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海啸（1）
“浮岛六号，我是雷金纳德，我们已经飞抵雅根克上空，随时可以执行任务。”
高高的天顶，一艘飞空艇正缓缓移动。这个高度是地面无法观测到的。
人类不是不想飞的更高，但材料学和空气动力学的滞后严重影响了人类探索高空的脚步，此外，传统的“高空是神之禁域”的观念也是重要原因。
但在毫无传统可言又胆大包天的斯坦福来说，这都不是事。
全金属外壳和钢岩史莱姆复合体给飞空艇带来了足够轻又足够坚固的护甲，可以承受高空气流的剧烈变化，现在，一艘来自斯坦福的飞空艇鬼鬼祟祟地溜到了雅根克上空。
“降低高度，准备投弹。”
“明白。”
雷金纳德没有丝毫犹豫，轻轻一推手掣，四个雷霆史莱姆内核的小型集约化反应堆同时开始做功。
云层缓缓从身边掠过。
飞空艇上的成员全部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一艘飞空艇，将要独自挑战雅根克的防空火力！
绿灯亮起，已抵达安全高度。再往下，就进入防空魔导炮的射程了，虽然那种愚蠢的、靠目测瞄准的玩意儿命中率低得吓人，但运气这东西总是存在的。
操作员大声汇报：“报告长官，可以投弹！”
“继续降低！高空垂直轰炸没有命中率可言，我们要给雅根克的混蛋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俯冲准备！”
“可是长官……”
雷金纳德怒吼：“照我说的做！”
“遵命。”
下属们齐声大喊：“准备完毕！”
“各位，一旦我们掉下去了，知道怎么办吗？”
“找抵抗组织，如果找不到，就去图尔基浴室会合！”
“好，走了！”
雷金纳德将手掣一推到底，巨大的推力瞬间把她压在座椅靠背上，动弹不得。
飞空艇的尾部喷出长长的银色尾焰，呼啸而下。
雷金纳德双手紧握操纵杆，死死盯着下方的城市。
下属大喊：“炮火来袭，警告射击！”
雷金纳德不为所动：“继续俯冲！”
孤零零一艘飞空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雅根克的标志性建筑、总督府所在——双子塔。
十余发色彩各异的魔能炮火轨迹升空，在飞空艇后方爆炸，化作漫天烟花飞散。
下一轮，会有炮火命中吧！会吧？不会吧？
每个艇组成员的心脏都在狂跳。
雷金纳德怒吼：“见识斯坦福的力量吧！”
他猛地按下投弹钮。
飞空艇猛地一抖，两发重磅航弹先后落下。
两声巨大的爆炸先后传来。
忠于职守的观察手咆哮：“命中目标，命中……啊！”
一发走了狗屎运的攻城重弩穿透了飞空艇的护甲，虽然没能全部钻进控制舱，但却击碎了观测口的玻璃，横飞的金属片和玻璃碎块将观察手削成了血葫芦。
雷金纳德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朝后扳住操纵杆：“起来，宝贝，起来！”
飞空艇发出刺耳的尖啸，全身的金属骨架发出难堪重负的吱呀声，艇身在猛烈地哆嗦着，让人怀疑它会不会下一刻就散架。
为了改平爬升，飞空艇正处在高度的最低点，现在改平了，接下来还要面对一个长得令人发指的减速爬升阶段。
飞空艇在缓缓加速，它外表的蒙皮和金属护甲已经被速射轮箭和轻型弩炮打成了筛子。但依然顽强的一点点向上。
这时，舱内红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魔能反应，魔能反应，魔导炮发射锁定！”
艇组成员哆嗦着划起了逆十字。飞空艇毕竟是飞空艇，硬抗魔导炮不是它那单薄的护甲能做到的。
有人大叫：“拉不起来，拉不起来的！”
雷金纳德咆哮：“闭嘴，彼得！麦金托什，烟幕，烟幕！”
飞空艇向四周喷射出滚滚浓烟。
下一刻，数十道魔能发射轨迹刺穿了烟雾。
烟雾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1645年4月日，斯坦福飞空艇轰炸雅根克，虽然只有一艘，但造成的恐慌却是前所未有的。
飞空艇投下两发巨型炸弹，炸弹在空中开花，撒下了无数的——传单。
传单上只写了一个词：“BOOM！”
唯一的伤者是不走运的阿尔弗兰总督，遭遇空袭时，他正在双子塔塔顶观景台和显贵们举办酒会。然后，炸弹皮掉下来，削掉一块头皮。
打上绷带的总督怒了，向雅根克卫队司令莫萨里亚表达了最最强烈的不满，命令必须在一个月里彻底清剿盘踞在斯坦福的叛逆。
清理现场人员发现了飞空艇的残骸，炼金术师在研究后认为，它对提高雅根克的科研和军事实力极具价值。而军方则迫切需要逮住逃脱的飞艇驾驶员。
最最深感忧虑的是大财团的头头脑脑们。
一艘飞空艇就突破了雅根克的城防，好吧，是非常先进的、匪夷所思的飞空艇，但那又怎么样？突破了就是突破了，十艘呢？二十艘呢？
这一次投下的是吓唬人的传单，下一次呢？
飞空艇是从哪里来的？敌人在哪里？我们找不到敌人，敌人却能找到我们！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想怎么打击就怎么打击？
雅根克，不再是无忧之城了！
焦虑如野草，在众人心中迅速蔓延。
这时，好消息传来，找到斯坦福了！
众人心中大定，只要找到了对手，剩下的就是击败它了。
而此时，身陷囹圄的圣使希克斯图却给阿尔弗兰写了一封信。
“战争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至少，要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只有这样，战争才有意义。迷信武力，既不人道，也不明智。”
此外，除了这令人讨厌的不卑不亢的论调，这个囚徒居然还自大地表示，如果雅根克想恢复与斯坦福的联系，他可以从中转圜一二。
信心十足的阿尔弗兰仰天大笑，把这封信撕得粉碎。下令好好招待囚徒圣使，他很想看看，等把达克抓来，丢到圣使面前时，圣使还会不会这般目中无人：“莫萨里亚，给我把叛逆干掉！”
莫萨里亚决定，全军突击斯坦福，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拿下。
当天下午，雅根克全军集结，向斯坦福进军。已经与极北冻土地带相连的斯坦福避无可避，只能迎战。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同日，斯坦福浮岛也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动。
黑暗神教内部先后下发了两份文件：《全心全意谋发展，一心一意创效益》和《关于开展提出合理化建议、促进教务健康有序发展活动的通知》。
在即将到来的大战面前，这件事就像一朵小小的浪花，很快平息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啸（2）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达克、乔治、伊莎贝拉和乔治娜却很悠闲地来到斯坦福的一家餐厅，点了美酒美食，尽情享用。值得一提的是，乔治的臂弯里，挽着乔治娜。
这让达克和伊莎贝拉惊掉了下巴。乔治娜有些害羞，而乔治仍然是万年不变死人脸，毫无波澜。
斯坦福人丁不旺，即使是用餐的黄金时间，餐厅里也有一小半座位空着，更不要说此时已届深夜。但达克出现在门口时，餐厅里就餐的人们仍然全体起立，由衷地为达克送上热烈的掌声。
“好，好！”还有些身着紧身短衣的汉子忍不住叫喊起来，鼓掌也分外热烈。
这不合用餐礼仪的举动明显让周围几位绅士感到不爽，有人低声道：“这都是些干什么的？”
“工厂里做活的粗坯，明天歇班，出来撒野。”
“怪不得这么没教养。”
“慎言啊兄弟，粗坯在这里被捧上了天，薪水又高，福利又好，个个趾高气扬，现在斯坦福的老大来了，他们肯定要捧场啊——别惹麻烦。”
发言者一脸不忿地坐下了。
达克一面挥手向众人致意，一面向后面的包间走去。
包间是半开放式结构，推门出去，另一半在凭海临风的露台上。
今夜满月无风，静海上洒满银辉，无数大大小小冰山点缀其间，平添几分情趣。
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管什么菜式搭配了，点顺口的来。什么煎扇贝配烤花菜、香煎鳕鱼柳、杜松腌鹿肉、草莓海绵蛋糕，都在桌上摆着。
因为一会还有事情要谈，所以男人们点了星空鸡尾酒，女孩子一人要了一份蔓越莓汁。
用餐之后，四人走上露台，在银色月光下，注视着渐渐苏醒的海。
浪涛开始变得喧哗。
乔治率先道：“看哪，朋友们，涌动的潮汐，是我们下一个开发和利用的目标。这无穷无尽的涌动的力量，会推动我们继续前进的。”
乔治娜和达克齐声道：“好想法！”
乔治娜先道：“潮汐是最守信的，我们有了浮岛制造和联结技术，可以很方便的在浮岛外围建立水库，利用潮汐来推动叶轮，这样一来，除了法拉肯之喉这样的深海地热资源，浅海的潮汐也变成可供利用的资源了。”
伊莎贝拉也很开心：“对啊，不但有涨潮，还有落潮，一来一回，每天可以用两次。”
达克笑道：“为什么是两次，我们配置高低两个不同的水库，安装双向轮机组，双库双向蓄能，岂不是更好？”
两个女孩目瞪口呆，乔治抚掌大笑：“达克，好啊！”
达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指指餐桌：“那边有份‘天空之城’，你们俩，上！”
两个女孩回头一看，餐桌正中摆了一份精致的甜点。
它看起来像一棵银色的垂柳，仔细看，原来是一份很大的棉花糖，中间以装满碎冰的高脚杯挑起，四周低垂，在低垂下来的部分下方小托盘里，还摆着四杯颜色鲜亮、晶莹剔透的果汁。
两个女孩噔噔噔跑过去了。
达克大喊：“小心长胖！”
伊莎贝拉大喊：“才不给你留呢！一点也不！”
达克不想跟女孩抢棉花糖，和乔治一起走到露台护栏边，迎着猎猎海风，问道：“你搞什么鬼？嫌自己事情太少？”
乔治笑道：“哎呀呀，总督大人，大敌当前，还有时间关心黑暗神教内部的教务？”
“有代差的战争要是打输了，我拔根头发上吊吧。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攻破，文件已经下发，秘密就不再是秘密，我想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治坦然道：“引蛇出洞，清洗黑暗神教。我说过，有些人把脚伸过界了，不老老实实地做研究，满脑子变天！”
“有这样的事？”
“你这傻乎乎的总督啊，要不是我和卡尼迪权力欲不强，早完蛋了！看这个！”
达克把纸头接来一看，脸一下子沉下去。
这是一份会议纪要，是莱莉在一次黑暗神教高级人员内部交流会上的谈话记录。
有人明确提出，黑暗神教是一个幌子，应该直接撤销；也有人提出，保留也可以，自创立至今，高层从未进行过改选，不够民主；甚至还有人放出狂言，要选出优秀分子直接升任高层，让原本的高层“到底层来，好了解实际情况”。
乔治定定地注视着卷起惊涛的怒海：“这些家伙是想扣帽子打棍子抢桃子啊。你妹妹挺聪明，听出风向不对，没作什么实质性表态，从头到尾都在和稀泥。她没责任。不过，她还是太单纯，没看出这里头的文章，还天真的想站出来保护一部分人。”
“幼稚。”
达克冷冷地评价，也不知道是说莱莉，还是说那些挑事的家伙。
乔治叹道：“党同伐异。黑暗神教是个炼金术师研究学术，诞生奇思妙想的地方，也是我们引导世界前进的把手，现在，有些人恃宠而骄，觉得提出几个点子就是立功了，能闹腾了，能结党营私了。”
达克道：“下发的那两个文件是诱饵吧？让那些臭鱼烂虾都跳出来，然后收拾？”
“不全是。第一个文件劝诫的意思多，让他们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第二个文件是真正的诱饵，”乔治啜了一口手中的美酒，“我曾经跟新特诺蒂兰的阿塔瓦尔国王说过，不管什么教，念经的只管念经。既然是学术第一，那就只谈学术，别考虑别的。心思不在研究上，成天想着上蹿下跳，早收拾早好。”
“让谁下手？”
“拉莫斯，他地位足够高，足够狠，足够谨慎。”
达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谨慎？”
“当然，因为他很清楚，他的一切权力地位声望都来自于我们，如果做得太过分，我肯定借他的人头来平息民众的怒气。他没得选，要么办得漂亮，要么死。”
达克沉默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再说，他也不知道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他毕竟还不到三十岁。
“少搞株连。”
“我尽量少。”
乔治的笑容里也有些萧索和无奈。这种事情，毫无疑问地会沾上无辜者的鲜血。但是，如果不前进一步，就只能后退一步，而后退是万丈深渊。
“将来的史书，会怎么记载我们的所作所为啊。”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什么？什么意思？”
“将来你会懂的。”
达克呵呵笑着摇摇头：“乔治，我可以辞职吗？你的世界太深，我有点跟不上了，很累了。”
“男人别随便说累啊。你当然可以甩手不干，只要考虑清楚后果。”
“你这混蛋，每次都把最难办的事儿扔给我。”
“但每次挨骂最多的是我，达克，我亲爱的兄弟，这就是我们先行者的悲哀啊。”
“好吧，不管是什么敌人，里面的，还是外面的，有一个算一个，来吧！”
达克吼完，转头朝餐桌那边大叫：“拉拉，我的好拉拉，天空之城给我留一口！”
1645年4月10日，雅根克城市卫队主力向斯坦福主岛进军。同日，黑暗神教内部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整理教务运动”。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啸（3）
1645年4月14日，雅根克与斯坦福的战争正式打响，激战之后，斯坦福先头部队被迫放弃两座外围浮岛，向斯坦福本岛靠拢。
