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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之美人计全文阅读

作者:刘小刀     翻天之美人计txt下载     翻天之美人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推测

    御医来的很快,额头上满是汗水,这一路似乎是跑着来的。何来已经躺在床上折腾起来,好像大姨妈来势汹汹一般。实则解药就在鹰绰手里,只待御医查探过后马上给她解毒。

    “大公主,把手伸出来。”御医一看就明白了,又怕落个敷衍的罪名,照例还是要诊一诊脉。何来勉强让自己停止摇摆,把手伸出去。御医诊过,站起来躬身道:“回公主,从脉象看应是中毒,且从昨日起,宫内外已有数人出现同样症状。太医院已经在配制解药,这一颗回源丹先含在嘴里,可以稍作缓解。”

    鹰绰挑眉道:“中毒,还不止一人,宫内宫外同时发作,怎么会这样?”

    御医抹着额角的汗:“是啊,实在离奇。皇上已经着人调查了。”

    鹰绰:“这毒是以何种方式下的,大人可有猜测,我们也好严加防范?”

    御医再次汗颜:“尚未查清楚,姑娘莫急,太医院全部人手正抓紧时间钻研,一边配置解药,一边查清途径,但有消息,定命人来叫姑娘清楚。”

    鹰绰装作焦急模样:“有劳诸位了,我家公主马上要定亲了,万万不能出了意外!”

    “是,是,是,姑娘放心。”

    御医一走,鹰绰马上端了碗热水给何来,还有解药。何来一仰脖喝了,躺下抱着肚子等待药物起效。

    “你猜他们多久能配出解药?”

    鹰绰:“这是鹰族的‘满月吟’,根据这些中毒者的范围,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可以推断出他们中毒时间,很快就能确定是何种毒药。不过解药不是谁手里都有,需要费点功夫。”

    何来:“可是你为何随身带这么多毒药?”

    鹰绰瞥了她一眼:“我是首领,而且,我会配。”

    何来沉默,用毒高手惹不起。

    之前太低调了啊,只会动手,没显露其他方面的才能,失敬啊!

    王契服药后好受多了,躺在床上也不闲着:“去请卓先生过来。”

    很快,那个总是躲在僻静竹屋不怎么露面且态度傲慢的“卓先生”移步到王契寝殿,长发依然披散在脑后,只不过用一条发带随意系着。一张看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像敷了太多脂粉忘记涂腮红,只有眼睛还有些光彩,却也是冷冷的,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卓先生走到床榻边,侍女们非常有眼色的给他搬了凳子,随后纷纷退出去,把门关好。

    王契瞅了一眼,满脸的一言难尽:“就不能挑个好看点的面具吗?”

    卓先生:“闭眼。”

    不喜欢看可以不看。

    王契无奈:“好,算本宫多事。本宫身子不适,御医说宫内外已有多人出现同样症状,几乎可以肯定是中毒,卓兄帮忙看看,这是何人在作祟?”

    卓先生:“同一时间给这许多人下毒有些难,很可能是在你们聚在一起的某个时间,比如宴会。”

    王契:“皇子,公主,宗室子弟,高官子嗣皆有中毒者,可是最近这些人没有全部聚在一起的机会。”

    卓先生:“据我所知,鹰族有种药,可以一个月之后才发作……”

    “啊,那就对上了,一月前,宫外狩猎!可是即便在宫外,也该有人验毒试菜。”

    “我所知道的,就有许多种毒药是银针验不出来的。试菜不过是吃进去后等待半个时辰或者更短,这般潜伏一个月才发作的,更是查不出来。”

    王契勉强来了点精神,抬起些头。卓先生虽然冷淡,却是个细心人,上前拿枕头帮他垫着。

    “鹰族为何要对付我们?”

    “也可能不是鹰族的人,只是用了鹰族的药。若我要害人,大概不会用自己独有的东西。”

    王契点点头:“确实,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找他们拿解药。”

    “皇上定然已经去做了,大殿下安心等待便是。”

    王契指着凳子:“你坐下,我们慢慢说些话。”

    “但是,我还没有想明白,此人大费周章下了药,必然还有手段等在后面,”卓先生抬眸,“且先静观其变。”

    王契叹息一声:“这个药还有点用,疼的不厉害,不过还是疼啊。会不会药还没到,我们先疼死了?”

    卓先生:“药,如果在鹰族,送过来怕不一定来得及……”

    王契惊愕:“本宫随便说说,不会成真的。”

    王钧自然也中毒了,恹恹的躺着,说不气恼是假的,但他半生艰难求存,早已知晓生气是最没用的事。服下回源丹后思索片刻,马上命人去找鹰族留在庆城的暗线。

    虽然名义上都不可以留,实际上,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索性使之成为公开的秘密。

    半日后,出去的人带回了两名鹰族暗线。带进王钧的寝宫,他要亲自审问。

    两人都扮作平民装扮,来到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王钧:“今日请两位过来,朕并无恶意,不过是想同两位说说,贵族的满月吟,是否被人大量偷盗?”

    两人对视一眼,留出些许诧异神色,同时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若果真是有事相询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他们虽然暴露了,性命却是无碍的。

    一人抬头道:“我二人手中确有满月吟,但不知陛下所说的大量是有多少?”

    王钧:“足以令数十人中毒。”

    另一人抬头观察王钧面色,看的很仔细。王钧知他不是有意冒犯,耐着性子让他看。

    此人摇头道:“陛下确实中了满月吟,剂量该是不足,所以发作起来还可控制一二。但便是减了量,要数十人中毒的毒药,我二人手中远没有这么多!”

    不管做什么,先要洗清自己嫌疑啊。“鹰族同王族交好多年,我们没理由这么做,而且都知道我们有这种毒,这不是告诉别人就是我们做的吗,我们没这么傻!”

    王钧忍着两人的愚蠢,细细道:“我知此事与鹰族无关,很显然是有人栽赃假话,挑拨我们两族的关系,朕绝不会上当!当务之急,是请两位将手上解药交给我们解毒,随后便是搜寻着居心叵测之徒!”

    要解药是吧,不难。

    两人没有拖泥带水,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打开,是四粒花生米大小的乌黑药丸。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礼

    王钧皱起了眉头:“只有这几颗?”

    一人回答:“我们住处还有几颗,但几十颗是没有的。”

    另一人回答:“这药并不是常用的,并不会配备太多。”

    王钧身旁内侍已经收走那四粒,拿下去给御医们查验,之后才能给王钧服用。

    “若即刻传信回鹰族,送来还来得及吗?”

    “便是用信鹰送来,这一来一往也需要三四日,而陛下及诸位已经开始发作,这药效是一日疼过一日,五日已是最多了。”

    另一人补充:“而且鹰族也不一定有足够药量,配药也需要一些时间。”

    王钧极力按捺,但心里的火已经有些冒头的趋势。有这几颗解药,他的命是保住了,但他的儿女们,百官家的青年才俊也不能不救啊!

    “两位可知此药配制方法?”

    二人一齐摇头:“我们只是暗线,不过打听些消息,怎么会懂这么多。而且族中制毒有专人来做,便是首领们也不过略懂一些,而非全部。”

    王钧咬着牙:“两位可知,有哪位首领距离庆城较近?”

    “如果没有公开露面,首领们的行踪只有族长知晓。”

    “有劳马上写信回鹰族,请鹰翱族长送些解药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面不改色道:“陛下,丑话说在前面,能否支撑到解药送来,我们没把握,要看各位身体状况。”

    “快去写信,别磨蹭了!”王钧终于有些气急败坏了。若这些人都救不回来……

    这可都是精英啊,各家族的希望,朝廷的未来!若果真有何闪失,不要说朝廷动荡,便是他也不愿看到!

    “来人,传……”

    何来不解的看着鹰绰,她从一本装订完好的册子上撕下一页空白纸,龙飞凤舞的写了满满一页,吹干,反过来又写满。

    随后放下笔,拿着纸在火龙上方烘干。

    “姐姐,干啥呢?”

    鹰绰淡淡道:“给你铺路啊。”

    “啊?用这个?”

    鹰绰勾唇笑了笑:“能不能成,还要看你的好夫婿是否靠得住。”

    何来咳嗽一声:“未来夫婿。”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何来对她就是有种无端的信任,真是莫名其妙,不是说闺蜜都是塑料的吗?

    罢了,如果利用的代价是得到美男,那就用一下也无妨。而且“铺路”两个字,怎么听都不像不好的词儿。

    很快,殿外宫女来报:“回大公主,孟统领在外面找乌兰姑姑,说有要事。”

    鹰绰道:“来了,我去看看。”

    何来嘀咕:“神神道道的,就不能正大光明搞事情吗,没意思。”

    孟宁站在宫外,里侧的两名宫女的目光不时瞅过来,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说实话之前看他的人未必没有,不过此时多了同何来的关系,总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像那目光里都多了些调笑。不反感,但是会害羞。

    直到鹰绰出来,孟宁终于从那火烤般的目光里挣脱出来,抬手指向远处:“姑姑这边说话。”

    鹰绰回头吩咐道:“你们两个走远些,看什么看。”

    “是,姑姑。”宫女笑着应答,只当窥探到什么参天秘密,小跑着远了。

    孟宁确定附近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先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给鹰绰:“劳烦送给大公主,希望能博她一笑。”

    鹰绰双手接过,入手沉甸,知道是好东西,笑道:“她定然会喜欢的。”

    孟宁脸色一变:“毒是不是你下的?”

    变脸真快啊。

    鹰绰抬头:“是啊。”

    孟宁原本有七八分肯定,此时听到她承认,当即怒了。“你干什么,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当初是你要求不要暴露你的行踪,甚至还瞒着皇上,这是后悔了吗!”

    鹰绰淡淡笑道:“所以,你不错,确实说到做到,没有把我活着的消息泄露给王钧,不然这个时候,他的人早已经找来了。”

    孟宁气结:“就是为了验证我是否守信,你这样闹的也太大了吧!”

    “当然不止这一个目的,我们的根本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何来,不是吗?”

    孟宁一怔:“你什么意思?”

    鹰绰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尽量低一些:“孟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处不胜寒,要保住你孟家的长盛不衰,不易啊。同皇家联姻是非常明智的方法之一……”

    “你想太多了,我对公主没有那些复杂心思!”孟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有没有的,反正孟相定然是有的。即便确实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哪里有那么多干净纯澈的感情,势均力敌才能长久。不然,你身为王钧的心腹,为何隐瞒我的存在,这是臣子的本分吗?此时此刻,怕是他也以为我泡在极北之地的冰河中吧。”

    “是你要求的,我不过是可怜你!”孟宁脖子上青筋隐约可见,若不是怕有人远远看到,几次想动手了。

    鹰绰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了,你就当我是条毒蛇好了。托你的福我没有冻死在冰天雪地,现在缓过一口气,就想咬人,逮谁咬谁。”

    “你……”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何来,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还信任我,我会珍视的。”

    孟宁眼珠动了动,让自己冷静一些。“那现在这个局面怎么办,叫那些中毒之人听天由命?”

