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说的有道理
谢尔泰突然拿出了克洛诺斯的镰刀，虽然曼达没有忘了昆塔的嘱托，但突然看到这把镰刀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哆嗦。
谢尔泰已经拿到了克洛诺斯的神器？
他已经成为了半神？还是只是拿着神器的满阶信徒？这二者有着极大的差别，狮子女昔日就是半神，据她所说，半神恢复能力非常惊人，谢尔泰如果真的成了半神，他的神力和伤势很快就会恢复。
如果等谢尔泰恢复了，曼达又要忍受他那些无耻至极的规则，在脱力的状况下还真未必打得赢他。
曼达握着洞悉之眼，看着谢尔泰体内的神力走向，不多时，他安心了。
谢尔泰的身体里依旧空空如也，他的神力几乎没有恢复，真想不明白，克洛诺斯如此眷顾他，为什么还没有让他成为半神？
现在不该思考这个问题，要思考的是怎么对付这把镰刀，目前还没有弄清楚它的全部功能。
它能伤了雾化状态下的阿修拉夫，证明它可能不比金手指逊色，敢不敢赌上一只手和它拼一回？
这东西好像是金属一体制造的，得先找个合适一点的切口，最好能避开刀锋。
曼达活动了一下手腕，谢尔泰高高举起了镰刀。
那镰刀似乎变得更大了，稍有不慎，可能会被砍掉整个手臂。
倒在地上的阿修拉夫悄悄站了起来，冲着曼达摇了摇头。
谢尔泰离战场很远，而且还受了重伤，规则应该已经失去了效力，史丹利很快会率领士兵追过来，没必要在这里做无谓的冒险。
拖住时间，曼达是七阶，而且有原初之力，恢复的肯定比谢尔泰更快，在援兵到来之前，他有很多方法可以拖住谢尔泰，不用担心他会逃走。
可谢尔泰不想等，他不仅担心曼达的援兵，还担心自己的身体，他咳的越来越厉害了，呼吸之中甚至都带着血水的声音。
他朝着曼达不停的挥舞着镰刀，不得不说谢尔泰真的不擅长格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破绽百出，曼达更有信心了，只要把他拖住，拖住，拖，拖住之后，要做什么来着……
糟了，最糟糕的感觉来了。
曼达下意识的回过了头，看到了那张他最不想看到的脸。
奥德修斯在他背后，微微施礼道：“克劳德赛侯爵，猛达拜库噶，我们又见面了。”
这老狗什么时候来了？这老狗不是在极寒之地吗？
曼达的头壳快炸裂了，他本能的后退了两步，奥德修斯笑了：“不必那么紧张，你我的实力不相伯仲，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对你出手。”
不相伯仲，是在双方状态都正常的前提下，脱力的曼达面对满状态的奥德修斯，根本不可能有半点胜算。
阿修拉夫悄悄雾化了身体，奥德修斯咂咂嘴唇道：“啧啧啧！你的部下不太安分。”
曼达伸出手，示意阿修拉夫不要乱动，八阶对五阶，奥德修斯随时可以秒杀了阿修拉夫。
“我来这里是想做个生意，你我之间是老朋友了，彼此的信誉不用多说，可惜这场生意的对象不是你。”
说话间，奥德修斯看向了谢尔泰，盯着他手里的镰刀看了好一会：“多完美的神器，这世上最古老的神器之一，能让我碰一下吗？”
奥德修斯想触碰一下刀刃，谢尔泰挥起镰刀，在咳喘之间说道：“再敢靠近一步我就砍死你！”
奥德修斯笑了：“别这么冲动，你的血都快咳出来了，我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我想用你的命，来换克洛诺斯的神器，你愿意答应吗？”
谢尔泰愕然道：“你是谁？”
没等奥德修斯开口，曼达在旁道：“他是雅典娜的八阶信徒，活了两千多年的奥德修斯，你应该在颂歌之书看过他的名字。”
“奥德修斯？特洛伊之战的英雄？”谢尔泰不敢相信曼达的话，却见奥德修斯点头道：“克劳德赛侯爵替我说完了，我想我也不需要补充什么了，我们不妨让克劳德赛侯爵做个见证，现在就完成这场交易吧。”
“你以为我会怕你！”谢尔泰又开始挥舞镰刀，奥德修斯向下压了压手掌。
“别乱来，我还不知道被这把镰刀砍中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做生意，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你要不想做，我不会勉强你。”
谢尔泰喝道：“我不会允许你触碰神器，你给我滚！”
这次用力过猛，真把血咳了出来。
“好，我滚，”奥德修斯面带笑容道，“可我有件事情要提醒你，克劳德赛侯爵的部下就快赶来了，其实他们早该来了，全靠我替你拖延了好一会，可我现在有些拖延不住了，等他们赶到之后，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曼达心头一紧，难怪史丹利他们还没来，他们被奥德修斯算计了。
谢尔泰咬着牙看着奥德修斯：“你在威胁我？”
“这是陈述事实而已，我不会伤害你，但也不可能没有理由的帮助你，如果你肯把神器给我，我会救你离开，如果你不愿这么做，就当我没有来过，你和克劳德赛侯爵恩恩怨怨也与我无关。”
谢尔泰看了看曼达，又看了看奥德修斯，他在权衡利弊。
曼达对谢尔泰道：“别相信他，等他拿到神器，他会第一个杀了你！”
奥德修斯耸耸肩道：“不相信也没关系，克劳德赛侯爵肯定不会杀了你，但你想变成一个没手没脚，没有眼睛和舌头的废人吗？”
谢尔泰左右摆动着眼珠，来回看着曼达和奥德修斯。
曼达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对谢尔泰道：“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如果我想砍了你手脚，根本不需要我的部下来帮忙，你说的对，我们还要同心协力对抗神罚者，这场决斗已经结束，你回王都，或者回妙音城，随便你去哪都行，只要你恪守誓言，不再进犯西南，我们的友谊不会有丝毫改变……”
曼达在拖延时间，他现在不指望援军能够赶到，更不指望谢尔泰会相信他的话，他只希望尽快恢复原初之力。
没有原初之力，就没有对付奥德修斯的本钱，到时候别说留不住谢尔泰，他甚至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听完了曼达的演说，奥德修斯叹口气道：“我觉得克劳德赛侯爵说的很有道理，国王陛下，很遗憾，我们的交易无法达成。”
奥德修斯转身要走，忽听谢尔泰喊道：“先救我走，然后我把神器给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神器给我？”
“等我回到王都之后。”
奥德修斯笑道：“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回王都吗？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你最好现在就把神器给我。”
“如果我把神器给了你，你不肯救我，或是杀了我，我该怎么做？”
奥德修斯冷笑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一直争论下去，可我现在没有和你继续争论的心情，我真的该走了，你和克劳德赛侯爵慢慢聊。”