雅根克一片欢腾，认为平叛指日可待。但莫萨里亚很清楚，敌人用放弃两座浮岛的代价成功拖住了自己的脚步，为主岛转移赢得了更多的时间。而且，敌人的人员损失几乎为零。
“诸君，敌人主动放弃阵地，这并非怯战。敌人没有派出舰队，无法统计他们的战损情况，我们却有三舰沉没，四舰重创。情况并不乐观。政治宣传上可以吹牛，我们军人必须保持清醒。下面，重点谈谈我们的劣势。”
一名参谋道：“我们舰队规模太大，又猬集一处，动向太明确。既然斯坦福位置已经暴露，我方的可以考虑分兵，分进合击。”
另一名参谋道：“斯坦福的造船技术高于我们，又主动挑衅，一定有完全准备，敌情未完全明确，贸然分兵恐怕不妥。”
大部分人点头，有人道：“能以绝对实力碾压对手，就没必要搞什么计谋。没有外国干涉，斯坦福想击垮我军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的计谋一定是针对我们后方。”
莫萨里亚眉毛一挑：“说说看。”
“通过壁虎断尾式的作战方法，不断增加我方的伤亡。积小胜为大胜，动摇我军信心，也动摇雅根克的胜利信念。然后辅以欺诈性宣传和反间计，达到裁撤大人您的目的。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不胜而胜。”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赞许之声。
莫萨里亚点点头：“增加我方的胜利成本，以战促和？”
“不愧是大人，一语中的。”
“那么，眼前的局势……”
“属下以为应该缓进。只要兵力集中，就不怕阴谋诡计。”
“有道理。但是大舰队速度慢，什么时候能扫清叛逆呢？”
另一名参谋道：“浮岛能搭就能拆，小岛一定比大岛跑得快。斯坦福有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如果他们的简易浮岛搭建速度高于战损速度，我们会被一直牵着鼻子走。这点他们一定也明白。所以我们更要耐心，缓进急战。等他们误以为我们胆怯，裹足不前，我们长驱直入，一股作气将叛逆歼灭！”
““好！就这么定了！”
正当莫萨里亚踌躇满志准备进兵之时，大作家辛克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眼泪汪汪：“奥萝拉，我们快逃走吧！”
奥萝拉最近的腰身开始明显变粗，辛克莱进门的时候她正在给未出世的小宝宝做小衣服，看到辛克莱失魂落魄的样子，笑道：“怎么啦？又要填绞肉机了？”
“抓了好多人，黑暗神教抓了好多人！”
“抓谁了？”
“提意见的，凡是说了黑暗神教不好听的话的，全被抓了，五百多人，五百多人啊！”
“怎么抓的？”
“没有审判，没有逮捕证，不用警察，那个拉莫斯，拉莫斯，直接下令抓人啊，现在正在挨着查一周来的会议纪录，按着发言抓人啊！”
辛克莱被吓得不轻，已经语无伦次了。
在雅根克生活了一辈子的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专横的、野蛮的、狂风暴雨般的对自由言论的打击。
说好的广开言路、畅所欲言呢？都是骗人的吗？
奥萝拉平静地把最后一件小衣服叠好，问道：“辛克莱，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开会时候只点头，不讲话？”
“做了。”
“他们硬要你发言的时候你是怎么应对的？”
“按你说的，躲不过去就去上厕所。”
“真的？”
“真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可是，我以为，这里是传说中的应许之地，是自由的天堂，是可以敞开心扉、自由飞翔的地方——”
“别傻了。你从绞肉机巨口中死里逃生过一次，怎么能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
“被抓的都是哪些人？”
“当然是发言最积极，行动最活跃的。”
“骂人骂得最凶，小动作搞得最多，对吗？”
“呃，是的。”
这点辛克莱没法否认，被抓的那些，十有八九是一言不合就开骂，背地里串联企图推动高层改选，还私自拉票的家伙。还有人想拉他入伙呢。
“你只写了一本小说，只是叙述了事实，就被扔进绞肉机；现在，斯坦福和雅根克开战，危在旦夕，那些人闹出这种事来，明面上指着鼻子骂，背地里磨刀，你说该不该抓？要我说，这些人都是被雅根克买通的奸细！”
“言过其实了吧，有些明明是单纯提意见……”
“什么时候提不好？非要大敌当前的时候？我不懂你们男人的事，只认一条：现在日子挺好的，谁让我和我没出世的孩子过不好，谁就是奸细，我就要骂他！”
“呃，你这样说，有点不讲理。”
“拿着高于其他任何地方平均水平六倍的薪水，吃饱喝足，然后对着拯救他们的人狂吠，我觉得这才叫不讲理。”
“他们没有拿那么多，大多是一些新入教的教士，和一部分炼金术师，薪资水平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奥萝拉故作惊讶地抬起眉毛：“啊呀呀，我还以为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呢！难道没有蓝衣领和泥腿子？”
“这个，似乎……我个人不知道。”
“那他们的罪名要再加一条：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恶心！”奥萝拉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喜欢斯坦福做事的风格！非常棒！达克总督和乔治大主教是聪明人！只有对全局有绝对掌控力，才敢选择在这个时候引爆内部的炸弹。决定要铲除哪些人就毫不犹豫，果断利落。看着吧，辛克莱，我们很快会成为一个超一流强国的国民！”
辛克莱垂头丧气：“笼中的金丝雀而已。”
奥萝拉捧住丈夫的脸，柔声劝道：“辛克莱，你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我爱你，非常爱你。我也知道，你对黑暗神教这种粗暴野蛮的处理手法很不满，是的，这样做很不好，容易被人说言而无信，但是，换来了一个稳定的局面，最后，受益的将是大多数，你承认吗？”
辛克莱无力地点点头。
“因为正直和善良，所以你不适应，对，我理解，换了我也会觉得不适应，可是亲爱的，我要提醒你，这种不适应如果现在表露出来，会让人误以为你跟那些奸细是一路的。田里生了稗草，农夫绝不会因为一棵生在稗草丛里的谷子停下他的镰刀！”
辛克莱黯然道：“看来，真的要做笼中的金丝雀了。以后我不会再写书了，去工厂做工吧。”
妻子温柔地拥抱了他：“亲爱的，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可是，谁说你不能写了？你喜欢鲜花，还是鲜血？”
“当然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有，从今往后，你的每一部作品，每一个章节，每一段话，要先拿给我看，然后再拿给达克总督看，只要他点头，那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2）
“报告，雅根克舰队已经停船，等待雾散。”
“知道了，继续监视，有动静马上汇报，”伊莎贝拉吩咐完，问达克，“你是怎么变出雾来的？”
“尼伯龙根，北海传说中死者国度，雾之国度。我利用了雾的原理，利用冷热水相遇制造了这场雾出来。”
“啊，我明白了，你刚才提过法拉肯之喉，一定是利用它把地热抽取到海面上，冷热水一对冲，就形成雾了对不对？”
拉莫斯笑道：“牧师小姐真是聪明，不过，为什么冷热水相遇不是变成温水，而是在水面形成雾呢？”
伊莎贝拉一时语塞：“这个，我们只要知道原理就好了吧？”
达克笑道：“海面水温低，地热水温极高，简单混合肯定无法形成雾。你仔细观察会发现，法拉肯之喉的触手集中出现的地点是经过计算的，正好让上层海水给它降温，不至于温差太大。一般来说，如果冷热水温差超过6℃，就很难形成大雾。”
“能困他们多久？”
“很难说，现在有偏东北方的微风，雾会逐渐蔓延扩散，把他们全部困住。他们身在冰山之间的通道当中，避无可避，如果风能帮忙，继续保持，估计会困他们两天。”
伊莎贝拉雀跃不已：“太棒了。”
“别高兴太早，这是最完美的情况，敌人舰队太大了，人多力量大，他们一定有解决之道——拉拉你笑什么？”
“哼哼哼，达克，黑暗神教的传教和情报工作可是由我负责的哦。”
达克双手抱胸：“怎么，吹口气把雅根克舰队都吹到海底去？”
“我们潜伏在雅根克军中的内线会有机会动手的。”
“是么，我拭目以待，不过，拉拉，千万别指望情报手段包打天下啊。”
“你就好好看着吧。”
莫萨里亚不愧是多年的老将，既果断又沉稳，面对突然袭来的大雾，立即下令停船，只有十几艘船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否则，这场大雾，足以创造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碰碰船游戏。
为了稳定军心，莫萨里亚甚至命令旗舰下锚，等待雾散。
见主帅从容不迫，大部分舰只渐渐稳了下来。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比如，夏特冈号的舰长费舍布瑞恩。
在雅根克军中，存在一种被正规军称为“赞助军”的酱油部队。这些人并不在正规军编制内，是大财团提供的军队，他们平时的地位更多类似保安，基本无战斗力可言。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上过战场。
雅根克军才不会作死的把这种拖低部队平均水平的渣渣放在自己身边。除了派遣正规军军官进行指导，每个月丢下几张嘉奖令之外，跟他们没什么过多的交情。
卢斯福在任上时，尽力压制大财团发展，赞助军夹着尾巴做人；而阿尔弗兰一上任，大财团势力迅速膨胀，赞助军自然气焰嚣张。
这次战役，成为不少人心中的进身之阶。
有正规军打头阵，怕什么！
费舍海德泰戈布瑞恩就是其中一员。他“从军”三年来，毫无战绩，这也难怪，雅根克风平浪静，哪有他这天才展现才华的余地？就算前几天赶上罢工，亲手杀了几个工人，也没见上司给什么好脸。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次战争，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搞！
但是现在，该死的莫萨里亚，竟然下令让大伙停船！
这不能忍啊！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冷冷地道。
身旁的幕僚是使唤多年的老人，最会察言观色，一看老爷面色不豫，赶紧道：“老爷，不，提督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声提督叫得费舍布瑞恩浑身舒服，语气和缓了些：“哼，军令在此，还有什么可吩咐的？”
“哎，哎，是啊。军令如山，谁敢轻动呢。莫萨里亚那个不讲理的混人，可真会砍人脑袋的。”
然后两人就没话了。费舍布瑞恩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我在老家划水捕鱼的时候，总是能比别人捞得多，知道为什么吗？”
“小的愚钝，不知道。”
“横穿大船头！”
这完美自爆把幕僚惊得一愣一愣的：“提督大人，这……小船横穿大船头？”
大船一动，小船立毙。小船敢加速从大船船头航道强行横穿而过，这是典型的作死，唯一生还的希望在于大船及时发现，且不忍心搞出一船人命而紧急停船。
但就是靠着这种不要脸的战术，费舍布瑞恩成功捞到了比别的小船更多的鱼，还成功打造了一身混混特有的痞气，以及赞助军水军夏特冈号提督的位子。
“我告诉你，这世界没有主角，只有我是。任何人，都得给老子我让路。莫萨里亚算根鸟毛？老子船小，可是灵活啊！老子甲薄，可是炮狠啊！”
幕僚有些惴惴不安：“提督大人，我们……要怎么做？单挑斯坦福？”
“当然不可能如此莽撞。我刚才说了，现在无胆匪类莫萨里亚不是主角，只能是我来统帅全局！这场大雾一定是斯坦福军搞的鬼，他们一定藏在雾后面，只要我们想办法冲到前面去，打响第一炮，就名垂青史了。至于是不是真正接敌，谁在乎？”
听到不用前冲作死，幕僚心下稍安，但仍然忧心忡忡：“可是，可是现在这么大的雾，瞭望手很难辨认海况，现在航道又这么狭窄，万一……”
“弟兄们都是多年弄潮的老人，谁会犯错误呢？再说，现在舰队还没有完全停稳，我们的船只灵活，个头又小，稳一点，不会引起别人关注，一旦舰队停稳，按莫萨里亚那个白痴的部署，一定会严令各舰不许轻动，到时吃谢特都轮不到一口热的！”
“有……有理。”
“那还磨蹭什么，让弟兄们上啊！”
于是，在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和密集的魔能通讯中，夏特冈号悄悄提高了速度，借大雾掩护，离开了赞助军大队，偷偷摸进了雅根克正规军的舰队缝隙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1）
浩浩荡荡的飞空艇布满天空。
被飞空艇阴影遮盖的海面上，是同样浩浩荡荡的舰队。
雅根克下定决心，要一举将斯坦福铲除。在确定了斯坦福已经朝东北方向逃窜并与北极点相连后，雅根克主力舰队出动，海空一体协同推进。
此战意义非凡，只要能拿下斯坦福，雅根克的乱源就消失了，先进技术就到手了，同时，也可以借机展示力量，震慑大陆上可能存在的居心叵测之辈。如果拿不下……那就再来一次！
区区一座浮岛，有多少实力，又能有多少战争潜力和生存空间呢？
莫萨里亚命令舰队保持集中，以侦查飞空艇为先导，各分舰队齐头并进，缓缓推进。
“报告，发现敌人浮岛！”
莫萨里亚精神一振，大手一挥：“突击！”
百余艘飞空艇一拥而上，重磅爆炎弹如雨直落；海面上，如山巨舰炮声隆隆。
不到十分钟，那座浮岛变成了一堆燃烧的扭曲的钢铁骨架——连厚实的冰层都被炮火烧融蒸发了。
“报告，没有发现敌人！”
一位参谋道：“或许是敌人放出的负责侦查的无人浮岛，故意释放出来吸引和分散我们注意力的。”