    鹰绰:“当然不行,我的目的是做事,不是杀人,你且等着吧。”

    孟宁是打着给何来送东西的名义来找鹰绰,不能闲话太久,打探清楚鹰绰的意图便要走了。当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鹰绰待他走远,将孟宁交给她的小盒子托在掌心,挺胸抬头迈步进门。好像唯恐没人看到她拿着东西一般。

    值守宫门的两个宫女见他们说完,急忙回来守门,见此连连惊叹:“哇,孟大公子送礼物了!”

    “好像是发簪!”

    “孟公子真有心了!”

    “大公主好福气啊!”

    ……

    鹰绰本已经走过去了,闻言回头斥道:“大公主金枝玉叶,收到些许礼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识!再说这些倒胃口的话,都滚去御花园种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解药

    何来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是两支金灿灿的发簪,镶嵌了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周围是金线编织的繁复纹饰,十分闪耀。何来美滋滋拿着去找镜子,一边念叨着:“算他有心了。”

    鹰绰又拿起自己写的那页纸,入手温热,已经烤干了。“我出去的功夫,你有没有看一看?”

    “看了,你写的太潦草,我认不全。”

    “没关系,只需要认出最重要的几个字就可以了。现在我说,你跟我学。”

    “姐姐,你要搞事情我不反对,透露一些给我知道好不好,不然我怎么配合你?”

    “这不是正要教你吗,该你出场了。”鹰绰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花朵般娇艳,又因为婚事有望愈显滋润的女子,轻笑道:“首先,收买人心。”

    王钧很有些头疼,四粒解药,两粒被御医们切开磨碎研究了几个时辰,勉强知道其中有哪几味药材,但用量还需细细琢磨试探。

    而在去鹰族暗线住处取解药之时两人才惊觉,他们的药被盗了。因这药不常用,他们竟没有发觉!解药没有放在同一处,幸免于难。

    王钧自己必须要用一粒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剩下的几粒都给谁?给了谁不给谁,都会引起争议啊。

    而性命攸关的事,那些有资格中毒的具都是有身份有家世的人,他们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知道了他们中了何种毒药,甚至知道了解药已经在王钧手中。太医院正在加紧钻研解药成分他们也知道,但谁知道自制的与人家的是否一样呢,谁愿意以身试药呢,谁又愿意等鹰族那些不知何时能到的解药?

    几十双眼睛,都盯着王钧手里的十来粒解药!

    这是一个难题。

    王钧自己的毒解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有了闲暇思考另一个难题,既然中毒发生在宫外狩猎之时,御厨是宫中带出去的,饮食亦然,贼人是以何种手段给这许多人下了毒?

    没有一个侍卫或者宫人中毒,御厨却有两位,难道说,这毒是饮食中投进去的?

    是混入了宫外的人,还是掺入了宫中不曾用过的食材?

    连王钧都着了道,此下毒者可是摸到了老虎的屁,股,王钧缓过一口气,当即叫了心腹进来,指点了几句,命人下去彻查。

    孟宁亏了职务在身,并没有闲暇吃那一桌宴席,是以成了为数不多还能做事的子弟,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全力彻查下毒始末。虽然心知肚明是鹰绰做的,但定然不能查到她身上,着实叫人为难。好在他将御厨与当日守卫都细细查问一番,丝毫没有人吐露有异常人等出没,他才放下心来。搞事情不可怕,只要搞得天衣无缝就好。

    另一位统领负责调查那日饮食,他就比较难办了。虽说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但宫中无小事,事无巨细统统记录在案,查起来容易,却也着实难做。因为唯一的异常就是多了两道菜,而那菜取材于三殿下猎的黑熊。

    既然有了一点,不免要更深入的查,当日陪同三殿下出行的那些侍卫全被“请”去问话,最后亦查出,那熊在他们到达之前,便有人惊醒过!

    事已至此,几乎一清二楚了。

    但又是何人有机会在猎场中给猎物下药,似乎也只有参与者和守山禁卫们了。范围一下又扩大了很多倍。

    下毒途径不好查,便有人打算从下毒目的推测,可是这同样很难。因为到眼下为止,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益。

    简直就像有人吃饱了撑的,没头没脑做下的一笔糊涂事!

    此时却害苦了他们。

    孟宁闷闷的,夜间找了鹰绰抱怨起来。没办法,昨日才送了金簪,不好每日都送吧,即便他送得起,也要注意一下影响。

    两人躲在墙角阴影处,若不听谈话内容,倒好像是情人幽会一般。

    孟宁声音阴沉:“你必须想办法解决,不然一死几十个人,朝廷必然动荡!”

    鹰绰:“稍安勿躁,我不会弄死他们的,不过解药也不能自己变出来吧。我在想怎么名正言顺的拿出来。”

    孟宁一喜:“你有解药?”

    “没有。”

    “你……”孟宁瞬间拉下脸。

    “我有药方。”

    ……

    有这么说话大喘气的吗?

    孟宁来不及同她计较:“要怎样才能拿出来?”

    鹰绰:“何来那里也练得差不多了,明日你去见王钧,就说我刚刚从鹰族出来的时候,预感不妙,将所知所学写了一本书交给了何来,要她留个念想。”

    “真有这么一本书?”

    “没有,有一页足矣。”

    孟宁了然,当即点头:“好,明日我去面圣。”

    次日早朝刚下,便有王钧身边的内侍来接何来过去说话。

    此时何来因为“中毒”,还悠然的睡着。

    “大公主,皇上召见,您快些起床吧。”宫女轻声叫着。

    何来:“父皇,什么事啊?”迷迷糊糊坐起来,突然睁圆了眼睛,“找到解药了,要给我吗?”

    宫女哭笑不得:“奴婢不知,公主快去吧。”

    何来简单的梳洗一番,很快赶到御书房。

    王钧端坐在书案后面宽大的扶手椅里,神情有些难以捉摸,旁边却站着孟宁,叫何来心里安定不少。

    “见过父皇。”何来行礼道。

    王钧手一抬:“免了,坐下回话。”

    “是。”何来表面恭顺不已,实则心里一直非常不满,若真免礼,何不在她行礼之前说,真虚伪的没边了。“父皇一早召女儿来有何要事?”

    恶心人谁不会啊,何来晒了一路冬日暖阳过来,偏偏说是“一早”。

    王钧此时心里有事,无暇计较这些小事。道:“御医给你用了药,可好些了?”

    何来:“还有些隐痛,父皇是要把为数不多的解药赐予女儿吗,女儿万分感激,可父皇不是女儿一人之父皇,更是天下之主,解药,女儿不急,不如先给那些朝廷栋梁吧。”

    王钧……

    孟宁轻咳两声,忍住笑。“公主,您可还记得,同鹰首领分别前,她赠与你的那本书?”

第一百七十章 人情

    何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像是有这事。”

    孟宁:“那本书放在何处?”

    何来:“收起来了,毕竟是姐姐送的东西,虽然看不懂,也该好好收着。”

    王钧眼神一动,急道:“快去拿来给朕一观。”

    何来砸吧了一下嘴唇:“这个,姐姐说,那是鹰族的不传之秘,只能我一个人看。若要给人看,怎么都该同她说一声才对,只是,姐姐至今杳无音信……”

    鹰绰的下落,在不同人那里有不同的见解。寻常人眼里她早已死在鹰族暗室之中,鹰翱则以为她去了极北之地至今杳无音讯,鹰霜那里则是以为她已经葬身冰河。何来同孟宁上次偷跑去鹰族,是以王钧知道鹰绰活着离开了鹰族,只是不知下落。孟宁又不能拿偏鹰霜的话去骗他,所以在王钧这里,鹰绰依然是去向成谜。

    王钧:“你怕朕偷学鹰族技艺吗!”一脸的不悦。

    孟宁急忙道:“公主亦知此时有多人中毒,鹰族虽有解药,但远水不救近火,只能看看鹰首领留给你的书中,有没有这药的解法。这是救人,想来她也不会怪你的。”

    何来“这个,好吧,但是还有件事,如果真的有解药的配置方法,你们会不会又要说下毒的也是姐姐?”

    王钧嘴角一抽抽,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种,怎么蠢笨如此!

    “此事定然是有奸贼栽赃嫁祸,欲挑拨我朝与鹰族的关系!鹰山之上长满不知名毒草,他们若有心害人,必不会用这种独门秘药!”

    何来这才欣喜道:“父皇英明,当然孟统领也不差,若不是你提醒,我几乎都忘了还有这本书。我马上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解毒秘法!”

    孟宁追上去:“我陪大公主同去。”

    王钧犹不放心,又命内侍快去请御医同去。

    何来回到自己宫殿,从床头暗格里搬出个小箱子,摸摸索索许久才出来。孟宁同御医自然是只能等在外面厅堂,不能跟进内室。

    何来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出来:“这上面的字我也认不全,应该是这个了。那书不能外传,只能给你们这一页看看。”

    御医本想着能趁此机会一窥鹰族秘术,不成想这大公主如此实诚,答应人不外传宁可损坏一些也不肯全交出来,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一页也够了,只要解了这许多贵人所中之毒,他们也算有功。

    御医不再多想,双手接过来细细看过。首先入目便是“满月吟”三个字,瘦长嶙峋,下笔刚猛,落笔如刀,给人肃杀凌厉之感!御医一怔,急忙一行行看过,只见其中大多数药物都是他们从药丸中尝试出来的,其中仍有两味是未试出的。此外药量,炼制方法,全都清楚明白记录在上。

    御医看完,勉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双手搭在身前向何来弯下腰去。“大公主救了我等许多人啊!”

    他这话倒不是夸张,若果真拿不到足够解药导致贵族子弟死上几十个,王钧必要受人指摘,太医院更要背锅,免不了砍几个脑袋给那些人陪葬。

    御医急忙拿了秘方去制药,何来拉着孟宁又去找了王钧。这件事是有漏洞的,必须口径一至。

    “父皇,若有人问起,切不可透露族姐活着离开鹰族之事,便说这东西是她一早便给我的,如何?”

    王钧只关心结果,哪管她这些曲折,不过面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你族姐将她毕生所学全数留给了你,一来定然是自知行程危险,恐有去无回,二来又何尝不是希望你能多些技艺傍身。你若有闲暇,不妨多学一些,用不上最好,若有万一,可是能救命的。”

    何来:“是,父皇。”

    孟宁急道:“皇上和大公主放心,有臣在,必要公主一辈子用不上那些。”

    何来扭头偷偷送出去一个飞吻,孟宁瞬间红遍全脸。

    太不含蓄了。

    不过,好开心。

    太医院动作很快,很快配置出足够解药,分送出去。因有何来的吩咐,只说是大公主给的方子,具体细节就都说不清了。不过不管如何,拿到解药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不用拼皇上心里谁更有分量了。有人冷笑,有人松口气。

    又过不了两日,众人中毒症状彻底消失,验证了解药确实无误,一些人家的女眷陆续入宫拜谢何来。

    再是看不上这乡野丫头,她毕竟身份在哪里摆着,不能无视。而且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疑云散不去,鹰族首领究竟是看上她哪里?难道是某些特殊的才能被忽视了?因为鹰翱的关系?抱着宁可拜错不可错过的心态,他们也要同何来打好关系,万一再中毒呢!