“等一下！”谢尔泰攥了攥拳头，把镰刀变小，交给了奥德修斯。
奥德修斯结果镰刀，用手量了一下，大概只有三寸长，用来刮脸倒也合适。
“呃，你是不是应该把神器变大的方法告诉我？”
谢尔泰看着奥德修斯道：“如果你带我离开西南，我就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带我回王都，我会告诉你更多事情，这个交易算公平吗？”
“公平！”奥德修斯轻轻抚摸了一下刀刃，他转过脸对曼达道，“虽然你是这场交易的见证人，但出于安全起见，我还是得杀了你……”
奥德修斯发现情况不太对，阿修拉夫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了曼达身边，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阿修拉夫想偷袭奥德修斯，奥德修斯一定会有所察觉，可如果阿修拉夫只是靠近曼达，奥德修斯并没有过多留意，毕竟他的注意力要集中在谢尔泰身上。
可阿修拉夫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你吸取了他的神力？”奥德修斯吃惊的看着曼达。
曼达微笑道：“可以吗？”
多么奇怪的问题，曼达吸收自己部下的神力，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谁能想到曼达问的不是这件事，他是在询问一场交易。
曼达期待着奥德修斯的答案，五次呼吸，只要五次呼吸的时间，他说可以，又或者不回答，神器就归曼达了。
他现在无法估量这件神器的价值，用一阶技完全看不到金币，二代神王的神器貌似已经无法用人间的价值来衡量。
但曼达找到了合适的筹码，提丰的黑水晶。
黑水晶是提丰降临人间的通道，这对曼达来说很重要，是关乎生死的救命稻草，但曼达现在更想换回这件神器，哪怕把克洛诺斯的神器献给提丰，向祂请罪，也比把神器交给奥德修斯要强得多。
五次呼吸，就五次，只要奥德修斯不开口就成功了，曼达感觉到手中的黑水晶正在虚化，交易即将达成。
“不可以！”奥德修斯突然拒绝了交易，他面带笑容道，“这是你的技能对吗？我从未见过赫尔墨斯的七阶技，但我知道这准没好事，我真该早一点杀了你，可杀了你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你的部下也赶来了。”
一股淡淡的酒香出现在空气中，醉鬼米尔洛就在附近。
草丛之中还有微不可闻的蠕行声，美杜莎的蛇发也在附近。
奥德修斯慨叹一声：“刚才我还是猎人，现在转眼成了猎物，局面变化的太快了。”
曼达紧紧的盯着奥德修斯、谢尔泰和克洛诺斯的神器。
自己恢复了一部分神力，再加上部下的帮助，尤其是美杜莎在场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击败奥德修斯。
三个都留下最好，抓不住奥德修斯也没关系，留下谢尔泰和神器也好，最次也得留下个谢尔泰！
“你已经得到了神器，”曼达笑道，“仔细钻研总能找到使用的方法，何必带走这个累赘呢？”
“话不是这样说。”奥德修斯一摇头，神力突然在他身体之中涌动，吓得曼达后退了两步。
奥德修斯看着众人，神色庄严道：“国王陛下与你公平决斗，不管谁赢谁输，都得让对方体面的离开，都得让对方体面的离开，你觉得有道理吗？”
“有，道理。”曼达木然的点了点头。
“我只是来做个生意，你是赫尔墨斯的信徒，得让生意人体面的离开，这是你的神性，你觉得有道理吗？”
曼达再次点头：“有道理。”
他不想点头，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生意已经做完了，我得带着商品离开，你觉得有道理吗？”
“有道理。”曼达还是点头。
奥德修斯冲着周围喊道：“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藏在暗处的米尔洛和史丹利全都点了头，就连美杜莎都在不自觉的点头。
奥德修斯带着谢尔泰离开了荒野，曼达气得浑身发抖，却始终没有追赶的欲望。
因为奥德修斯说的确实有道理。
第六百七十四章 神器的归属
“他说的很有道理，他说的很有道理……”
一路上，曼达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重复的让众人垂头丧气。
“别再说了！”米尔洛灌了一口酒，“我们也觉得很可悲，也觉得很耻辱，不用一次次的挖苦我们。”
奥格在旁道：“可我觉得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有个狗屁的道理！”米尔洛怒道，“要是讲道理有用的话，还特么打什么仗！我们中了那个人的技能，一种让我们相信道理的技能！”
曼达知道自己中了技能，他看到了奥德修斯身体内的神力涌动，可如此诡异的技能是他第一次看见。
对方向他讲道理，讲了一个很有道理的道理，然后曼达就按照道理放过了他们。
世上还有比这更夸张的技能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用嘴炮征服世界吗？
虽然不知道技能的具体原理，但曼达总结出了几条规律。
首先施展技能的人要说一个道理，得保证对方能听到这个道理，还得保证对方接受这个道理，应该是这一技能的三个关键步骤。
其次，这个技能的作用效果很奇特，曼达至始至终没有感受到神力的压迫，也没有出现精神方面的混乱和意识上的剥夺。
他很清醒，整个过程都很清醒，他知道当前局面以及情势的走向，他知道自己和谢尔泰、和奥德修斯之间都没什么道理可讲，也知道讲道理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但当时他出现了一种来自内心的抵触和抗拒，他不想战斗，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接受奥德修斯的道理正好顺应了内心的需求。
说起来好像只是某种心理暗示，但实际的状况非常严重，曼达试着冲破内心的抗拒，但却调动不起任何反抗的力量。
这就像上上辈子流行在世间的一种病毒，它不像其他病毒那样破坏人的器官，而是破坏免疫系统。
而且这一技能作用的时间非常长，按照曼达的估算，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曼达没有战斗的欲望，但奥德修斯也没有趁机对曼达出手。
也许他一出手就会激起曼达的反抗意识，可即便如此，他至少也能争取一次先手的机会，让奥德修斯占据先手，对曼达来说无疑是灾难。
想不通，雅典娜的技能实在太复杂了。
史丹利在旁提醒一句：“虽然结果不是很完美，但我们赢得了胜利。”
曼达摇头道：“你这么说不对，我们的确取得了胜利，而且结果很完美。”
就算最终被奥德修斯恶心了一回，也不会这场胜利的成色，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战胜了谢尔泰，这场胜利足以记载在《颂歌之书》里，成为传奇。
