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头犬
这时候伊莎贝拉有了新发现,她在雪堆里三翻两翻,找到了一块碎片,拿到众人面前:“你们看,这是装蛇的箱子。”
达克扫了几眼,递给布兰德,布兰德奇道:“这箱子薄得跟纸一样,怎么能禁锢住这么大一条蛇呢?”
伊莎贝拉在队聊里道:“达克,这是用炼金材料特制的箱子,在低温下会逐渐变薄。它能自我消耗,给箱内的生命体保持温度。”
“这是什么材料?”
“不知道。但是,你不觉得这个思路跟我们在阿拉孛半岛见过的钢岩之屋很像吗?”
“你说的对,难道是阿拉孛人?他们正内战呢,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来跟我们作对?”
“钢岩之屋的发明者是阿拉孛哈里发法鲁格,但是知道这项技术的可不止阿拉孛人。当初陪他进入昆沙毕腹中的六个亲信都知道。”
“那范围可大了。犹利亚人、门萨罗人,甚至多兰德人都有可能……”达克叹口气,“这要怎么排查啊?”
他俩聊得热闹,但在别人看来,这两位黑暗神教的高手一言不发,一副高冷的样子。
布兰德沉不住气了,专业人士不发言还行?他问:“两位,这么大一条蛇,运过来再藏起来,没那么容易吧?”
达克道:“嗯,虽然冰原上人烟稀少,但要运输这么大个的家伙,肯定会留下痕迹。看这家伙的样子,也不像精心制作的,倒像是一个试验品。”
布兰德揉揉他的大鼻子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可能是在附近秘密制作出来,然后摆到我们面前的?”
“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说明两点,一,附近有制造它的试验场;二,你的人里有内鬼,跟炼金术师勾结,泄露了你的行踪,企图把你干掉。”
“嗯,炼金术师不太可能在冰天雪地里建试验场,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洛希尔德村!”
“那正好是我们的目的地。布兰德老哥,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布兰德把一双巨拳捏得咔吧作响:“十几年没有舒活舒活筋骨,还真以为我成了软脚虾?我们走!”
七人向洛希尔德村疾进,在能远远望到村子一处矮坡后的雪梁背面隐蔽起来。布兰德指挥手下摆好真视法阵,开始侦察。
天空中布满浓云,光线晦暗,虽然刚刚过午,却像傍晚一般;气温很低,村子里看不到行人。
伊莎贝拉低声道:“没人。”
布兰德道:“确实不正常,班森,侦察。”
班森应了一声,鬼鬼祟祟地起身摸过去,就在他刚要从雪梁后露头的时候,村子里突然冲出十几个人,排成一线,踏着滑雪板,拄着滑雪杖,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伊莎贝拉低声道:“糟了,是不是那些放高利贷的家伙看同伙没回来,去灯塔那里了?老约翰尼怎么办?”
“按照计划,他应该已经躲起来了。我们现在追也来不及。再说,我们不能肯定这些高利贷贩子是不是和人工生命体实验者是一伙的。不能贸然行动。”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这里打响了,那些家伙一定会回头的吧——那个班森进去了,我们要不要放铁蜻蜓侦察一下?”
“不,等等。我们还是留几张底牌比较好。”
两人正在交谈,布兰德撅着大屁股鬼鬼祟祟摇过来,低声道:“两位,事情有点棘手了。”
“怎么,发现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回报,不过,你们看到刚才出去那十几个人了吗?那是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伊莎贝拉吓了一跳:“杀手?”
“动作整齐划一,有军人的味道,一看就是精锐。他们不像北海人,滑雪的动作却得心应手,一定是做过长时间的专门训练。两位,这帮人说不定大有来头,他们要对付的是我,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快走,”布兰德说着,取出一张画了红色骷髅头的名片交给达克,“拿着这个去克格莫海峡,只要亮出它,会有人帮你们去雅根克的。”
达克推开他的手:“我们有位朋友的孙女被高利贷贩子绑了,就在里面,我们必须完成承诺。”
伊莎贝拉果断助攻:“黑暗无所畏惧,因为它就是畏惧!”
布兰德哈哈一笑,抬起拳头:“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达克抬手和他的拳头对撞一下:“合作愉快!”
多米尼克低声呼唤:“老大,班森回话了!”
“接过来。”
布兰德和达克小心翼翼往沟底缩了几步,聚精会神盯着真视法阵看。
法阵现在投射出的是班森的视角,班森有些紧张,可以听到他浊重的呼吸,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法阵之眼在把信息传回集结点,心下稍定,低声道:“老大,能听到么?”
布兰德轻轻敲几下通话器,示意听得很清楚。
班森继续道:“很奇怪,村子里一个人也找不到,似乎全缩在家里。没有守卫。中央主路的积雪下边有很深的大车轱辘印子,去向教堂的方向,车轴也很宽。我觉得那肯定不是运劈柴的……哦,该死!”
布兰德喝问:“怎么了?”
“一只狗。”
“臭小子!”
“一只……两个头的狗!它冲我来了,冲我来了!老大,我可以跑吗?”
他话音刚落,一只凶恶的双头犬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那条狗有小牛犊那么大,两条猩红的舌头滴滴答答流涎,浑身上下的毛根根立起,朝众人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这绝对是人工生命体!
暴露了!
布兰德和达克同时跳起,大吼:“跑!”
布兰德大呼:“强攻!”
达克一马当先冲出去,伊莎贝拉猛的扬手,一个“群体加速”落在众人身上,在达克冲出施法范围之前,又给他丢了一个“天使赐福”上去。
班森拔腿狂奔,双头犬紧追不舍。
班森地形不熟,深一脚浅一脚,双头犬的速度比他明显快许多,两个扑击就赶到他身后,班森猛的一滚,双头犬收不住脚,从他头顶蹿了过去。
班森起身继续向村外冲刺,跑了两步,身子一缩,钻到一辆干草车下,双头犬一口咬下,把胳膊粗细的车辕咬得粉碎。把班森吓得肝胆俱裂,抽出长剑,把头顶车底捅了个窟窿,一头钻进去。
双头犬紧随其后,也钻进去,就看一堆堆干草被不停地甩出来,纷纷扬扬撒了一地,片刻之后,班森猛地从车里蹿出来,就地一滚,单手持剑,用尽全身力气,朝干草车里狠狠一扎!
挣扎和咆哮声戛然而止。
班森猛地一挑。
随着一声长长的哀鸣,那条双头犬被他从车里挑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口里不断地流出黑血,抽搐几下,死了。
死里逃生的班森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头发。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
抬起头,他看到了十二个脑袋。六只双头犬四腿撑地,尾巴缓慢摆动,牙龈外露,摆出攻击姿态。
“该……死!”
第八章 死亡丧钟(1)
就在班森准备作拼死一搏时,凌厉的劲风从背后吹来。
一道巨影从天而降。
重锤落地,好像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巨大的冲击力把六条狗震得蹦起来。
达克黑色的面甲已经放下,端平狱眼晨星,把班森挡在身后,道:“跑。”
班森咬着牙,看样子还想留下帮忙。
“别碍事。”
“我去叫人,你小心!”
“快走。”
达克一偏头,一分神的刹那,一条双头犬猛跳起来,想咬断达克的咽喉。
它的行动轨迹早被达克的单兵作战系统捕捉到了,达克甚至没有闪避,一拳砸在狗的鼻梁骨上,一颗脑袋当即粉碎,然后一脚跺下,另一颗狗头也变成了浆糊。
剩下五条一拥而上。
达克以一敌五,全无惧色,丝毫不为视网月莫上一片红通通的颜色所动,挥动狱眼晨星猛砸。
狱眼晨星坚硬无比,又十分沉重,在达克的巨力下化作一柄血肉舂锤,每出一锤,必杀一狗。双头犬被震波卷一下就倒飞出五六米远,不等扑上,第二次震波又来。最后两条没有被砸死,而是被震碎了狗腿,躺在地上哀哀嚎叫着等死。
等布兰德他们赶到,五条狗已悉数毙命。
“达克老弟,好身手——这么多人工生命体?”
“都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是没人露面?村民哪去了?还有,这里不是那个什么康科德的老巢么?他人呢?”
班森道:“会不会都集中到教堂了?车辙印确实是直通教堂的。”
布兰德皱眉:“村民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连个守卫都没有,看样子像是把外面扔给我们不管。”
这时伊莎贝拉道:“达克,你来看一下。这些狗和那条蛇一样,都是短命的家伙。”
达克俯身看着一片血肉模糊的犬尸,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们的脖子,是先用针线缝合,再用法术治愈伤口,很简单粗暴的手法。完全不顾它们的死活。”
达克心头一紧:“法术治愈?那不是说——”
“对,跟光明神教有关!”
“但是,光明神教不是对人工生命体这种高阶炼金术控制得非常严格吗?”
“炼金术三贤者,他们控制住了哪一个?”
“说的也是。但是,那些神棍,怎么会懂这个,又怎么会来到北海呢?虽然北海对各种宗教都比较宽容,但光明神教的势力从来没有一家独大过。他们在这里搞这种事,不怕犯众怒吗?”
“调查一下教堂,一切都清楚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朝教堂前进,教堂大厅里同样空无一人,只有点点跳动的烛火无言地迎接众人。
“这边。”多米尼克眼尖,一眼看到了圣子受难雕像边的旋梯。
众人再次打起小心,慢慢摸下去。
楼梯并不黑暗,烛火一路相随。到最后,推开一扇铁门,偌大的厅堂出现在众人眼前。
头顶的铁链密密麻麻,五六十人被高高挂起,都已经昏迷;角落里,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有的缺了半截身子,有的少了两只手,还有的脑袋不见了。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像铁锈的味道。
更令人震惊的是,大厅中央有一座祭台,周围用血液画满了各式各样诡异的符号,其中最大最醒目的,是一个逆十字架。因为时间久了,它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布兰德惊叫:“黑暗神教?不可能。我只在雅根克见过他们的教徒。这种邪恶仪式模样的玩意儿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可是最反对这种东西的!”
多米尼克取出一个水晶球:“不管怎样,先把这些记下来再说吧。老大,我们好像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趁着没人发现,尽早脱身为好。”
“有道理。但这些无辜者不能扔在这,把他们放了吧,还有,看看康科德去哪了。”
众人应了一声,分头行动。
十几分钟后,被囚禁的村民都被救醒,但他们目光呆滞,神智不清,无论问什么都含含糊糊答非所问。似乎是被灌了迷药,也可能是中了控制心智的法术。
搜索村子内部的班森和另外两名护卫也传回了消息,在村后发现了一些巨大的木板箱车,上面同样有黑暗神教的标记。
多米尼克认真搜索了地下大厅,连尸体堆也没放过,但怎么也找不到康科德。
布兰德纳闷:“他能去哪呢?还有他的手下也不见了。这件事一定跟他有关。”
达克道:“没办法,先把人带上去吧。”
正当众人从地洞里钻出来时,教堂钟楼上的大钟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
“当——当——当——”
不祥的钟声打破了村庄的寂静。
布兰德和达克齐声怒吼:“在钟楼,上!”
然而,当众人冲上钟楼时,却发现只有一个简单的、设置了定时器的牵引法阵,是它敲响了大钟。
一连串的大笑声从云中传来。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宣判罪人死亡的钟声!污秽者,下地狱,下地狱吧!”
接着又是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众人拔步奔下钟楼。
“奔跑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这里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污秽者、亵渎者、异端,都去死,都去死!光明永存!”
空中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色法袍,手持《光明经》的老教士。
多米尼克怒不可遏:“该死的神棍!”抬手一弩,将老教士射了个对穿。
弩箭穿胸而过,老教士的身形晃了一下,重新定型:“愚蠢的异端,万恶的亵渎者啊,一切的抵抗和挣扎都是徒劳的!”
布兰德沉声道:“那是个幻象,别轻举妄动!”
老教士呵呵笑道:“疯狂的魔鬼在你们体内生长,你们已经被彻底同化,变成了新的魔鬼。那么,就让我用魔鬼的伎俩把你们送下地狱吧。”
伊莎贝拉低声道:“村外,幻象的魔能波动源来自村外,他就藏在那里。”
达克问布兰德:“分兵把老家伙干掉怎么样?”
布兰德答道:“不合适,敌暗我明,贸然分兵可能会中埋伏,先看看老家伙要干什么。”
老家伙嘿嘿笑道:“利欲熏心的商人和邪恶党徒勾结到一起,把一个偏僻的村子变成了血肉魔窟,然后被光明使者铲除。怎么样,这个剧本,你们还满意吧?”
班森怒道:“一会儿老子就把你脑袋揪下来当马桶!”
老家伙只是狂笑。
布兰德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是不是还要加上克格莫海峡总督莫德雷德啊?”
达克问:“这关莫德雷德什么事?”
“这还用说?康科德是莫德雷德的手下,在他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莫德雷德脱不开干系。到时候,光明神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海峡拿在自己手里,踏出控制雅根克的第一步了。”
“原来如此!”
老家伙大笑:“是又怎么样?闭眼等死吧!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不灭的军队!”
伊莎贝拉低声道:“在我们附近有隐蔽的监视法阵,我们说话他能听得到。”
“能找出来吗?”
“需要十分钟。”
“没问题,我来拖住他……哦,我没看错吧?老熟人,不,老熟尸。”
伊莎贝拉一眼认出了前方蹒跚而来的敌人:“活尸?”