有人表示赞同：“我们无法确认哪些是诱饵、哪些是载有士兵的、有威胁性的浮岛。我认为可以有限度的分兵——既然刚才那种规模和程度的打击可以轻松消灭浮岛，那么每次只要出动同等规模的一到两支分队就可以应对主力舰队附近的威胁。至于那些距离远的完全不用理会。”
有人补充道：“赞同。这样一来主力舰队的推进速度会大大加快，而且和分舰队之间保持好恰当的距离，一旦分舰队有麻烦，主力舰队可以随时提供支援。”
莫萨里亚思考之后，批准了这个建议，然后他道：“这样一座浮岛，估计造价不菲吧。”
“从它使用的骨架材料和强度来推算成本的话，应该比两艘护卫舰略低。如果加上人员和设备的话……”
莫萨里亚叹道：“这个达克，简直是富可敌国啊，有这么多钱，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好吗？”
“属下以为，是不是他认为现在我们做生意的规则对他压倒性不利，所以要推翻一切从头再来？”
莫萨里亚冷笑：“如果人人都可以任意修改规则，那谁都别想做生意了。后起的势力想掀桌子重来？我还没听说过有谁成功过！传我命令，前进！”
与此同时，达克和伊莎贝拉、拉莫斯正在研讨当前形势。
拉莫斯道：“目前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最大的劣势是人数太少，很难正面和敌人抗衡，死一个人的后果对我们和对敌人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总督大人有什么好点子对付敌人的分兵策略吗？”
伊莎贝拉忧心忡忡：“他们找到了我们的弱点。照这样下去，两天之内我们就得打本岛防御战了。”
达克沉思了一会，道：“主岛的极点防御体系已经开始建设了吧？现在搬家，是不是成本高了点？”
“那当然了。机动诱敌的策略是被否定了的，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可别打不过啊！”
“肯定打不过。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走慢点。”
“怎么做？”
“附近有法拉肯之喉吗？”
拉莫斯道：“有两个正在施工的喷口，一个给极点基地提供魔能，另一个小号的是给浮岛基地用的。我们能用的这一个……大约在六小时之后完工。”
“把它们的触手给我拖上来，我有用。”
拉莫斯笑道：“它名字里有法拉肯，可别以为它会有远古海魔的本事，它是个民用设施，最多从海里伸出来吓唬吓唬人，根本没有战斗力。还不如原来的北海巨妖形态呢。”
伊莎贝拉插嘴道：“我觉得很好啊，现在他们摆出了紧密阵型，一旦好几米粗的巨型触手从水下哗地钻出来，或许真的能捅穿几艘大船呢。”
“唔，这样一来，倒也值得，不，还有更多的好处，紧密阵型调整不便，一旦发生混乱肯定会撞到一起，然后，他们要随时提防这种情况再来一次……”
拉莫斯的眼睛渐渐亮了：“恐慌！制造恐慌，打击敌人士气！这是个不错的点子。我们知道海底下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可雅根克那帮石头脑袋不知道啊！好主意！”
达克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要装神弄鬼了？让他们试试我们的新招——尼伯龙根的凝视。”
莫萨里亚的舰队还在继续向冰海深处挺进。
“前方报告情况！”
“视野良好，微风，风向偏东北，一切顺利。”
“后方补给舰，报告情况。”
“一切正常。”
莫萨里亚没有多问，这里只有一条航线，两侧都是危险的冰山，除非敌人把主力舰队全灭，否则无论是船只还是飞空艇，都无法越过主力舰队去偷袭补给舰。
“魔能探测队。”
在舰队首尾处的魔能探测船发回消息：“水面水下，均无魔能感应。”
“报告，空中没有魔能感应。”这是负责魔能探测的飞空艇发回消息。
莫萨里亚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里，闭上眼睛。
照这个速度下去，三十一小时后会与斯坦福短兵相接。
斯坦福不可能坐以待毙，它一定会有所行动。
那会是什么呢？
实在太平静了。
这种地形……埋伏？不可能的。先导分舰队已经像过筛子一样的仔细搜索过了，一无所获。
最大的变数来自水下。
斯坦福如果真能像传说的那样在海底建立据点，一定会有能潜水的特殊装备。如果从水底发动攻击？
海军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各舰都配备了大配重的雷电炸弹，如果敌人敢从海底来，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海底的威胁排除，海面的浮岛又无法接近……还能怎么做呢？
真是一团迷雾啊——
“报告，前方出现层云！”
莫萨里亚一惊：“层云？”
他连忙起身，走出指挥室仔细观看。
他看到了一片片不连续的、断裂的淡灰色云。
他的冷汗下来了。
这个季节、这个地形，怎么可能出现层云！
不，地形，这附近是巨大的冰山，可以看做是岸边，但是，季节也不对啊！
不，不能冒险。
他大声下令：“全军，停船，停船，马上停船！”
各舰舰长都被突然出现的层云惊呆了，他们当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何等可怕的事情，当然知道要立即停船。但是，身在高速行进的舰队当中，你停下了，别人不停，岂不是要撞上？
现在，司令果断下令停船，大家心中大定，纷纷减速停船。
停船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舰队还没有完全停稳，从前方海上，一片茫茫大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天哪，”有人喃喃道，“这么大的雾，我们走进了尼伯龙根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3）
当夏特冈号如同一只狡黠的虾一般在大船缝隙里钻过时，费舍布瑞恩在美美地啜饮咖啡，享受战前的宁静，而他的幕僚借口解手，悄悄离开指挥室，来到了舱底的轮机房。
见到他来了，守卫立即要行礼，被他“嘘”了一声劝阻：“我不放心哪！看看有偷懒的没有。”
“大人真是辛苦。”守卫由衷地赞道。等他一过去，立刻换成了鄙夷的眼神：“哼，一条狗！”
另一位守卫也低声冷笑：“狗？狗身上的虱子！”
狗身上的虱子对此浑然不觉，悄悄摸进轮机房，找到那条他想要的管道，然后，举起戴着铁指环的左手，在管道上叮叮当当敲了一组暗号，在魔能机械的轰鸣声中，这细微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不管不顾，敲完，径直奔向厕所。
少顷，一名满身油污的工人吹着口哨来解手，见他站在那儿不动，瞄了几眼，没作声，稀里哗啦放水。
这时，工人看到了他左手的铁指环，猛地一抖，差点尿自己一身。但神色马上恢复如常。
这点变化当然落在了幕僚眼睛里，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暗语：“天国神王的威权，震慑凡世的恶虎。”
工人接的果断利索：“神圣封印之力，压制河底的巫妖。”
暗号对头，工人兴奋地上前一步，低声道：“黑暗神教奥拉夫，您是？”
“光明神教伊特格尔，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您辛苦了，”工人警惕地向门外张望了一下，道，“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号救生艇会提前放下，剩下的只能靠您自己，祝您好运。”
“那你们呢？”
伊特格尔有些焦急：“一旦撞击开始，再想撤出就来不及了！”
满脸油污的工人露出一嘴白牙，嘿嘿一笑：“我全家都被毒肉肠放倒，要不是本教及时救治，也变成那六十来个倒霉蛋里头的一份子了，我这条命都是本教给的，当初我一没围工厂二没上街闹，朋友们笑话我胆小，我也不说什么，因为时候没到。今天，到了。”
伊特格尔的呼吸急促起来。
奥拉夫笑笑道：“您念书多，比我这一抓一大把的大老粗强，您得活着！”
“救生艇能坐很多人，把魔能输出增加到最大，一起走！”
“一块走目标太大，敌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再说这船刚换了魔能反应炉，没有我们掐着魔能回路，上头强制停船怎么办？您快走吧。”
“……活下来！”
奥拉夫又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然后大步流星走出去，再不回顾。
海雾弥漫，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费舍布瑞恩有些焦躁：“平流雾，怎么是该死的平流雾！现在能见度还不到一百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匆匆赶回来的幕僚一脸晦气：“提督大人，刚刚收到莫萨里亚大人命令，各舰生火驱雾，魔能动力战舰统一协调，布置火系法阵驱雾。”
“放屁！”费舍布瑞恩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把魔能全抽走了，还跑个屁！这老流氓，一定是怕我们抢功！”
“呃，这个……我再去协调一下？能多留下一点总是好的。”
“哼，通知下去，提速，再提速！去他女马的！”
“遵命。”
下达了“全速前进”的指令后，伊特格尔走上甲板。
朦胧的海雾中，救生艇已经准备好。周围的士兵显然是自己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伊特格尔坦然走上救生艇。
救生艇放下，士兵们似乎在向他挥手致敬，他们的笑容，居然和奥拉夫一模一样。
海雾湿润了他的眼眶。
这位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光明神教牧师，回转身，面对着渐渐消失在雾中的同教和异教的兄弟，画了两个十字：光明神教的十字架和黑暗神教的逆十字架。
救生艇没开多远，背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他的眼泪下来了。
当牧师的救生艇离开后不久，夏特冈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头撞在辛克阿斯号战舰的侧后方。
其实，在撞击之前，费舍布瑞恩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他是希望快一点，但不是要船飞起来撞个粉身碎骨。于是果断下令停船。
夏特冈号的魔能反应炉工作效率还是比较高，但在黑暗神教卧底奥拉夫和其他人的努力下，船只依然保持了两分钟的高航速，最后，当刀剑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奥拉夫终于切断了魔能供应。
“原来是黑暗神教的卧底啊，这回老子立功了。”士兵狞笑道。
奥拉夫丝毫不为所动，十分平静：“是么，你觉得船撞不上了是么？”
“别以为老子不懂，按这个速度，最多剐蹭一下，不会伤筋动骨，可你们的脑袋就难说了。”
奥拉夫大笑：“赞助军，真是个好名字，拿钱堆出来的样子货而已——年轻人，你学得有点浅啊。你有没有想过，为啥海那么大，每年撞上的数都数不过来呢？”
“说。”
“先是航线，总有那么几条路线是好跑一点的，你也跑我也跑，船就多了。所以，别看海那么大，可船大多是挤到一块去的。你再看看现在这样子，可比哪条航线都热闹！”
“只要速度慢下来，再怎么拥挤也不是问题吧。你以为多说几句废话就可以免死吗？”
“哦，那慢了吗？”
“什么！”
士兵吃惊的发现，虽然魔能回路已经停止供应魔能，但舰船仍然在飞速行进。
“这不可能！”
“是水流速度不同造成的，水流慢的地方压强大，水流快的地方压强小，也就是流体流速大的地方压强小。两艘船之间水流速度快，就算把魔能回路停了，也一样！”
士兵目瞪口呆。
身后的工人崇拜地望着奥拉夫：“班头，你怎么知道的？”
“黑暗神教有扫盲班，以后下了班少喝点酒，多听听不要钱的讲座！”奥拉夫转头对士兵冷笑：“黑心肠的吸血鬼和走狗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话音刚落，夏特冈号一头撞进辛克阿斯号战列舰船舯侧后方——那是魔能反应炉的位置。
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尼伯龙根的凝视（4）
费舍布瑞恩知道，撞击在所难免。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剧烈的碰撞传来，全船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时，他竟然还能保持头脑冷静。
有奸细！但是，现在不是抓人的时候！
当务之急，必须把自己的罪责降到最低！
这不是我的错，是黑暗神教的邪恶法术！它控制了舵轮……不，绝不能跟我扯上关系，应该说，巨大的触须从海底刺上来，捅穿了可怜的的辛克阿斯号，扎爆了它的一个魔能核心。
然后，作为目击者的我们，在惊慌失措之下，被急流推动着，撞进了辛克阿斯号的破洞里！
对，就这样，攻击来自水下，这真是绝妙的解释！那是永远也无法查清的真相！
真相？真相是这艘倒霉的战列舰被老子拱穿了侧后方护甲，还爆了一个魔能核心，现在整个魔能核心区都露出来了！
这时，魔能通讯里传来辛克阿斯号提督诺尔曼愤怒地吼叫：“赞助军的渣渣，你他女马找死吗？为什么擅自行动！”
这一刻，费舍布瑞恩突然福至心灵，他想起了银珠港事件，大吼：“北海巨妖，北海巨妖，水下，水下的攻击！它攻击了你们，触手，天哪，天哪，我们挡不住它，挡不住它！它要逃了！”
诺尔曼提督的瞳孔瞬间缩小。
他是个刚硬而坚定的人，他平生最大的憾事，就是银珠港事件。