而且这场胜利的收益非常可观，斯克提斯河边的誓言不容违背，从今往后，西南彻底摆脱了谢尔泰的威胁。
回到战场上，曼达当众下令，所有参战人员全部获得一次二等功勋，阵亡者获得一等功勋，奖赏将兑现给他们的家人。
龙格森获得特别褒奖，他可以向曼达提出一个合理范围内的愿望，当然，合理范围由曼达来界定。
三头犬不是曼达的部下，但他在本场战斗的功劳必须予以重奖，具体奖励由曼达和莱昂德商议决定。
史丹利在检查敌军的尸体，他从阿瑞斯信徒的尸体里挖出了神血石，拿给曼达道：“看看上面的图案。”
神血石上有长矛的标记，这是阿瑞斯的图腾，在长矛的中间部分，有一枚镰刀的图腾覆盖其上。
这和神罚者的神剑封印有些相似，难道夺取权柄和封印的过程差不多？
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被神罚者封印过的神血石无数，可没见哪位神灵为此失去了权柄，曼达让史丹利把阿瑞斯信徒的尸体烧掉，把神血石收集起来，搭建一座简单的神坛，献祭给克洛诺斯。
史丹利一脸费解：“给克洛诺斯献祭？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些石头上有克洛诺斯的标记，我不想因为它们受到克洛诺斯的追踪，而且这里面还有阿瑞斯的血，我也不想和阿瑞斯产生任何瓜葛。”
还有一层顾虑，曼达没有说出来。
在战场上，克洛诺斯对他和龙格森手下留情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至少应该表示一下感激。
曼达不想与克洛诺斯为敌，别说是一介凡人，除了神罚之主和昔日的宙斯，又有哪位神灵敢和克洛诺斯为敌？
或许那些神秘的原始神有这份实力，但这不是曼达能仰望的阶层。
龙格森正在小心擦拭着阵亡者的尸体，政务大臣的尸体已经擦拭好了，接下来是约素甫。
曼达蹲在身边，给他递了几块干净的棉布，问道：“你想接着当酒鬼，还是想回到军队里当将军？”
没等龙格森回答，米尔洛在旁笑道：“还是当酒鬼吧，没有你，我挺孤独的。”
沃姆点头道：“我新酿了几桶苹果酒，回去喝个痛快吧。”
龙格森抬起头，看了看沃姆和米尔洛，露出一丝笑容道：“我还会找你们回去喝酒的，但我，还是想回军营。”
沃姆和米尔洛一起翻了个白眼，龙格森转脸看着曼达道：“我欠你的。”
“话说反了，是我欠你的，不过谁欠谁并不重要，”曼达笑道，“想和我一起搞点事情吗？”
“进攻正南吗？我觉得现在不是正确的时机，战败的谢尔泰会全力防御，就算我们能获得一场惨胜，最终还是会让巴克恩捡了便宜。”
曼达摇头道：“我暂时对正南没什么兴趣，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痛恨拜尔人吗？”
龙格森的领地在霜花城，他从小就见过拜尔人的所作所为，现在霜花城被拜尔人占领了，他的大部分士兵和子民死在了拜尔人的手上，答案毫无疑问：“我对他们恨之入骨。”
“我带你去拜尔国，你愿意吗？”
龙格森皱眉道：“去那里做什么？”
“报仇，”曼达道，“他们占领了你的城市，我要占领他们的国家。”
龙格森不理解曼达的想法，但还是点点头道：“我听从你的调遣，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能不能先允许我把同袍埋葬？”
“没那么急，”曼达起身，把自己的佩剑摘了下来，放在了政务大臣的手上，“我会通知国王陛下，用罗姆路的最高礼仪，安葬莱西奥大人。”
……
谢尔泰突然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一边喘息，一边擦去头上的汗水。
喘息过后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吓得侍女赶紧走进帷帐道；“陛下，要服药吗？”
“不必了，你们都出去。”
赶走了所有侍卫和侍女，谢尔泰跪在地上，虔诚的向克洛诺斯祈祷。
他很幸运，奥德修斯没有食言，把他救出了西南，他也把控制神器大小的方法传授给了奥德修斯。
一路逃回王都，谢尔泰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可神王的惩罚还是如期而至。
几天来他噩梦不断，在梦中他遭受了各种酷刑，直到今晚他终于见到了神王，克洛诺斯也给了他解释的机会，不过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的，犯下的错误终究是难以挽回。
“我让你占尽了优势，你还是打输了这场必胜的决斗，让我今后该如何信任你？”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不会再让您失望。”
“机会？你想违背诺言，变成斯克提斯河底的淤泥吗？”
“我，我会有办法把曼达·克劳德赛从西南引出来，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向我臣服。”
“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必须把我的神器找回来。”
“我会竭尽全力……”
“别说这种没用的废话！把消息散播出去，雅典娜的信徒偷走了我的神器，必须让那个骗子无所遁形！”
把消息散播出去？这么做真的明智吗？
谢尔泰一脸诧异，没想到这个表情激怒了克洛诺斯。
“你在质疑我吗？”
神王一声咆哮，谢尔泰从梦中惊醒。
他对神王的决断不敢再有任何怀疑，经过一番虔诚的祈祷，他决定立刻把消息散播出去。
……
雅典娜在神殿里，轻轻的抚摸着克洛诺斯的镰刀，口中喃喃低语道：“诞生于秩序之前的神器，由盖亚亲手打造，世间最强的神器，神罚之主唯一畏惧的神器，现在属于我了。”
祂低头看着地上的石板，凡间的奥德修斯还在等待回应。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立了大功？”
奥德修斯赶紧回答道：“全靠您伟大的智慧，我才完成了这次任务。”
“你完成了任务？”雅典娜冷笑道，“克劳德赛和谢尔泰拼到山穷水尽，我让你捡个现成的便宜，结果你还放走了他们两个，这样也算完成了任务？”
雅典娜给奥德修斯的任务，是趁着曼达和谢尔泰火拼之际，抢走克洛诺斯的神器，杀了曼达和谢尔泰，以此算来，奥德修斯的确没完成任务。
可这趟任务并不容易，奥德修斯要面对拿着神器的谢尔泰，要面对曼达，还要面对曼达手下的精兵猛将，但这些在雅典娜看来都不是理由。
奥德修斯小心翼翼解释道：“谢尔泰一直在克洛诺斯的庇护之下，克劳德赛的实力并不比我逊色……”
“胡扯！”雅典娜皱眉道，“克洛诺斯要对付赫拉克勒斯，克劳德赛只不过是个七阶信徒而已！”
“可是……”
“我还要听你多少借口！”
奥德修斯低头不语，雅典娜面带愠色道：“克洛诺斯和祂的信徒应该不会散播这件事情，所以你必须要尽快铲除克劳德赛，还有巨熊母神的原序之壤和犬牙撕裂者的权柄，这两件事情要尽快办妥。”