第九章 死亡丧钟(2)
班森的双腿在打颤。
他是无所畏惧的剑士,强悍的体魄,坚固的铠甲,锋利的刀剑,让他成为整支队伍最可靠的保障。他对此也深信不疑。
但是,那是针对普通敌人的。
看看眼前这些可怕的对手吧,他们不是人类,是邪恶炼金术师——不,邪恶教士制作出来的人工生命体!
有毒吗?会传染吗?有没有智慧?有什么攻击手段?弱点在哪里?
最关键的是,它们有多少!
哦,我最最信任的光明神啊,前面涌动过来的,是一片死之海啊!
他偷眼去看布兰德老大,发现老大的脸色也很难看,巨大的酒糟鼻神经质地抽搐着。
那两个黑暗信徒,又会怎样呢?
他们居然在笑?
达克边笑边摇头:“只有这点手段啊,斯内尔港用过的招数,搬到北海再用一次?光明神教的运气,差得可以,两次都碰上我们啊。”
伊莎贝拉提醒道:“别大意啊。”
“一帮只会照搬照抄的榆木疙瘩脑袋,怕什么?”
达克说着,上前一步,高声叫道:“喂,老神棍,活尸史莱姆好用吗?”
老教士的脸色一僵。
见他不说话,达克继续道:“活尸史莱姆代谢旺盛导致的腐化过快问题,解决了吗?”
“你怎么知道?”
达克冷笑一声:“尼古拉斯大师已经表示会跟你们合作,你们还不放过他;现在,又拿着他的技术来为非作歹,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骗子、小偷、强盗!放心吧,炼金术是关不住,杀不死的!”
老教士狞笑:“就算你懂又怎样,还不是要淹没在尸潮里!”
两人在斗嘴,一旁的布兰德暗暗叫苦。
无论是树大根深的光明神教还是最近崛起的黑暗神教,都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在两强之间走钢丝才是正路,但现在这个局势,还有得选吗?
他走到达克身边,低声问:“老弟,你有对付的办法吗?”
达克毫不含糊:“那当然。”说着,他取下背后的铳炮,把一枚橙黄色弹丸填装进去,嘭的一声,打进正在蹒跚逼近的活尸群中。
“等它发挥作用,还要过上一两分钟。老哥你记住一点,只要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找黑暗神教就对了。它会非常非常有兴趣来解决这些问题。”
“贵教这么做,会不会引火上身?”
“畏惧是因为不了解。我们对别人害怕的东西感兴趣,是因为我们比别人知道的多了那么一点点。某些家伙,利用先进的技术和知识来作恶,我们刚好相反。”
“是,是,可是,眼前这些家伙,好像越跑越快了!”
确实,刚才的尸群还是蹒跚行进,现在几乎是用跑的,最多再一分钟,就会冲到众人面前。
“别担心,各位,保险起见,你们往后站一站。”
众人忙不迭地后退。
伊莎贝拉微笑一下,向前一步,站到达克身边,给他加持了护盾。
最前面的活尸离达克还有十步。
达克提起狱眼晨星:“你们——”
还有五步。
“给我——”
近在咫尺!
“跪下!”
重锤落地!
轰隆一声巨响,当先的活尸被暴怒的震波直接命中,向后倒飞出去,在空中变成一堆骨肉碎屑,然后,化作纷纷扬扬的飞灰,缓缓落下。
后面的活尸一头撞倒在地,步了前者的后尘,变成一堆堆碎骨烂肉,然后骨化飞灰。
看不见的力量迅速扩散,仿佛一场无形的瘟疫,凶猛而无声无息。眨眼之间,数百具活尸,无一例外,全变成灰烬,然后,被呼啸的北风卷得无影无踪。
老教士歇斯底里地狂吼:“不可能,不可能!”
达克十分平静:“没有什么不可能,特别是对于你们这些只会跟在别人身后舔吃残羹冷炙的剽窃者来说。蠢货!”
“为什么,为什么!”
“那我就给你这石头脑袋上一课。是的,活尸史莱姆的传染性非常猛烈,分解需求又十分旺盛,哪怕是腐尸烂肉也不在乎。这就是你能用它来控制死人攻击活人的原因。但是,你别忘了,一旦找不到新的食物,满足不了它的分解需求,它就会疯狂地分解宿主。”
班森和多米尼克大眼瞪小眼:“布兰德老大,活尸史莱姆是什么?分解需求是什么?宿主又是什么?”
布兰德怒道:“闭嘴,好好听着!”
“我所做的,就是用一点小小的药粉,让它们的胃口变得更好。所以,你的尸潮大军,只能存活一分钟。”
布兰德放声大笑,用力拍打着达克的肩膀:“老弟,老弟,能在贵教给我留个位子么?”
达克一愣:“你要入教?”
“当然,贵教崛起只是时间问题,机不可失。我是个买卖人,虽说不算阔绰,几十条船,百八十万还是有的。怎么样?”
“我得问一下上头的意思,尽快给你回复。”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弟,你在北海这边的吃穿住用,我包了。”
“多谢。”
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那边的老教士气炸了肺:“你们,你们这些背叛光明神的混蛋,竟敢——”
伊莎贝拉怒斥:“背叛光明神的是你!看看你做出的勾当,哪有一点仁慈和怜悯,哪有一点光明和正义!”
“只有胜者才配享有这些词,你们这些失败者,不配!”
达克低声问伊莎贝拉:“老家伙在哪?”
“魔能波动来自村口柴屋。但是,他为什么不逃跑?”
老教士嘿嘿笑道:“果然,尼古拉斯那混蛋留了一手,没关系,你们以为,没有他的技术,光明神的意志,就无法施行了吗?看着吧!”
随着一声长长的嘶吼,一头怪物从钟楼上一跃而下。
猛一看上去,这家伙是人形,但再一看,他的右半边身子,居然是条章鱼!
这个造型,达克太熟悉了,他一口喊出了那个让所有噩梦开始的名字:
“胡亚科?”
午后阴森的小巷里,警察、水手、炼金术师,还有那个恐怖的异种,那一切让他永难忘怀。
惊愕之后,达克迅速平静下来:“原来如此!”
“怎么,你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原来光明神教早就在背地里干起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只有让世人知道恐惧为何物,他们才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危险的尝试。要知道,神之国永远只为虔信者敞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凡人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了让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脑袋开窍,圣职者们不得不如此!”
“哎呀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布道方式,真是辛苦您啦。这样吧,您就在此殉道如何?”
老教士大怒:“干掉它们!”
异种咆哮一声,挥动触手扑上。
达克正要动手,却听布兰德大叫:“他是康科德!”
达克一怔,举锤隔开抽来的触手,问道:“他是不是康科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教士大笑:“因为康科德是他的手下。黑暗信徒,你身后这个胖子,就是克格莫海峡的总督,莫得雷德,你们被他利用了!”
第十章 死亡丧钟(3)
莫得雷德是红鼻海盗团的老大,曾经纵横北海,压得雅根克抬不起头来。全盛时期,哪一条商船没插过他的护船旗?
英雄总有老去之时。随着冰上浮岛技术的不断进步,人工水道的渐次开辟,海盗们的黄金时代结束了。莫得雷德眼光独到,果断向雅根克投诚,选择了克格莫海峡这个看似风光,实则后继乏力的地方做容身之处。雅根克也乐得省下巨额的军费开支。从此,没有了红鼻海盗团,多了一位总督。
莫得雷德在克格莫海峡一住十年,似乎忘记了过去的所有荣光和辉煌。原先的海盗老兄弟们也大多风-流云散,天各一方。正如他所料,克格莫海峡日渐衰落,人口也大量迁往雅根克和它的卫星城,最后,曾经的黄金水道,彻底荒废了,往日川流不息的过往船只已成过眼云烟,只有寒风呼啸的海峡孤独地耸立,看护着从极北的冻魂海通向北海的门户。
而莫得雷德,则在两年的时间里,从一个身轻如燕的海盗变成了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
叱咤风云的莫得雷德老了,不中用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但也有些眼光独到的人认为,这不是颓废,而是蛰伏。他在等待复起的机会。
比如,光明神教。
无人问津的克格莫海峡,简直是完美的异种兵器试验场啊。对于一个依然有野心的老海盗来说,一点小小的恩惠,足以让他俯首帖耳了。
莫得雷德对光明神教全无好感。它打着拯救世人的幌子,向每一个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婴儿,收取高额的税收。什么?神的税捐你也敢不交?你是伪信者还是异教徒?
光明神教,已经化身为一个巨大的、无所不在的税吏,掏空每个人腰包里的最后一个角子。不,税吏不会在收税之后,还要你跪下表示虔诚,并热诚地表示收的好欢迎再来!
况且,光明神教的大本营在多兰德,这里却是北海,信仰复杂而宽容的北海。看看光明神教的行事方式,如果与他们做成一处,富庶安定的北海,很快就要不富庶不安定了。
他不想做一条狗。
这时,康科德的一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块神奇的、会呼吸的石头。
海面以上归人类,海面以下归神灵。这是北海的老人们流传下来的俗语。
他对此向来嗤之以鼻,那钓鱼怎么算?渎神吗?只是古人没有能力开发水下资源罢了。
一块能在水下呼吸的石头,会成为我复起的契机吗?
他指示康科德好好跟石头的主人谈谈,没想到,康科德用了歪手段,还把光明神教的人引进来了!
他暗暗叫苦,康科德啊,我知道你苦,可是,多年的老兄弟了,难道你也以为我是个玩物丧志的窝囊废?
和光明神教比起来,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黑暗神教更有吸引力。
他仔细研究了黑暗神教流传的九训十三诫,认定这只是一群野心勃勃的、把个人权利捧上了天的技术流疯子。
跟这些家伙合作,似乎更有前途吧?
但是现在,合作大计要被这老混蛋搅和黄了。该怎么办?
如果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谈,该多好!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胜负已分。异种——不,异化的康科德已经被达克按倒,伊莎贝拉高举朗基努斯之枪,一枪把它钉在地上。
达克大呼:“他已经完全被异种同化,没救了!莫得雷德老哥,要不要收拾了那个灭绝人性的神棍,给他报仇?”
莫得雷德惊道:“我刚才骗了你们,你们……”
达克嘿嘿一笑:“谁没点秘密呢?等宰了这个亵渎生命的恶棍,您再给我好好讲讲当年纵横四海的英雄事迹!”
“好!”
那边的老教士大叫:“莫得雷德,你可想清楚了,这是要跟光明神为敌!”
莫得雷德冷笑:“我并非与神为敌,只是不愿和那些打着神的旗号,行龌龊卑鄙之事的神棍共享天与海之蓝!你是现在自行了断,还是我过去拧断你的脖子?”
老教士笑道:“在那之前,小姑娘的脖子就要断了。”说着,幻象一抖,多出一个拼命挣扎的小女孩的影像。
“卑鄙!”
老教士尖利修长的指甲在小女孩细细的脖颈上来回滑动:“人都是向往光明的,纵然会存在必要之恶,纵然会有几个隐匿其中的不法之徒,又如何能盖住光的温暖——聪明人也难免糊涂,这样吧,你帮我宰了那两个黑暗信徒,我们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怎么样?”
“如果我说不呢?”
“你以为只有我自己?我明白告诉你,光明骑士团很快就要到达此地,这里,将成为多兰德之后,第二个思想统一、指挥统一、意志统一的对抗异教徒的坚强堡垒。即便我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大局,我亲爱的莫得雷德,这就是大局。我们合作,早一天让光明撒播四方,早一天让这些充满了邪恶气息的、该死的炼金术销声匿迹,难道不好吗?”
“哼!”
“莫得雷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我。我可是个仁慈的人,不希望看到令人伤心的结局。”
“我倒想听听那是什么。”
“邪恶的黑暗党徒试图让海盗出身的却心向光明的总督堕落,被严词拒绝。于是恼羞成怒,屠灭了总督手下的一个村庄,把可怜的村民统统变成了活尸和可怕的异种,”长满老人斑的枯瘦的手指拨起小女孩的下巴,“啧啧,多么精致的小脸蛋,多么娇嫩的肌肤,多么可爱的小美人胚子——就连这样的小女孩,都没有放过啊,死了,全死了!”
“真是好剧本,然后呢?”
“愤怒的总督和忠勇的手下展开了复仇之旅,在茫茫的雪原上追击邪恶的阴影,最后,黑暗党徒被彻底消灭,而总督和他的手下,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用生命捍卫了他热爱的光明。为了表彰他的勇气,也为了避免邪恶再次蔓延,雅根克城市议会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座光明神圣堂。从此,这里由光明神教守卫。”
莫得雷德和达克一起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
达克道:“黑暗神教有位长老说过,人在临死的时候,总会说几句好话。现在看来,也不全对嘛。”
莫得雷德笑道:“老神棍,你背后有人,要拿刀割你脑袋啦!”
老教士仰天大笑:“这种伎俩会有用——”
疑问句的升调没抬起来。
寒芒一闪。
嚓的一声轻响,他的人头被强大的血压冲起半天高。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一头扎进来人怀里:“爷爷,爷爷!”
来人一只手抱着小女孩,一只手提着水手刀,对通讯法阵另一端的众人道:“老大,两位黑暗信徒,老约翰尼,谢谢你们啦!”
莫得雷德热情地朝他挥手:“老伙计,海上要起浪啦,回来吧,我的大副!”