当时他被尼米兹下令调往港外参加补给训练，火速回援，只看到满目疮痍，遍地冰封废墟。
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异种必须死！
操纵异种的混蛋必须死！
什么？斯坦福可能存在操纵异种的技术？必须死！
北海巨妖？来得好！
他大吼：“损失情况！”
费舍布瑞恩肯定不能照实说：“您的一个魔能核心给扎爆了，其它完好！
他没说全，没错，其它魔能核心问题是不大，但是，刚才的撞击让它们的魔能防护装置全部过载了。现在，十一个魔能核心全部处在只有物理护甲的危险境地，爆炎弹级别的魔能波动就能把它们像点炮仗一样引爆。
费舍布瑞恩会说吗？当然不可能！
听了他的话，诺尔曼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吩咐副官：“立即通知旁边的塔斯里尼号，水下发现北海巨妖踪迹，我舰准备投放雷鸣爆弹！请求协同作战！”
副官立即将这条命令转发出去，然后大声报告：“提督，我们失去了一个魔能核心，船体轻微破裂，正在进水；船底监视法阵损坏，无法查看实时情况。”
副官的意思很明白，雷鸣爆弹是超强力的风系杀伤武器，面积大，威力强，目前受损的位置在魔能核心附近，在无法确认的情况下丢个雷鸣爆弹下去，会不会把自己给引爆了？
诺尔曼毫不犹豫：“等确认完毕，该死的异种早跑了！赞助军不敢谎报军情的！”
“那么，报信的友军——”
有魔能护盾的战列舰对雷鸣爆弹抗性不错，但那些护甲逊色的护卫舰就难说了，变成烤猪还是炸肉串？
“违抗军令，擅自行动，回去也是死；再说，赞助军的渣渣而已，战后给他们报个力战殉职！”
“遵命！”
于是，两分钟后，战列舰辛克阿斯号和旁边的友军塔斯里尼号，为了对抗子虚乌有的北海巨妖，向两舰之间不足五十米的狭窄空间内投放了十二枚雷鸣爆弹。
巨大的水花差点把夏特冈号掀翻，也摇醒了正在编故事的费舍布瑞恩：“怎么了？刚才怎么了？”
一名参谋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提督，提督，雷鸣爆弹，雷鸣爆弹！贴着咱们船舷下去了！”
费舍布瑞恩全身一颤，疯了一样的大吼：“后退，后退，全速后退！”
这时，舰身微微摇晃起来。已经沉降到深水区的雷鸣爆弹爆炸了。
无数雷电组成了一片死亡之网。
费舍布瑞恩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辛克阿斯号所有的魔能核心同时红光一闪。
伊莎贝拉一走进指挥室，就看到达克和拉莫斯震惊的眼神。她不由笑了：“怎么了，我脸上有饭粒吗？”
拉莫斯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尊敬的牧师大人，您是怎么培养情报人员的？”
伊莎贝拉吓一跳：“啊？怎么，惹祸啦？”
达克递给她一封战报：“最新消息，你看吧，你的手下惹出好大事。”
伊莎贝拉接来一看，又吓一跳：“啊？两艘战列舰沉没，两艘重伤？护卫舰沉没八艘？航道堵塞？这么厉害，你们干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道：“难道不是你干的？”
“我的人大部分在赞助军的护卫舰上，战列舰都是雅根克的精锐部队，很难混进去，”伊莎贝拉又看了眼战报，“辛克阿斯号沉没、塔斯里尼号沉没，勇气号、硬石号重伤……这是这么回事啊？”
“依我看，可能是他们自己人摆了乌龙。”
三人回头一看，来的是新特诺蒂兰来访舰队总指挥普雷斯托，连忙表示欢迎。
普雷斯托道：“我看了战报，辛克阿斯号的魔能核心爆炸，然后殃及旁边的三艘战舰。接着敌人乱成一团，开始盲目向水下投弹——他们误以为攻击来自水下。”
拉莫斯颔首：“应该是有人作内应，混进了辛克阿斯号，引爆了它的魔能核心；然后故意散播攻击来自水下的假消息。这次雅根克的参战部队有不少经历过银珠港事件，北海巨妖的影响还在。一片大雾中又看不清楚，这时候塔斯里尼号也发生了爆炸，进一步加速了恐慌。”
达克道：“雅根克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稳住，但他们后方的赞助军自乱阵脚，都想逃，在狭窄的航道里互相冲撞，死了不少人，还把航道给堵了。”
三人一起转向伊莎贝拉：“干得漂亮。”
伊莎贝拉大窘：“没有啊，没有啊，我都不知道。呃，下一步……”
普雷斯托道：“莫萨里亚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报复，我们利用浮岛为诱饵，打埋伏。但是，敌人的飞空艇队是威胁，我们的战舰目标太明显，一旦被侦查飞空艇发现，战术意图就容易暴露。”
伊莎贝拉道：“我们可以继续造雾啊。那样飞空艇就不敢冒进了。”
达克道：“但雾是会散的，雅根克也有应对的办法，我想趁这场雾还有点利用价值，再狠狠地敲雅根克军一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萨里亚与问题儿童（1）
“敌人的工程船正在前出。”
在一片大雾中，敌我双方的瞭望手都成了摆设。莫萨里亚那边基本等于瞎眼，达克这边情况稍微好一点，有卡拉之眼和铁蜻蜓，还可以对魔能分布进行粗略的监测，确定大体位置和舰只种类。
拉莫斯笑道：“明白了，这是出来吹风驱雾呢。”
达克问：“什么吹风驱雾？”
“用工程船构建一个超大型的风系法阵吹风，把雾吹走。当然，也可能是火系法阵烤火，不过那样见效太慢，经过刚才那一撞，估计莫萨里亚会用风。”
达克笑道：“真是财大气粗，舰队级法阵，得花多少钱啊？”
“你也不差，我亲爱的师弟……呃，总督大人。”
拉莫斯一下说错了话，有些尴尬。
现在达克的地位远远高于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贫贱之交了。达克开他的玩笑叫平易近人，他开达克的玩笑叫大不敬。
这真不仅仅是面子问题。
达克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肩膀：“师兄啊，你别在意，玩笑而已，我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不想当这个总督，一点也不，我认真的，等雅根克这边事情了了，我另有想法。”
“别开玩笑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个威望和本事？”
这次达克没有回应他，只是平静地问道：“师兄啊，我们这些炼金术师，最想要的是什么？你虽然一直说荣华富贵，可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人，要不然，你早去抱库鲁马的大腿了。”
回忆起往事，拉莫斯的两眼都在放光：“选择了你们，是我这辈子赢得最大的一把豪赌。荣华富贵，马上就来了。”
“那你放着好好的一国首席炼金术师不做，跑到这里来跟我喝风？”
“还想赢一把大的。”
达克大笑：“错了，你追求的和我追求的其实都一样，根本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升官发财！而是永无止境的进步，达到了这个境界，就可以称为半神！”
拉莫斯笑道：“我以为是成为神。”
“无所不能与永无止境的进步是矛盾的。无所不能意味着死亡与终结。”
“在那之前，让我们想想怎么终结雅根克的进攻吧。”
“我正好有个点子，来，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
在巨型风系法阵的作用下啊，冰海上空卷起了狂风，浓雾渐渐变淡，冰山航道的出口近在眼前。
雅根克舰队的先头部队缓缓驶出危险的冰山航道出口。
一共二十二艘船，他们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出口十分狭窄，是理想的设伏地点。如果斯坦福军来一轮突袭，不但可以屠掉前面的舰队，还可以把出口封锁起来。而主力舰队除了在后方提供远程炮火支援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先头部队坚定勇敢地向前，然后，从狭窄的出口驶出。
“散开，散开！机动起来，机动起来！”
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二十二艘风帆护卫舰哗地散开，它们的航速都不错，这一散开，除非扔下三五个禁咒下来，否则别想一网打尽了。
然后是重头戏，大舰队主力慢吞吞地，两两成对驶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危机并没有来，四周静悄悄地，直到补给舰也通过了这片危险的冰封海峡，仍然全无动静。
雅根克舰队队形已经展开，现在，斯坦福军没有任何机会了。
莫萨里亚的眉头稍稍舒展，立刻又皱起来：“敌人在干什么？消极避战？”
一名参谋道：“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保持现在的节奏继续进逼。前方已经没有可以埋伏的地形了。”
另一人道：“但我们被后方包抄的风险也增加了。还有，北海巨妖能潜在水下，如果斯坦福能控制北海巨妖就可以随时给我们设伏啊！再来一次银珠港，我们可受不了。”
有人立即反驳：“怎么受不了？我们现在的防空火力今非昔比，而且舰队已经机动起来，就算来上几千条冰蜉蝣也不怕。没有任何空中力量能威胁到我们。再说，现在天气晴好，海面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侦察飞空艇捕捉到。”
“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难道吓破胆了？一直拖着不跟我们交战，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拖……”莫萨里亚突然头皮一紧，脱口而出，“糟了，雅根克主城！”
参谋们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摇头：“大人，且不说雅根克的主城有坚固的城防，就算退一万步说，斯坦福把雅根克打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只要一个转身就能吃掉它，或者，先攻灭斯坦福老巢，再收拾它的舰队，易如反掌啊。”
“对，回去的路上不可能再有雾了，我们顺风顺水，最多一天半时间就能返回雅根克，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住，难道我们的城防是黄油糊的？”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连莫萨里亚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吧？
斯坦福军成军日短，不可能有正面跟大舰队一决高低的实力。现在正面消极避战，其他方向不作任何牵制，难道……逃了？
“前方发现敌人大型浮岛！没有敌军！”
魔能影像立即接入指挥室。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巨大的、平整的、厚实的浮冰，它的边缘和战列舰的船身一样高，那些小一号的护卫舰甚至需要仰望。
“没有敌军，重复一遍，没有敌军。”
飞空艇把消息传回来，它已经冒险飞临浮岛正上方，所幸没有遭到防空火力攻击。
更多的飞空艇在不断靠近，莫萨里亚一颗心渐渐放下。
或许，我们可以俘虏这座浮岛。
“报告，浮岛在缓慢生长，它的边缘冰层在向海中延伸。”
莫萨里亚有些好奇：“唔，会生长的浮岛？”
一名参谋道：“看起来，像是一块会生长的地基，如此平坦，如此规整的形状，上面的建筑也会比较牢固吧？”
“这当然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斯坦福的技术还真是有意思，如果我们能把这个研究透彻，或许，城市人口爆炸的危机可以大大缓解呢。”
“不止如此，我现在倒希望辛克莱先生写的海底新村是真的。那样，雅根克一定会更强大吧？”
“各位，说什么哪，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阻碍进步的傻子和蠢货？”
“但技术进步会造福所有人的不是吗？”
“那也未必，所以斯坦福开始捣乱了不是吗？技术无罪，有罪的是野心家。”
“恕在下不能同意！如果这些神奇的技术抓在大财团手里，产生的利润会去哪里呢？在下以为那一定不会跑到百姓手中！”
“说这话是何等居心啊？你的立场呢？”
“够了，”眼看参谋们就要内讧，莫萨里亚果断制止，“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让那些政客们去头疼吧。你们觉得我们俘虏这座岛的可能性有多大？”
参谋们彼此对视了一番，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属下认为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现在附近海域很安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怎么拖回去。”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问题。斯坦福的浮岛能够跑得飞快，动力系统一定不错。破解它的动力系统，说不定我们可以把它开回去。”
“这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万一遭到突袭怎么办？”
“大舰队在这里，怕什么？扩大警戒范围，留足反应时间就可以了。”
“大人，您看……”
“嗯，派炼金术师上去看看，如果不好办，就炸沉它。”
“遵命。”