祭坛上的圣光消失了，奥德修斯起身离开了祭坛，回到密室之中，默坐了许久。
从表情来看，他在自责和忏悔，可实际上他在准备一场重要的会面，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他知道雅典娜有回头看一眼的习惯。
他就这样默坐了许久，然后悄悄从口袋里拿出十二枚水晶。
每颗水晶的大小都差不多，只是在形状上有些细微的差别，奥德修斯小心的把十二颗水晶摆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脑海里浮现着神灵的图腾。
必须按照顺序，把每一颗水晶摆在准确的位置上，这是秩序，这是规则，这是对神王的尊敬与虔诚。
两千年了，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
摆好十二颗水晶，奥德修斯开始默默祈祷，直到耳边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做的很好，你应该获得奖赏。”
第六百七十五章 飞升的奥义
奥德修斯在向克洛诺斯祈祷，他摆了一个原始而严谨的祭坛，这样不会遭到怀疑，也能躲避雅典娜的注视。
他得到了克洛诺斯的回应，很显然，这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交流。
克洛诺斯赞赏奥德修斯做的好，并且要给奥德修斯奖赏，祭坛上出现了六个数字，聪明的奥德修斯立刻明白了数字的意义，他按照数字的指引，改变了水晶石的位置。
祭坛上升起一阵烟雾，出现了一颗跳动的肉球，奥德修斯睁大了眼睛，喃喃低语道：“这是，信仰之囊？”
“你知道该怎么使用。”
“可是我的位格……”
“你已经接近了凡人最高的位格，只是还缺少一件神器。”
祭台又出现了六个数字，奥德修斯再次移动水晶石的位置，烟雾再度升腾，祭坛上出现了一只耀眼的金手环。
奥德修斯小心翼翼捧起手环，低声问道：“这是哪位神灵的神器？”
“不必问，你也不需要知道，把神器带在身边，你的位格将和八阶半神一样，达到人类位格的顶峰。”
“可如果我一直带着这件神器，会遭到智慧女神的怀疑。”
“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想对雅典娜保持坦诚，又何必来找我？”
奥德修斯抿抿嘴唇道：“智慧女神，让我杀了曼达·克劳德赛。”
沉默片刻，克洛诺斯笑了一声；“我想这件事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不够聪明，我又何必来找你？”
……
茫茫雪原之上，龙格森跟随着曼达检阅罗玛的军队，经过严苛的训练，这群派务士人已经成了优秀的士兵。
可龙格森对他们似乎不太满意：“训练了这么久，不该只有这种水准。”
罗玛用手语比划：他们之前根本不懂打仗。
尤朵拉替罗玛做了翻译，龙格森微微笑道：“我无意冒犯你，罗玛·塞勒斯将军，新征召的农民同样不会打仗，他们的体魄还不如这些猎人，但只要用正确的方法训练，他们可以做的更好。”
罗玛把脸扭到了一旁，厌恶的表情好像吃了一只苍蝇。
曼达知道他们两个之前认识，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是太好，可没想到恶劣到了这种程度。
“天气这么冷，不如我们先去喝杯酒吧。”曼达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可没想到龙格森不知进退。
“我需要从这里选出三百人，由我来直接指挥。”
罗玛比划：这是我的军队。
龙格森道：“拜尔人的大军已经在路上，再过五天就要抵达冰岩城，我来不及训练新的士兵。”
罗玛面带冷笑，用手比划：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一天就能训练好出色的军队。
龙格森皱眉道：“塞勒斯将军，我说了，我无意冒犯你。”
罗玛：你已经冒犯了我，你会允许别人触碰你的军队吗？
龙格森道：“大敌当前，请以大局为重。”
罗玛：不以大局为重，我早就向你拔剑了。
高大的龙格森和高大的罗玛针锋相对，夹在中间的曼达非常尴尬。
他示意两人别再争吵，然后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首先要明确一点，这里的士兵都属于罗玛·塞勒斯将军！”
罗玛闻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曼达接着说道：“这里三千多人，所以我觉得，三百人不算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在他说话的时候，罗玛的脸在扭曲。
她盯着曼达看了许久，没等曼达做出解释，她转身离开了校场。
龙格森长叹一声道：“无论作为下属还是女人，你对她都过于纵容了。”
曼达瞪了龙格森一眼：“赶紧选人，尽量别选军官，今夜本来是个美好的夜晚，现在都让你给毁了。”
……
神圣大主教列奥和拜尔大主教夏奇卡在温暖的炉火旁一起探讨经文，神罚教会的经文一共有一百八十五卷，每一卷经文都能引起两个人的共鸣。
“主说世间万物生于主的指尖，生于主的毛发，生于主的肌肤，生于主的血液，我始终认为那些异端神来自于主的血液，他们得到了主的眷顾，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可他们为什么背叛了主？为什么做出了那么多亵渎主的事情？”
这是夏奇卡对其他神灵的认知，和列奥一样，她承认其他神灵的存在，但没有列奥那份宽容的胸怀。
列奥对此做出的解释是：“我和你的看法一致，他们是主最幸运的孩子，得到了主的宠爱，得到了主的力量，但主是公平的，没有给他们更高的地位，主始终认为所有的孩子都是平等的，这让那些被宠坏的孩子心有不甘。”
夏奇卡若有所思道：“你是说那些异端神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展现他们和人类不同的地位？”
“难道不是吗？”列奥笑道，“他们自以为凌驾于人类之上，和在父母面前争宠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夏奇卡沉思许久道：“可有一个叫普罗米修斯的异端神，他宣称人类是由他创造的，如此狂妄的亵渎难道也只是为了争取主的宠爱？”
列奥摇头道：“我倒愿意相信他是主最虔诚的圣徒，我相信在主创造世人的过程中，普罗米修斯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他一直在为普通人抗争，甚至不惜为此触怒了宙斯，他宁愿在悬崖峭壁上忍受巨鹰的折磨，也不愿向宙斯屈服，你难道不觉得这和经文中记载的圣徒惊人的相似？”
夏奇卡沉思了许久，用力的向列奥点头道：“你解除我心头多年的疑惑，你为何如此聪慧？”
列奥摇头道：“聪慧的是你，通过这些天来的相处，你给了我更多的启发。”