“遵命,船长,我的船长!”
这时,教堂钟楼的钟声又响了,被呼啸的北风卷起,传出很远,很远。
第十一章 航向深渊
“约翰尼原来是莫得雷德的大副,老家伙身手相当了得,光明神教派去的十二个圣殿武士被他一个人全料理了,给我带回来十二只左耳朵,够狠。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这本事,年轻时更可想而知了。二十多年前他因为琐事跟康科德闹僵,洗手不干,没想到,现在因为高利贷的事又走到一块去,还牵扯出了光明神教。老家伙够硬气,穷成那模样了,硬咬着牙一声不吭,凭当年的交情,跟莫得雷德打个招呼,还能没有一口吃的?”
通讯塔前,达克正在和乔治交流。
莫得雷德动作很快,第二天过午,就和达克一起抵达了克格莫海峡,达克和伊莎贝拉终于可以乘船前往雅根克了。乔治在这时候已经到达了雅根克外围的卫星城风笛堡,那里有黑暗神教的分部。
莫得雷德明确表示要加入黑暗神教,并积极动员手下入教。乔治也很乐意在冰原上找一个立足点,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听了达克的话,乔治道:“我很好奇,是什么琐事,能让一个强大海盗团的大副甩手不干。”
“追问人家**,不太好吧?”
“嗯,也对。再说过去几十年,估计也没什么价值了——你什么时候去雅根克?”
“明天。莫得雷德建议我坐船去风笛堡,然后换飞空艇到雅根克——听说越靠近雅根克越拥挤?”
“对,大大小小的水道塞得满满的,游轮还没有小舢板快。”
“那我们为什么不划过去?坐飞空艇多麻烦。”
“雅根克,一座繁荣的旅游之城,富豪之城。我在风笛堡,都能闻到那里飘来的浓浓的铜臭味。有钱人肯定不愿坐小舢板,而且,试想一下,正当年少多金的你挽着刚刚认识的姑娘大谈人生的时候,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舢板从身后灯红酒绿的水街缓缓撑过——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达克笑道:“明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呗。那边能停下这么多飞空艇吗?”
“大部分高楼都有飞艇平台,起降没问题,遮天蔽日的飞空艇也是一景,到了晚上,灯光一亮,是雅根克夜景之一。我在风笛堡这边还有点事要忙,就不去雅根克了,有事跟黑暗神教风笛堡分部联系。”
“光明神教朝这边伸手的事怎么办?”
“风笛堡这边没问题,如果是在雅根克,只要不主动挑衅,光明神教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们怎么样。我会安排。哦,对了,我这里有段魔法影像,你别声张,静悄悄地看。”
投影闪了两下,影像开始,是水下的景色。无数鱼群欢快地游来游去,短短十几秒后,鱼群受了惊吓,四处逃散。
它们摆尾甩出的泡沫还未及消失,三条身形修长的巨鱼笔直游来,然而,那不起眼的金属微光却吓得达克跳起来:“水下的船只?”
水下船只不奇怪,早在斯内尔港时,罗伊斯就驾驶过乔治发明的潜水突击舰苏格拉底号。但它的下潜深度和水下续航能力是个问题。现在这三艘,似乎是乔治改良过的?
潜水舰的身子更细更长,约八十米,像一根尖细的巨型梭子,它几乎没有甲板,看来乔治是打定主意要让它一直在水下呆着了。三舰徘徊一番,摆成品字形阵列,缓缓下沉。
然后,一条庞然大物轰隆隆从三艘潜水舰头顶驶过,那是一艘大船的船底,目测足有三百米长。
三艘潜水舰鬼鬼祟祟地上浮,悄悄尾随着大船。然后,三舰头部各翻开两个球形舱口,数个黑乎乎的圆球带着气泡迅速上浮,贴上大船船底。
达克再也忍不住了:“乔治,你搞什么鬼?”
那边是一声狞笑:“我叫它浮雷,也可以叫它贴底雷。还有哪艘船比提坦巨神号更适合作演习目标?”
“你疯了,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别紧张,所有的浮雷都没有装药,演习,演习而已。”
“我猜你一定特别想看船上的有钱人被吓尿的样子,船上的监视法阵发现不了吗?”
“当然发现了,我监听了他们的通讯,他们的判断是‘三条宝剑海豚。’说实在的,达克,我不喜欢这艘船的名字,不喜欢那些趾高气扬的有钱人,更不喜欢那些掌握着两千二百名乘客生命,却还不拿着安全当回事的船长和船员。”
“哦,哦,黑暗神啊,您老快听听这疯狂的论调吧。乔治,为什么我感觉你一心想弄沉这艘人类航海史上最巨大、最美丽、最富贵的船呢?我这输了船票的可怜人都没这么大的怨念啊。”
乔治耸耸肩:“我只是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也是一艘同名的船只,在茫茫冰海上撞上冰山,沉没了。两千两百二十四名乘客当中超过一千五百人葬身海底。那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达克也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还真是遗憾啊,居然撞上冰山?那瞭望手一定是个瞎子,大副是个不会掌舵的呆子,船长……不用说了,一定是个白痴。”
“说不定全船只有一副望远镜,还被前面交班的瞭望手锁进了柜子;下躲避命令的大副大脑进水误判形势;而船长是个一心想提前抵港、下令把最高航速飙到死的冒失鬼。”
达克大笑。
乔治也微笑了一下,道:“不过没关系,你看到的影像已经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了,提坦巨神号安然无恙。三艘潜水舰也已经顺利返回风笛堡的秘密水下基地。”
“那就好,等等,你说风笛堡还有水下基地?”
“那当然。你和拉拉在阿拉孛人那里死拼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要不是解决不了空气储备问题,凭钢岩史莱姆和雷霆史莱姆的能力,我们的潜水舰能一路从斯内尔贴着海底跑到雅根克来!”
“你小心点,万一提坦巨神号有个三长两短,你这点事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谁发现了?谁知道那三条宝剑海豚是什么?谁又能证明沉船和它们之间有必然联系?”
“好好好,乔治大人算无遗策——呼吸之石你看了吧?那是什么东西?能用吗?”
“只是魔法影像说明不了什么,你带着它来风笛堡吧。”
“感觉你对风笛堡分部十分信任啊,是谁在主持?”
“韦斯特大师,炼金三贤者中硕果仅存的一位。”
韦斯特是多兰德皇家炼金学院的著名教授,与疯狂炼金术师罗德里格斯、乔治的父亲尼古拉斯三人并称炼金三贤者。
“韦斯特大师不是被光明神教软禁,困在斯内尔港了吗?他是怎么从重重监视下脱身的?”
“多亏了你从阿拉孛人那里搞回来的血肉傀儡制作技术,我们给他制作了一个完美的替身,把他悄悄换出来,然后转移到这里。”
达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有这位大神坐阵,我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吧?”
“当然,这次简单的任务,就是让你们出来吃喝玩乐的。”
“别逗了,我亲爱的黑心老板。”
两人说笑一番,各自离去。乔治去忙他的炼金术研究,达克兴致勃勃地拉着伊莎贝拉去吃驯鹿肉烧烤大餐。
而这时,提坦巨神号豪华游轮正以它最高的速度在海面上飞驰。
风平浪静,一碧万顷,甲板上乘客衣袂飘飘,个个宛如仙人。
一对青年男女情到深处,居然冒着生命危险站到船头的护栏旁,忘情的拥吻。
这是何等轻松闲适的美景。
谁也不知道,这是提坦巨神号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航行。
一个恐怖的巨大阴影,正在悄悄向它逼近。
第十二章 黑与白(1)
第二天傍晚时分,两人顺利的把呼吸之石交给了乔治。乔治也给他们安排好了飞空艇,只等三小时后登艇,直奔雅根克。
达克担心夜间飞行的安全问题,乔治告诉他空中和地面都有灯火指引,是绝对安全的。两人只要把信捎到雅根克就好了。
“风笛堡离雅根克不远,你为什么不去呢?”达克这样问乔治。
乔治答道:“因为我那朋友是个麻烦的家伙,如果知道我在这里,我们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达克奇道:“能帮你捕捉和保管水系王者寒冰史莱姆的朋友,怎么会麻烦?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人都到这儿了,连面都不愿见,不太好吧?”
“我有我的苦衷。”
伊莎贝拉不怀好意道:“朋友是女孩子吧。”
乔治有些狼狈:“别乱说!你们见到就知道了,另外,我再嘱咐一遍,无论如何,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哦,哦!”伊莎贝拉学着达克使坏的模样,和达克一起挑着眉毛,嘻嘻哈哈的,不放在心上。
从黑暗神教分部出来,达克和伊莎贝拉手牵手走上街头,去乔治推荐的餐厅进餐。
这是两人漫长旅途中难得轻松惬意的闲适时光。他们坐在风笛堡街头的一家餐厅里,就着美酒,品尝驯鹿肉排。外面华灯初上,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晚餐已进入尾声,但美丽的夜色却让人流连忘返,见惯了烈火与鲜血的两人,实在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真是美味的鹿肉,鲜嫩多汁,正合我口味。”达克笑嘻嘻地学着伊莎贝拉的样子用雪白的餐巾擦拭嘴角,“而且这氛围,上流社会,嗯,不错。”
伊莎贝拉捂嘴轻笑:“是啊,如果某人能规规矩矩用刀叉,而不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就更好了。”
“这更说明这家店的菜品之美味,”达克正色道,“另外,铁公鸡乔治买单,更是增色十分。”
“所以,你就把‘近生’以外的肉排挨着点了一遍?天哪,我以为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头人形长戟鲸。”
“嗝儿——还不错吧,我不太喜欢血淋淋的肉。听说这里的鲱鱼也不错,明天早晨就是它了。乔治推荐鲱鱼罐头,据说是这里的良心力作,先从它开始怎么样?”
“大胃王先尝怎么样?”
“没问题。”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信徒匆匆走进门。领班一看他胸前的银色逆十字,连忙迎上去,几句话一说,向达克这边一指,那名信徒匆匆走来,谦恭地问道:“达克先生,伊莎贝拉小姐?”
“对,怎么?”
“分部有急事,乔治长老说,所有计划全部取消,请两位立即返回分部。马车就在门口。”
“什么事?”
“提坦巨神号沉没,死伤惨重。”
伊莎贝拉的餐刀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
达克也吓了一跳,低声追问:“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信徒在分部的职务显然足够高,能接触到一些机密,他低声答道:“沉船原因古怪,光明神教正准备对生还者展开调查。”
达克一点头,果断起身,一扯还在发呆的伊莎贝拉,跟着信徒迅速返回分部。
刚走到乔治的房间门口,就听到乔治愤怒的咆哮:“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即使比往年温度高,也不可能在那个海域形成如此巨大的冰山!”
回答他的是一个平静的老人:“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也只能接受,除非,新特诺蒂兰海军撒了谎——他们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尤其是对我们?”
“抱歉,韦斯特大师,我刚才失态了,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十拿九稳的事居然出了问题,这简直就像天地倒转一样不可思议。但是,我们不就是为了跟不可思议之事打交道的么。请务必保持冷静,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安排呢。”
“是的,正如您所说,事实如此,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但我会记住这个挫败的,以后也不会再有!外面的两位,进来吧!”
达克和伊莎贝拉推门而入。
屋子里只有乔治和炼金术泰斗韦斯特两人,窗帘都挡得严严实实,地板上洒满了碎玻璃,貌似是一只无辜的杯子。
达克和伊莎贝拉向韦斯特问好,韦斯特简单寒暄几句,立即转入正题:“两位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乔治长老召集两位回来,有十分紧急的任务,请务必听清任务简报。”
两人正襟危坐。韦斯特开始介绍情况。
“提坦巨神号是莱特斯塔公司倾巨资打造的超豪华游轮,于前天上午从雅根克起航,在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在库雅斯特海域撞冰山沉没。目前为止,全船两千两百二十四名乘客,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生还。”
这个数字把达克惊得站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这和乔治讲的那个可怕的故事一模一样!他惊愕地望向乔治,但乔治脸色难看地摇摇头,示意他坐下继续听。
“从撞击冰山到完全沉没大约用了两个小时,这期间,提坦巨神号发出了无数条求救通讯,但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艘船只收到,包括离她最近的一艘阿拉孛游轮——那船离它不到20海里,以及距离她65海里的、来雅根克进行军事交流的新特诺蒂兰王国海军舰队帕格齐亚诺号和斯塔纳号。”
达克忍不住问:“新特诺蒂兰海军的海上通讯能侦测到65海里以外?”
韦斯特解释道:“现在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拉莫斯是当年尼古拉斯先生的高足,海军又是新国的重点扶植对象,侦测距离出色,这不奇怪。”
“明白,然后呢?”