达克在监视法阵里看着敌人正在偷偷摸摸爬上浮岛，转头笑道：“他们马上跟问题儿童碰面了，各位，准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莫萨里亚与问题儿童（2）
贪婪是七宗罪之一，莫萨里亚显然忘了这一点。
为了夺取这座浮岛，他的舰队已经在原地呆了七个小时。而且遇到了古怪的问题。
“什么？走得跟爬一样慢？不是接通了动力系统吗？”
魔法影像里的炼金术师擦把汗：“是的大人，这非常奇怪，魔能法阵运作正常，魔导回路没问题，可就是不走，感觉像在怠工……”
“我不要听什么理论，就听一句话，能不能走！”
“能，但是，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魔能。”
“没问题，补给舰会向你们靠拢，我再给你们一个小时。”
“遵命！”
他们这番对话自然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达克和拉莫斯耳朵里，两人相视一笑。
伊莎贝拉问道：“你们搞什么鬼？跟你们说的那什么问题儿童有关吗？”
达克道：“当然，那座浮岛的核心是一只寒冰史莱姆，要不然它是怎么成长的？”
拉莫斯道：“水系史莱姆王者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现在作为浮岛核心的这一只是个幼体，我们威逼利诱，才让它为我们服务。”
“对史莱姆威逼利诱？”
“当然，比如用不同极性的雷霆史莱姆互相牵制从中渔利，把钢岩史莱姆扔到海里让它不得不跟我们合作，再比如，把用雷霆史莱姆来威胁可怜的寒冰史莱姆。”
“啊啊，人类好可怕。”
“这还有利诱呢，我们也没亏带待它们啊，拿寒冰史莱姆来说吧，它喜欢火系魔能，但冰海底下不可能有那个，法拉肯之喉正好给它提供大量的地热。”
达克道：“所以我们之间并不是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我们能给的东西，莫萨里亚给不了。而且正相反，他正在做的，是强行把寒冰史莱姆小朋友从最喜欢的温暖的地方拖走，小朋友就快烦了。”
这时，炼金术师们的耐心也到头了。
“怎么办，！有了充足的魔能补给，还是不动，怪了！”
“还有二十分钟，如果再解决不了……”
“拼了！把魔能晶石直接连到动力核心的魔能法阵上！”
另外两个人吓了一跳，怎么，要干什么？
说话的家伙狞笑：“我们折腾了这么久，一点成果都没有，耽误大军进剿的罪名肯定是我们背，还不如……”
“明白了，炸了它！就说魔能输出不稳定爆炸了，给他来个死无对证！我们的罪责也就洗脱了！”
“好主意，搞！”
正当胆大妄为的家伙在作死路上狂奔的时候，雅根克舰队的魔能监测船发现了异常。
刺目的红光突然闪动，把端着热咖啡品味的操作员吓了一跳，把杯子朝桌上一撂，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看，扯直了嗓子狂吼：“危险，危险，超高魔能反应，发现超高魔能运作核心！”
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海洋的宁静。莫萨里亚从小憩中猛然惊醒：“怎么了！”
一名参谋猛地推开门“大人，不好了，浮岛真正的魔能核心出现了，前面的全是伪装！浮岛活了，它活了！恶魔，恶魔！”
与此同时，浮岛附近的战舰同时发出警报：“敌袭，敌袭！”
莫萨里亚大呼：“各舰报告情况！”
“水元素，冰元素，天哪，太多了，它们太多了，请求支援，请求支——”
通话戛然而止。
紧接着，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使命号护卫舰魔能核心被摧毁，战舰从当中一折两截。莫萨里亚的目光被爆炸吸引，他忍不住走上甲板，从千里镜里观看。
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无数人形的水元素和冰元素在甲板上乱窜，见人就杀。这是海中，水元素最丰沛的地方，它们获得了超强的能力加持。
“炮火支援，炮火支援！”
下属大吼：“做不到，我们做不到，浮岛把附近的战舰全冻住了！没有射界，没有射界！”
轻型舰沉没速度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它已经彻底沉没。
浮岛化身为一个超级藏兵洞，数不清的水元素和冰元素源源不断地涌出，藉由浮岛延伸到各舰的冰桥登舰，展开血腥屠杀。
从魔法影像里看到这一切的伊莎贝拉被吓坏了：“好可怕！这，这是幼年寒冰史莱姆的力量吗？无限制召唤？”
达克道：“它现在在水里啊，想象一下，跟一个有无限魔能恢复的法圣作战是什么样子。”
“类似于在南方丛林跟库鲁马正面交锋的时候？当时乔治和伊西丝这样的强者都在队伍里，但面对库鲁马那根无冷却无法力消耗的祭司之杖还是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对。现在，莫萨里亚手下的傻瓜把寒冰史莱姆激怒了。我看，如果莫萨里亚再找不到应对的方法……”
“有这样的方法吗？”
“让小朋友冷静下来的方法还不简单？一块糖果，一件玩具，都行。”
“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小朋友发了顿脾气一定也有些累了，恢复刚才的魔能供应，它肯定很开心。”
“和法拉肯之喉重新建立连接？莫萨里亚怎么可能做到呢？”
“那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等死，要么——”
达克话音未落，通讯法阵里传来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达克微微一笑：“他选了笨办法。打开卡拉之眼的监视影像吧，这时候莫萨里亚不可能分辨出这种细微波动了。”
魔法影像打开，伊莎贝拉见到了一片从天而降的火雨。
那是无数炮弹落下拖起的赤红色焰尾，划过长长的海域，一头扎进厚实的冰层，然后掀起近二十米高的火柱。
在炮弹之后，是一片紧随而来的五彩光幕，魔导炮发射的轨迹，耀花了伊莎贝拉的眼睛。
头顶，无数黑点迅速变大，运动至浮岛上空的雅根克飞空艇队投下了数以吨计的爆炎弹。
短短十分钟，浮岛，以及被浮岛冻结的雅根克军第一分舰队全部消失了。
拉莫斯感叹道：“军一级的炮火覆盖啊。这样的火力规模，啧啧，斯坦福能撑得住吗？”
达克扫了一眼魔能分布监测情况，轻叹一声：“寒冰史莱姆的波动消失了。发脾气的小朋友被疯狂的暴徒害死了。”
伊莎贝拉握紧了拳头。
拉莫斯低声道：“下一个，是我们。”
达克冷笑：“无所畏惧的疯狗，是最不用担心的，来吧。”
第一百二十章 法拉肯之怒（1）
拉莫斯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加了糖的热遭可，坐在魔法影像前：“哎呀哎呀，看来这位莫萨里亚还有两下子啊，连自己人也舍得打。”
达克道：“让寒冰史莱姆无穷无尽的召唤和结冰，会把他的主力舰队也冻在一起，到时候跑都跑不掉，趁着主力舰队还没被冰封住，牺牲先头部队，像壁虎一样断尾求生是正确的选择。”
伊莎贝拉道：“即使是这样，对士气的打击也是很大的吧？”
“那当然了，谁都不想被当成弃子。连我们的边都没摸到，连吃了两回亏。我想这会儿莫萨里亚正在发疯呢。”
拉莫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道：“不过，他好歹也是个老将，这种程度的刺激，让他发疯，恐怕……”
“没关系，只要他们望见浮岛头疼就好办了，我还有个大坑等着他们跳呢！”
拉莫斯猜得不错，在损失了四艘战列舰和二十三艘护卫舰之后，莫萨里亚神色如常，召集参谋们开会。
“诸君，我们并未失败，为何如此消沉？”
“大人，我们……我们的损失……”
莫萨里亚的脸色沉下来：“我们已经战败了吗？还是主力全灭，无力再战？”
“……没有。”
“我们的计划有错误吗？还是说，士兵们畏首畏尾，无心恋战？”
“也没有。但是，但是大人……拉马克号、布利斯号、曼努尔号它们……”
莫萨里亚丢下一众冷汗直冒的参谋，自顾走到舷窗前：“那种恐怖的召唤术和冰封术，我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果换了我在拉马克号上，还不知道会有怎样丢脸的表现呢。可是他们有一人退缩吗？”
“大人……”
“他们知道自己成了冰封恶魔的诱饵和人质，然后，选择了从容赴死。你们以为，自怨自艾和畏敌如虎，能告慰勇士的英灵吗？”
参谋们面有愧色。
莫萨里亚大吼一声，“抬头！”
所有参谋唰地坐得笔直。
莫萨里亚厉声道：“从现在起，谁敢摆出丧家犬的嘴脸，我就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鱼！”
“是的大人，是的！”
见众人渐渐冷静下来，莫萨里亚问道：“交手两次，诸君对斯坦福有什么看法？”
一名参谋不假思索：“实力强劲。作战方式和我们以往所知的完全不同。他们的一切攻击手段看起来都像是意外，但这正是战术出色的体现——我们几乎看不懂而只能归结为意外。跟着这样的对手节奏走是愚蠢的。”
众人纷纷点头。谁知道斯坦福还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来。
这名参谋又道：“斯坦福已经与极点连接，避无可避，在这种情况下避而不战，而是用各种方法来迟滞我军行动。我怀疑，斯坦福没有可堪一战的舰队。”
这个观点顿时引起了一阵议论，但很快平息下去。
“我们的舰队连续两次陷入混乱，如果他们真的有强大的舰队，就应该趁机突袭，但他们没有，连续两次都没有；而且，我查过从去年五月到现在的造船记录，”参谋把一叠表格推到桌上，“无论是北海邻近大陆地区的主要造船厂，还是我们北海的造船厂，所有大型舰只去向都十分明确。而且，绝大多数是商船。达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出一只舰队来，所以我断定，斯坦福根本没有可堪一战的舰队！他们的主要作战方式，就是浮岛，可移动的巨型海上要塞！”
莫萨里亚朝前欠欠身：“那么，你的意思是……”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动摇我们的军心。我们的策略是正确的。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一路碾压过去，摧毁一切拦路的浮岛，而不能有任何的……呃，幻想。”
“是贪心，是我的贪心葬送了那些忠勇的将士，与你们无关，”莫萨里亚毫不犹豫地揽下了战败的罪责，“攻破斯坦福，一切都有了。从现在起，摧毁所有看得见的浮岛！”
“遵命！”
“那么，谁还有意见？”
“我有，”一名叫马蒂斯的参谋举手示意，在得到莫萨里亚首肯后，朗声道，“我研究过达克这个人。结合他在新特诺蒂兰和雅根克的表现来看，这是个不服输而又喜欢行险的家伙，我认为，对这样的敌人，应该采用一些特别的战术。”
“特别的战术？”莫萨里亚沉吟一番，摇头道，“现在正面作战是第一优先，其他的手段，恐怕无暇顾及。”
“遵命。”马蒂斯顺从地坐下，不再多言。
当军议结束，他要出门的时候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看，原来是莫萨里亚的副官。他心领神会，悄悄放慢步伐，落在队伍最后面。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莫萨里亚。
“现在，年轻人，说说你的计划吧！”
马蒂斯露出微笑：“喜欢行险的人，一定颇为自负，更何况，达克确实是个厉害的家伙。我认为，我们可以这样……”
听完了参谋的建议，莫萨里亚沉默了片刻，道：“这样做未免欠妥，这样吧，你不要对别人讲起。如果形势真的发展到那种地步，再动手不迟。”
“是，属下会守口如瓶。”
马蒂斯离开了。莫萨里亚慢步走上舰桥。
炮声接连不断，那是战舰正在向疑似浮岛的冰山开炮，然后，一块块散碎的浮冰渐渐接近，被坚固的舰艏撞得粉身碎骨，化作无数碎冰消失在冰海中。
莫萨里亚轻叹口气。
他坚信雅根克必胜，但是，这样的胜利，值得吗？
老牌财团对新兴势力打压，新兴势力企图掀桌，如此而已。
一根黑心肉肠，再加一盒包藏祸心的盒饭，撕下了雅根克各阶层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把掩盖在如锦繁花下的龌龊卑污全翻了出来。
无论此战结果如何，此战之后，雅根克的繁华，将变成昨日黄花。
而我们，正是亲手葬送它的人。
达克，说你是乱源，似乎有些不公平，但，谁让你第一个跳出来呢？更何况，无数忠勇的手下因你的邪恶技术而死！
所以，我赌上一切，也要宰了你这乱源！
瞭望手大吼：“发现敌方无人浮岛！”
莫萨里亚怒吼：“干掉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法拉肯之怒（2）
“乔治，乔治在吗？该死的家伙，回话！”
魔法影像里，乔治招牌式职业化微笑又露出来了：“哦，达克，大半夜的，还这么有精神啊？虽然脸色很差，但气色不坏，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嘛。”
达克冷冷道：“作为一个准备下令屠杀两万多人的准刽子手，气色好不到那里去。”
“你要明白屠杀的含义，只有针对放下武器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杀戮，才能称为屠杀，现在你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雅根克舰队。用屠杀这个词……是在体现你的强大和不可战胜？”
“你能想象一个小警察下令干掉两万人的样子吗？”
“你还真是不忘初心啊，明明已经足以撼动这个世界——”
“住嘴。是的，我很迷茫，我不知道会把世界带到何处去，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在解放这个世界，还是在把它推向深渊。但是我知道，人性是不该被泯灭的。”