夏奇卡坐在列奥的腿上，一脸柔情道：“你的嘴可真甜，主在创造你灵魂的时候，肯定往你的嘴上抹了蜜糖。”
列奥搂住了夏奇卡的腰：“我说的都是实情，对你的每一句赞美，都来自于内心最真实的触动。”
夏奇卡摇头道：“我觉得你触动的还不够深。”
列奥柔声道：“我愿遵照主的旨意，为你倾尽所有。”
……
“你还想怎样，我已倾尽了我的所有！”巴耶夫大公满脸汗水看着曼达。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也用过你刚才的方法，可就是飞不起来，你再演示一次。”
说完，曼达又摸了摸大公的三阶护卫，从他身上随便偷走了一项技能。
这名护卫是阿芙洛狄特的信徒，一直深得大公的宠爱，曼达从他身上偷走了二阶技——泪光之怜。
每次窃取到这一技能，曼达的眼眶总会在不经意间湿润，他深情的看着巴耶夫，捂着嘴唇，颤抖着声音道：“英明神勇的大公，您受苦了。”
二阶技进入体内，空间溢出，大公的六阶技被挤走了，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大公就像被塞进了异物一样，浑身一阵痉挛，瘫倒在地。
曼达含着眼泪道：“再给我演示一次，就一次，好么，我的大公。”
类似的折磨已经经历了十几次，大公满眼血丝浑身颤抖，却又不敢违抗曼达的命令。
他调动身上所剩无几的神力，艰难的用出了他的六阶技。
曼达抓紧了洞悉之眼，仔细看着神力的走向，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不同阶层的技能对神力有着不同的要求，一般情况下，低阶层的技能只需要神力的自然驱使，中等阶层的技能需要对神力进行有序调动，高阶层的技能需要神力集中爆发，六阶技显然属于高阶层技能，可曼达发现大公使用技能的方法完全属于神力的自然驱使。
这是曼达最头疼的环节，巴耶夫用发动二阶技的方法，成功的调动出了六阶技，曼达完全无法理解这一过程。
只能说天体之神克利俄斯太高明了，祂把强大的六阶技放在了二阶信徒的身体里，让这个二阶信徒能够利用对方的轻视击败强大的敌人。
神力在巴耶夫的体内循环游走，渐渐变成了一道耀眼的光环。
城堡缓缓离开地面，飞到了将近七十尺的高空。
本来可以飞到二十尺，可大公的神力耗尽了。
通过刚才的演示，曼达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要领。
关键的秘诀，在于恰到好处的用量和恰到好处的速度。
神力的用量要超过二阶技，但不能达到三阶技的用量，否则会破坏光环的形状。
释放神力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光环无法在体内保持稳定。
耗尽神力的大公解除了技能，城堡开始缓缓下落。
等平安落地之后，曼达深情的抚摸着大公的发丝，轻叹一声道：“辛苦了，我的大公。”
说完，他又把六阶技偷走了。
大公再次瘫软在地，刚被塞进去的异物，又这么活生生的给拔出来了。
与此同时，身边的护卫一阵颤抖，他的二阶技重新回到了体内。
合适的用量，合适的速度，擅长精确计算的曼达对“合适”这种模糊的概念不是很适应。
他尽量让神力在体内形成一个光环，然后缓缓的释放出来。
在尝试了三次之后，城堡突然出现了一丝晃动。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曼达喜形于色，大公喜极而泣。
曼达小心的控制着神力，试图以此控制城堡的飞行高度。
他担心城堡飞的过高，导致自己无法挣脱僵化的效果。
后来他发现自己多虑了，城堡只是在摇晃而已，根本没有离地。
还是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神力的运转还是不够细腻。
曼达深情的看向了巴耶夫：“大公，我需要你。”
巴耶夫和护卫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第六百七十六章 云端的城堡
深夜，拜尔军的哨探正在悄悄靠近冰岩城。
和他们预想的一样，城门大开，城头上没有守军，这里根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
哨长朝部下递了眼色，部下分散着埋伏在了周围，他压低了皮帽，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城下。
城门兵呵斥一声，哨长赶紧停住了脚步。
“你是什么人？”
“贩酒的商人。”
“夜间禁止入城！”
说是禁止入城，可城门却开着，这是冰岩城乃至大部分拜尔国城市的传统。
哨长当然懂得规矩，他拿出钱袋，给城门兵长塞了两个银币，兵长看了看银币的成色，问道：“知道酒馆在哪吗？”
哨长点点头，兵长叮嘱一句道：“知道就别乱跑。”
说完，他示意部下放行。
哨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楚伊特脱下了兵长的衣服，换上了神罚者的长袍，悄悄跟了上去。
哨长先去了巴耶夫大公的城堡，靠着冰冷的墙壁，学了几声鸟叫，不多时，有人从墙里丢出了一枚信筒。
哨长收好了信筒，悄悄离开了城堡。
楚伊特不动声色，他知道这封书信的内容，因为这封信就是他写的。
拜尔王的大军距离冰岩城还有两天路程，在过去的五天时间里，每晚都有哨探到城里打探消息，楚伊特已经摸清了哨探的路数，他们先去大公的城堡，然后再去大教堂。
曼达在两天前控制了大公，楚伊特自然能篡改大公的书信，书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城里一切正常，派务士人忙着交易粮食，他们的首领猛达拜库噶也没有任何防备，让国王陛下放心进兵。
但大教堂那边就有点复杂了，列奥还没能完全控制大主教，因此楚伊特至今未能截获大主教的书信。
今晚必须采取行动，哪怕引起对方的怀疑，也得知道书信的内容，无论曼达还是列奥，他们都觉得大主教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哨探来到了教堂，向门口的修士讨了一碗水喝。
喝完了水，哨长道谢离去，他已经拿到了书信。
哨长在教堂停留的时间太短，楚伊特没有出手的机会，他脱掉了神罚者的长袍，换上平民的衣服继续尾随。
哨长没有急着出城，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城门出现两次，难免会引起城门兵的怀疑，他在城里转了一圈，还在酒馆里喝了几杯，赌了两局，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离开了酒馆，朝着城门走去。
没走几步，酒馆的主人突然追了出来，高声喊道：“外乡人，你没给酒钱！”
哨长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自己给过酒钱，但也知道拜尔人有欺负外乡人的传统。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生事，他回过头，微笑的看着店主道：“可能是我忘了，一共多少钱？”