    王契是第一批拿到解药的人,不用欠何来人情,但仍不免好奇,她手里居然有鹰族的不传之密,实在意外。

    卓先生拨弄着琴弦,心里想着事情,曲调愈发难辨。

    王契听出不对,往日里虽也难听,今日尤其不在调上。笑道:“怎么了,先生觉着哪里不对?”

    卓先生缓缓道:“大殿下不觉得太过巧合吗,我们这里中了毒,偏偏她那里就有解毒方子?”

    “确实巧合,先生以为,毒是她下的,以此收买人心?”王契笑了,“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胆量和手段,她一个公主,要那么些人心有何用?”

    卓先生:“这确实是最容易为人想到的动机。不然下毒之人所图为何?”

    “御医说,此毒无法检验出来,除了潜伏时间长一些,实在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若只是杀人,何须连累这许多人中毒?”

    “便于掩藏下毒之人的真正目的以及身份。反正杀一个是杀,一群也是杀。”

    卓先生嘴唇翕动,王契的解释也不是全无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么,大殿下可有怀疑的人选?”

    王契冷笑:“若没有大公主拿出解药配方,此时便有几十人性命不保,朝廷必然动荡!这样的局面是谁最想看到的?”

    卓先生:“大殿下以为,是马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勾搭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虽然厌弃老三,却知道他并非不知轻重之人!”王契说完,找个位置坐下,“咱们好好说话,你先别弹呢。”

    卓先生总算意识到自己琴音的杀伤力,双手覆在琴弦上。他看了王契一眼,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便是他愿意同王契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便是有些其他心思,总是有底线的。他淡淡道:“大殿下所言不差,不管是何人所为,必然不可能只做这一桩,我们且看着,做的多了,总会露出马脚。”

    王契点头:“没错,本宫也是这么想的。马骋这小子,实在阴魂不散,待冰雪消融,必大军压境叫他无处藏身!”

    “劳师动众是为不智,我猜陛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条路,且容我想一个引蛇出洞之计。”

    王契:“弑父都做得出来的丧心病狂之徒,有什么能引动到他?”

    “慢慢来,不急。”

    这几日,何来的寝宫说不上门庭若市,但每日总会有几位贵妇来拜访,有些是中毒者家眷,有些纯粹慕名而来,何来终于体验了一把收礼收到手软的感觉,看着自己宫殿里多出来的这许多东西,说不得意是假的。

    若是能搬出去卖了会不会被人发现呢?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她的身份,目前还不大用得上银钱。

    何来大大方方的张开双臂,面向鹰绰:“喜欢什么,随便拿。”

    鹰绰笑了笑:“身外之物而已,这些可不够看。”

    何来撇嘴:“我就是俗人,就喜欢这些身外之物。”

    鹰绰:“忘记你的理想了吗,这才到哪啊?”

    “我的理想?”何来一时有点蒙,她什么理想?

    “女帝……”

    “嘶……你还当真啊?”

    “不保证,不过帮你拿到些权势还是可以的,有了权,钱财算什么。”

    何来心里沸腾起来,嘴上谦虚道:“我朝好像还没有公主干政的先例。”

    鹰绰嗤笑:“这有何难,只要新君软弱,有孟相做你的后盾,架空皇帝并非难事。”

    “孟相比我父皇还老,怕是要走在前头,用不上。”

    “孟相不在,门生故旧还有孟府家世还在,也还有些用处,且孟宁并非池中之物,你二人联手必有可为。”

    何来走过去抱住鹰绰胳膊:“姐姐教我啊,这好像有点难。首先我那些兄弟中哪个最好拿捏,又怎么影响我父皇的决定,这都很难啊。”突然一道光闪过,她诺诺道:“你不会把其他人都杀了吧?”

    鹰绰翻了个白眼,翻窗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又翻窗回来,说道:“冯将军的夫人带着女儿来拜谢你了,冯小姐精通武艺,为人直爽,向来同其他闺秀不大合得来,你看看能不能招揽一二。”

    何来:“好说,勾搭个小姑娘而已,小意思。”

    鹰绰提醒:“她拳脚不错。”

    很快,冯夫人母女被宫女引到厅中,先是拜谢何来宁可违背鹰族规矩也要救人的义举,随后便是对她各种夸,从脾气到长相一圈下来,简直完美了。何来保持着得体的笑,不时插句“您过誉了”,“哪里”“还好,还好。”

    两人说着,冯小姐坐在冯夫人下手,一直淡淡笑着,对自己母亲赤裸裸的马屁居然完全没有异议。

    何来有些怀疑,心道:“姐姐说她直爽,看起来不大像啊。”

    眼珠一转,道:“听闻冯小姐跟随冯将军自幼习武,我亦习武多年,可这宫中只有我一人习武,想找人切磋都难,那些侍卫们不敢真跟本宫对打,冯小姐若有空闲,不妨进宫走走,我们过过手如何?”

    冯夫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给女儿一个眼色,冯小姐已欣然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冯夫人面露难色:“公主金枝玉叶,你粗手粗脚的伤到公主如何是好!休要胡闹!”

    何来笑道:“夫人所言差矣,先前在天泽书院,本宫可是同所有弟子一样,每日也是摔倒无数次,身上的淤青就没断过,可是本宫从没想过离开那里,这习武的乐趣,只有练过的人才知道啊!”

    冯小姐亦是武痴,只可恨周围没有人同她爱好一致,除了冯将军,所有人都不赞同她习武,如今可算找到一个不嫌弃她粗鄙的人了!

    转念一想,何来毕竟是参加过中州试的,即便有各种消息说她作弊,可若是真没两把刷子,她连表面功夫也做不好啊。冯小姐一时间对何来的话深信不疑,应和道:“是啊,是啊,虽说伤在身上是真疼,可是能干净利落的打出一套剑法,能将对手打翻在地,那种喜悦是任何事都无法取代的!”

    何来:“是啊,是啊,我做山贼的时候啊,小时候偷懒没学扎实,就是仗着身份动动嘴皮子吓唬他们,直到到了天泽书院才认真练习,果然还是学在自己身上更好!”

    冯小姐:“是啊,天泽书院名声在外,我亦心向往之,只可惜母亲……”说完委屈的看向冯夫人。

    天泽书院的女弟子也有不少,只是此时还没有完成学业,无法回家。

    冯夫人则是唯恐女儿真练成个绝顶高手,嫁不出去。何来那些师姐们并不是真心习武,不过是“镀金”罢了,学了些也有限,而自家女儿可是会认真的。

    何来:“书院好虽好,就是规矩太多。你若有心,可时常进宫来找我啊,我宫里有位姑姑,武功深不可测,保你受益匪浅!”

    “是吗,那可定要见识见识!”

    两人兴致勃勃,看的冯夫人眉头皱成一朵菊花,有些后悔带了女儿进宫了。不想二人具是行动派,说着就要携手出去找“乌兰”姑姑比划比划,冯夫人急忙劝住两人道:“公主亦是刚刚解毒,身子尚未恢复,不可胡闹!”

    何来见冯夫人是真急了,不好勉强,不过给了冯小姐一个会意的眼神,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冯夫人赶紧告辞了。

    鹰绰不知何时又翻窗进来:“冯小姐早已定下人家,是清贵文臣家的公子,也难怪冯夫人这般焦急,唯恐你把人家带歪了。”

    何来给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打个招呼再出来好不好,悄无声息的,亏了是白天啊,不然给你吓死了。”

    鹰绰:“鹰族轻功,来去无声,吓人必备,要学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自来熟

    下毒之事终究没查清楚个所以然,因为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便是那日负责值守的所有人都有纪录可查,但难保有人易容混迹其间作乱,何人行为举止异常根本无从回忆。倒是王链的侍卫有提到过黑熊是在他们之前有人惊动过的,但那日身在猎场的人实在太多,毫无踪迹可寻。

    然而换个方向,却有人推导出方向。一次下毒差点毒死王钧以及一群贵族子弟,用的是鹰族的毒,等于是叫鹰族背了黑锅,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同两族都有嫌隙之人。马骋再次进入众人视线。

    只有他同两族有深仇大恨,只有他阴谋诡计下手毒辣,只有他这般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一时间,王氏朝堂群情激奋,几乎每日都有人奏请皇帝出兵讨伐。好在满朝文武不全是糊涂蛋,有人说了,马骋若能投毒,说明其人极有可能已经身在庆城附近,无须兴师动众前往极北之地。

    这样一来,宫中禁卫、城卫军又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指责玩忽职守形同虚设,敌人都跑到眼皮底下了还全无察觉!

    孟宁身为宫中禁卫统领之一,这些日子也着实有些灰头土脸,但仍没有忘记时常捎些宫外的小东西给何来。

    何来将礼物打开,里面是一对红珊瑚耳坠。何来不是那种清冷淡漠的,十分喜欢这热闹喜庆的颜色,忙拿了到铜镜前比划起来。这时代造假技术不成熟,是真货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以孟宁的身份,哪个敢拿假货糊弄他也是难得。

    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同鹰绰说的,是以孟宁只将礼物托付给宫门的宫女带进来,此时那宫女眼神里满是羡慕,赞道:“公主戴着真好看,孟统领眼光真好。”

    何来:“还行吧。”

    本公主长得好,任何贵重首饰戴的都好看。

    宫女又道:“难为他烦心事缠身,还惦记着哄公主开心。”

    何来心揪起来,这男人的女人缘太好了,往后的日子,任重道远啊。

    “何事烦心,他跟你说了?”

    宫女:“孟统领怎会同奴婢是那些,宫中已经流传多日,公主还不知道吗?”

    “守在门口的是你,我去哪里听闲话?”何来轻飘飘翻了个白眼给她。

    宫女方觉察出自己言语失当,急忙跪下:“奴婢失言,实在是替公主心急啊,他们污蔑孟统领,就是不给公主面子!”

    这样解释勉强可以接受,何来也不打算同她死磕。便道:“起来吧,外面都怎么传的,说来听听。”

    宫女站起来,感觉腿有些软,没办法,她们的命运,终究握在人家手里。“回公主,因为中毒之人太多,诸位大人指责禁卫统领们守卫不利,混入贼人而不知,孟统领自然也在其中。”

    何来沉默,若非添乱的是鹰绰,她也要骂一骂那数不清的守卫,一个个杵在那里当木头桩子好看吗?

    她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还有别的吗?他们有没有找到下毒之人?”

    宫女:“若找得到不就好多了吗,关键是找不到啊。马骋那亡命之徒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马骋,下毒之人是马骋?”何来满脸诧异。

    宫女肯定的点头:“没错,大家都说肯定是他,还说他十有八九就藏在庆城,他来报灭族之仇来了!”

    宫女脸色有些煞白,她们这些小人物算不上人家的仇人,但万一给连累了呢,好吓人啊。

    “是他啊,没错,定然是他!”何来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只要没人怀疑到她和鹰绰身上,管他背锅的是谁呢!马骋就很好嘛,反正他早就是该死之人,多背一个锅也没什么影响,废物利用。“他武功高强,比我族姐都差不了多少,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定然是他!”