乔治正色道：“人当然要有人性，不过，人同样有无法后退的理由。”
“理由……吗？”
“我说过，我们无路可退，后退是万丈深渊。你明白吗？”
“我们代表一条全新的道路。如果回到老路上，人类或许会继续在苦难和黑暗中徘徊。”
“达克，一个新的婴儿即将从母腹中诞生，现在，你是助产士，你会为了让母亲少流几滴血而让婴儿窒息而死吗！”
“一如既往地雄辩呢，乔治，这个婴儿真不寻常啊，还未坠地，已经要索取两万人的鲜血作祭品了。你知道我想起了谁吗？”
“谁？”
“庞萨塔下，断头台前的卡洛儿；德雷克商会地下，为疯狂理想殉难的罗德里格斯；沙虫之母昆沙毕腹中，至死不悔的萨龙……他们的姓名会与骂名相随，即使，他们本人，并非像大多数人误解的那样穷凶极恶，那么，我们呢？邪恶炼金术师？”
“无论后人如何看待我们手上的鲜血，都不能否认一点，我们催生的那个婴儿会长大，然后君临天下，让自由与进步之花盛开于世间。既然你提到卡洛儿，那我不妨用她刑场上最后的话来回答你，你还记得吗？一起说怎么样？”
两人一起大声说出了刑徒的遗言：“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好！”达克吼了一声，然后大声道，“不就是两万多守旧势力的走狗吗？来吧！”
乔治笑吟吟道：“或许，达克，你真的不太适合总督这个位子呢。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不想坐这个位子？”
“绝不。”
“好吧，我这边至少还要十八个小时准备，十八小时内，无法给你提供任何支援，你得靠自己。”
“就凭莫萨里亚？十八小时守不住，我当着你的面把狱眼晨星吃了！”
“十分自信呢，小心敌人狗急跳墙，就这样吧，提醒一下，用好曼苏尔和阿拉丁，我们可是花大价钱雇他们来的，得物有所值才行。”
“好，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通讯结束，乔治走出通讯室。门口的莱莉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不太乐观，你哥淡泊名利，估计不会与我们同行了。你呢？”
“我喜欢炼金术，别的么，一般吧……你要怎么做？”
“不是我要怎么做，是你哥要怎么做。这个世界，想做一个纯粹的好人很难。你哥狠不下心肠，下边人怎么看得到出头的希望？我们不能给你哥当一辈子保姆。”
莱莉黯然无语。
乔治信步走上天台，仰望漫天璀璨的星辰。莱莉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我们已经胜利了，无论此战结果如何。”
“为什么？”
“新的生产方式和技术会传播开来，嗅觉灵敏的人会最先学习、适应，并从中得利；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进步与变革的一方；被战争削弱的旧势力再也无力与之抗衡，只能在妥协中走向死亡。”
“当初我们的心愿和誓言，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还有什么事吗？英灵殿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不能让达克单挑雅根克啊。”
“已经达到96%，现在进展顺利。”
“去忙吧，等等，把这封信发出去，单线发给这两个人。”
“是。”
莱莉离去，乔治孤独地站在星空下，俯瞰着一望无际的冰海。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用心血去浇灌，以汗水去栽培，那收获时的农夫啊，是多么的幸福，”乔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清爽、沁人心脾的空气，“时代的大潮，终于来了，希望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个不错的归宿啊。”
话音刚落，乔治娜急匆匆跑来。
“怎么了娜娜？”
“紧急情况，斯坦福浮岛西南一百二十公里处，侦测到超禁咒级别魔能反应！北海地区所有魔能通讯全部中断，超禁咒级别？那是什么！”
乔治大笑起来：“达克，好啊，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啊！”
达克切断与乔治的通讯，觉得有些气闷，没回往指挥室，而是走到外面。这时，他感到脚下的冰面在微微摇动。
达克一惊：“地震？”但马上想到，这可是在海上，怎么会地震。
他打开队聊，队聊里一片嘈杂；打开通讯，同样是一片刺耳的沙沙声。
“超强魔能波动？难道是……”他越想越怕，拔腿朝指挥室飞奔。
指挥室里，拉莫斯正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达克猛地拽开门：“拉莫斯！”
“总督大人。”
“我还没批准，你就擅自行动了？”
“是的，我认为，您不可能会最终批准，‘法拉肯之怒’的破坏力相当惊人，如果由您来做出这个决定——”拉莫斯微笑了一下，换回了原本的称呼，“师弟，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家伙，你会抱恨终生的。”
“拉——莫——斯！”
拉莫斯经过充分地调查，认为这一带正好是板块构造的边缘地带，海底地震与火山活动频繁，于是，他提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向法拉肯之喉内部释放禁咒，引起地震，进而引发海啸。
雅根克舰队已经到达第一座法拉肯之喉，避无可避，如果遭遇海啸，将死伤惨重，达克于心不忍，要求再议。但他低估了拉莫斯的狠毒。
拉莫斯下定决心，要彻底收拾掉雅根克舰队，砸断雅根克的脊梁骨，又进一步制定了二号方案，将极点附近的第二座尚未完工的法拉肯之喉也一起爆掉！
现在，他先斩后奏，达克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拦不住已经爆发的魔能波动了！
达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这混蛋！”
拉莫斯大吼：“大局为重！”
达克能听到自己的拳头骨节在咔咔作响，但最终，他轻轻推开拉莫斯，颓然坐倒。
还能怎么样呢？
他突然觉得好累。
“我们的准备工作？”
拉莫斯轻声道：“放心吧，有寒冰史莱姆，海啸会绕着我们走的，除了两个小时的通讯混乱，没别的影响。只是……”
“只是雅根克的舰队和雅根克就惨了，对不对？”
“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呢？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呢？”
“对，你说的对，然后我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对吗？”达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通知下去，各部队集结，我们准备兵进雅根克。”
“遵命，总督大人，遵命！”
“还有，向雅根克军通报海啸即将到来的情报。”
拉莫斯欣慰地笑了：“师弟，干得漂亮，他们会以为这是我们拖延他们进军的计谋而置之不理，如此一来，我们的嫌疑不但可以洗清，事后还可以获得公正人道的好名声。”
“是啊，用乔治的话来说，这就叫既要当**又要立牌坊。”
“牌坊？”
“可以看作是彰显女子贞节与行为端正高洁的纪念碑。”
如果是别人，拉莫斯现在一定会开怀大笑，但现在他不敢，他想了想，提出另一个问题：“那么，总督大人，这是您自己的决定？”
“是的。与你无关。”
“您是否知道，这么干很可能让您背上通敌的嫌疑，面临黑暗神教法务部和斯坦福军部的双重调查？”
达克微笑了一下：“所以我不想干这个总督。你看，你的恣意妄为有我来擦屁股，而我给敌人带去的所有无情打击都会拷问我的良心。”
“也就是说，您选择了继续做一个高尚的人？”
拉莫斯的话似有所指，达克有些拿不准这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但他依然给出了自己坚定不移的答案：“是。或许，你们会把这当做迂腐吧。但无论如何……你干什么？”
拉莫斯的护臂已经打开，数十枚碧绿的涂毒钢针在达克面前闪动着精光：“政变。我可爱的师弟，我要发动政变，赶你下台。从现在起，你将丧失一切权力。但我不会推翻你前面的决定——总督通敌，是我政变的直接原因。”
达克震惊的表情渐渐变成感激，他无视了致命的毒针，上前拍拍拉莫斯的肩膀：“谢谢，师兄。谢谢你们所有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野心家的时代（1）
拉莫斯猜对了，莫萨里亚根本没有理睬达克的提醒。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斯坦福的计谋，是为了拖延他进军的新手段。
“造雾还可以凭借歪门邪道的手段达到，引发海啸，这是在逗我？还是说，大半夜的折腾这么一番，让我少睡半个小时来影响我的精力？”
进军以来，莫萨里亚难得的肆无忌惮地大笑了一回。
他刚刚重新躺下，参谋马蒂斯就来了：“大人，我听说达克发来通讯提醒我们有海啸？”
莫萨里亚半倚在床头上，都没起身：“疯人疯语，何必在意？”
“但是，就在半小时前，魔能观测飞艇侦测到超禁咒级别的魔能波动，波动位置有两个，一个离我们约4海里，另一个稍远，离我们大约10海里。大人，您不觉得这两个位置很怪异吗？”
“怪异？”
马蒂斯铺开海图，用红笔标了两个圈：“离我们近的那个，正是傍晚我们用炮火摧毁的那座超大型浮岛所在地；而远的那个与北极点相连，我怀疑那个是斯坦福的位置。”
“这说明什么？”
“我们都知道海啸发生之前会有杂乱无章的魔能波动，假定达克所说是正确的，我们把这两个点用线连一下，您看，这就是海啸发生的位置！”
莫萨里亚开始觉得不妙，他坐直了身子：“怎样？”
“把这条线段向西南方推进，第一个倒霉的是我们，我们毫无防备，舰队将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第二个，是雅根克——包括所有附属浮岛，那可能是灭顶之灾！”
莫萨里亚大吃一惊：“雅根克？”
马蒂斯说对了。对在深海的航船来说，海啸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有时候都感觉不到。但是，如果是停泊在港内的船，或者海岸、岛屿，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达克的目标，不是舰队，而是雅根克？
“但雅根克有完备的防灾体系……”莫萨里亚披衣而起，焦躁地来回踱步，“不，这不是理由。这条该死的线和雅根克之间几乎没有冰山阻隔，只有海水，对海啸的削弱作用几乎为0。混蛋，那可是五十万人啊！”
马蒂斯冷静地分析：“然后斯坦福将取代一蹶不振的雅根克，以它超强的生产能力和别具一格的发展模式成为新的北海之都——达克并非懦弱，他只是在等待一个一击将所有对手粉碎的机会。而且，有刚才的通讯，无论这场海啸跟他有没有关系，我们都无法对他进行任何谴责。我们满盘皆输，他却名利双收，这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莫萨里亚的冷汗流下来了。
他焦躁地踱了两圈，果断唤来传令兵道：“立即联系雅根克，全文转发达克的通讯。”他停了一停，又道：“再加上一条，以我的名义发，就说侦测到超强魔能波动，发生海啸的可能性极大！把那两个地点也一并发了！”
马蒂斯大叫：“但是大人，他们会说您通敌！”
莫萨里亚大怒：“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要我们这些军人有何用！通敌又怎样——还不快去！”
传令兵飞奔而去。
莫萨里亚走到舷窗边，望着一片漆黑的冰海发呆。
“达克，如果不是个圣人，就一定是最阴险最狠毒的魔鬼！马蒂斯，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战败了？”
“如果海啸真的发生……我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了。”
海啸之后，即使攻破斯坦福，把达克碎尸万段，也没有意义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强大的经济实力作支撑，如何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呢？恐怕，连自己的座舰都要出售吧？
“那么，马蒂斯，我批准了，启动你的计划。雅根克不需要圣人，更不需要魔鬼。派杀手去，干掉他。”
莫萨里亚这句话说得很艰难。
如果在两军对垒时刺杀了对方主帅，或许只会被喷不够光明磊落；但是，现在对方提醒了你可能会发生的灾难，你再动手，这怎么看都是恼羞成怒之后的报复——人家都把底牌给你看了，你还要怎样？
莫萨里亚可以预见，一定得有人来背这黑锅，而且一定不是大财团。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
马蒂斯正要离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莫萨里亚怒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他感觉自己的双腿突然软了一下，地板温柔而迅速地向上隆起，然后摇晃几下，又重重地落下。让他好好体验了一把失重的感觉。
“浪，大浪，好大的浪！后面还有！”
连续三道巨浪，悄无声息地从舰队底部掠过。
大海变成了一块床单，海神的巨手提着它上下抖动了几下。而舰队，就像一小队爬上床单的蚂蚁。
被诡异的巨浪摇醒的士兵们啧啧称奇。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奇特的、看似人畜无害的波浪会在数百公里外变成怎样恐怖的梦魇。