“你喝了一桶麦酒，要五个银币。”
一桶麦酒……一个人怎么可能喝得下一桶麦酒？
哨长没有多问，掏出五个银币塞给了店主，转身要走，又听一个姑娘喊道：“爸爸，他刚才摸了我！”
哨长回过了头，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了店主身旁。
哨长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事，也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他朝着店主笑道：“我喝多了，可能不小心碰到了这位姑娘。”
店主一呲牙道：“你说不小心？”
“这样吧，我给这位姑娘两个银币，算是赔罪了。”
“两个银币？”店主怒道，“你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人了？”
那姑娘啐口唾沫，破口大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到我家里来撒野，今天你要是不留下二十个银币别想离开这！”
哨长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他解下了钱袋，丢给了店主：“都给你，我只有这么多了。”
店主把钱袋倒空，只看到了六个银币和几个铜子，显然他对这个数目不满：“过来让我搜一搜，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哨长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件事情都换个方法解决了。
“我说咱们适可而止好吗？”
“你在跟谁说话？母猪养的蠢货！”店主一挥手，几名伙计拿着棍子前后堵截，不少酒客探出头来大声笑骂，看来今天不想惹事也得惹事了。
哨长准备踢翻一个伙计立刻离开，可没想到那名伙计身手不赖，竟然躲开了这一脚，俯身冲上去抱住了哨长。
哨长大惊，但见几名伙计加上店主和他的女儿一起冲了上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场群殴开始了。
扭打之间，那名身手敏捷的伙计偷偷抽走了哨长身上的信筒，哨长全无察觉。
那伙计正是楚伊特，是他给了酒馆老板两个金币，让他故意来找麻烦。他走进了一旁的巷子，拿出一把别致的小刀，在没有破坏封泥的情况下，取出了信筒里的书信。
读完一遍，他把书信放了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把信筒复原，不动声色的放回了哨长的身上，等他的身影消失后，殴斗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哨长是二阶信徒，对付几个盲鸭绰绰有余，店主和他的伙计挨了不少打，为了两个金币，他们可不想把命搭上。
哨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店主还想找楚伊特多要点钱，却怎么也找不到楚伊特的身影。
楚伊特跑的比哨长还要急，这封书信之中有致命的消息，大主教告知军队不要攻打冰岩城，而是去伏击罗玛的军队，现在罗玛的军队已经到了半路。
得立刻把这消息告诉曼达，楚伊特来到了城堡，距离大门还有两百多尺，忽然感到双腿变得僵硬。
他抬头看了看门口的卫兵，卫兵们像泥塑一样一动不动。
糟了，曼达还在向巴耶夫学习技能，现在的城堡处在特殊的状态，它或许根本不在这里，或许已经飞上了天空。
冥河岛屿！立刻送信！
楚伊特艰难的活动着双腿，离开了城堡的控制范围，找到僻静处，写下一封书信，攥着符咒投进了冥河岛屿。
他站在远处，盯着寂静的城堡，等待着曼达。
曼达感应到书信了吗？他为什么还没出来？
曼达没有感应到书信，经历了一连串失败，他正在专心致志做一次大胆的尝试。
他放弃了普通的神力，试着用原初之力在体内制造神力的圆环。
失败了，原初之力的威力过于强大，曼达控制不住，没法形成圆环。
于是他又试着普通的神力制造圆环，技能的效果和之前大同小异，城堡只是颤抖，却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他让巴耶夫大公再做一次演示，巴耶夫再一次让城堡飞上了天空，而此时正是楚伊特投递书信的时候。
曼达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当城堡飞上天空时，处在了某种特殊的隔绝状态，他无法感应到自己的符咒。
等城堡落地之后，曼达发现了维持圆环稳定的方法。
神力不是一次灌注的，要逐渐加大用量，体内的圆环越明亮，能承受的神力也就越多。
他再次偷走了巴耶夫的技能，由少至多，由浅入深，缓缓灌注神力。
在一阵剧烈的颤抖的过后，城堡离开了地面。
曼达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兴奋，努力的维持着神力的圆环。
城堡在缓缓上升，速度比巴耶夫施展技能时要慢得多。
巴耶夫是天体之神的信徒，在技能上自然比曼达更有天赋，但曼达还有弥补天赋的方法，他有原初之力。
他缓缓把原初之力灌注到圆环之中，城堡上升的速度瞬间快了几倍。
城堡外面的树木消失了，冰岩城的灯火消失了，所有能看到的景色全都消失了，只能看到浓浓的夜色。
那是什么？是云吗？
巴耶夫最高只能飞到两百尺，他从来没有平视云朵的机会。
原初之力不断输入，圆环变得越发明亮，曼达放声大笑，笑过两声，他赶紧把技能收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然后走到窗边，呼吸了两口稀薄的空气。
然后他坐回到椅子上，脑海里回荡着前前世的一首歌。
有一句非常特别的歌词，叫三万英尺的距离。
三万尺夸张了，但一万尺还是有的。
原初之力的威力比想象中要大，这次明显飞过头了。
飞过头也没关系，解除技能下去就是了。
曼达重新发起技能，嘴里喊了声：“解除！”
技能没有解除，城堡继续上升。
曼达赶紧停止了技能，自嘲的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哪有说句话就能解除的技能。”
那到底该如何解除技能？
貌似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
他只想飞起来，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巴耶夫解除技能的方法！
曼达蹲在地上，使劲摇了摇巴耶夫。
巴耶夫睁着眼睛，他没有陷入昏睡，但他的身体比石头还要僵硬。
他怎么变僵了？
他是天体之神的信徒，他在飞行的城堡之中不应该受到任何限制。
到底是什么状况？难道和技能有关？只有技能的拥有者才能不受限制的活动？