“提坦巨神号发现所有远程通讯都无法发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迫不得已使用了老式的求救焰火,附近的船只这才发现异常,纷纷赶去救援,但已经无力回天,两小时后,新特国的两艘战舰进场,救起了630人,后来陆续赶来的船只经过仔细搜索,又救起了70余人。”
伊莎贝拉神色黯然,强笑道:“两小时内赶了65海里,新国的战舰,简直是在飞啊。”
乔治也强颜欢笑:“是啊,而且他们的英勇行为一举扭转了南方丛林是野蛮嗜血国度的形象。为后面的工作开了个好头,还不错吧。”
韦斯特轻叹一声,道:“但奇怪的是,所有进场搜救的船只,众口一词说没有发现冰山。为了防止后进场的搜救船只撞上,新特国的战舰甚至放出了铁蜻蜓进行全面搜索,仍没有发现任何冰山。”
达克沉吟道:“一小时联系中断,然后冰山消失,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所以我们必须对幸存者展开深入调查。”
“对,除了幸存者,没人知道那整整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某种技术能完全隔绝通讯法阵的魔能波动,那就等于可以毫不费力地制造一个面积广大的完全禁魔领域;如果有某种技术,能控制冰山自由上浮与下沉,那就等于完全控制了北海的广大海域,这一定会成为光明神教的追逐目标。”
“明白了,任务是调查真相并尽可能阻止光明神教获取这两项技术?”
“对。”
“但是,幸存者有好几百,怎么一一调查呢?”
“新特国海军不了解情况,把人朝岸边一放了之。绝大多数幸存者已经被光明神教以救济的名义控制了。但是,光明神教的搜索力度却越来越强。。”
“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也一定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对,最后一批幸存者将在一小时后在罗尔勒浮岛主码头上岸,光明神教已经开始在那儿布置人手。”
“必须立即行动,我们在那边的力量怎么样?”
“很脆弱,没法跟光明神教正面硬抗。可以提供掩护。”
“就没人在乎那些幸存者的感受吗?都只想着利用他们、榨干他们的最后一点价值吗?”
伊莎贝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三个大男人都说楞了。
达克突然想起来,伊莎贝拉,当初也是海难的幸存者。
他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他去。
达克低声道:“只感到痛苦,这是我们能给予他们最大的幸福;痛苦更深处的鲜血和凶残,就由我们这些黑暗信徒去压制吧!”
伊莎贝拉无声的哭了。
达克一只手抱着伊莎贝拉,一只手伸向乔治:“拿来!”
“什么?”
“我们身份的象征,那种无论是谁,一看到就会说:‘啊,是那家伙来了,我们死不了了’的象征!”
乔治郑重地把两枚徽章递到达克手里。这是两只串着银珠链的乌金逆十字架,正面中心是山羊头浮雕,背面的底衬有区别,达克的是战锤,而伊莎贝拉的是书卷。
“黑暗武士和黑暗牧师的徽章,只要亮出它,教徒们都会知道你们是谁。现在,达克,立刻赶往罗尔勒浮岛柯林顿货栈,调查幸存者。”
“伊莎贝拉不去吗?”
“她另有要务安排,请立即前往。”
“遵命。”
第十三章 黑与白(2)
萝丝披着一条毯子,全身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害怕。
早就不冷了,商船卡巴西亚号的船员们把她从漂浮在冰海的木板上救起来,给她热水和食物。一位好心的船员把毯子送给了她,那毯子的角上绣了一个小小的倒置十字架,她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心思去想,她的心早就被永远逝去的杰克占满了。
温暖的舱室,硕大的钻石,细腻的肌肤,脸红的画师……还有那山崩地裂的撞击,绝望的哭喊,凶神恶煞的追逐,以及号称永不沉没、却已经长眠在海底的巨船,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很乱,吵嚷声和啜泣声混成一团,在她脑子里拼命的搅,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被货栈的胖老板娘踩了一脚,吃了痛,才低低地呼了一声。
胖老板娘用厌恶的目光瞪她一眼,嫌脏兮兮的她挡了路。
萝丝赶紧向对方挤出一个万分抱歉的笑容,没办法,幸存者们被临时安置她这里,一定影响力她的生意。
老板娘看都没看她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萝丝很累,却不敢闭眼,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可怕的海洋,她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害怕闭上眼再睁开,发现自己仍然趴在冰冷孤独的木板上,绝望地看着杰克俊美苍白的脸庞渐渐消失在冰冷无情的海水中。
一阵喧闹声传来,临时收容所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几个身着重甲的男子大步走进来,趾高气扬地大声嚷嚷着。
光明神教的人,他们要干什么?
冷气一个劲儿地从推开的大门朝里灌,这些被海难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刚刚死里逃生,迫切需要好好休息,他们这一搅和,顿时人人皱起眉头。
幸存者里不乏达官显贵,显然不怵这些神棍,有人不客气地大声道:“上船之前我们买了双份的赎罪券,这场灾难是你们特意为我们安排的试炼吗?赞美该死的光明!”
粗壮的小腿站到他面前,斑驳的银色精钢护腿冷冷地注视着半坐的发言者。
发言者不惧,继续道:“看来这位光明神有点靠不住,下次得试试分散下注……哇呀——”
他被光明神教的武士揪住衣领丢出去:“对神不敬的异端,带下去,好好查!”
身后的人暴喝一声,拖起倒霉蛋往外走。倒霉蛋急了眼,大叫:“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哈斯马尔商会的……”一句话没喊完,咚的一声,后脑磕在门槛上,昏死过去。
一位贵人,就这么被像拖死狗一样的拖了出去。
人人心惊胆战,这些不讲理的家伙不是光明圣堂里那些只会鼓弄唇舌的骗子,而是圣堂武士,是光明教廷最为忠心耿耿的走狗!
这些家伙毫不客气,三人一组挨个搜查,一个负责登记幸存者信息,一个翻检随身物品,另一个搜身。幸存者们随身的物品,全被收进一个大袋子里——能让幸存者们丢掉性命也要贴身保存的,当然是贵重物品,看样子,想再见到它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当然,等检查完,交了足额的保证金和保管费,教会当然会把它还给你。
残酷的搜刮还不算,如果是有几分姿色的女性,就三人轮番上下其手。
所有的男人,在雪亮的刀剑面前都退缩了。默默地,看着那些陌生或熟识的女性遭受凌辱。
萝丝上下牙忍不住打起架来。
她贴身的衣袋里,放着一颗名叫海洋之心的巨大钻石。那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卡尔送给她的所谓定情信物。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随身带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当遇到这些披着铠甲的豺狼,命运还用说么?
不,决不,我答应了杰克,要连他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后半生,绝不会在奴隶船和暗女昌窝里度过!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用力把毯子裹紧。
没办法,没办法,他们过来了,过来了!
秀美的脸庞和丰满的身段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注意,她甚至能听到对方厚重面甲下那一声低低的口哨。
三条豺狼向她走来。
萝丝不知所措,全身发抖。
就在这时,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她给打懵了,没等反应过来,滚圆短粗、胡萝卜般的手指一下攥住她头发,用力好大,拽着头发把她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
又是一耳光。
“臭女表子!猪猡!死了男人的臭婆娘!”
是货栈的老板娘,她一只手揪着萝丝的头发,破口大骂:“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偷懒,偷懒,还是偷懒!老娘看你死了男人可怜才收留你,你只知道偷懒!”
萝丝吃不住疼,哀叫出声。
老板娘不依不饶,骂道:“看看你那死肥样!吃着两人份的饭,混到这些淹不死的臭鱼烂虾里偷懒,起来,给老娘起来,扛活去!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指甲,砸了你的锁骨,把你卖到暗女昌窝里去!走,给老娘走啊!”
气势汹汹,口沫横飞,老板娘如同一头发狂的母熊,这气势,把几个圣殿武士都震得后退了几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娘把萝丝拖进了仓库,还顺手抄起一根烧火棍,灵活地用脚后跟带上门。
三人忍不住擦把冷汗,转头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进门,胖老板娘就给了萝丝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黑暗的姐妹,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受苦了!刚才那几下,没有打疼你吧?”
巨大的幸福感顿时击中了萝丝,她知道老板娘是有意搭救自己,忍不住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但是,我不知道……您是……”
老板娘嘿嘿笑着,指指她毯子角上的逆十字架:“自己人。”
萝丝吓了一跳,她根本不知道这逆十字架是什么意思,刚想否认,却突然发现,海洋之心不见了!
她正要惊呼,老板娘却变戏法似的翻开腰间肥肉层,取出一个小包:“喏,这是你的吧?好奇特的宝石呀,居然能消灭魔能波动呢。你一定是肩负着相当重要的使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完成任务吧?”
“呃,啊……那个……我不知道……”
老板娘忍不住笑嘻嘻地刮了一下她秀气的小鼻子:“对喽对喽,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答的不答,这是规矩呀。”说着,老板娘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十字架,和小包一起硬塞进她手里:“去贝克森大街21号,门房老杜德,说露娜大婶问他要95镑的船钱。记住了?”
“嗯,可是……”
仓库门被重重地砸响了。
“该死,别磨蹭了,快走,这里我来挡,从后门,快!”说着,老板娘叉起腰朝外面大喊,“嚎什么丧?来啦!”
萝丝一咬牙,跌跌撞撞地朝后门跑去。
老板娘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跟我年轻时一样漂亮啊。老柯林顿,永别啦,你再也见不到你的西拉里了。”
门一开。四名凶神恶煞的光明圣殿武士一拥而上:“说,人在哪儿?”
最后那名武士把门又关上了。
老板娘自知必死,哈哈一笑:“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没有禽兽横行霸道的地方。”
为首的家伙嘿嘿冷笑:“先卸她一条胳膊,看看她还嘴硬不。动手!”
命令已发,手下却悄无声息。头目猛回头,发现三个人已经躺倒了两个,只剩一个,提着一柄黑白相间的战锤,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你是……”
话音未落,他被一锤放翻。
身材高大的圣殿武士举起左掌,掌心里是一枚精致的黑色逆十字架,战锤和山羊头徽记闪动这乌光。
老板娘欣喜地大叫:“黑暗武士大人!”
第十四章 黑与白(3)
萝丝在发烧。
高度的紧张和强烈的疲惫感在不断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不,我不能倒下,我要,逃走……贝克森大街,贝克森大街……21号……
穿过这条小巷,再拐个弯,就到了。
坚持,坚持,萝丝,你可以的!
天空中漂起濛濛细雨,潮湿的地面变得更加湿滑。
她脚下一个踉跄,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冻雨里,那个信物,小逆十字架,弹跳了一下,滚到路边下水道的铁篦子下。
“不!不!”
不,后悔没有用,叫人来帮忙更是不可能的,到处都是光明神教的人。危险,危险,往前走,往前走!
求生的**在顽强地支撑着她,高烧已经把她的脸庞烧得通红,世界在眼前摇晃,一忽儿近,一忽儿远。
她颤抖着,摇摆着走出了巷口,黑暗留在身后,迎面而来的却不是光明,而是一片阴森漠然的凄风冷雨。
一步,又一步。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飞起来。
她重重地摔倒,站不起来了,倒在一座高尖顶建筑前,建筑上巨大的银色十字说明,这是光明神教的礼拜堂。
礼拜堂里急匆匆跑出一名青年牧师,见一位漂亮的女士倒在地上,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扶,但马上缩回手,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人,这才俯身抱起萝丝,跑回圣堂。
当礼拜堂大门关闭的时候,达克急匆匆沿路追来,他的眼角扫到了牧师白袍的衣角,但他没在意,向街道拐角走去。
青年牧师把萝丝抱进礼拜堂,扬声大叫:“安塔利尔神父,请帮帮忙!有个女孩昏倒了。”
一位老神父匆匆走出来,一看萝丝的样子,吃了一惊:“她可能病得很严重,快,快把她抱到里面来。”
青年牧师有些尴尬:“但是,神父,艾博海雅姐妹不在,我们两个……”
“生命至上,光明至上。鲁道夫,快。”
两个大男人一番忙活,总算把萝丝安顿下来。
这时鲁道夫觉得胸口一阵阵疼,一看,被女孩悬到背后的小包硌出了血印,不由苦笑了一下,助人为乐也不是件简单事。
他轻轻把小包从女孩脖子上取下,随手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道:“神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给她退烧,快,打一盆温水,给她擦擦。”
“呃,好,好的。”
女孩的衣服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毯子一揭开,那丰满妙曼的曲线让鲁道夫脑袋一麻,差点晕过去。
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给女孩擦拭额头和手脚。
“神父,她没有外伤,治疗法术用不上劲。烧得这么厉害,只靠擦洗,我怕一时降不下来,还是尽快送医馆吧。”
“医馆的人都被抽空去柯林顿货栈了,就算过去也找不到人。得把她送到别的浮岛去。我们俩得留一个守家,送病人这种事一个人办不了,现在只能祈祷她快些好起来,”神父抽口气,又道:“她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吧。拿个火盆来,免得再感冒。”
鲁道夫迅速拿来火盆,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抬到圣子像下的祭桌上。
神父用一条干净的、软乎的毛毯换掉了女孩湿透的硬毯。
“鲁道夫,你看,这毯子是水手用的样式呢,和她的衣服完全不符,身体状况又这样差,很可能是提坦巨神号上的幸存者。”
鲁道夫楞了:“那,她不应该在码头货栈的临时救助处吗?”
“你忘了第一批幸存者遭受的待遇?那些圣殿武士,唉。”
鲁道夫愤愤地道:“圣教的光芒,就这样被那些败类给玷污了!哼,如果在雅根克主城,或是风笛堡,这些家伙绝不敢这么做的!”
“另外,你看。”安塔利尔神父举起硬毯的一角,露出那枚小小的逆十字标记。
鲁道夫大吃一惊:“黑暗神教?”