    宫女:“可是,搜寻不到他,大人们都忧心忡忡呢。皇上和公主自然是无忧的,这皇宫守卫森严,他进不来,可是诸位大人的府邸对马骋来说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何来皱着眉:“确实如此,难怪他们要怪孟宁,这是吓的。”

    鹰绰推门进来,进来之前已经隐约听到一些,自己再补充一些,便能猜到个大概。“你出去吧,我来伺候公主。”

    “是。”宫女低头应着,这位乌兰姑姑总是鼻孔看人,你很高吗?

    虽然确实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

    鹰绰的面具是微笑的,说出来的话却一定都不柔和。“这般风声鹤唳不好,我原本想你约几人出游踏青的。”踏青是幌子,搞事情是真。

    何来深表赞同:“不如这样,我们便说要以身为饵,出门钓那恶人?”

    鹰绰眼神意味不明,上下一打量:“你不够分量。”

    这话太伤人了!

    “我堂堂公主,最大的……”

    “王契还差不多。”

    当天下午,何来命人打听好了王契在宫中的行踪,瞅他休息的时候登门拜访。

    王契有些奇怪,这位长姐虽然跳脱,却很有些自知之明,鲜少主动与人联系,今日这是怎么了。“请大公主进来吧。”

    何来进门,两人相互见了礼,落座。何来废话不多说,直接道:“听闻今日皇宫内外流言纷乱,人心不安,大殿下可有对策?”

    王契莞尔:“皇姐也关心这些?”

    何来咳嗽一声:“本宫想出门游玩,这宫中虽好,毕竟拘谨了些。”

    王契了然,投毒凶手还没找到,人心惶惶,这时候谁也不好出门游玩。

    果然是野惯了的。

    “皇姐可是想本宫陪你一同出游?”

    何来摆出一个自以为高深莫测实则有些滑稽的笑:“不止,我希望大殿下与我一起,引出马骋。”

    王契眼眶一紧,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话已经涌到嘴边硬是被他咽下。“皇姐勇气可嘉,可是,马骋不傻,难道一定在这人心惶惶之际自投罗网?”

    何来:“他若不来,咱们玩一趟,也不亏嘛。”

    王契:所以你根本目的还是要玩吗?

    “此事,本宫要琢磨一番,毕竟马骋凶残,万一……”

    何来:“那是自然,大殿下必要准备周全,本宫也还没活够。”

    王契:你出门游玩,要我准备周全?大姐,我跟你很熟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见如故,再见知己

    宫中诸事处理妥当,王契回到自己宅邸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卓先生。今日他答应了何来,后来越想越觉得冒险,总算熬到出宫找自己人拿个主意。

    听他说完,卓先生毫不犹豫:“殿下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去的。”

    王契:“可是,万一众臣的担忧是真的,本宫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卓先生笑了笑:“多带些侍卫即可。”

    “不若你陪我同去?”

    “可以。”

    他答应的太过干脆,王契倒是意外了。“你不是一贯懒得出门吗?”

    卓先生:“我想看看,大公主在打什么算盘。”他看向王契,“殿下不觉得她最近有些太活跃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王契不禁回忆起来,似乎这段时间围绕着她这位长姐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他猛地抬头:“她身边多了那个孟宁送的宫女!”

    卓先生:“所以,大殿下更该出去看看。”

    王契却忍不住了,怒道:“他已经位极人臣,还想要什么,难道还想更进一步吗!”

    “更进一步到不至于,孟相年纪大了,儿子那一辈没有提的起来的,只有孟宁还能一看,大概是想给他更多保障吧。”

    “不过把主意打到公主头上,孟相是老糊涂了吗?驸马从来都只领个闲职,还不如做臣子有机会登顶。”

    卓先生笑而不语,踱步到里间,坐在琴凳上,双臂抬起作势要弹奏。

    王契急忙摆手:“且慢,本宫这便走,待本宫走远了你再弹。”

    卓先生看着落荒而逃的王契,自言自语:“这般恐怖吗?”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次重伤之后,身体早已恢复,王契帮他请了多位大夫来看,都说他的手臂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为何……

    既然要带上何来,王契免不了要同王钧报备一声,引蛇出洞的目的要先瞒下,不然可能根本出不去。王钧何其老辣,三言两语便听出些蹊跷,不过他没有做声,吩咐几句叫他小心照顾好何来,便打发了他出去。

    王契则是挑选精干手下,做好万全准备,这才定下时间通知了何来。这一来而去,已是三天之后了。其间,冯小姐果然进宫一次,只有她自己,没有长辈跟随便自在了许多,不止同何来过了几招,还向“乌兰姑姑”讨教,走的时候很是开怀。

    王契的马车在前,何来在后,算上大批侍卫,一行也算浩浩荡荡,从宫门出来,沿着城中大道径直出城。这一阵因为下毒之事始终没找到真凶,不止是宫内,整个庆城都有些人心惶惶,达官贵人们不到万不得已几乎不敢出门,唯恐成为马骋那疯子的报复对象。这一行在平时看来并不十分出众的队伍此时便十分惹眼。

    刚刚行至城门之外,几匹快马从后面追来。侍卫们顿时紧张起来,倒是王契还算镇定,若有刺客,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吧,且这人手也实在太少了些。

    不多时,侍卫带着那几人过来。为首之人却是位做男装打扮的姑娘。

    王契看了一眼,有些眼熟,一时也记不起来是谁。那姑娘下马跪拜:“冯战之女冯若云,见过大殿下!”

    “原来是冯将军的千金,你追随本殿下而来,有何要事?”

    冯若云:“回殿下,臣女前两日入宫见大公主,无意中发现公主正准备出门游玩,不想今日正好遇上了,一时心痒,便追了来同游,望大殿下宽恕臣女唐突。”

    原来是冲着那傻丫头来的,王契不甚在意,便道:“大公主的车驾在后面,你过去寻她吧。若她不允你同行,不可耽搁。”

    “是,殿下!”

    鹰绰早已发现这边的动静,见冯若云过来了,忙扶着她坐进何来的马车,吩咐继续上路,追来何意这样的话,问都没问一句。

    倒是何来惊喜不已,道:“你怎么跑来了,还做这打扮?”

    冯若云嘻嘻一笑,道:“那日发现你的宫女整理行装准备出游,我便留了个心眼。这时候全城没一个敢出门的,宫中更该严禁外出,我便猜你另有打算,留了个小厮盯着宫门口。”

    何来:“你既然知道我此行不单纯,何苦跟了来?”

    “事有反常,我猜公主同大殿下一行的目的,怕是要引贼人出手吧?”冯若云眼圈泛红,“公主不惧鹰族怪罪,拿出秘法救治众人,已是大义,如今更不惜己身做饵,若云实在钦佩!不瞒公主,若云平日里爱好与诸位大家闺秀不同,实在没几个说得上话的姐妹,唯有对公主一见如故,如今既知道公主要去做大事,岂有不跟随之理?”

    何来被她拉着手,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代的傻丫头怎么这么好骗,才见过几次就跟人去冒险?说没脑子吧,一点细节就推测出她的目的;说有脑子吧,就不怕本公主把你卖了吗?

    冯若云见她不语,以为她嫌她碍事。急道:“公主放心,我也是会两下子的,不会拖后腿!我的马也是父亲送的良驹,上过战场,不会见点血就惊慌失措!”

    何来拍拍她的肩膀:“来都来了,还能怎样。且不可再这般冒失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父母双亲考虑啊。况且你是女子,又不需建功立业,拼什么命!”

    冯若云:“建功立业不敢,为知己两肋插刀!”

    知己?

    何来无语了。我还没有拿你当知己啊,我一早对你就没安好心啊,傻丫头。

    这要是搁何来那个时代,肯定被人骗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唉,这怎么办,良心好痛啊。

    鹰绰在外面,将两人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此时车里面没了声音,猜到何来词穷了。她抬高音量道:“公主放心,奴婢在此,必不会叫两位伤到一根头发!”

    车里面的何来同冯若云相视一笑,没有性命之忧的冒险,刺激又好玩。

    马车重新启动,王契没有多想,反正他带的人足够多。再说真出了什么事,他堂堂皇子都在此了,多一个臣女又能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刺杀

    此行除了何来属意的踏青,还要去一趟天泽书院,带去皇帝的恩赏。去时一路风平浪静,天泽书院众人热情接待了大殿下王契和大公主何来。何来今时不同往日,很有些衣锦还乡的嘚瑟,带着冯若云在住过的地方故地重游,不胜感慨一番。

    在天泽书院的饭堂用过一餐,午后一行人回程,何来估摸着若真有刺客,怎么也该露面了吧,可是一路静悄悄,行人都少的可怜。

    不只是何来,连王契也坐不住了,没有人吗,真的没有吗?再不出来我可到家了,再想行刺可就没机会了啊!

    何来掀开小帘子,问一路不离马车五步远的鹰绰:“姐姐,刺客这是不打算露面了吗?”

    鹰绰淡笑:“刺客狡猾,不可大意。”

    冯若云道:“也许他们上次一击得手,早就跑远了。”

    何来有些失望,我拉了一船稻草人出来,你却不放箭,这不是坑人吗!

    马车终于要进城了,只要再经过这一条庆城的主干道,马车驶入宫城,这一趟要结束了。

    城中平坦的石板路同城外土路区别还是不小的,坐在马车里的人都能感觉出来。

    王契的马车在前,已过城门,何来的马车还在城外。

    城墙两侧房屋之上,突然窜出十多个黑衣人,照着王契的马车一通乱射!场面一时大乱,夹道相迎的百姓们惊叫着四处躲避,王契的侍卫们一瞬间的慌乱后奋起反抗追击,城门守军大呼着“保护殿下”冲上来挡在马车前。倒是后面跟随的大批侍卫,被何来的马车和甲胄在身的城门守军挡住一时没有赶得及冲过来。

    王契坐在马车中,只听到箭矢射在车上发出的闷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还好卓先生就在一旁,一抬手抄起一支窗子中进来的箭,同时一把按倒王契,将手中的箭原路送回去射中一人,随后像一道黑烟窜出去,径直飘向箭矢最密集处。

    一支支利箭迎面射来,都被他衣袖一卷拂落下去。他像只巨大的鹰隼,陡然跃起从天而降,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轻描淡写的挥出几掌,便将那些释放冷箭的黑衣人打的溃不成军,再也无法有效攻击。

    鹰绰守在何来马车一旁,他们的马车还在城墙下的洞中,正好不会被波及,车里的冯若云紧张又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是何来按住几乎要冲出去杀刺客。鹰绰前走几步查看前方形势,与王契同行的黑衣人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刺客已经开始溃退。黑衣人一脚将一个刺客踢落在地,王契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人拿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将人制服,那刺客眼看脱身无妨,头不正常的一歪,嘴角溢出紫黑色的血液,服毒自尽了。

    上方的刺客逃了个干净,只剩下卓先生手里提着的一个。他也要自尽的,被卓先生卸了下巴,没能得逞。

    “带回去,严审。”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径直走向王契马车。原来两人一直在一辆马车中,但从出宫开始,就没有人发现过他。

    鹰绰看过去,与卓先生对视了一眼。那人目光冷冽,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入不得他眼中,默然而过不留一丝眷顾。

    卓先生自然也看到了鹰绰,他知道那是大公主身边的人,也是孟相送到宫中的耳目。看似平和淡然,泯然众人间不露峥嵘,但这样一场针对皇子的截杀在前,她动都没动一下,要说忠于职守也说得过去,但实在淡定的太过了。

    不过一瞬的交锋,卓先生已经登上王契的马车,鹰绰也开始安抚车里面的两个人:“没事了,刺客已经退了。”

    何来:“退了?没有生擒几个?”

