,看别人考。尤其鹰绰的紫衣在阳光下十分耀眼,辗转腾挪间,紫光笼盖全场,压得对手几乎没了存在感!她就算不十分内行,也看得出鹰绰将对手压得死死的,简直就是吊打!
第六十一章 偷袭
孟宁神情严峻,一个好的对手,是让人既敬且畏的,他有些预感,两人一定会遇上,所以他看的很认真,想从中看出些她的路数和破绽。他只希望鹰绰的对手更强一些,能逼着她多使出些杀招,只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不到两百招,鹰绰刀一横,架在对手脖子上,比试结束。
下一场是朱柏和马骋,朱柏知道自己这一战不轻松,也知道十有八九会输,不过他没有丝毫畏惧,大步走上高台。
何来轻轻碰了碰孟宁,担忧道:“十七师兄有几分胜算?”
孟宁摇摇头:“很难。”
这就是不看好了,何来叹息,对于朱柏,她总有些内疚,打心眼里是希望他赢的。
二人上台后,很是利索的开始动手,马骋似乎有意与鹰绰做个比较,一动手便是杀招频出,只是朱柏到底是天泽书院出来的,比鹰绰那个对手强一些,是以马骋用尽全力也没能速战速决。
洪斌看着,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着,心里却是阴云密布,把马骋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是急着投胎吗!
朱柏苦苦支撑,将近三百招之际被马骋一掌拍在心口,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台上主考见朱柏没有站起来再战的意图,便示意礼部官员公布结果,马骋胜。
孟宁和褚还急忙过去,朱柏脚步略有些踉跄走下台,对二人挤出个微笑,摆摆手拒绝他们的搀扶。
很快,又有两人上场。鹰绰挨个给何来讲解每个人的招式,别人打多久,她就说多久。何来听的认真没有多想,阿卢从后方挤到前面,端来了一壶温热的茶水。
他站着,居高临下,有些鄙夷的看了何来两眼,随后才将托盘连带茶壶交给鹰绰,转述主子的话:“鹰首领片刻不停的说,怕是嘴巴干渴了,我家公子特意命奴才送来的,已经放置了一会儿,温热可口不烫嘴。”
鹰绰尴尬,随后道谢。何来一肚子酸水往外冒,阿卢的目光便格外扎眼。“小子,你只端来一个茶杯,什么意思,怕我喝吗?”
阿卢十分坦诚道:“正是,我也看了几眼,都是鹰首领一直说个不停,你也没开过几次口,自然无须喝茶。”
“嘿……”何来一股无名邪火窜起两丈高,连一个区区书童都可以鄙视她了?
她不过武功差一点,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鹰绰急忙按住她的手,笑道:“正事要紧,先观战。阿卢你先回去吧,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谢。”
何来甩开她的手,气哼哼道:“连个下人都这么狂妄,贺兰勤这个主子也未见的多高明!”
“咦,不对啊?”鹰绰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比试的两人身上,便发觉方才还难分伯仲的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一人已经有了明显的落败迹象!
何来也看出来了,顾不上酸水还在蔓延,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这么快分出高下了?”一时后悔方才耽搁了许多精妙招式,一面又埋怨阿卢那东西添乱。
鹰绰看着,突然眼皮一跳,沉声道:“有人使诈!”
何来愣了一瞬间,使诈,没什么新鲜吧,话说更早使诈的不是她们两个吗?
鹰绰淡淡一笑,双手抱胸向后靠着:“好大的胆子,真当台上的四位主考是摆设不成!”
何来:难道不是吗?
作弊成功的选手有这个想法似乎很正常。
此时,四面看台似乎格外的安静,台上的比试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突然,主考那边的席位同时飞出两物。一把扇子径直从一人胸前飞过,随后产生了少许偏移,落在台上。另有一只茶盏,同鹰绰面前那只一样的,直接碎裂在另一人额头!
台下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山拍案而起,怒喝道:“混账,中州试亦敢暗器伤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被茶盏打中额头的人名叫王绪,这一下子不轻,头晕晕的,眼前亦有些人影重重。他很快反应过来,跪下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并未使用暗器!”
贺兰勤站起来淡淡一笑,想装扮的风雅一些,奈何装X利器已经抛了出去,只能作罢。
“你是没用暗器,但有人用啊。”
此时,高台上已经有皇宫禁卫上去,最前面一人捡起贺兰勤的折扇,上面赫然钉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
禁卫拿着“物证”,高声喊道:“回皇上、诸位大人,确实有暗器!”
萧山指着观战区一人喝道:“拿下那身着灰衣之人!”
十几名禁卫迅速过去将那人控制起来,反剪了双手押送到空旷处。
那人大声呼喊:“冤枉啊大人,小人什么也没做过啊!”
萧山:“搜身!”
顾不得现场还有些女宾,一名禁卫扒下他外袍仔细检查,每一寸布料都细细捏过,另有人在他身上仔细检查,好一会儿才停下,却是一无所获。
“回大人,并无异常。”
萧山恼怒,正要亲自下场,贺兰勤拉他一把,对下面喊道:“头发解开,还有靴底都看看。”
他说头发的时候,被压制之人已经有些躁动,禁卫得令,一把扯下他束发的方巾。还没怎么拨弄头发,便有细碎的银光闪烁出来。禁卫大喜,回身禀报:“回大人,头发里藏有银针!”
萧山:“连同贺兰大人的扇子,都呈上来!”
东西都摆在面前的案上,搜出来的银针,同贺兰勤折扇上的一模一样。那两人已经被禁卫们押送到主考台下。
王逸脸色阴沉:“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押送监牢,免得在这里丢人碍眼!”
王绪自然知道,一旦关进牢中,别说前程,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急忙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大人饶命啊!
洪斌冷笑:“中州试为国选贤才,你等这般算什么东西!快押下去!”
灰衣人却没有似王绪那般惊慌失措,冷笑道:“大人说的是,我等技不如人,被发现了无话可说,可先前也有人使暗器,萧大人明明发现了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