莫萨里亚双手掩面，良久，他艰难地抬头道：“传我命令，除杀手队外，全军，返航。”
“返航？”
“或许，我们能多救下一些人。达克，你这魔鬼，无论海啸是不是你所为，我都要诅咒你，你会下地狱的，下地狱的！”
当滔天巨浪扑向雅根克的时候，达克平静地坐在牢房里，注视着伊莎贝拉。
姑娘急切地问：“达克，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政变啊，拉莫斯发动政变，推卡尼迪上台，背后是乔治和听话的黑暗神教。这一切不都是计划好的吗？”
“这、这……”
“别担心，有些事就是这么的肮脏，别处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们对我够客气了。我在这里吃得好喝得好还不用操心。哎呀，终于过上以前梦想的米虫生活了。”
说着，达克双手朝脑后一叉，舒舒服服地躺在松软的床上：“这么宽敞明亮的牢房，门也不锁，犯人也不上手铐脚镣，还能想见谁见谁，你见过这种牢狱之灾？”
“你的意思是……想走也走得了？”
达克一跃而起：“那当然！世界这么大，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姑娘雀跃：“那我们走吧！”
达克摇头道：“现在不能走，我有两个问题，必须向乔治问清楚。否则，我就对不起我们一路走来的努力。”
“哪两个问题？”
“很简单，雅根克和斯坦福会往何处去，人类，又该往何处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野心家的时代（2）
乔治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雅根克伤亡报告推到一边：“他确实是这么问的？”
魔法影像里，拉莫斯毕恭毕敬答道：“是的，乔治大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去意已决了啊，”乔治长叹一声，“这也难怪，被利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呢？这头犟牛一旦决定了，谁说话都不管用，由他去吧。你告诉他，等雅根克这边事情一结束，我亲自过去见他。”
“是，不过，属下有件事不明白。”
“说。”
“未觉醒的强者有很多，为何您选择了他这样一个一无实力二无名气的平庸之辈？”
“一半是机遇跟巧合，另一半，纯属我个人的恶趣味和变态心理。怎么，不妥？”
“属下不敢。那么，雅根克的伤亡统计，要告诉他吗？”
“为什么不。法拉肯之怒的计划他也参与了，你还怕他想不开？他想不开正好……”后面的话乔治没说下去，只是微笑了一下。
拉莫斯暗暗心惊，乔治这家伙，收拾起自己人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我拉莫斯追随啊！
“现在雅根克刚刚遭受海啸袭击，这时候动手，未免太不人道，所以，英灵殿计划推迟进行，你等候我通知。”
“属下不明白。现在雅根克一片混乱，主力舰队来不及赶回，应该趁他病要他命才对。”
“雅根克的大部分经济基础已经被我们摧毁，现在我要拆了他们统治集团。大财团是雅根克的毒瘤，我要把这毒瘤彻底铲除！”
“遵命。”
1645年4月17日凌晨，史无前例的巨大海啸袭击雅根克。
海神挥动他的三叉戟，轻轻一击，三道海浪呼啸而来。
海浪自东北方扑来，速度达到每小时800公里。10多米高的海浪，加上巨大的冲击力，不管是建筑还是人类，在它面前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当地人过百年没遇过海啸，因此对海啸缺乏认识，更不用说从各种先兆预知海啸将近、或是建立完善的海啸预警系统。
雅根克东北方的浮岛，无论军用还是民用，无一幸免，全数葬身海底。
超过41000人死亡，多数是儿童和老人；180000人沦为难民。所有港口全部关闭。海水入侵进岛内陆地近千米。两艘护卫舰被海水冲上市政厅大楼前的街道。
一夜之间，雅根克成了难民之城，昔日趾高气扬的工厂主，现在只能在街头的烂泥里挣扎求生，伸着绝望的手，向行步匆匆的过往行人要一口吃的。
总督阿尔弗兰疯了，朝每一个登门拜访的人喊爸爸。
一片混乱中，有人叩响了在野的前总督卢斯福的房门。
见到来人，卢斯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请坐，赫斯本德先生。”
赫斯本德是卢斯福在任时的雅根克舰队副司令，后来因为银珠港事件中无所作为被撤职，换尼米兹接任，现在他和卢斯福一样正在赋闲。
赫斯本德开门见山：“事实已经证明阿尔弗兰无法带领我们走出困境，卢斯福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卢斯福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第一这不合规矩，第二，说心里话，这样一个烂摊子，交到谁手里谁都会头疼。”
“摊子很烂，我承认，只可惜那些无辜的民众。”
“有威望的人很多，比如尼米兹将军、莫萨里亚将军，他们任何一人的威望都比我这个竞选失败者要高，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必定群起响应。”
“您别开玩笑了，尼米兹将军遭到迫害，逃出雅根克，现在下落不明。莫萨里亚将军么，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虽然他打仗建树不多，但能及时赶回救灾，总是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建树不多呢？怪异的是，这位建树不多的将军，舰队都开到斯坦福家门口了，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
“打仗哪有必胜的把握？”
“抛开战略战术不谈，为何海啸离他的舰队比较近，他却没有一艘主力舰受损，只有一些赞助军的舰只倒霉？”
卢斯福吃惊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斯本德一脸正气：“有人怀疑，他与斯坦福有来往。他放过斯坦福，斯坦福使用某种技术引发海啸，帮助他带兵回来夺权。”
这逻辑把卢斯福震住了，他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赫斯本德微微一笑：“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您看看这份通讯记录吧。”
卢斯福接过来翻看一番，道：“他提前预见了海啸？”
“在第一波海浪到达港口的近一个小时之前，您说，如果不是跟斯坦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个要怎么解释？”
卢斯福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接着是无奈，最后，居然微笑了一下：“真是无孔不入啊，大财团，大财团！到了这个时候，想得最多的居然还是夺权！”
赫斯本德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优雅静谧的花园：“多美的清晨景色啊！卢斯福先生，您的私邸位置挺不错，没有设在倒了大霉的另外半边城市，那半边已经全是烂泥了。雅根克，繁华不再。不过，这损失未必全然是坏事。”
“是啊。几百年来，雅根克第一次实现了行政权、财权和军权的完全统一，大财团终于可以掌握一切资源，放手敲骨吸髓啦。这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只能说彼此彼此。”
“什么意思？”
“放任银珠港遭到攻击坐视不理，让异形与人类的战争扩大化，以此确保城市进入紧急状态，好为自己第三次连任铺路——卢斯福先生，我说的没错吧？这真是个野心家的时代啊！”
卢斯福叹道：“有这样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赫斯本德先生，为什么我没早发现您这份才能呢？”
赫斯本德同样叹道：“在您这样的聪明人手下装傻，是一件可怕而困难的事，还好，我挺过来了。而且，某些过去了的事比如银珠港事件，我也会根据情况选择是不是该继续傻下去。”
“看来我没得选择了，那么，”卢斯福举起咖啡杯，“让我们以咖啡代酒，敬这个野心家的时代一杯。”
“请。”
双方慢慢地把甘美醇厚的咖啡饮完，卢斯福道：“不过，我们的合作还有一个重大问题。”
“请讲。”
“我不认为现在靠军队能顶住斯坦福的压力。”
“请勿担心，斯坦福的诡异技术是达克带来的，这是个权力欲很强的家伙，对下级的控制十分严格，前不久，他刚刚通过一场大规模的内部清洗消灭了黑暗神教内部的反对派。毫无疑问他是个非常优秀的领导者，但是，如果他意外身故呢？”
卢斯福的眉毛抬起来，哦了一声：“我得提醒您和您身后的各位大亨们，海啸发生后，斯坦福的达克总督第一时间宣布单方面停战，并派出救援船队前来协助救助灾民，如果各位的手下做事不够完美，那么雅根克将成为卑鄙和疯狂的代名词，不仅如此，还会招致斯坦福疯狂的报复！”
“达克一定会死，而刺客也一定会死，背后的主使也会露出水面——当然是我们野心勃勃带兵回来夺权的莫萨里亚将军。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个细节，莫萨里亚将军手下的参谋马蒂斯，是我们的人。莫萨里亚将军已经批准了他的刺杀计划。现在，估计已经动手了。”
卢斯福放声大笑：“真是完美的计划！”
“是啊，一切都很完美！”
第一百二十四章 罗伊斯来访
整整两天，伊莎贝拉形影不离地陪着达克。白天，就连达克上厕所也要在门口等着；晚上，在大床上拥着达克入睡，什么时候他鼾声响起什么时候才敢合上眼。
达克的表现非常淡定、冷静。即使看到了前方传来的雅根克死伤人数，也继续保持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惨。除了每天向哨兵索要雅根克的消息，其他不置一言。
伊莎贝拉很害怕，她怕达克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但她又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一直惴惴不安。
海啸后的第三天，达克突然问她：“一直在这里，你的工作怎么办？”
伊莎贝拉赶紧答道：“我辞职了，现在情报是安东乐维在负责。”
安东乐维是黑暗神教在北海地区的最高负责人。在黑心肉肠事件中因为仗义执言而被捕，然后被164佣兵队和尼米兹一起从大牢中救出。
达克点点头：“是个绝对忠诚的家伙。水平虽然不会高到哪里去，但做事沉稳老练。而且，能挺过教务整理运动，有两下子——这么说，我们俩都属于闲散人员了？”
“嗯，现在黑暗神教由乔治统领，斯坦福总督是卡尼迪，议长是拉莫斯；设立城市建设委员会，沙奇担任主席，莱莉是副主席。军事上，变化很大，司令是亚尔林，总参谋长汉尼拔，海军司令暂时由新特诺蒂兰来访舰队指挥官普雷斯托兼任。”
达克吃惊地站起来：“乔治怎么了？居然现在就让死人复活了？”
亚尔林是原多兰德皇家骑士团第一团团长，第六次圣卫战争的时候，为了保住斯内尔港这个重要城市，不惜在克莱姆森元帅带领下，出奇兵攻占了阿拉孛人的圣城耶卢撒冷。他们成功调动了阿拉孛人，解除了斯内尔港之围。但最终，克莱姆森元帅殉国，亚尔林等人历尽千辛万苦，穿越大沙漠撤回多兰德。全团一千两百余人，只剩七十八人。
然而，他们回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阵亡名单。不但得不到抚恤，连应有的尊重都没有。百战老兵在白眼、嘲讽和冷漠中一个个死去。
愤怒的老兵们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占据了当初炼金三贤者的废弃实验场恶魔岛，利用活尸大炮威胁斯内尔港的官僚，幸而迷途知返，在达克等人的奋战下全身而退，最后，一部分人组成了164佣兵第二、三分队，另一部分转入地下，长期潜伏。
现在，乔治居然要激活这些人？把他们放到阳光下？
恶魔岛基地会彻底曝光，多年前的公案将会彻底揭穿，与光明神教会彻底撕破脸！
这是要再来一场大战？
说好的循序渐进呢？说好的用先进的生产方式去征服落后呢？
还有一个普雷斯托。他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的人，任命他为海军司令，这是什么名堂？
乔治这家伙！
“这个问题，我来给你解答怎么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达克和伊莎贝拉触电般抬头，看到了一顶熟悉的红白相间的花帽。
“罗伊斯？”
“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向总督大人问好。”
达克大笑着拍打罗伊斯的肩膀：“花帽，你不是忙着挣钱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还有，看看这儿，”达克拿手指戳戳罗伊斯的肚皮，“有肚腩啦？啊哈哈哈！”
罗伊斯无奈地叹道：“那当然了，人一坐下来，肚皮肥得特别快，现在一对一我一定打不过你了。拉拉，看起来瘦了啊，跟着这笨蛋没少吃苦头吧？”
“哪有，没这回事，达克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也想问呢，现在你可是黑暗神教的大管家，掌握钱袋子的男人，怎么有空来找我们啊？”
“当然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不过在那之前，先解答你们刚才的疑问，任用普雷斯托的目的，是借新特诺蒂兰的野心来牵制多兰德王国；利用光明神教内战的时机，逼它们接受新宗教和新教派，制造既成事实。剩下的，就是钝刀子割肉，一刀刀把它割成残废。”