    “有一个,自有人审讯,大公主就不必担心了。”

    卓先生回到王契身边,王契心有余悸,那透过车窗进来的冷箭实在叫他到此时依然小腿打颤。“解决了?

    “是。”

    “什么来路,是马骋吗?”

    “审讯后便可知晓。”

    “有活口,太好了。”

    “不过,”卓先生语气一转:“不像马族中人,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

    王契:“何以见得?”

    “牙齿里藏毒,是杀手的惯用手段。招式身法也不大对的上。”

    王契:“你的意思是,这帮人是受雇于人,背后之人并没有露面。”

    “也可能是马骋身边可用之人太少。”

    王契沉默片刻:“总要想个办法才好,难道大家都不再出门吗?”

    卓先生眼前突然闪过乌兰那过分淡定的神色,便是带了面具,人的一些本能反应也不可能完全掩盖住。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没有冲过去帮忙的打算,也没有保护要保护大公主的举动,就好像,她们那里完全不需要防守。

    卓先生没说出自己的发现,也许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也许是他们当时的位置确实完全不会遭遇流矢,自己还需要多观察一些时日才好做出判断。

    简单的清理过现场,一行人继续前行。行至路口,鹰绰出面安排人手送冯若云回府。卓先生在马车里面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眉头微微皱起,道:“此人是孟相送入宫的,之前是何身份来历,大殿下可知?”

    王契摇头,不过一个懂些武艺的妇人,远远入不了他的眼。“记得你提过她,本宫也叫人留心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然早该注意到她了。”

    王契送何来回了皇宫,同时向王钧简单交代了一番,擒获的活口却没有交给刑部,而是直接命自己的心腹审问。

    天黑之前,审问出了结果,王契拿到手一看,却仿佛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原来那刺客一口咬定,是三殿下王链雇佣他们行刺的!

    王契头皮发麻,同时懊悔不已,早知如此,这人犯就不该留下私自审问,如今这个结果,便是刺客说的都是真的,经过他的手,这也说不清了!这样的结果,到底要不要呈报上去?

    如此棘手,他只能带着口供,摸黑去竹屋找卓先生,虽然对他的琴音实在畏惧得很。

    却不料,里面空无一人。

    自他住进王契府邸,还从未发生过不告而别这种事,他去了哪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了何事?

    没有了大师兄的天泽书院,感觉好陌生啊!”何来感慨了一番,伸开双臂方便宫女帮她脱下衣服,随后是步入屏风后的浴桶,泡进飘满花瓣的热水中。水略有些热,最是解乏。

    鹰绰调笑道:“公主且忍耐几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朝夕相对了。”

    何来才不怕这种程度的打趣:“姐姐你看到了吗,书院里那几个女的,我一看到她们,简直想吃两盘饺子,醋味好大啊!哈哈哈……”

    鹰绰:“你同他们计较什么,不过几个臣女。”

    “也是哦,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姐姐,今日这刺客怎么回事,也是你安排的?”宫女们已经打发出去了,说话可以随意一点。有鹰绰在,谁想偷听怕也是很难。

    “是。”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宫安排了这么一出。”

    “我去了哪里你都能知道的话,我这个前鹰族首领就是浪得虚名了。”鹰绰微笑着,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里的液体往何来的浴桶里到了两滴,顿时香味大盛,远远盖过了原本的花香。

    “哇,这是什么东西?厉害!”

    鹰绰:“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给我用?”何来大惊。

    “从皇后那里摸来的,大概是护肤的,给你试试。”

    皇后同款?何来安下心来,同时又有些不安:“味道一样容易给人认出来的。”

    “放心,除了你自己,只有贴身伺候的人能闻到,皇后的人不会找来的。”

    “自娱自乐啊。”何来又略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自己闻也不错。

    鹰绰眼皮一跳,好险,险些给她看出破绽。看来日后要做的更仔细一些。

    这香露根本是她自己调配的,不过是为了让何来相信这偌大的皇宫可以随她来去自如。

    “咕噜……咕噜……”

    一连串细小的声音传来,鹰绰耳根一动,立即飞身到外面,再一挥手关闭所有门窗。屋顶之上,赫然站立一黑衣人,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长发披散着,在夜风中飘荡起几缕。

    大概是站那么高容易引人注意,来人身形一动飘落下来,就在鹰绰面前空地停下。

    打在屋顶那粒小石子是有意引她出来的。

    鹰绰没有大声呼叫侍卫,客气道:“阁下可是今日与大殿下同乘的高人?”

    卓先生点点头:“今日遇刺一事,你怎么看?”

    “为何问我,刺客不是已经在你们手中了吗?”鹰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如果此人怀疑自己的话,杀了灭口难度有多大?

    卓先生:“我直觉,他说的定然不是真话。”

    鹰绰:“他都招了些什么,让……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便唤我‘卓先生’吧。我并不知他们审问了些什么出来。”

    “不知道内容,便知不可信,这是何道理?”

    “我们有意为饵,便果然有人来行刺,需要些线索继续查,便有了活口,这一切,有点太顺利了。”

    鹰绰笑:“那活口是先生亲手拿下的,你若是不安心,大可以下手慢一点,让他死的痛快些。”

    “我猜他招出来的只是对方想让我们知道的,或许是借刀杀人吧。”

    鹰绰:“卓先生必然不会明知对方意图,还被牵着鼻子走。所以到此为止,他们的目的还是没有得逞。”

    卓先生看向鹰绰:“那可说不准。”

    次日一早,皇宫大门初开,王契第一个进宫,将昨日审出来的供词连同刺客一同交给王钧,后面的事要如何处理,他不能插手了。

    王钧匆忙看了一遍供词,没有任何反应,这日的早朝比平日里更不好过,因昨日大殿下遇刺就在庆城之中,许多人都知道了,百官震怒,纷纷谴责,但骂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找何人解决,纯粹的口水仗。

    王钧看着下面吵成一锅粥的大臣们,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队伍前列的王契,对这个大儿子更多了些心疼。若他把那证词在此时拿出来给众人看而不是第一时间暗暗送交给他,此时就完全是另一副场面了啊。此子虽说愚钝了一些,却是个忠厚之人,难得。

    退朝后,王钧留下两个儿子去御书房。百官心里暗暗揣度,估摸着八成同昨日遇刺一事有关,不少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孟相,却见孟相爷皱着眉头,毫无所知的模样。昨日出城之人并没有孟宁,所以他也无处打听。

    罢了,稍后总能打听出来的。

    而皇宫之外,王链的府邸被皇城禁卫翻了个底朝天。主人不在,府中管家和幕僚六神无主,只能眼看着这些粗鄙的大兵将书房、卧室甚至密室翻了个遍,几乎所有带有字迹的纸张都没放过。

    王链站在御书房中,不知为何,眼前气氛有些怪异。王钧坐在书案后的宽大扶手椅里,目光冷冷的。王契则站在他三步远的位置许久一言不发。往常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一定会抢占正对书案中心的位置,那里只要父皇一抬头便可以看到。

    王链敏感的觉得,两人似乎在针对他。

    王契的态度他不在乎,两人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之前有傻傻的二殿下王错在前,王链乐得躲在后头装傻,没了王错这个出头鸟,他自然该崭露头角了,难不成叫王契一枝独秀吗?

    王链同王错都是身份尊贵有名分的妃嫔所出,母家显赫。而王契虽是长子,生母却不过是皇后的陪嫁丫头,怀上他之后勉强给了个身份,年纪轻轻病逝,也不过死后抬了个妃位,给王契长些脸面罢了。是以两人都不大看得上王契,却偏偏碍于他有个长子的身份,成为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父皇,”叫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下,王链终于有点沉不住气,“命儿臣等前来,所为何事?”

    他这一开口,更印证了王钧的某些猜测。若不是心里有鬼,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王钧冷笑一声:“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三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老老实实把做下的恶事交代清楚,朕或许愿意对你从轻发落!”

    王链扑通跪下,心跳如鼓。“父皇,儿臣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父皇的事,请父皇明察秋毫,万不可冤枉儿臣啊!”

    王钧一巴掌拍在案上:“冥顽不灵,好,且容你嘴硬片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新仇旧恨

    御书房最近才撤下火盆,似乎还略略有些寒意。但王链的额角却渗下汗珠,缓缓滚落,带来让他浑身一颤奇异的痒。他眼珠在眶中来回滚动两次,终于绷不住。

    “父皇,儿臣,儿臣本不知父皇所指何事,但昨日却有一桩怪事,儿臣原不在意,此时想来,怕是贼人狡诈,要害儿臣啊!”

    王钧却是看了一眼王契,冷冷道:“且如实招来。”

    王链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泛红,他喘了两口气,下定决心。道:“前天夜里,儿臣正用着晚膳,突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而来,径直钉在门框上,箭上绑着纸条。侍卫们把纸条给了儿臣看,那上面写着明日皇兄要出城,如果我与之同行的话,趁乱对皇兄下手,成功的可能更大。”

    王契:“说什么!”

    “儿臣并没有去啊,儿臣只当有人恶意挑唆,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钧:“既然知道有人要对皇兄下手,为何不尽早禀报与朕!”

    王契:“儿臣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动手啊!儿臣也担心,万一去了,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儿臣就更说不清了,儿臣只是想避嫌,不想惹事啊!”

    “一派胡言!”

    “他们出言要儿臣同行,应该便是知道皇兄的队伍守卫严密,强攻无法得逞。所以只要儿臣不添乱,他们定然失败。儿臣也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躲在后头浑水摸鱼,想发现更多线索再告知父皇……”

    王契:“那箭上带着的纸条可还留着?”

    王链心里恶心透了,此时却什么恶言也说不得。“招嫌的东西,自然是看过便烧了,儿臣也怕有人陷害啊!不过那日当值的侍卫皆可作证,父皇叫人一审便知!”

    王钧闭上眼睛思索起来,王链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他没有同去便是表了态。无大过,却是乐得看自己的兄长被谋害。

    什么兄弟之情,在皇室是不存在的。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叫王链几乎窒息的沉默。最难熬的不是审判,而是宣判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无奈!