“黑暗神教并非败类,正相反,它的大多数教徒自律、节俭而且温和。它的出现,我想,是因为太多的人对圣教不满,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吧。她未必是黑暗神教的人。”
“咦?那为什么……”
“这毯子是水手用的,她穿的衣服却是上好衣料缝制的。我想,或许是某个好心水手帮了她吧。”
鲁道夫愤愤道:“一个异教徒都会帮助素不相识的人,那些打着光明神幌子横行霸道的败类和口是心非的伪信者,却肆无忌惮欺凌那些落难的可怜人!”
“乌云终究会散去。年轻的圣职者,越是艰险,越不能动摇了我们向往光明的心。神在借黑暗神教来警示我们,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这个女孩落到了圣殿武士和伪信者手中……”
“是的,神父。我马上把这条毯子处理掉,那么,她的随身物品……”
神父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检查一下为好。我们两个同时在场,不妨事的。”
鲁道夫打开萝丝随身的小包,惊叫了一声:“神父,你看哪!这么大的蓝宝石!”
神父也大吃一惊:“哦,我的光明神啊。我见过最大的宝石是教皇冠冕上的‘光明之星’,但是,那也只有这个的一半。这真是不可思议!”
“听说提坦巨神号上的大多是达官显贵,看这女孩的衣服,难道说……”
“很可能是某位落难的贵族小姐。鲁道夫,女孩、毯子、宝石,任何一样东西,如果落到圣殿武士手里——”
有人嘿嘿笑道:“那会怎么样呢?”
两人大惊,猛抬头,一身溅满了泥点的银铠甲出现在眼前。
“圣殿武士!”
鲁道夫一句话没说完,胸口挨了重重地一脚,被踹得倒飞出去。
神父大惊:“你们干什么!”
圣殿武士狞笑:“干什么?来搜捕漏网的黑暗邪党!这回可好,真是收获巨大啊,是不是,弟兄们?”
他身后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应和声,十几个圣殿武士大呼小叫,群魔乱舞。
神父强压怒气,道:“各位教友,这女孩,只是个落难者。她不是……”他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圣殿武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按在墙上:“神父,辛苦啦,您帮我们抓住了漏网之鱼,我们一会再好好谢谢您,您先喘口气吧。”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圣殿武士嘿嘿笑道:“当然是按程序来啊。搜查,净化,审讯。看来,没什么搜查的必要了。”他俯身拿起小桌上的蓝宝石:“啧啧,这黑暗邪党,还真偷了不少好东西,找到失主之前,就先由我们来保管吧。埃斯蒙德,接好了!磕掉一个角,老子就把你那话儿揪下来。”
“放心吧纳瓦罗大人,我含着它!”
纳瓦罗走到沉睡不醒的萝丝身边,一把扯掉了女孩身上的毛毯:“哦,看看这可爱的小羊羔,可惜啊,居然被黑暗玷污了,得赶快净化才行!弟兄们,谁先来?”
一群衣冠禽兽齐声高呼:“纳瓦罗老大!”
纳瓦罗嘿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嘁哩喀喳,把下半身的盔甲、套裤扒了个一干二净,“来吧,看看天堂的圣水,怎么驱除邪恶,嘿嘿嘿。”
鲁道夫暴怒地大吼:“住手,住手!你们这些混蛋,你们在神圣的礼拜堂里干什么!你们在受难的圣子像前干什么!你们的心里,还有没有光明!”
这话让纳瓦罗转过身:“哎呀呀,小白脸,当你还在吃奶的时候,大爷我已经是成熟的圣殿骑士了,净化过的异教徒比你用过的尿布还多。净化是一定要进行的,不过,大爷突然想了个新玩法——弟兄们,既然小白脸这么虔诚,咱们让他来净化怎么样?”
禽兽们齐声高呼:“老大英明!”
四五条禽兽一拥而上,连推带搡把鲁道夫推到萝丝身前。
纳瓦罗狞笑:“小白脸还没净化过女异教徒吧?大爷我今天帮你开开荤!弟兄们,小白脸脸嫩,咱们帮他一把,把他裤子扒了!”
鲁道夫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神父,神父,我们曾经的教友,曾经的兄弟,堕落了,无可救药的堕落了!”
安塔利尔神父老泪纵横:“神啊,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执迷不悟的伪信者,这些凶残的暴徒,在您神圣的殿堂里,要做出恶魔一样的罪行了!他们不再是您的信徒,是罪人,是罪人!”
两条禽兽俯身去撕鲁道夫的裤子。
鲁道夫喃喃道:“最后……一次……警告,放手,停止你们亵渎的罪行!否则,否则……”
“否则你会在这个火辣的小妞身上一泻千里!来吧小白脸,扔掉那些狗屁教条,和我们一起享受光明带来的欢乐!你会爱上这种感觉,哈哈哈!”
纳瓦罗纵声狂笑。那两个去扯鲁道夫裤子的家伙也笑得几乎趴在地上。
神圣的礼拜堂里,群魔乱舞。
鲁道夫低声祷告:“至高至上之神啊,即使我身处最黑暗的地狱牢笼,心中仍向往光明,并藉由您的信、您的灵、您的力,降下光明,驱除邪恶,为挣扎惨呼的众生,打开升天之路!赞美光明!”
话音刚落,鲁道夫猛提右膝,咔嚓一声脆响,把正要俯身去扯他裤子的圣殿武士鼻梁砸得粉碎。
第十五章 天堂之拳
狂笑声戛然而止。
刚才那一击,犀利而毒辣,被砸碎的鼻骨倒刺入脑,没救了。
如此凶狠,这还是牧师么?
另一个俯身下去的家伙差点吓尿,见鲁道夫右脚再起,赶紧双臂交叉架在胸前,免得也挨一下脆的。
鲁道夫抬起了右脚,却不是踢向他的,而是狠狠朝下踩去。
又是一声脆响,惨呼声起,从背后死死勒住他的另一名圣殿武士脚面骨粉碎,忍不住俯下身。
这一俯身,鲁道夫左肘朝后猛击,咚的一声闷响,那圣殿武士的头盔被打扁,整个人像一截被一锤砸断的朽木,直挺挺地朝后栽倒。
俯身的家伙总算回过神来,撒腿想跑,鲁道夫一声大吼,一拳正中他后心。连重甲在内总计两百多斤分量的大块头,被一拳打得平飞起来,飞过祭台,重重糊在墙上,然后,带着一道盘子大小的血迹,缓缓滑下。
纳瓦罗吓傻了,直到几片纷纷扬扬的碎片划得脸生疼。他抓在手里一看,居然是被打飞倒霉蛋的盔甲碎片,还带着血。
光明神!
要什么力量,才能把钢铁打造的盔甲砸碎?而且,这是前胸的铠甲,刚才那家伙挨打的位置明明是后背!
恐怖的力量命中了脊背,砸碎了护甲和脊柱,搅碎了肌肉、血管和神经,然后从前胸爆发出来。
这是什么技能啊?
击杀三人后,鲁道夫的双眼居然变成了银白色,背后似乎有银光在汇聚,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
手下急眼了,狂吼:“老大,我们太慢了,太慢了!”
话音刚落,颈中一紧,咔嚓一声,他的颈骨被闪电般突来的鲁道夫绞断。
又杀一人,鲁道夫背后,出现了一对折起的银色巨大羽翼。银光开始包裹他的全身。
纳瓦罗大吼:“怪物,怪物,结阵,结阵!”
圣殿武士连滚带爬的向一起靠拢,最边上的两个倒霉蛋离得太远,不等接近大队,被鲁道夫一拳一个,送去光明神阶下忏悔了。
鲁道夫身上出现了一件银光闪闪的甲胄,看起来厚重而臃肿,却轻得好像没有分量,丝毫不影响他的高速度。背后的银翼已经半开。
“受死吧,恶魔!”
纳瓦罗狂吼:“你才是魔鬼,魔鬼!圣光术,圣光术!”
数条又细又短的银线朝鲁道夫射来,这些作威作福的圣殿武士早就被长期的放纵和享乐掏空了骨髓,情急之下还能结阵使用简单的法术,也算是难为他们了。然而,这种低级的法术会有效吗?
银光闪过,鲁道夫消失。
纳瓦罗难以置信:“得、得手了!”
鲁道夫诡异地出现在队伍最左侧:“下地狱吧!”
他没有武器,单手提着一具死尸的一只脚,把穿着重甲、重达两百多斤的死尸当做一根巨锤,狠狠砸在左侧的圣殿武士身上。
两百多斤的自重,加上鲁道夫挥击的力量,死尸变成了撞城锤,圣殿武士的阵列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纳瓦罗抽出背后的十字战锤,吼叫着朝银光砸去,除了砸中一具死尸,什么也没打到。
鲁道夫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愚蠢的罪人,看上面!”
残存的圣殿武士急忙抬头,在空中,鲁道夫高傲的悬浮着,背后的银翼已经完全张开,无数银色的光之羽纷纷扬扬落下。
“天……天使?不可能,这不可能。”
鲁道夫的双目银光闪烁:“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天使化作一道流星坠地,一道粗大的光柱在亵渎者的惨呼声中直冲天空。
十秒钟后,光柱消失了,鲁道夫又恢复成那个善良而有些拘谨的小牧师,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单膝跪倒,一手撑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礼拜堂大厅地面毁了,出现了一个以他为圆心,半径十几米的锥形坑,十几具死尸横七竖八倒着,还有一个侥幸未死被震波轰得痴痴呆呆的纳瓦罗。
鲁道夫缓缓站起身,纳瓦罗一屁股坐倒,两条腿踢腾着朝后退:“不要过来,魔鬼,魔鬼,不要过来!”
门口传来清脆的掌声,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一惊,抬头看,一对青年男女正笑吟吟站在门口。
两人都戴了蒙头黑布斗篷,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帽檐下微笑的半张脸。
安塔利尔神父果断迎上去挡住两人的视线:“两位,抱歉,我们这边没来得及打扫,暂时不能接待,两位请便吧。”
男子笑道:“纯用格斗技击杀了十几个圣殿武士,没想到,传说中的绝技还没有绝迹啊,天堂之拳,厉害。”
这句话让神父和鲁道夫同时变了脸色:“你是谁?”
青年男子没答话,用脚勾了两把椅子过来,和女伴一人一把坐了,道:“天堂之拳,是圣子十三使徒之一的虔信之使徒利拜乌的成名技,威力巨大。曾数次拯救圣子于危难。在圣子受难前夕,发怒的利拜乌甚至想杀光所有的行刑者和罗玛人,被圣子劝阻。”
神父赞道:“您真是位经学大师,这样冷僻的知识也有涉猎。正好我也对此很感兴趣,让我们一起去里面谈谈如何?”说完,神父朝鲁道夫猛打眼色,示意他赶快去把礼拜堂大门关上。
青年男子抬起一只手:“别。这儿空气新鲜。再说,关上门,外面的人就看不到里面死了这么多人了。”
笑容顿时凝固在两人脸上,一旁的纳瓦罗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冲过来:“先生,先生,这两个人是黑暗邪党,谋杀了这些虔诚的圣殿武士,快帮帮我,帮帮我!”
男子轻轻拍拍纳瓦罗,示意他安静,接着道:“天堂之拳威力巨大,但它并非法术,而且每次只能持续一分钟,一分钟后是长达二十四小时的恢复期。刚才那位勇敢的助祭,我说得对吗?”
鲁道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十分难看。
“它是一种很奇怪的拳术,要求使用者有极高的专注程度,心无旁骛,换成圣教的说法,是‘对神保有无比的虔诚之心和钢铁般的意志’,当然喽,心里只有神了,还会想些别的什么吗?”
鲁道夫不答话,男子继续道:“当它发动的时候,它会同时向发动者和对手施加影响,同时对大脑产生强烈刺激:发动者会进入无意识的亢奋状态,每击倒一名敌人,就会更加坚定战无不胜的决心,从而产生不断叠加的、恐怖的破坏力;而对手正好相反,每有一个队友被击倒,就会陷入更深的恐惧和混乱中,‘在与天使和神战斗’的畏惧会不断叠加,无法施法、无法攻击、无法移动……直到陷入绝望。”
男子的女伴忍不住插话:“也就是说,什么银色翅膀、什么天使,那都是被恐惧压倒的对手心中产生的幻觉了?”
“那当然了我亲爱的小娅娅。除了刚才在联觉法阵里看到的那些梦幻般的打斗景象,你有看到任何光芒、羽毛或者天使吗?”
“啊,当然没有,只看到那位勇敢的助祭一拳一拳又一拳,跳起来一拳,咚,打完了!”
男子忍不住大笑:“所以啊,只有对手陷入幻觉。只要佩戴抵抗心灵法术的装备,就可以有效抵御它的影响。”
“那个好贵的吧?别的方法呢?”
“意志。意志比发动者更坚定,对神比发动者更虔诚,就不会受负面状态影响,当然,你还是得面对那个自我催眠的、超强的一分钟疯子。”
听了男子的话,纳瓦罗放声大笑:“都是幻觉,都是幻觉,打不倒我的!你们等着吧,等着吧,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二三十名圣殿武士手执兵刃,蜂拥而入。
刚才激烈的打斗早引起了路人的警觉,大门又迟迟不关,里面的情形早就暴露的一干二净,圣殿武士闻风而动,包围了这里。
纳瓦罗像沾了水的生菜一样硬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你一个人,再强又怎么样?这里还是老子说了算,反对我,就是反对光明神!”
鲁道夫咬牙切齿:“只恨我力量还是不够,没一拳打死你这个混蛋!”