达克点头：“不错，这样一来，除非光明神教能在军事上彻底压倒你们，否则，你们赢定了。”
罗伊斯当然听出了达克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他笑笑说：“我知道你挺恨乔治的，不过，你真的下定决心离开吗？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
“我不但不恨乔治，相反还要感谢他。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他利用我，我也知道，但是换了另一个人，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做到这一点之后还能不能放任我犯下各种错误，这很难说，所以我不恨他。至于离开，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逃避责任？”
“错。世界是如此美丽，繁花朵朵，你们醉心于花朵的娇艳，醉心于用自己的方式规划出一块又一块的花圃；而我却喜欢那花成长的根本。花开得越艳丽，它的根就越是向下，向那黑暗处——这不恰好符合黑暗神教的教义吗？”
罗伊斯笑道：“一年多不见，口才变好了啊。如果要走，提前打个招呼，以后，有可能的话，常回来看看。有什么需要，任何黑暗神教的圣堂，打个招呼就是——你下定决心要做一个纯粹的研究者了？”
达克微笑：“乐在其中，不过小心，说不定哪天我也搞出什么不得了的发明，把你们的统治砸烂。”
罗伊斯大笑：“那就要看，我们划出来的花圃，能不能容纳下你的奇葩了。退一万步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它变得丑陋不堪，鹰犬满地，随时欢迎你把它撑爆！”
两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罗伊斯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瓶装潢精美的酒，撕掉封皮，咬掉软木塞，递给达克：“尝尝。卡拉巴产的强朗姆酒，正宗殖民地原装货，来一口？”
“啊，想起来了，当初在斯内尔港货栈，我值夜班碰上你，你请我喝的就是这种酒。”
“当时你职责在身，没喝，现在，没问题了？你的酒量长了没有？”
达克一把抢过：“当然！我现在可是能吹掉一整瓶黑暗地狱龙舌兰的男人！”
达克抿了一口，递给罗伊斯：“来，你的。”
罗伊斯也不含糊，一仰脖，涓涓小溪汇入大海。
达克感叹道：“短短三四年的时间，酒还是那酒，水手和小警察却已经不在了啊。”
“错！错！酒也不是那酒了！看标签，看标签，是我们罗尔商会的！我们现在有技术，有实力，殖民地的酒业，只有一家，那就是我旗下的公司！不过达克，那个水手和小警察，他们会一直在，一直在啊，来，喝！”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瓶酒下肚，两人居然有醺然醉意了。伊莎贝拉赶快去给他们拿热水。
罗伊斯把有了肥肉的胳膊搭在达克脖子上：“你和拉拉，还好吧？没什么变化吧？”
“我爱她，要娶她。你呢，有进展么？”
罗伊斯嘿嘿笑了一阵，居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那个，伊西丝长个了，”然后拍拍胸口又拍拍屁股，“这儿，还有这儿，也都长了。”
达克惊道：“禽兽啊，扮来扮去，妹妹扮成老婆了？人家才多大？”
“现在当然不能吃，得好好养成……该死，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别打岔！”罗伊斯正色道，“达克，刚才话都说明白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先见了乔治再来见你。”
达克笑道：“我有数。”
“那就好，我问你，你的婚礼和葬礼，你想把哪个放在前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海神之戟（1）
卢斯福知道自己接手的将是一个烂摊子，但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烂。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只有上下一致，众志成城才能抵挡得住，现在看来，形势极其不乐观。
海啸冲毁了雅根克的东北角，现在，西南角的半座城市是安全的。
海量的灾民向西南区冲来，大财团贪得无厌的本性暴露无遗，一面提高生活必需品价格囤积居奇，另一面布置了坚固的防线，命令城防队队长巴林构筑了一道巨大的冰墙将雅根克的西南区与受灾区隔离开来，沿冰墙布置了森严的防线，任何敢于越线的灾民将遭到无情的击杀。
这堵冰冷之墙被称为“巴林墙”。它残忍地将雅根克一分为二，也彻底撕裂了平民与富人的关系。
一边是哭声遍地，另一边却是莺歌燕舞。
卢斯福建议大财团部分开放巴林墙，招收一部分懂技术的灾民，一方面补充廉价劳动力，另一方面也多少平息一些灾民的怒气。另外，他还建议低价出售商品，并降低关税，增加与大陆国家的贸易，对冲斯坦福商品的冲击。
两个建议全部被大财团拒绝。
自从斯坦福开始用高工资挖工人后，雅根克工人大量外逃，有些企业甚至出现了用工荒，工厂主们不得不提高了工人工资，这简直要了工厂主们的老命，现在这个问题可算看到解决的希望了，只要保持足够数量的灾民，把劳动力蓄水池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就能把工资狠狠地压下去。
什么？不服？看看巴林墙外，等着吃饭的穷光蛋有多少！
至于第二个建议，更是没有通过的可能。
海啸重创了雅根克的生产能力，这时候如果放任大陆商品涌入，岂不是要把本土工厂连根拔起？卢斯福你怎么可以提出如此吃里扒外的建议？
至于难民熬不下去？抱歉，谁造成的，找谁去！
卢斯福，你不过是一个幌子、一只随时可以丢出来的替罪羊，也敢提建议？笑话！
卢斯福夙夜难寐，辗转反侧。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都要冷啊，那些在泥水里打滚的难民可怎么活啊。”
他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自己玩弄计谋弄巧成拙，现在，应该是整合了全部北海的力量，与大陆国家一较短长的时候了啊！
雅根克稳定繁荣的局面，斯坦福高超的技术，再加上我的调度安排，大陆国家，有哪个堪做对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未来会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他的卧房门被轻轻叩响了：“父亲，是我，您睡了吗？”
卢斯福翻身坐起：“是库什纳啊，我还没睡，进来吧。”
库什纳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父亲，对不起，我……被赶出来了。”
卢斯福呵呵一笑：“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阿尔弗兰叔叔没能笑到最后啊。现在，他家连个佣人都雇不起，当然不能留着你吃闲饭了。”
“那么，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你也知道咱们家现在不乐观啊。”
“要不，要不我们逃走吧。”
卢斯福大笑：“傻儿子，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放心吧，我有办法。我问你，如果你手上的牌太烂，会怎么做？”
“掀桌子不玩了。”
“对，我需要机会，需要一个机会。等着瞧吧，就快出现了！”
卢斯福的直觉非常准。第二天一早，一张画像传遍了雅根克的街头巷尾。
那是一个岁的小男孩，他死在了巴林墙外。
他的父母试图用破旧的毯子遮着他，从巴林墙偷越到西南区，然而等待他们是墙顶的箭雨。
小男孩没有被射中要害，遍体鳞伤的他吓坏了，在一片血泊中大哭起来。
墙顶和墙下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幼小的身体渐渐失去生命。
对于喝着咖啡、谈论去哪家高尔夫球场更好的富人们来说，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
但是，对墙内墙外的民众们来说，这成了压垮他们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现在我们侥幸没事，如果海啸再来一次呢？
当天下午，大街小巷冒出了无数揭帖，内容都一样：“死期就要到了！”
雅根克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实行宵禁，大批军警上街，但是他们惊异地发现，街头居然没什么人在走动，一切出乎意料的安静。
卢斯福再次提出建议，民众的情绪即将爆发，如果不再采取行动，将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这一次，大财团在充分调研和深思熟虑之后，勉强同意向墙外投放一部分食品和药物，以安抚情绪。但那点数量就连库什纳看了都摇头苦笑。
下午三时许，斯坦福派人来联络，表示本着人道精神，愿意免费向难民提供一批食品和药物，第一批救助船队已经出发。
卢斯福顿时暗暗叫苦，这时候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是大麻烦。但是，接受了最起码还有一点回旋余地。
大财团傲慢地拒绝了斯坦福的援助请求，表示你们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斯坦福使者的表情无比精彩，临出门时，他那怜悯的眼神，仿佛在说雅根克议事厅里的显贵们都是白痴。
下午五时许，斯坦福船队靠岸，发现居然找不到可以停泊的码头。闻风赶来的数千名难民一拥而上，用双手和肩膀硬生生地在烂泥和废墟中拆出一条路来，然后斯坦福舰队出动了四艘平头登陆突击舰，强行冲滩，把救援物资沿着难民开出的道路送上岸。
帐篷、盒饭、药物……源源不断地从船上流出。登陆的救援队把受伤和重病的难民转移到船上，然后送往后方的浮岛基地进行紧急治疗。工程队则抓紧时间，和身强力壮的难民一起全力抢修码头。
到晚十时许，聚集到海边的难民已经达到四万人之众，斯坦福的第二舰队抵达，这次来的除了两艘护卫舰，全是运输舰。
或许是良心发现，雅根克默许了斯坦福的救助行动。
巴林墙下，门庭冷落。几乎所有的难民都一窝蜂地涌向了海边。
卢斯福和库什纳裹着厚厚的大衣，在巴林墙顶看着倒毙的难民尸体和一片狼藉的简易营地，默默无言。
“卢斯福先生，库什纳少爷。”
卢斯福头也没回：“莫萨里亚司令，你回来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口口声声说救灾，为什么是从西南边来？”
见两人开始谈公事，没有职务在身的库什纳道了声罪，去跟码头那边联系了。
“因为，因为东北角的港口和码头全毁，我们是军舰，缺少大型机器，无法……”
“够了。原本还指望你会良心发现，能用手中的军队为难民们说两句话的。”
“属下，属下失算……”
“每个人的动机都会偏离出发点，然后在彼此的谬误中造就这个世界，呵呵，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能保留住一点元气，总是好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维持好这半座城市吧。希望，会有转机。看看我们身后的老爷们吧，竟然没有一个人到这里来看一看！甚至斯坦福的达克总督都亲自赶来指挥救援了。我真不知道，这雅根克的总督是他还是我。如果现在组织竞选，估计他会高票当选吧。希望他别出什么事才好。”
莫萨里亚一惊：“这，为什么？”
“还用说吗？他的单方面停战协议一出，我们就无法、也不可能再跟他为敌了。海啸与他无关，他却表现的这么热心，目的是什么姑且不论，但在难民心中，他的地位仅次于海神吧？如果这时候他稍有风吹草动……”
莫萨里亚的脸色已经像个死人。
这时，库什纳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扑来：“父亲，父亲，不好了，不好了！”
卢斯福怒道：“什么事，说！”
“达克……达克总督他，在码头，被刺杀了！被混在难民里的刺客刺杀了！父亲，父亲？”
卢斯福在轮椅里昏死过去。
1645年4月0日凌晨时，斯坦福浮岛总督达克，在前往雅根克对难民进行救济时，遇刺身亡。凶手当场被擒，自杀未遂。经过审讯，证明是雅根克舰队司令莫萨里亚下达的刺杀令，由参谋马蒂斯负责策划，马蒂斯的大财团背景也一起曝光。
凶手十分凶恶，即使被擒，仍坚称达克是恶魔，不但能制造大雾，还能用某种邪恶法术引发海啸。如果不是斯坦福军方竭力维持秩序，他险些被愤怒的难民撕成碎片。
凌晨5时许，斯坦福浮岛发来紧急通讯，一共两条。第一条，斯坦福将继续向难民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第二条，鉴于雅根克官方的敌对行为，自即日起，单方面停火协议无效。
雅根克依然淡定。
主力舰队已经赶回，你一堆运输舰，能奈我何？
单方面调查报告有何信度？这世界最终不是还要靠拳头说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愚蠢与自大已经把雅根克撕扯得四分五裂，海神的三叉戟已经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