    “皇上,萧统领回来复命。”

    “带进来。”

    很快,带着一身清冷气息的萧山赶到,御书房多了这么一个人,顿时好像拥挤了很多,跪着的王链不得不向一侧移动,以避开他的盔甲。

    “回皇上,臣等在三殿下府邸搜查到一些东西。”说着双手呈上几张薄纸。

    王链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两只眼睛紧盯着萧山手上之物,恨不能抢过来先看个清楚。他不敢说自己清白无辜,但要命的东西早都销毁了,还能剩下什么给他搜出来,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大意?

    那几页薄纸被送到王钧面前,他眯起眼睛,只看了一行便抬起头来:“清单?”

    萧山:“这应当是一份礼品清单,字迹是属于马骋的。”

    王链脑子里简直乱成浆糊了,他确实收到过马骋的礼物,但怎么可能留下清单这么要命的东西,而且马骋那莽汉会自己动手写清单?

    王钧:“确定?”

    萧山:“清单上的东西有些是北地特产,是以臣额外注意了一些,命人拿出以往马族同我朝来往的书信比对,有三人认定这是马骋笔迹。”

    王钧听着萧山说话,一行行看过清单上的物品,骏马,鹿角,貂皮,人参……数量上来看,倒是比给他的略少一些,却比他多了几名美人,以及宝刀。

    看来为了拉拢他的儿子,马族十分舍得下本啊。

    似乎多年之前,马麟也是这般巴结他的兄长的。

    王链先是惶恐,之后久久没听到王钧的声音,不得不壮起胆子抬头看过去。王钧向来不大喜怒形于色,王链心里又紧张,一时看不出什么,只感觉他似乎不像是很生气的模样……

    “父皇,马骋那小子之前确实给儿臣送过东西,但那都是惯例,每年都有,是以儿臣大意了,望父皇开恩!”

    王钧看向最后,日期确实是过去很久了,应该是开战前写下的。不过……

    “契儿,可收到过这些东西?”

    王契愕然,躬身道:“回父皇,一起吃酒是有的,一些见面礼也收到过,不过儿臣看过都是些寻常拜访之物,没有特别在意。”

    王钧示意他过去,把清单给他看。东西不过那么几样,不过数量嘛……

    王契脸色变幻,慌忙跪下道:“没有,儿臣绝没有收到过这般厚礼!”

    王钧冷笑:“为何?是朕长子,他便是要巴结,不更该巴结这长子吗?”

    王契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头上,一时情急,道:“大概,他看不上儿臣吧。”

    王钧一巴掌拍在案上,重重一掌,放在边缘处的黄铜镇纸险些掉落在地。

    “儿臣有罪!”王契急忙叩头。

    王钧:“何罪之有,起来!”王契那话,实在是勾起他心底最不美好的回忆,做皇子之时被冷落排挤,不要说皇子应有的体面,为了活命,甚至要违心的依附于人。亲兄弟鄙视他,便是那些臣子也敢无视他,那些几乎要散去的回忆片段,此时因着亲生儿子的几句话,忽的又都清晰起来。

    萧山犹豫片刻,陛下明显有些震怒了,但该说的还是说了吧,免得耽误了大事。

    “陛下,还有这么一张,臣等不明白是何意。”他说着上前,将清单下面的一张纸翻到上面。同样的字迹,写的是“将错就错”。

    王钧额上的皱纹凝成一道道沟壑,片刻的迟疑后,眼中几欲喷火。随手抄起一物砸向王链:“逆子!”

    王链本能的躲闪,但那一下来的太快,没打中额头,而是贴着头皮而过,划出一道血痕。

    王链震惊:“父皇?”

    王钧指着他的鼻子:“敢说,二皇兄的死与无关?来人,把这逆子拖去诏狱严审!”

    萧山急忙上前:“皇上慎重啊,殿下身份贵重,一旦有失恐朝廷震动!万一是误会,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不如暂时软禁,待核查清楚再做处置不迟!”

    他也是有自己打算的,王链之母出身大族,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把事做绝。王钧是不怕任何人的,但是他怕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的同党?

    王契震惊的嘴巴许久没有合拢,终于想起来应该说点什么。他诺诺道:“父皇,这纸上几个字是何意?”

    王链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急怒:“父皇要杀要剐,总该让儿臣死个明白啊!”

    王钧举起那张纸:“这上面两个‘错’字,你敢说不是另有所指!”

    王链莫名其妙:“儿臣确实不知啊!”

    他也是又被骂又被打有点转不过弯来了,王契便很机灵的猜到,难不成这个“错”指的是他的兄弟王错?

    王钧冷笑:“你二哥自主请命前往极北之地,你敢说不是受你挑唆?”

    “儿臣冤枉啊!”王链终于反应过来,跪行至案前,这若是给坐实了那可就不得了了!谋害皇子的大罪,谁也救不了他!“儿臣同二皇兄一向交好,怎会这般害他,害了他对儿臣有何好处?儿臣没做过,父皇明鉴啊!”

    王钧:“你向来藏在你二皇兄身后煽风点火,当朕不清楚吗,懒得同你计较罢了!算计了你二皇兄,你就可以走到前面来了是吧,再伙同外人害死你大皇兄,朕的儿子里面,只有你最年长了,你是不是这个打算!”

    王链又急又怕,只顾流泪摇头,大喊“冤枉!”他即便是这么想过,但还并没有付诸行动啊,只是想一想不为过吧。

    而且他实在不知道“将错就错”这几个字是从哪里来的,他见都没见过,这是陷害!是谁要害他?是萧山吗?还是旁人,为什么?

    “父皇,儿臣冤枉啊!是有奸人陷害儿臣,挑拨我们父子,父皇切勿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王钧:“拉下去,朕不想听他狡辩!”

    两名禁卫推门进来,将哭喊着的王链一路拖出去。好一会儿才彻底没了声响。

    王契打了个哆嗦,突然切身的感受到什么叫天家无情,伴君如伴虎。

    好在没了王链,这书房中总算安静下来,让三人也得以喘息片刻。

    王契低声问道:“父皇,儿臣愚钝,这,难道二弟是被人陷害……”

    王钧闭了一下眼睛,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不想说话。

    萧山忙看了王契一眼,两人一同退出书房。

    走出去几步后,萧山压低声音道:“此事并没有证据,或许只是皇上多想,臣等定然竭尽全力核查清楚。不过三殿下与马骋有过勾结是真的,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还请大殿下保密。”

    王契:“本宫自然晓得轻重,萧统领辛苦了。”

    三殿下王链府邸被皇城禁卫包围,所犯何事还没有公布出来,已在庆城引起轩然大波。王链母妃一族上下打点托人打听消息,奈何不是人家不帮忙,是根本无从帮起!王链被关进诏狱,那地方只有皇帝和指定的某人带着特制的令牌能进,其他人,包括孟相,都是无权踏足的!

    何来不关心那些,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她想不知道也难,宫女们早叽叽喳喳把各路消息一股脑送入她耳中。虽然那些消息在何来看来,全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午后小憩,何来懒懒的瘫在榻上,打发了所有人出去,只留了鹰绰照顾着,

    鹰绰拿着剪刀,手下是一大捧晚开的梅枝,她饶有兴趣的准备插出几许意境来,左右摆弄却发现,好像很难。

    何来看着鹰绰忙碌的背影,努努嘴,想着如何将攒在肚里的话用最附和逻辑的顺序说出来,不过她也发现,有点难。

    罢了……

    “姐姐?”

    “嗯?”

    “王链,我三弟,犯了什么事,你知道吧?”

    “对你与大殿下遇袭一事知情不报,还有,与马骋勾结。”

    何来:真坦诚啊。

    “是真的,还是你设计的?”

    “当然是设计的,马族已经没有了。”

    何来咂咂嘴:“姐姐好厉害,能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吗?我根本无法想象出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鹰绰转身面向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剪刀,似乎有些不合适,便放在桌上,身形一矮坐在锦凳上。“我仿照马骋的笔迹写了些东西,偷偷放入他的密室。还故意打草惊蛇,告诉他有人要行刺。昨日的刺客是我假借王链的名头雇佣的杀手。我知道王契身边有高手,只要留下一个活口,便能咬定王链。当然如果那位卓先生没能得手,我自己也会出手拿下一个。”

    何来听的头大:“姐姐,不过几天时间,白日里还要在宫中做事,这许多事情你是如何做到的?”

    鹰绰淡淡一笑:“也不会很费事,王链府邸的地形图,密室位置我早都知道,庆城的杀手组织我也略略接触过一些。晚上出门,不过少睡一两个时辰,不碍事。”

    何来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早听闻鹰族首领每个人都不干净,暗暗处理个什么人是常有的事,此时听她用如此轻松的口吻说着同杀手组织打交道,可见传闻非虚!

    “姐姐,这些真的都是你一人做的吗,我总感觉,大概我太笨的缘故,牵扯到这么多人,一个人的心思怕很难照顾周全。”

    鹰绰笑:“我有帮手啊。”

    “谁?”何来眼前一亮,她终于肯坦白了!

    “你啊。”鹰绰笑,“我做的这些,都没瞒着你,你不算同党吗?”

    “可是我并没有帮上忙。”

    “有的,你不要太过小看你的作用。”

    “你做的很多事,我事前不知道,事后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我虽然懒散,不愿动手做事,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也不怎么好。”

    鹰绰对上何来的眼睛,她眼神清澈,没有质疑,有的只是些许不解,还有担忧。

    “好,你还有哪里想不明白,我一一为你解释清楚。以后再有什么行动,我也尽量详尽的都告诉你。”

    “你刚刚说的那些,就能让一个风风光光的皇子沦为阶下囚,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至少在何来看来,除非王钧早瞅这个儿子不顺眼准备拿他小辫子,不然就这么些证据真不够定罪的,即便是想行刺兄长,这不是没成功吗。而且消息封的那么严实,倒像是还有更重要的没有查实。

    鹰绰笑了笑:“有长进了啊,这都看出来了。行刺皇长子未遂、勾结马骋不够分量,加上二皇子一条命呢?”

    何来直起身子:“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下一个……

    王错一行人,确实是死在极北之地,应该算在马骋手里。但是在去之前,我相信定然有人阻止过他们。”鹰绰微笑,“因为我也去了,遇上的牧民都好心的劝阻了我,是我太过狂傲不将他们的好意放在心上。现在如果有人想在冬季强闯极北之地,我只要同那人无仇定然也会劝阻。”

    何来听着,她扯这些闲话定然有用,做铺垫用的。

    “他们去了,若是回来便罢了,但是全军覆没,便不好说是王错一人无能。一个成年皇子死在外头不是小事,朝野和民间必然会有诸多议论。那么便要有人来担这个责,是谁命他们走这一趟,便是指挥不力。这天下还有谁能指使皇子呢,自然是皇帝一意孤行,不尊天时,导致皇子惨死。民间和史书大抵都会这么说,你父皇心里早就压了一块石头呢。所以我便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让他以为王错前往极北之地,是被王链设计诱导的。”

    何来心里有些纠结,不,是十分纠结。那个人虽然有点渣,但怎么都是自己名义上的生父,此时更是给了自己大房子住,还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么看人算计他是不是有点不大对?