“晚啦,哈哈哈哈,小白脸,晚啦!你等着吧,刚才的耻辱,我会一百倍的偿还!我现在就——呜呃呃呃?”
银光一闪,银色的十字架从地下升起,将他的四肢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所有人全傻了,都是光明神教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这高阶的拘束技?
“圣十字审判?”
青年男子缓缓站起身,除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头灿烂的金发和帅气的脸庞:“一个小小的骑士队长,也敢妄称神灵?北海教区,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
纳瓦罗的声音如同狼嚎:“你是哪个狗窝里爬出来的杂禾中?放开我,快放开我!”
男子冷笑上前,一记响亮的耳光,把纳瓦罗的牙齿抽飞两颗。
“北海教区两个大主教、十七个主教,三十一个教区六所大圣堂、四十四所圣堂,两百三十一间礼拜堂所有在编与不在编的人员,见了我,都得跪下问安。你算什么东西?”
男子说着,手指一松,一个小小的十字架被细细的银链拴着,在他掌间跳动。
“圣托马斯十字……光、光明圣使?光明圣使希克斯图大人?”
第十六章 圣使的野心
希克斯图大笑:“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我堂堂的光明圣使,圣列昂尼德山的虔诚者,教皇钦点的戒律执行者,成了不知哪个狗窝里爬出来的杂种?卫队!”
全场响起一片齐刷刷地呼喊:“谨遵教谕!”
更多的重甲武士走来,与圣殿武士不同,他们的铁甲外面,披着一件纯白罩袍,****,还有鲜红的镂空十字架标记。
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心头剧震:“戒律团!”
戒律团隶属光明神教教务部,是光明神教内部的执法者和宪兵,权力极大。
希克斯图平静道:“我没看到黑暗邪党,只看到一群堕落的伪信者在圣子像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堕落者,就该下地狱。”
纳瓦罗疯了似的大叫:“你怎么敢!我要求审判,审——”
嚓的一声,他的人头高高飞起。
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彻底傻眼了,一个兵队长,说杀就杀了?
希克斯图可不会罢休,扬声道:“光明的战士们,清除伪信者的战争,打响了!动手!”
顿时刀剑齐下。礼拜堂瞬间变成了屠宰场。
圣殿武士有心抵抗,但早被酒色熏软了的骨头,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戒律团对手,五分钟不到,圣殿武士全灭。戒律团两人重伤,五人轻伤,同伴立即对他们进行救治。
希克斯图笑吟吟地走上前,跟安塔利尔神父和鲁道夫助祭打招呼,还没等开口,一名戒律团武士急匆匆走来,耳语几句。希克斯图一愣,对两人笑道:“两位,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戒律团的弟兄有几个伤势挺厉害,是不是把禁魔领域停了,我们也好救治啊。”
安塔利尔一愣,道:“圣使大人,这小小的礼拜堂,怎么可能有禁魔领域这种高级防御设施啊?那得在雅根克的教区大圣堂才有呢。”
希克斯图抬手朝伤员甩了一个治疗术,绿光亮起,立即熄灭,伤势一点也没有减弱。
两人目瞪口呆:“这,这可奇了,哪里来的禁魔领域?”
一名武士拿着掉在地上的小包走来:“大人,这个包里的东西在散发奇怪的波动,刚才您的治疗术给它吸收掉了。”
希克斯图眉头一挑:“还有这事?如果它是个容器,那一定有容量和作用范围,奥莉薇娅。”
和他同行的女伴立即答道:“在。”
“把这个收好,叫几个弟兄陪着,去街口上买几个甜甜圈我吃。”
“谨遵教谕。”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希克斯图再次使用治疗术,这次伤员的伤势明显好转,周围的戒律团武士立即一拥而上,各种治疗恢复法术不要钱似的朝战友身上扔,伤势几乎是立即得到了控制。
希克斯图叫来手下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善后,然后对两人道:“两位,这里有没有能清静说话的地方?”
“呃,那就只能在僧侣礼拜堂了。”
“那太好了,请吧?”
“请。”
三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僧侣礼拜堂坐下,希克斯图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奉教皇敕令,整顿北海教区。各项事务,我一言而决。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两位,像你们这样,身处逆境还能坚持操守的圣者,不多了。我向两位致敬。”
希克斯图微微一颔首,把两人吓得不轻,赶紧起身:“大人言重了,我们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希克斯图冷哼一声:“是啊,该做的事,按理说是没什么稀奇,可是眼下,整个北海教区,知道履行职责的圣教教职人员,还剩下几个!”
这话两人不敢接,老老实实坐回去。
“你们别紧张,不是批评你们。特诺蒂兰是黑暗神教的天下,阿拉孛半岛历来针扎不进,多兰德那边已经快烂透了,再失掉北海这富庶之地,难道圣教要缩回圣山去吗!”
希克斯图愤愤地一拍桌子:“所以,教皇大人派我带戒律团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凶残暴虐之徒,一心只想着那点蝇头小利,全不顾圣教的荣誉和名声,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口中颂圣心中却无光明者皆为伪信!”
杀气腾腾的话让神父心中一颤,连忙道:“大人啊,北海的乱局也不是一天了,您到任伊始,这样大动干戈,或许会给那些伪信者攻击中伤的口实啊。刚才这一杀已经立威了,还是韬光养晦为好,您觉得呢?”
“不,治乱须重典。两位,一个女孩子眼看要遭到凌辱,恶魔已经把爪子压到脖子上了,还有什么立场说韬光养晦?我明说了吧,接下来必然是刀对刀枪对枪的硬仗,我要以此地为基,跟北海这些伪信者见个真章。识相的,三天之内拿着犯事的材料来自首,我留一条命;三天之后,就等着戒律团上门抄家吧!”
鲁道夫连忙道:“大人,您可千万千万慎重啊!北海形势复杂,各种宗教鱼龙混杂,黑暗神教发展速度尤其快,一旦大局动摇,只怕圣教这些年的努力要付诸东流啊。”
希克斯图道:“如果我搞和稀泥那一套,对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的禽兽纵容优待,放任他们打着圣教的旗号挖圣教的墙角,那才会毁了圣教!至于造谣中伤,哈,我要是怕,就不来了!给你们看样东西!”
说着,希克斯图啪地把一张纸拍在桌上。
两人拿起来一看,吓坏了。
纸上是一张魔法影像拓印图,图片中,一个半人半章鱼的异种正撕吃一只血淋淋的羊腿。
“这,这是……”
“我从未听说,光明神要靠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让子民保持敬畏!”希克斯图一拳擂在桌上,“这,就是那些伪信者搞出来的花样,这样的东西,不知道还有多少!”
神父颤抖着道:“恶魔,恶魔,人造出来的恶魔……大人,大人哪,恕我直言,像这种东西,没有上面的许可和支持,是不可能完成的。您,真的要……”
希克斯图微笑:“对伪信者宣战,我说了,我也要这样做。两位,直觉告诉我,你们是虔诚而严守戒律的、为了光明愿意自我牺牲的圣者!我信任你们,所以告诉你们我的计划,你们,愿意支持我吗?”
两人对视一眼,大声道:“谨遵教谕!”
“好,那么,我们首先要增强己方的力量,两位,请帮我订一张去风笛堡的飞空艇船票。越快越好。”
神父连忙道:“不行啊大人,风笛堡,那可是黑暗神教在北海的老巢啊!”
希克斯图笑道:“我就是要去跟黑暗神教打打交道。”
第十七章 北海巨妖
当达克急匆匆赶回风笛堡黑暗神教分部时,正好碰上乔治,他劈头就问:“人找回来了?”
乔治道:“你回来的正好,人找回来了,希克斯图刚走,伊莎贝拉刚回来。我们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
达克一惊:“墓地断鸟男?他从哪个坑里冒出来的?他一个光明神教圣使,跑我们这来讨打?”
对窝囊废希克斯图,达克没有任何好感,即使在恶魔岛一战双方建立了临时合作关系,希克斯图也尽力帮助了伊莎贝拉,仍然难掩达克的愤怒。
敢碰老子的女人?老子和你没完!
乔治哈的一笑:“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记恨他呢?要不是他,你和小牧师能走到一起?再说,人家这次来,可是给你擦屁股的。”
达克一愣:“怎么说?”
“还不是你追人追丢了?希克斯图把后续事情全处理利索了,这跟当初在斯内尔港可是判若两人啊。进屋来说吧。”
两人进屋坐下,韦斯特大师和伊莎贝拉还在屋里。乔治道:“下面我把整个事件梳理一下,伊莎贝拉调查了北海的三所图书馆,我和韦斯特大师对沉船过程进行了进一步分析,再加上,”他把一个小包放在桌上,“希克斯图送来的,从海难幸存者身上找到的这件关键性物品,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了。更幸运的是,希克斯图提出了合作的要求。”说着,他把一张纸条推给达克,“希克斯图的亲笔信。我看了这个才让他进门的。”
达克展开一看,是花里胡哨的花体字,他皱了半天眉头才看明白:“帮……我……当——教皇?”
达克放声大笑,差点从椅子上倒翻过去,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当教皇?他怎么不说帮他当光明神呢?”
“他变得更有野心,更聪明,这很好。我准备押他这一注。”
达克吓了一跳:“你不是认真的吧?”
令他惊奇的是,韦斯特大师也在微微颔首,就连伊莎贝拉也没有表示反对。
“为什么?”
“他开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非常接近我心中的目标。”
“是什么?”
“他说,耀眼的正午和冰冷的黑夜没有美感可言,日出日落才是最美的时分,那是光与暗的协奏曲。”
见达克皱起眉头,乔治道:“如果有朝一日,黑暗神教取代了光明神教的地位,你会宣布对方为邪教,并搜捕它的全部成员吗?”
“疯了吗?”
“现在光明神教正在做这件事,到时候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报复嘛。”
“但这产生不了和平。我们会变成另一个光明神教,技术上更先进,手段更残忍,控制更严密——然后更快地倒下。”
乔治开心地搓搓手:“漂亮,你逮住重点了。”他索性站起来,兴奋地道:“我们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是先进的技术,是人们心中对光明神教高压政策的不满,换句话说,我们象征着对旧秩序的‘破坏’和‘摧毁’。那么,假定光明神教最后被彻底消灭了,我们又能去破坏什么,摧毁什么?不满和破坏可以推翻一个旧世界,但建设不了一个新世界。而光明神教在维持秩序和安抚人心方面很有一套。”
“你不怕与虎谋皮吗?”
“哎呀呀,这么文绉绉的丝国古语也说了出来,伊莎贝拉功不可没啊——现在光明神教内部的问题越来越多,你们看着吧,希克斯图是个开头,将来,光明神教内部会出现更多的反对派。到反对派足以向传统势力开战的时候,就是那些‘伪信者’的末日,就是新时代的开始。”
达克双手抱胸:“虽说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总归是有种看到了车站和码头的感觉,还不坏。我们就陪着你继续折腾下去吧——反正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对吗?”
“对对对,黑武士大人明见万里,”乔治心情显然很不错,笑着挥挥手,“来吧,说说沉船的事。”
众人围拢过来。
“沉船事件,绝非偶然。伊莎贝拉,先说说你的发现。”
伊莎贝拉道:“我调查了三所图书馆,查阅了数个版本的地方志。里面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北海巨妖’。”
达克问:“不是远古海魔、史诗生物法拉肯吗?”
“有些记载把它们混为一谈,但大部分把它们划分为两种生物,而且,和法拉肯的传说不同,关于‘北海巨妖’的记载从来没有中断过。”
“那到底是什么?”
“大部分记载认为它有百米长的身躯,巨大的触手,坚实的外壳,漫长的寿命,是人类难以抵挡的存在,是灾难的化身。”
“一只龟和一条章鱼的结合体?你不会是想说,提坦巨神号是它弄沉的吧?”
“未必没有可能。”
“证据呢?”
伊莎贝拉转向韦斯特,韦斯特把一块硕大无比的蓝宝石项坠推过来:“这是希克斯图为表示结盟的诚意,亲自送来的,被称为‘海洋之心’的宝物。它能隔绝一定范围内的魔能波动,它与‘北海巨妖’,与提坦巨神号沉没有直接关系。”
达克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蹊跷,道:“你的意思是,北海巨妖为了它干掉了提坦巨神号?那为什么不夺走它?”
乔治道:“这块宝石其实是一种特殊的人造矿物,它的结构和呼吸之石非常相似。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它们出自同一批炼金术师之手。北海巨妖也是这些炼金术师的杰作。”
韦斯特道:“‘海洋之心’不是一块普通的珠宝,它能吸收附近的数百平方米内的魔能波动,然后转换成另一种固定频率的波动,持续发射出去。”
“一个信号发射器?类似于史莱姆通讯塔的原理?”
“差不多。从它被发现以来,一直被达官显贵们收藏,被当做一个护身符。”
“护身符?”
“因为它能吸收魔能波动,就像制造了一个禁魔领域,是用来对抗法系职业的利器——这真是曲解它的作用了。”
伊莎贝拉道:“实际上,这‘海洋之心’还有另一个名字‘厄运之石’。”
达克不淡定了:“厄运之石?”
“对。从4世纪发现它开始到现在的一千多年里,它已经辗转了四五十位主人,每一位都遭逢了不同的厄运。”
达克冷汗流下来了:“那我们还留着它干什么啊!”