貌似是这个道理，曼达现在没有用原初之力抵抗技能，也没有感受到僵硬感，他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貌似想要下去只能先把技能还给巴耶夫，曼达来到那名护卫身边，准备吸取他的技能把巴耶夫的技能置换出去。
可他失败了，僵硬之下的护卫身上吸不到任何技能，他和一块石头几乎没有分别。
这回玩脱了！下不去了！
曼达坐在了地上，冷汗一层一层往下流。
第六百七十七章 荒野遇险
别慌张，这有什么值得慌张的！
飞起来很难，下去还不容易吗？
这世界上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吗？我只想平安回到地面而已，这能有什么难度吗？
曼达面带笑容，潇洒的一挥右手，发动了六阶技。
冥界的入口没有出现。
他接连挥了十几次，虽然现场没有观众，但曼达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了。
六阶技失效，原因不明。
会不会因为飞的过高，所有技能都失效了？
他看了一眼大公的胸针，看出了其中的价值，不算太贵，十个金币。
用七阶技做一次强行交易，胸针到了手上，钱袋里少了十个金币，七阶技生效。
跑了两圈，速度很快，二阶技生效。
叫出分身，没问题，操控动物？没什么可以操控的，偷技能？所有人都变成了泥塑，没有技能可偷。
现在可以确定，六阶技不灵了，三阶技和五阶技无法验证，其余技能还在。
可其余技能现在派不上用场。
曼达来到了城堡门口，向下俯望着茫茫的云雾，露出了从容而自信的笑容。
高空跳跃的要领在于，胆子要大，心……细不细没什么关系。
活动了一下脚踝，试了试飞靴，曼达跳了下去。
上上辈子，像什么跳伞蹦极之类的事情从来没做过。
上辈子更不用说，掏翼龙蛋的时候掉下来过一次，那种经历没什么好回味的。
曼达张开四肢，感受着狂风在身边呼啸，他自如的控制着飞靴，让身体保持合适的下落速度。
至于什么是合适的下落速度……曼达只能慢慢摸索，视线所及，除了云就是雾，根本看不到参照物。
不用担心，等看到地面的时候再调整速度也来得及，话说……这下落的过程也挺无聊的，估计飞了五分多钟，可还是没有看到地面的影子。
是不是速度控制的太慢了？
曼达正想调整一下飞靴，突然看到了云层下方的建筑。
圆顶的，标准的拜尔国建筑，落地点控制的非常好，应该还在冰岩城境内。
这好像是座城堡……冰岩城还有其他城堡吗？
这城堡是不是距离云层太近了？
圆顶下面是四层，四层下面是三层，到了第三层，曼达开始刹车，飞过头了一点，看到了城堡的地下室。
城堡的地下室跟随着城堡飞了出来，带着一大块泥土，和曼达之前的猜想非常的相近……
现在想这个作甚！明明一直向下飞，怎么可能飞回来了？
曼达飞进了门口，看到走廊里的卫兵和侍者依旧像泥塑一样站着。
他来到了城堡大厅，看到大公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表情趴着，此刻的曼达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紧张和慌乱。
还有别的办法，还有潘神的宫殿，进了宫殿可以向潘神求助。
曼达一直把宫殿带在身上，他拿出了那块石头，担心会被石头砸到，他事先把石头摆在了床下，那里隐蔽而且安稳。
诵念了十三次尊名，石头没有反应，曼达的身体没有变小，石头里面也没有冒出狂风。
潘神的宫殿也失效了？
还有一招，最原始的一招，祭台。
自从潘神重生之后，在没有神谕的前提下，献祭的成功率变得极低。
可曼达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他从烛台上拔下来七根蜡烛，摆成了双蛇杖的形状，打开巨龙之岛，向里面摸索祭品。
摸索了半天，只摸到了一团空气。
冥河岛屿打不开，曼达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还有符咒，可以用符咒向家人求救，虽然在这种状况下不知道谁还能救他，哪怕能听一听家人的声音，也能让曼达平静下来。
他攥紧了符咒，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意识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迷雾之中。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又或者说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
许久不见曼达回复，楚伊特只能向罗玛送信，她也掌握着冥河岛屿的使用方法，她手上也有一枚曼达的符咒。
可书信投进去了，手心的符咒却没有任何感应。
罗玛没带着符咒？又或者是符咒失效了？
符咒的感应是以曼达为中心的，难道曼达出事了？
老辣的楚伊特从没像今天这样慌乱，如果符咒没有感应，就只能等着罗玛主动打开岛屿查阅信件了。
可曼达有过命令，未经符咒感应的情况下，不能打开冥河岛屿，否则会受到严惩。
罗玛那么听曼达的话，她肯定不会违抗曼达的命令，现在该怎么办？等着军队被敌人伏击吗？
楚伊特懊恼不已，刚才就不该把书信放回去，哪怕引起对方的怀疑，也要阻止对方的行动。
得找个信使给罗玛送信，得立刻找个信使。
可曼达身边没有信使。
曼达一直对信使不屑一顾，他一直认为冥河岛屿和信鸽是更高效的通讯方式。
可他忘了一件事，他窃取过敌人的岛屿，也控制过敌人的信鸽，唯一不能控制的正是信使，信使的效率很低，但却是最稳妥的联络手段。
现在想这些没用，必须得找个信使。
霍尔娜，霍尔娜会飞，而且方向感极好，送信的任务只能交给她，只希望她能抢在敌人前面。
……
罗玛骑着马，走在了大军的末尾，作为主帅，她应该走在队伍的前列，可她实在不想看到龙格森那张脸。
大军自天明启程，走到黄昏突然停止了脚步，罗玛有些恼火，拜尔国的冬日，白天非常的短暂，黄昏还不是扎营的时候，想要如期赶到冰岩城，必须走一段夜路。
谁下令停止行军的？
还能有谁？肯定是龙格森！
谁给他下令的资格？到底谁才是主帅！
罗玛怒气冲冲来到队伍前头，冲着龙格森比划了一通手语。
尤朵拉正要翻译，忽见龙格森把手指竖在了唇边。
“别作声，闻到味道了吗？”
尤朵拉抽抽鼻子道：“什么味道？”
龙格森没有回答，罗玛看了看前方的路况，心渐渐悬了起来。
她知道所说的味道是什么，那是一名优秀将领的直觉。
前面是一片平原，这样的地形原本不适合伏击，可成堆的积雪在附近连成了片，也能给伏兵提供掩蔽。
这附近真的有伏兵吗？
罗玛还在雪原上搜寻敌军的痕迹，龙格森却下令让全军扎营，这让罗玛大为不满。
“塞勒斯将军，我无意冒犯，”龙格森面带笑容道，“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一个道理，作为一名将领我比你优秀了太多，你最好把指挥权交给我。”
罗玛大怒，双手疯狂的比划。
尤朵拉面带尴尬看着龙格森：“如果你不想听脏话的话，就当她什么都没说。”