    内疚不过短短一瞬间,何来接口道:“所以,他急于摆脱自己的罪责,便是只有一分怀疑,他也十分的愿意相信了。此时他怕是已经将我那可怜的三弟当成凶手了。”

    鹰绰的每一根睫毛都好像能够敏锐的察觉何来的神态变化,她语气冷淡了一些:“你是不是担心我伤害他?毕竟是你父亲。”

    何来:“这个,一点点,可以接受。”

    “我看到一些东西,那本该是属于你的,现在还拿不到。等有一天你见到那些东西,你便不会同情他了。”她凑近何来,“他活该众叛亲离。”

    热热的气息,带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何来一个激灵,自己那个老爹究竟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等会儿,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要在老爹和鹰绰之间二选一啊?不要啊,这太折磨人了!

    鹰绰已经重新去摆弄那些梅枝,一根根放进瓶中比对,总也达不到最满意的布局,她无奈全部放下,双手撑在桌子上。背对着何来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说过要帮你得到权势,现在他还不能死。”

    现在不能死,那就是早晚要死吧。

    “王链已经完了,下一个,王契。”

    轻轻的两个字,何来心里猛地一跳。她有些坐不住了。

    王契这个最大的弟弟,她对他说不上多少好感,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至少此人比那两个弟弟看上去顺眼多了。在宫中的风评也还不错。

    “你想知道多一些,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想法,就是把年长的这些皇子都扳倒,剩下最年幼无知无依无靠的一个,你便能以长姐的身份监国,这样比你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容易很多。你是惑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何来吸着凉气,她算是听明白鹰绰的目的了。看似一路打怪升级,但真做起来,首先她还有好几个年幼的弟弟,而且他们都有母族,至少要把他们的母族也都扳倒,这样才能轮到她这个姐姐,所以,眼前是一条漫长的血淋淋的路。

    这个,有点不在预料中。

    何来毕竟是在法治社会熏陶了二十多年,叫她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还好接受一些,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她还没有那么强悍的心理素质!

    “那个,姐姐,我……”

    鹰绰:“你好好想一想,这个世道本就如此,你想获取更多,就必须与人争夺。我在鹰山杀死无数同族,才能活到现在,你也一样。而且,你不要以为你不去招惹别人就能与人相安无事,也许你的存在就挡了别人的路呢。”

    何来哑然,她当然知道,王朝本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

    “你的婚期不是已经定下了吗,出宫之后很多事就不方便了,我要尽快布置。”她说着走了出去,留下一桌凌乱的枝叶。这些闲情逸趣,她终究不在行。

    何来没有立即叫人进来收拾,她整个人躺在榻上摆出一个让自己最放松的姿态,十分冷静的想了想,鹰绰不对劲,很不对。也许,她应该多关心一下她。

    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这不是过去那个刀剑在手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鹰绰了,她这样暗搓搓借刀杀人的模样,让何来很不安。至少在她看来,傻大憨粗比斯文败类更让人放松一些。

    可是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能帮她的只有孟宁。“来人啊,去看看孟统领今日是否当值?”

    “是,公主。”

    王链之母德妃已经在王钧寝宫外跪了三日,王钧不为所动。这三日的时间,足够朝臣们将事情大概打听清楚,除了德妃母族几位兄弟,也有几人为其求情,说此案证据太少,或许是贼人栽赃陷害。但随即,萧山等人将王链府中查抄所获清单公布出来,其中所列已远远超出一个亲王所能拥有之物,光是金银之物合计过百万两,让一众朝臣几乎红了眼睛,就差扒拉着算盘珠子换算自己要干几辈子才能攒下这份家当。

    而更重要的是,萧山还搜出一本账册!

    这账册没有公开,大抵是王钧也担心影响太大,不好收场。他只是捡其中比较过分的几个,暗暗使人点拨几句。随后一月,朝中几名官员相继上书致仕。

    这几人也算有些权势,照理不该走的这般无声无息,怎么都很容易引人联想。但此时宫中出了另一桩大事,将皇宫内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几位殿下虽已出宫开府,但原本居住的宫殿依然都留着,每宫都留着少许人手做着扫洒等杂务。留在这里的宫人很多时候见不到主子,没什么前途,平日里也无人在意他们。

    不过前几日,王契宫里一名宫女失踪了两日,与她同住的宫女发觉异常报了上去,管事嬷嬷怀疑她私逃出宫,首先检查了她的私人物品,却在其床下旧物里发现了一个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一个镶嵌了红宝石的耳坠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丑闻

    当场参与搜查且看到的不止一人,无法隐瞒,只能将发现之物交给掌事太监。这等物品只能是宫中妃嫔所能拥有,各宫赏赐皆有记录可查,很快便查到,此物乃皇四子生母萧闵妃所有。

    寻常宫女有幸捡到妃嫔的贵重物品,送还回去通常能得到一笔赏赐,运气好的还能得到主子青眼得到提拔。反倒是私自昧下十分不智,一旦发现被以盗窃罪打死都有可能。

    事情反常,宫中禁卫也重视起来,加派了人手搜查,很快有人发现了失踪宫女被捆了石头的尸首沉在塘中。她人被捆的结实,脚下的鞋却漂了起来绊在塘边枯草中被人发现。尸首被打捞上来,经查验是被人生生掐死的。凶手必为强健有力的男子!

    宫女的手有被强行掰开的痕迹,应该是拿了什么东西被人取走了!调查的太监同禁卫首领将发现的疑点联系起来,暗中监视萧闵妃。数日后,便发现她假扮宫女模样与人私会!

    就在大殿下宫殿后面的小花园,那里有一处角门,以前宫人们图便捷经常从那里经过。大殿下搬出去后,人烟稀少,那里本该被锁住的,却不知何时锁被人打开了,只有铁链敷衍的挂在上面做个样子。

    事情顿时明了,甚至不经过审讯,掌事太监就能推测个大概出来。定是宫女无意撞见萧闵妃与侍卫私会,且捡到了遗落的闵妃耳坠,不知死活的拿去勒索,却被侍卫杀人灭口。不料宫女留了一手,耳坠没带在身上,侍卫只能先行抛尸再做打算,没想到尸体这么快给人发现,两人慌了,准备碰面商量一下,就这么给逮了个正着。

    人证物证都交了上去,王钧大怒,但毕竟是桩丑闻,不好大张旗鼓的审。只能将萧闵妃交给皇后审讯,侍卫则是交到太监们手中随他们折腾,只要能如实坦白。

    宫女被杀一事瞒不住,即便别人不知道,孟宁身为副统领之一,王钧的心腹,是无论如何无法置身事外的。萧闵妃无故幽禁,她的母家早已坐不住了,径直找到了孟相这边,以为他多少能知道些消息。这等内宫都讳莫如深之事孟相爷插不上话,只能暗示孟宁几句,让他打听些消息出来。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沾上边就没有好结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死一人保住里面一个小的和外面的一大家子。

    当日将萧闵妃二人当场拿下的统领同孟宁关系还不错,且官场之中,没有什么生死大仇无须把事做绝,他收下孟宁暗暗递到袖中的银票,压低声音道:“这事有点太顺利了,说实话兄弟心里有点没底。要是换了我来处理,定然不会在找到证物之前先把人弄死。就算失手杀了人,短时间内也必然不敢再私会老情人,这小子晕头了吗?”

    孟宁点点头:“多谢,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统领微笑,手中的那一叠票子捏起来很有些厚度,不过顺手为之,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宁心里的不安随着对方的肯定尘埃落地,他拜谢了此人,一路走一路思索着,那个守候在暗中窥视的人,是一开始便安排了所有的棋子,还是只因势利导,添油加醋?

    便是心中有千头万绪,脚步已经带着他走到了他潜意识里最想去的地方,何来的宫殿就在前方。

    “姑娘,麻烦请乌兰姑姑出来一叙。”

    “孟大人稍后。”

    不多时,鹰绰迈着端庄的小步走了出来,微笑颔首:“孟统领,何事?”

    “姑姑这边请。”

    两人走出去几十步后,相对而立,孟宁比鹰绰明明高了一截,四目相对,却总有被对方稳压了一头的憋闷感。“是不是你做的?”

    鹰绰:“所指何事?”

    “还能有何事,萧闵妃……”孟宁一字一顿,通,奸二字,有些说不出口。

    鹰绰一笑:“开什么玩笑,他二人早有勾连,又不是我撮合的,你找我兴师问罪是何意?”

    孟宁:“并非兴师问罪。所以这件事确实与你有关,是吗?”

    “没错。”

    “何来找过我,她问我,你在外是不是还经历了些旁的什么事,她觉得你变了很多,有些担心你。”

    “谢谢,我没事。”

    “但是你做出来的事,越发让她不安。”

    鹰绰冷笑:“不过刚刚扳倒一个王链,有什么不安的。王钧子女一大群,还有的忙。”

    孟宁倒吸一口凉气:“我以为,你只会对成人动手,四殿下还小。”

    “他已经十多岁了,用不了几年就会长大,也许王钧还能熬到那时候。这是个变数,不如及早处理掉。而且生母有了这样的污点,他反倒是安全了。”

    孟宁瞪大了眼睛,将人送入万劫不复境地,还可以这样解释?

    “你何必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鹰绰冷笑,“你忘了,我们是同谋啊。”

    “我并没有答应你要做这些事!”

    “你愿意扶何来夺取大权,这没错吧。”鹰绰有些好笑道,“大家都想夺权,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你等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对手就乖乖认输吗?孟统领,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孟宁……

    “你是想说我手段卑劣,连这么不堪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还连累到一个孩子?”

    ……

    “做出不堪事情的是他们,我不过是揭发出来而已。而那个孩子,是被其母连累。”

    “你都做过些什么,这其中总会留下些许漏洞,如果可能,我帮你圆一下。”孟宁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冷静思考,她说的没错,虽然过程有些偏差,目的是一样的。

    “那两人不止一次在王契的地盘幽会,那宫女是我引过去的,但是她并不知情。耳坠是我偷来放在那里的,那个女人太傻,以为拿住了人家的死穴,却不料这侍卫胆大包天,根本不肯受她胁迫,想要吓唬一下叫她知道厉害,没想力气大了些,人死了。只好先抛尸,再慢慢想办法找物证,不过那东西我早已经找出来另藏了一个地方。”

第一百八十章 歪风

    孟宁:“如果没有人关心这宫女的去向,你会想办法让尸体自己冒出来?”

    鹰绰:“自然。不然指着那帮太监找人吗,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孟宁沉默半晌:“萧家同我孟家有些交情,此事……”

    “与其在这里套我的话,想着帮她开脱,不如叫萧家人弃卒保帅,叫她体面的自行了断,说不定王钧还能碍于面子,让她‘暴毙’,也算全了彼此的颜面。”

    孟宁垂眸,这确实是唯一的出路了。

    王契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此时却颇有些无奈,明明同他毫无关系,偏偏事情发生在他的地方,死的还是他宫里的人,叫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仿佛无端被牵扯了进去。不安了几日,发现无人追究他旧居的问题,才慢慢放下心来。

    幕僚们却十分乐观,一位中年文士拱手道贺:“三殿下自寻死路,四殿下又背上这样的污点,诸位皇子中,再无人可与殿下相争!”