韦斯特安慰道:“别担心,年轻人,对炼金术师来说,没有解释不了的疑难。刚才我说过,它会持续发射固定频率的波动,而人类的身体是不喜欢这种波动的,时间久了,身体会变得虚弱,精神会涣散。这样一来,遭遇意外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原来如此,既然对人有害,那它有什么用?”
“最早的时候,它是没有吊坠的,也就是说,它的造型虽然美轮美奂,却不是佩戴用的。它更像开启某种机关的钥匙。”
“机关?钥匙?那么,它不断发射魔能波动的用意是……”
“守卫,它在告诉守卫,自己是不是在恰当的地方。那守卫,就是北海巨妖。”
达克面部肌肉抽了一下。
第十八章 前往雅根克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这把钥匙老老实实呆在陆地上,那么啥事都没有。问题是有个作死的家伙把它重新带回了海上,然后,被满大海里乱飘的守卫给逮住了,提坦巨神号跟着一起倒霉——没错吧?”
乔治微微点头,另起了一个话题:“你听说过阿塔兰提斯遗址么?”
达克道:“当然,它的传说在多兰德也流传很广呢。传说中沉没到海底的远古城市,阿塔兰提斯,曾经是一座富饶美丽的城市,后来因为穷奢极欲,荒淫无度,激怒了光明神,把它沉入了海底。”
“我们都认为,阿塔兰提斯很可能真实存在,海洋之心是开启它的钥匙,而北海巨妖是它的守卫。”
“像古特诺蒂兰王国一样,是一个炼金术高度发达,后来却意外毁灭的文明?”
“对。”
“有什么依据?”
“在我们之前,海底对人类来说是禁地,无法到达。但现在,对我们来说,这已经不是问题。”
“我们的潜水舰小队?”
“对,我称它们为深蓝小队,它们是我们探索海底的眼睛,将来,还会成为锋利的尖刀。”
“那么,下一步计划呢?”
“目标是北海巨妖,抓住,或是干掉它。”
“有什么好处?”
“北海是个多宗教并存的地方,因为雅根克的强大,各派宗教的影响力都被削弱了。要扩大我们的影响,打开局面,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或是颠覆认知的揭秘来得更有效呢?”
伊莎贝拉补充道:“如果能除掉它,对这一带的航运也会有很大帮助,自从提坦巨神号出事,已经有很多船只停运了。”
达克皱眉:“海那么大,它可以躲藏的地方实在太多,实在不行还可以潜到水下;就算找到它,连三百米长的提坦巨神号都被干掉,我们得造多大的船才能对付?”
乔治道:“它的位置不难猜,而且它的特点,我们也大体了解了一点。这几天潜水舰部队对沉船的地点进行了细致搜索,结果令人吃惊。”
“怎么?”
乔治把一叠影像拓印图推过去:“提坦巨神号的残骸。”
达克拿过来翻看了几眼,奇道:“这是提坦巨神号?按照幸存者的说法,它不是从当中折成两截了吗?怎么残骸七零八落?咦?”
最后一张引起了达克的兴趣:“一根断了的铁栏杆?这有什么特殊价值吗——哦,不,这个平整的断口……难道是……”
乔治道:“对,绝大多数的残骸裂口,都有这样平整光滑的断口。而且,提坦巨神号的残骸,已经只剩下它原大的五分之一。”
“那其余的部分,是被……”
“你猜得没错,被北海巨妖给吃了。”
“吃船?吃一艘三百米长的铁船?我还没听说过哪种生物靠吃铁为生。”
“如果是个构装体,就解释得通了。”
“有道理,据说阿塔兰提斯是两千年前沉入海底的,这么久的时间,除了史诗生物,还能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构装体了吧?构装体需要大量的金属来对自己进行维护。不过,提坦巨神号是人类造的第一艘巨型钢铁游轮,在它之前,北海巨妖从哪儿找铁吃呢?”
“海底的矿藏绝对比陆地丰富得多。我认为北海海底之下一定有暴露的浅层矿床。尽管如此,提坦巨神号这种送上门的美餐不吃白不吃。”
“嗯,如果这些推理都正确,你有进攻计划吗?我们缺少大型船只。”
韦斯特道:“正好新特诺蒂兰王国的帕格齐亚诺号和斯塔纳号巡洋舰来雅根克进行军事交流。我想他们会帮助我们。”
达克摇头:“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正规军。虽然我们对他们的阿塔瓦尔国王有恩,但我可没觉得能凭借这个对一个国家指手画脚。”
“他们会非常乐意与我们合作的。”
“为什么?”
“立威。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昨天的联合演习,他们输给了雅根克的海军。”
达克吓了一跳:“什么?装备了电磁炮的新特国舰队居然输了?”
“他们的电磁炮和狂暴的防空火力让雅根克吃足了苦头,雅根克的空海一体作战也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头顶是密密麻麻的飞空艇,海上是无穷无尽的船只,最后推演的结果是雅根克重创,新特国两艘新锐战舰沉没。”
达克道:“也不算吃亏了啊,两艘战舰,能顶什么事?还能重创敌人城市,可以了。”
乔治笑道:“除了在阿拉孛被斯图卡飞毯轰炸那一次,新特国海军自成军以来还没败过,傲气十足,这一回打击可太大了。打成各有胜负,还怎么立威啊?”
达克道:“明白了,如果这时候能干掉毁灭提坦巨神号的凶手,威望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乔治道:“这件事我已经委托莱莉去联系新特国舰队,相信很快会有回音。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跟着深蓝小队去库雅斯特海域,在沉船地点附近调查海底矿床,看能不能查到北海巨妖更多的线索;二是作为黑暗神教的代表去联系雅根克市政厅,向他们通报情况,争取他们的支持。两个任务都比较安全。”
“雅根克市政厅和新特国舰队搅到一起,能行吗?”
“雅根克不是阿拉孛,新特国舰队不傻,演习一结束,立即提出了建立友好协作关系的请求。现在双方目标一致,各取所需,没有互相拆台的理由。”
“既然如此,我选去雅根克。拉拉和我一起去。”
“批准。你们稍事休息,今天下午就去。”
“好,捎带还可以把寒冰史莱姆的事一起解决,省得麻烦。”
乔治断然拒绝:“不。集中精力做一件事,别节外生枝。”
伊莎贝拉插话:“你好像很忌惮那位朋友哦,方便透露一点吗?是不是女孩子?”
达克故作惊讶:“难道是男孩子?”
乔治的脸板得像扑克牌:“还有别的事吗?”
伊莎贝拉赶紧摇手:“没了没了,帮我们订好飞空艇票啊。”
第十九章 飞空艇上(1)
坐在豪华客厢的软椅上,从舷窗望下去,只能看见连绵不断的白云。
伊莎贝拉低声道:“达克,看哪,多么壮观的景象,云之上!”
睡饱了的达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怎么,还没看够啊?都看四个多小时了。要是往前飞也行啊,你看看前边堵的。说不定,咱们还得看夜景呢。”
雅根克是建立在巨大浮冰上的北海之都,十分繁华,进出雅根克有两种方法,乘船或飞空艇。无论哪一种,都要面对尴尬的交通拥堵。
如果有位神灵一口气把满天的云全部吹散,那么就会看到,天空中的密密麻麻的飞空艇已经摆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漏斗底端连接着雅根克。
数不清的空警快艇在漏斗周围盘旋,严厉弹压一切敢于违反交通规则的家伙,雅根克交规甚严,如果哪个家伙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抢道加塞造成堵塞,空警是可以直接开火的。没人敢触这个霉头。再说了,凡是能坐飞空艇过来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被空警拿下,多没面子啊?反正大家一块堵,人人平等,那就耐着性子排队呗。
达克和伊莎贝拉从风笛堡到雅根克用了半小时,然后从漏斗开口处排队,慢吞吞往前挪,挪到漏斗中段,已经用了足足四个小时。达克舒舒服服地补了一大觉,果然,还没挪到底呢。
达克道:“这就是城市规划的问题了,城市内部有很多空艇泊位,但是进入城市的航道却只有那么几条,目前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伊莎贝拉不同意:“我觉得是因为城市发展太快。听说这几年雅根克在冰层连接和固化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人迁移过来,人口爆炸式增长,出现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堵成这个模样,还说正常……拉拉,看来铁定要在飞空艇上吃晚餐了,盘算一下,吃啥?”
“一小份扒鹿肉,生鱼片配小马铃薯和奶油香菜,冰海鳕鱼浓汤,越橘酱黑肠,每人一小杯极地黄莓酿造的利口酒,嗯,再加上鲜奶蓝莓派,差不多了吧。”
达克的肚腹滚过一声闷雷。
不知是这声闷雷,还是伊莎贝拉的描述,引起了邻座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先生的兴趣,他向两个年轻人礼貌地欠欠身:“两位,下午好啊。”
两人赶紧回礼,伊莎贝拉道:“抱歉,老先生,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您了吧?”
“不,我只是惊诧于小姐对北海的了解,您的菜谱涵盖了北海多种不同地域的、有代表性的美食,而且口味十分协调。难道两位是美食家?”
“让老先生笑话了,我从光明神教的一些主教们的闲聊中听到的,说如果能同时品尝到这些北海的极致美味,即使身赴神国,也不会有遗憾了。”
“原来如此……”老人话没说完,他身旁的老妇人轻轻拉了他一下:“光明神教。”
老人不以为然:“怕什么?小姑娘说的是‘光明神教’而不是‘圣教’,她一定不是光明神教的人。”说着微笑着向两人伸出手:“我叫瓦伦坦,在雅根克经营一家小小的公司。这是我的夫人富尔丽,很高兴认识两位。”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穷业务员还吹什么夫人,可笑。”
达克和瓦伦坦的眉毛同时一抬,被伊莎贝拉和富尔丽拉住:“算了算了,犯不着。”
两人朝背后扫了一眼,椅子靠背太高,看不到,只好作罢。
达克和伊莎贝拉的身份是新特诺蒂兰王国罗尔商会的商务代表。听他们做了自我介绍,老人笑意更浓:“久闻罗尔商会的大名,据说在新特诺蒂兰和阿拉孛半岛做得风生水起,正在多兰德积极拓展业务,真是如日中天啊。”
达克谦虚了几句,问:“老先生,不知刚才说的那些美食,要花多少钱呢?”
瓦伦坦对两个年轻人显然颇有好感,扭头笑着对老妇人道:“亲爱的,你看,怪不得罗尔商会发展迅猛呢,如此年轻的商务代表,来到美食之都,先考虑的居然是省钱。相比之下,我们手下的毛头小子们,羞也羞死。”
达克挠挠头,憨憨笑道:“呃,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希望贵一点,让我的抠门老板多出点血。”
老人不禁莞尔,老妇人也忍俊不禁:“真是可爱的年轻人啊——你可以告知乘务员,让下面做好,再走加急通道送上来,那个价钱,一定会让你的老板和你终身难忘。”
达克装傻:“我觉得,对我来说,只有好吃的会难忘吧?”
伊莎贝拉嗔道:“笨啊,意思是,你会被炒鱿鱼!”
两人的插科打诨浑然天成,如果不是涵养足够好,两位老人几乎要放声大笑了。
笑了一会,瓦伦坦望望暗下来的天色,道:“看来今晚真要在这上面用餐了。不知能否与两位共进晚餐呢?”
达克连忙道:“老先生赏光,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要是闹了什么笑话,您可千万别见怪。”
“就让我来尽尽地主之谊吧,飞空艇上当然比不上下边,只能从简,两位多包涵。”
伊莎贝拉一扯达克衣角:“这上边的东西比下边贵了十倍不止,一会你少吃点,别太实在了。人家一番好意,别弄得人家尴尬。你心里要有数!”
这时,富尔丽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瓦伦坦连忙起身对乘务员叫道:“小姐,能否帮我们上一份热食?”
乘务员道了声歉:“对不起老先生,我们这里只提供纯自然的、鲜活的食物,这可以保证完美的口感体验,热食暂时没有。”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的妻子肠胃有些不适,能否通融一下?”
“对不起老先生,我们实在没有准备。这,这不在我们的乘务条例当中……”
瓦伦坦十分无奈:“我想,简单的加热几分钟,让它不那么冰冷的话……”
达克看不下去了:“喂,姑娘,这种构造的飞空艇魔能核心是半开放式的,每个有二十二根热交换管道,你把餐盘端到管道上放个一两分钟就可以加热到烫嘴。这点事还要纠结,难道是要额外付钱?”
乘务员涨红了脸:“但是先生,但是,条例……”
伊莎贝拉对达克道:“她也很为难啊,如果我们开了这个头,大家都来提要求,她的工作就没法做了。”
身后又传来嗤笑声:“乡巴佬!”
富尔丽轻轻按住瓦伦坦的手,微微摇头:“我不饿。”
“不行的话,就着热水吃一点自己带的东西呢?抱歉,一到地面我就请你吃最好的热食。”
“好啊。这几天大鱼大肉吃腻了,吃点自己带的干粮,清清肠胃。”
身后的妇人冷笑:“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穷光蛋。”
达克有些怒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想找不痛快,老子成全你!
第二十章 飞空艇上(2)
他刚站起来,被伊莎贝拉一把拽住:“你干吗?”
“活动活动脖子。”
“坐下!”
“……好吧。可是,你看,那大婶痛得皱眉头了。”
瓦伦坦轻声道:“我们当然并非刻意为难,实在不行,嗯,一杯热水怎么样?”