    王契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难道是上苍护佑?

    三日后,萧闵妃暴毙,萧氏一族进宫面圣,皇上体恤,赏赐如意一柄,金银数千两。

    脸面虽勉强维持住了,但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却有各种流言传出,在庆城的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面对流言,宫中和萧家都十分镇定,他们皆知,越是恼怒的澄清,越是此地无银,不如听之任之,反正百姓用不了多少日子便会被新的流言所吸引。

    然而三五日过去了,关于萧闵妃死因的流言稍稍淡下去一点,便有自称闵妃宫中女官的女子爆出一些宫中辛密。

    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萧闵妃暴毙后,她的亲信自尽恂主,粗使的宫女要么调往他处,要么打发出宫。流言便是从这些出宫的宫女中传出来的。

    先是有传言称四殿下不是今上所出,乃是借种所得。后有传言称萧闵妃先前小产伤了身子,四殿下根本是假孕之后偷偷抱进宫的。随后又传出为了争宠,萧闵妃曾暗算梁妃,周嫔小产…

    流言愈发不堪,萧家人表面不动声色,暗中派了人搜查,终于找到流言的源头,随便打了几板子那宫女就招了,说是出宫前贵妃亲信给了她银子,要她污蔑萧闵妃,以报旧怨!

    萧家人怒了,人都死了还不放过,是可忍孰不可忍!带了那宫女进宫找王钧主持公道。甚至要求给四殿下滴血认亲以正视听!

    妃嫔怀孕有太医院脉案记录,无可辩驳,四殿下出生之时,王钧正在宫中,以假乱真难度实在太大,且四殿下相貌与王钧甚是相像,要找一个男婴不难,找一个孕期符合又恰好长相类似的就不容易了。且为了平息萧闵妃私通一事,王钧已经同萧家达成了某种协议,此时自然乐意维护萧家,将贵妃“请了”来问话。

    贵妃到场之后,听完萧家人的控诉,即惊且怒。当即跪地指天发誓断然否认,还要求王钧彻查清楚,还她清白!

    贵妃身边的亲信全部单独审问,一时宫中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后宫同前朝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朝中气氛也分外微妙。

    鹰绰带了两人去制衣局领回宫女们初春新做好的宫服,只觉一路都有窃窃私语不请自来钻入耳中,凡有人在的地方都在议论宫中流言,跟在身后的两名宫女支棱起好奇的耳朵听了一路,打算回去当趣闻说给姐妹们听。只是还没有回去,鹰绰便冷冰冰道:“宫中最忌流言,你们不管听到什么,且不可乱说,给我知道有谁搬弄是非,我便把她舌头打个结!”

    两人缩缩脖子,急忙熄灭刚要起燎原之势的八卦小火苗。

    一人不解,问道:“可是所有人都在传,又不是我们先说的。”

    鹰绰:“不管什么消息,经你的口说出去听在别人耳里,万一惹出什么乱子追究到你这里,你又去指认谁?若指不出来,你便是搬弄是非的源头,你愿意担这个罪责那就随意吧。”

    “是。”两人不敢反驳,心里都埋怨她的多事。不能说说这些“趣事”,生活还有何乐趣?

    后宫妃嫔们的龃龉,何来可说是最能置身事外的,首先她没有娘;其次,她最近才入宫,任何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她都来不及参与。

    除了她,最能安心的还有王契,他生母早逝,后官乱成什么样子都同他无关。甚至,他隐隐希望她们狗咬狗咬出更多不堪。他乐于收集每日最新的消息,且同任何人保持友好而不亲密的态度。他这种做法,叫一些老成持重且家中无女子在宫中的臣子们分外欣赏,原本并不出众的大殿下风评好了不少。

    卓先生自来了王契府上就深居简出,不喜与人接触,王契通常只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去叨扰一番。最近几日颇有些顺风顺水,一时也忘了去打个招呼,不成想卓先生自己找上门来。

    “今日这日头是从西边出来了吗?”王契作势看向西边,笑道:“先生居然自己从那林子里走出来了。”

    卓先生见他心情似乎很好,心里的隐忧并没有散去。两人相携走进堂中,很快有美貌丫鬟端了茶上来。

    “殿下有些日子没去我那林子,可见最近都十分顺遂,无甚劳心之事。”

    王契笑了笑:“是啊,这几日朝堂上尽是为了些后宫争宠旧事掐架,同本宫毫无关系,自是无事劳烦先生。”

    卓先生眉头微微皱起,垂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瞬时凌厉起来。“殿下不觉得,后宫不太平的过头了吗?”

    “女人多了,怎么可能太平的起来?”王契依旧一副看热闹的心态,还好他家中女子不多。

    “诸多事一起发作起来,怎么看都有些异常。”

    “怎么是一起发作,分明是一件接一件,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扯出后面一个……”王契自顾说着,见卓先生目光愈发幽深,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忙改了口风,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卓先生:“我怀疑,有人暗中操控,让这些事攒在一起暴发出来。”

    “会有什么后果?”

    “抹黑后宫,或者皇帝……”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报复对象

    “皇帝的后宫乱作一团,不止关系妃嫔,诸位皇子公主也难免受到影响。虽此时大殿下得以独善其身,却显得鹤立鸡群,太过瞩目!”

    王契一愣,确实这么回事,但他没有母亲,自问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也没什么把柄落在人手里。

    卓先生只一眼就看透王契的心思,冷笑道:“正因此时只有大殿下能够独善其身,若有人陡然发难,殿下必招来最多恶意!”

    对啊,当所有人都被污泥粘身的时候,一人干干净净在旁边看热闹,那些已经脏了的人会乐意吗?自然巴不得拉下来大家一起脏,甚至要将更多的污泥涂在他身上,让他成为最脏的那一个!

    王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本宫并未做过什么恶事。”

    “三殿下暗通马骋并无实证,不过一些以往的信件,和陛下的猜测。”

    王契回忆在御书房,王钧拿东西砸王链那一下子,仿佛那让他头破血流的一下此时正正砸在他头上,一股莫名的钝痛就在头顶蔓延开来。

    “先生是说,越是这个时候,本宫越是该小心谨慎,不能给人拿住把柄?”

    卓先生:“不行,等着不是办法,殿下不妨派出些人手,查几个人。”

    “谁?”

    “萧闵妃宫里那个传播流言污蔑贵妃的宫女。”

    王契想了想,她确实算是始作俑者,但是……

    “萧家人不是已经将她送进宫中受审了吗,而且她已经招了,是贵妃那位心腹嬷嬷授意她做的。”

    卓先生:“她疯了吗,在萧家人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必难逃一死,便是贵妃给她再多的钱物,也要有命花才行!而且贵妃心腹据说是受刑之后才招的,证词是否可信有待商榷。”

    “那本宫查什么?”

    “查她出宫后都接触过什么,家中还有何人,在宫中之时与何人交好,所有的关系。闵妃之事是她自作自受,但那侍卫在宫中多年,杀人抛尸这种事做的也太过粗糙,那尸首是何人率先发现,也问一问。”

    王契只感觉头大,卓先生几句话,便要他撒下一张大网去捕捞几只入不得眼的小虾米,这能有效吗?

    卓先生转身就走:“我去睡一觉养神,晚上出去走走。”

    方才的满腹愤懑立时消失不见,那些要查访的人也都不算什么了。他都主动出面了,必然有非查不可的理由。他都肯出面了,还有什么难办的!

    贵妃身边的宫人一个个招供,像一只利爪,撕开了贵妃伪装多年的精美皮囊,将里面的腐朽不可见人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贵妃几乎疯了,她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整日里头不梳脸不洗只是喊冤,说有人害她!奉命前去为贵妃诊治的御医却断言,贵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癫狂,也就是说她在装疯!

    王钧并没有愤怒,反倒淡淡一句意味深长:“她想疯,就叫她疯吧。”

    贵妃宫殿夜夜传出凄厉的嘶吼,据说从外面经过的宫女都会不由自主加快脚步。何来住的远听不到,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鹰绰已经明白的告诉过她,贵妃身边那些人招的五花八门,有些确实是贵妃做的,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宫女们受不了刑,屈打成招的。贵妃大概是气不过,不愿抗下不属于自己的罪责,还在负隅顽抗,宁可装疯卖傻也不愿就这么认罪结案。

    虽然背了些不存在的黑锅,但她的双手并不是干净的,也无所谓冤枉不冤枉。相比莫名其妙死去的一些人,至少她还活着,她的女儿还活着。

    夜色下来了,鹰绰本不做守夜这等事务的,何来却特意点了她,说想说说话。

    “姐姐,这阵子你做了不少事,不如先歇歇,放松放松再做。”何来已经更换了衣袍,解散了头发,赤足盘腿坐在床上。

    “好啊,很快就可以出结果了。”

    “对了,你明明说要对付王契,为何把后宫搅成一锅粥?”

    鹰绰躺在一旁的小床上,那是守夜宫女的位置。“你这帮兄弟里,只剩这一个成年的了,要扳倒他自然要多费些力气,不然王钧铁定要包庇的。剩下那几个小崽子,能不能长大,长大会成为什么样都是未知,必须要留一个备着。”

    何来明白了,这次一定要把事情搞大一些,搞得无法草率收场才可以。

    唉,其实王契这个兄弟,除了没怎么正眼看过她,也没什么大毛病。这样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的神色没有掩饰,被鹰绰看的一清二楚,橘黄的烛光下,偌大的房间盛满温暖的颜色。这样一个氛围确实不合适谈论那些。鹰绰不想说的,她是活在阴暗角落的人,穿梭于黑与白,阴阳随意切换,何来毕竟没亲手做过,没见过血,跟她是不一样的。

    “你别怕,我确实需要利用你的身份,也确实要做一些不怎么说得出口的事,但与你无关,不会伤害到你,这些血腥的东西我本不该说给你知道,不说怕你担心,说了又担心你害怕。”

    何来抬起头:“姐姐,你要报复的人是我父皇吧?”

    鹰绰一怔,没有反驳,何来是个聪明人,她猜出来是预料之中。不过,血脉相连,也许她就不再愿意帮她掩饰身份了……

    “你想叫他后继无人,让他辛苦一辈子抓在手中的权势只能交到我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儿手上,你想用这个结果讽刺他?”

    鹰绰没有否认:“差不多吧。”

    “我能问为什么吗?”何来预感,这个答案大概会同贺兰勤有关,但是贺兰勤是失踪,难道同他父皇有关?

    鹰绰没有回答,她向来对何来有问必答,此时却迟疑起来。“还不到时候,何来,也许我是错的,我应该让你亲手去做一些事情,你太干净了,想事情的方式大概同我不一样。”

    太干净了?

    何来自嘲一笑,她自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并不算有多精致,为生活奔波劳累,因一点情绪同人吵架骂街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算干净,鹰绰对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只有没杀过人是真的,这就算干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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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之美人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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