老人已经近乎哀求了,但乘务员完全乱了手脚,她是个新手,现在只觉得这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又被不少乘客指指点点,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这里都是冷的,冷的,如果,如果各位还要坚持,我只好请乘警……”
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拍:“行了,我懂。没你事了,走吧,我们自己解决。”
达克正视着慌乱的眼睛,道:“我是第一次来雅根克,不了解这里的条例,给您造成的困扰,我表示歉意。但我仍然要说,刚才的要求,并不过分——一瓶凉水,可以吗?”
“啊,当然,当然。谢谢,对不起……”小姑娘刚要逃走,又尴尬地转过身来,“那个,那个,刚才没能让各位满意,各位……”
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的富尔丽强笑:“没关系,你是个尽职的姑娘,我们很满意,去吧。”
伊莎贝拉低声对达克道:“乘务员担心我们投诉她。”
达克冷笑了一声,对瓦伦坦道:“我们这里倒是有自带的热食,只是味道恐怕比不上这里的饭菜。”
瓦伦坦大喜:“真是棒极了!那就麻烦二位了!”
达克从行李架上取出两个饭盒:“一盒是蜜汁熏鱼饭,一盒是蔬菜杂烩。”
瓦伦坦接过饭盒,心头一沉。
饭盒冰凉冰凉的。
糟了,看样子,最多在饭盒中心部能有一小团温热的饭,还不如不吃,老太婆,你……
达克把两个餐盒上上下下摇动一番,又轻轻拍打几下,放在桌上:“大叔大婶,你们先等会,最多十分钟,我让你们吃上烫嘴的热饭。”
瓦伦坦笑道:“我明白了,是法术吧?恐怕不行。为了防止有人劫持飞空艇,这上面有强力的禁魔领域,除了通讯用的加密的波动频率能通过,别的什么法术也放不出来。无论如何,谢谢你们。”
富尔丽也道:“老头子,多么热心的两个孩子啊,你的名片是不是该给他们一张?”
“我正想这样做,”瓦伦坦递过名片,“请!”
达克接来一看,蓝底水纹饰花名片,中间是一株红色的珊瑚树,背后是光秃秃一行花体名字“瓦伦坦洛克”,连头衔都没有。
“我是红珊瑚投资公司的,公司创建已经有二十年,如果您有什么业务需要资金投入,特别是比较成熟的技术,我们十分欢迎……”
富尔丽嗔道:“老头子!”
“啊,习惯了,习惯了!业务嘛。”
这时,乘务员打了水来,达克从她手中接过凉水,徐徐注入外盒的注水口。
大量的热气开始散发出来,那个冰凉的金属盒瞬间变成了一把沸腾的水壶,甚至响起了低低的哨音,沸腾的热蒸汽从注水口喷射出来。
两位老人的眼睛瞪圆了,半天没说话。不只是他们,附近座位的六七位乘客也聚拢过来,欣喜而紧张地注视着这用凉水煮饭的神奇戏法。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没有魔法,没有加热炉,没有柴火,什么都没用,用凉水煮饭?”
“这可是划时代的发明,只要一个盒子,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能用上热水热饭。”
“我打赌雅根克城市卫队会出至少五十万镑来买这项技术。”
“如果是我,就拿五百万镑,把人一起留下。”
“嗯,寻常百姓或许还用不大到,但军方会为此疯狂的;如果饭菜的口味能更好些,民用市场的前景应该也不错。五百万镑一点都不亏。”
坐VIP贵宾包厢的人总是有些见识,他们的话让达克和伊莎贝拉暗暗心喜,或许,可以用这项技术为黑暗神教在雅根克打开大门?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吵死了!什么鬼东西?障眼法而已!味道一定像坨屎!”
顿时人人侧目。
说这臭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达克他们座位后面的妇人,明明已经四十多岁,却穿一身不合时宜嫩粉色。即使涂了厚厚的白色脂粉,也盖不住脸上的沟壑,乍一看好像干裂了的驴粪蛋上落了霜。一脸白就够骇人了,偏偏还涂了个血红的嘴巴。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瓦伦坦沉声道:“味道如何且不论,单单这项技术,就已经很了不起。这点眼光都没有,还要大放厥词,出言不逊,呵呵——年轻人,刚才大家的价格,你觉得合适吗?”
达克一怔,继而狂喜,一盒子米一盒子菜,五百万?不应是傻子!乔治,哥给你挣外快来啦!
他呵呵笑道:“一些炼金术的皮毛,哪值这么多……”
旁边有人伸过脑袋来:“老先生,五百万,有压力吧?我是里波尔卡商会的,能不能让我们也参一脚?”
瓦伦坦微微一笑:“五百万,红珊瑚还出得起。”
红珊瑚这个词一出,空气突然凝固了。
里波尔卡商会代表十分尴尬:“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您是……嗯,瓦伦坦先生?您几时回来的?”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问候:“瓦伦坦先生,瓦伦坦先生!”
这个名字似乎有种魔力,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不止这间客厢,连隔壁客厢的客人都在往这边跑。
瓦伦坦起身,拍拍他肩膀,然后朝众人挥挥手:“谢谢,谢谢各位,在外头逛了三年,想家了,回来啦。”
伊莎贝拉一脸的羡慕:“好厉害啊,这么受人尊敬,达克,达克?”
瓦伦坦意气风发,众人兴高采烈,而达克静悄悄地跟富尔丽躲在一边吃盒饭,吃得眉开眼笑。
“来来来,大婶,尝尝这个,鱼排。”
“嗯,酸甜味道挺不错,不过肉有点硬。”
“那给我行不?我喜欢这个味儿。”
“大婶可咬了一口了。”
“没事,小时候穷怕了,见不得剩下东西,”说着,达克不客气地叉走了那块鱼排,打开另一盒:“您试试这个,胡萝卜块炖羊肉块。”
伊莎贝拉吃惊地看着一老一小两个陌生人肩膀挨肩膀坐在一块大快朵颐。富尔丽小口吸溜吸溜地喝着热气腾腾的汤,达克没那多讲究,呼噜呼噜朝下灌。
真像一对母子啊。
好想,好想也帮妈妈端一次饭啊。
伊莎贝拉的眼窝湿润了。
富尔丽一下子看到了伊莎贝拉的异常:“姑娘,来,这边坐。”
伊莎贝拉吸溜了一下鼻子:“那是,那是大叔的座位。”
富尔丽瞥了一眼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周围,面带微笑的瓦伦坦,笑道:“他又疯啦,别理他——给他留个汤底好了。哎呀,怎么哭啦?”
达克一眼就看出了伊莎贝拉的情绪,轻声道:“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是被光明神教会捡去领养的。可能,看到您,想起母亲来了吧。”
富尔丽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可怜的孩子,不哭,不哭啊,来,你也饿了吧,来,一块吃!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那边,瓦伦坦终于劝散了兴致勃勃的众人,走回富尔丽身边:“味道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双大白眼:“没了,还剩两口汤,你接着显摆啊。”
“哈,好久没回来,正好看见几桩值得一做的买卖。嗯,那个,小伙子,还有么?”
达克笑道:“没问题。还有几盒,一块都开了,咱们吃个过瘾。”
瓦伦坦搓搓手,笑道:“太好了,赶快赶快。”
达克刚要起身去取,突然后面的妇人大叫:“是谁让你们在飞空艇上吃这些乌七八糟东西的!我孩子对鱼过敏你们知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 飞空艇上(3)
整个客厢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妇人两手叉腰,双目圆瞪,气势汹汹:“刚才就说,不许吃不许吃,还吃,吃个屁!”
突如其来的谩骂把达克弄得一头雾水:“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过过敏?”
伊莎贝拉低声道:“是不是刚才围上来的乱哄哄的那一会儿?那时候老先生被围着,你和大婶忙活饭,我走神了——所以没听到?”
富尔丽皱起眉头来。这妇人的口吻太不客气,对于几乎以酒会、沙龙、宴席为全部生活,在上流社会中行走的她来说,如此肮脏的话语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达克安慰道:“大婶,别理她,慢慢吃。我——”
他话音未落,那妇人一步跨到他脸前:“还吃,还吃!飞空艇上吃屎,不嫌味儿大吗?”
达克怒从心头起,这种货色,一根指头能碾死十七八个,但是,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他扬声道:“乘务员,乘务员,来一下!”
乘务员小姑娘急急忙忙跑过来:“对不起,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
“飞空艇上,不允许吃自带食物吗?”
“呃,没有这种——”
妇人咆哮:“这是常识,常识!密闭空间里,那个气味,谁受得了啊?”
旁边有人愤愤地把书啪地一声合上:“气味没闻到,声音倒是不小!”
另一人附和:“这种情况,该叫乘警了吧?我坐飞空艇次数也不少了,还是头回见这么浪的婆娘。看看那个样子,她男人怎么活下来的?”
“是啊,坐贵宾厢的谁是软柿子,这不明摆着给自家男人拆台捣乱么?”
“可不是,这是谁家的疯狗?当面打红珊瑚家主的脸?我算是开了眼了。”
“一会儿看她怎么死。咱看戏就行,小心唾沫星子溅一身。”
一边的乘务员快急哭了:“那个,那个,确实没有这种规定,但是,但是……不提倡吃有气味的——”
妇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跳起来:“听听,听听!不许吃,听见了吗?吃吃吃,吃屎去吧!”
伊莎贝拉死死攥着达克的衣角,手指都发白了。
可恶的女人!
但是,但是,达克啊,千万不能发火啊,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如果……
达克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
达克的手,干燥而温暖。
他微笑道:“您这样大吵大闹合适吗?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我孩子关你屁事啊?”
“哦,刚才还说担心孩子过敏,现在却把他跟屁同列,您是不爱惜孩子呢,还是太过于轻视自己?”
“叫你别吃你还吃,大老爷们要不要脸!”
“还好您的孩子对空气不过敏,要不然……”
达克话没说完,被瓦伦坦攥住了手:“小伙子,闭嘴。”
“唔?”
“你咬不赢疯狗。叫乘警吧。”说完,瓦伦坦身子朝靠背上一倚,闭上眼。
妇人高叫:“你叫,你这就叫,叫来老娘要你好看!”
乘警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在旁边看着呢,这时候拨拉开人群道:“谁惹事?”
妇人一指达克:“他!”
达克双手一摊,意思是,你都看见了,看着办吧。
乘警毕恭毕敬地朝妇人鞠了个躬:“夫人,让您受惊了。”
妇人鼻子哼了一声。
乘警转过身,换了一张冷脸:“走吧。”
达克一愣:“我?”
“寻衅滋事,跟我走一趟。”
全场人都呆了。
瓦伦坦又惊又怒,站起来道:“乘警,是谁在寻衅滋事,你没看到?”
乘警怒道:“我是乘警,还是你是乘警?”
瓦伦坦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在寻衅滋事,一目了然,这么简单的事实,一个行政执法者,会看不见?
难道我出去三年,红珊瑚已经沦落成路边摊了么?还是我这张脸老得太快,没人认得出?
雅根克堕落了吗?
有人低声道:“那疯婆娘什么来头?乘警跟她穿一条裤子的?”
“据说是雅根克市政厅一个什么头面人物包养的情妇。”
“我呸,恶心!”
“什么北海之都,睁着眼说瞎话,哈巴罗夫乡下都比这讲理!雪团子底下一泡熊屎!彼得罗夫,我看,这趟咱们白来了,下去马上订票,走人!还不如跟抠抠搜搜的新特诺蒂兰做买卖呢!”
没等下仆应声,一条络腮胡子大汉噔噔走来,一把抓起达克的手,把两个坚果塞进他手里:“兄弟,瞎眼黄皮子狗少不了要关你小黑屋,这是圣皮德堡特产的蜜松塔,这里买不着,凑合垫垫肚皮!”
达克紧紧握着大汉的手:“多谢老哥!”
“你为人忒老实,换了我,早把汤扣那婆娘脸上了。”
“行,下回就这么办。”
旁边座位又伸过一只手来:“蜜松塔是好东西,只是太甜,塔兰高地的西风柚,当饮料喝!祝你好运!”
一石激起千层浪,达克没走三步,口袋里已经被塞满了来自各地的特产,他连忙道:“够啦,够啦,各位,公道自在人心,装不下啦,谢谢,谢谢!”他回头朝伊莎贝拉使了个眼色,伊莎贝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瓦伦坦轻轻一拍桌子:“乘务员,来。把这张纸条,给我发了,加急。”
“听您吩咐。”
这时,飞空艇已经降到云层以下,已经可以看到雅根克的标志性建筑,高耸的市政厅双子星尖塔。塔身上银色的大理石外饰在夕照下跳动着闪闪的光芒。但在老人眼里,倒像是死鱼肚皮上跳动的磷光。
“富尔丽,我突然有种预感,这次回来是个错误,说不定,会让你们陷入危机。”
富尔丽劝慰道:“怕什么呢?何必让一个低俗鄙陋的女人弄糟了心情?危机,向来都是危险和机会并存的呀,红珊瑚要想更进一步,必须打破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说不定,一场危机会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呢。”
“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次的事件好好观察一下雅根克市政厅,然后决定下一步行动。”
当老两口窃窃私语时,达克已经被关进了小黑屋,他笑嘻嘻地看看周围乌黑嘈杂的环境,在队聊里道:“乔治、拉拉、莱莉,你们都在吧?雅根克的水果然不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