龙格森看了看周围道：“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的士兵又累又饿，抱怨声不绝于耳，在这荒野之上，敌人已经听到了他们的抱怨，你还没想过我们早就该扎营了吗？”
尤朵拉一愣，一路上她没有听到过什么抱怨，这只是正常的行军而已，士兵每天都有充足的休息时间，根本谈不上艰苦。
罗玛气得面红耳赤，手语的频率越来越快，尤朵拉对龙格森道：“她说该不该扎营由她来决定，其余的都是脏话。”
龙格森拿着佩剑在雪地上写写画画，对罗玛的愤怒视若不见：“你要不想留在这里，只管走就是了，我要带着士兵吃饱喝足好好睡上一觉，不然他们可没有力气打仗，这是个好地方，我恨不得在这多住两天。”
两人争吵许久，最终罗玛还是做出了让步，全军就地扎营。
尤朵拉追上怒气冲冲的罗玛，小声劝慰道：“我们最好和龙格森将军相处的融洽一些，他是出色的将领，曼达很信任他。”
罗玛用手语比划：让士兵们吃些干粮，尽早休息。
尤朵拉笑道：“你也觉得士兵累了？我是外行人，倒也看不出来。”
罗玛：他们不累，让他们提早休息，是因为今夜要打仗。
尤朵拉一惊：“那我让他们早作准备……”
罗玛拉回了尤朵拉，摇摇头：不要声张，我们在荒野，敌军发现了我们，提前做好了埋伏，我们的军队里有奸细。
尤朵拉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她不想在奸细面前露出任何破绽，她用手语回应罗玛：你是怎么发现的？
罗玛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龙格森：我没发现，是他发现的。
尤朵拉：明知道有埋伏，我们还和敌人打？为什么不绕路？
罗玛：没看到他画的地图吗？我们的位置不利，就算绕路也会遭到偷袭，要是早点发现敌情还好，可现在没得选了，你去问问他的战术，我回营地做些准备。
……
入夜不久，尤朵拉逐个营帐传讯，让士兵收拾行囊，不准点火，弃营而去，罗玛则带着一队亲信，暗中观察着士兵们的举动。
内鬼就在其中，但他没有任何动作，一来因为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做出应对，二来因为罗玛严密监视，他也找不到机会。
三千人的营地转眼之间只剩下了龙格森和他手下的三百名士兵，作为龙格森的翻译，车尔丹此刻正在篝火旁瑟瑟发抖。
龙格森诧异的看着车尔丹：“你跟随曼达多年，为什么还会临敌怯战？”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战斗！”车尔丹颤抖着声音道，“拜尔大军整整有一万人，三百人留在这里和等死有什么分别？”
龙格森笑道：“要是有一万人的话，他们何必选择伏击？我料敌军派来伏击的兵力不会超过五千，他们留了至少一半的士兵在观望冰岩城的动静。”
车尔丹诧道：“既然敌军不超过五千，为什么我们不坚守营地？”
龙格森笑道：“那是因为你不懂得这座营地的意义。”
第六百七十八章 拜尔王的行踪
龙格森在雪地上用短刀勾画着营盘的构造，缓缓说道：“险要的关隘可以抵挡二十倍的敌军，坚固的城池可以抵挡十倍的敌军，防御森严的营地可以抵挡三倍的敌军，你知道坚守一座营地的诀窍吗？”
车尔丹一脸费解：“诀窍还是知道一些的，可既然能抵挡三倍的敌军，我们有三千人，为什么不留下来坚守营地！”
“因为我想要的不是抵挡，抵挡能有什么意义？在冰天雪地里和敌军僵持，等待拜尔人派来援兵，重重包围，把我们逼到山穷水尽？”
看着龙格森勾画的构造图，车尔丹多少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想用营地做诱饵，让罗玛在外面歼灭敌军？可拜尔人凭什么会上当？这里现在和空营几乎没有区别。”
“如果拜尔人今晚不动手，我们明天立刻离开此地，我不会在白天死守一座空营，那太愚蠢，
但如果今晚开战，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夜战很特别，尤其是多云的夜晚，你可以让敌人不知道你有多少兵力，甚至可以让敌人不知道士兵的来源。”
说话间，龙格森在袖子上蹭了蹭短刀，切了一块咸肉，塞进了嘴里。
车尔丹抿抿嘴唇道：“那把刀从来不洗吗？”
龙格森耸耸肩道：“今天我又没用它砍过尸体。”
一名士兵走进营帐，用派务士语报告：“敌军正在朝着营地靠近。”
龙格森笑道：“在雪堆里待了那么久，他们肯定冻坏了，先让他们暖和一下！”
拜尔人真的冻坏了，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无法忍受夜晚的寒风，他们也不会主动来攻击营地，守在有利地形等待伏击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龙格森的估算非常准确，敌军的数量在四千人上下，兵分两路，从西面和北面悄悄靠近营盘。
龙格森也让士兵分两个方向迎敌，算准了距离，他命令士兵发射火矢，缠着油布的羽箭带着一簇簇火团在夜幕之中非常耀眼，仿佛一阵火雨射进了敌军的军阵。
“怎么会有这么多箭矢？”车尔丹瞪圆了眼睛，三百人兵分两路，每路只有一百多人，箭矢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密度，他怀疑龙格森是不是用了某种技能。
可观察了一会，车尔丹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大部分火光来自于雪地的映射，从而让人产生了箭矢密度很大的错觉。
这一错觉骗过了车尔丹，自然也能骗过拜尔人，看到敌人早有防备，他们的军阵出现了些许松散。
车尔丹低声问道：“罗玛什么时候动手？”
龙格森道：“要等我的信号。”
“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还早。”龙格森摇摇头，命令士兵点燃了雪橇上的干草。
点燃装满干草的马车袭击派务士的部落，是拜尔人最常用的战术，也是龙格森很欣赏的战术。
但龙格森很吝惜马车，营地修在缓坡之上，用雪橇正合适。这一战术的杀伤力有限，躲开一辆着火的雪橇对于士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对阵型的破坏力很强，而且能造成极大的心理震慑。
拜尔人的军阵出现了局部混乱，车尔丹一脸惊喜道：“这是最佳时机，该让罗玛出手了！”
“不急。”龙格森还是摇头，他命人集结了一百名骑兵。
“这是做什么？”车尔丹一脸骇然。
龙格森道：“等我和敌军接战，你立刻点燃营地里所有的火把，塞勒斯将军很快就会赶来，在她赶来之前，你必须守住营地。”
“你要出营？”车尔丹彻底傻了，“你疯了吗？你也太藐视敌人了！”
“这不是藐视，是尊重！”龙格森起身道，“我把性命赌在这场战斗里，就是对敌人的尊重，他们在雪堆里蹲守了整整一天，就为了换来一次伏击的机会，这样的敌人值得尊重！”
龙格森从罗玛的军队里选取了三百名精锐中的精锐，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最艰难的战斗，一百名骑兵迅速完成集结，在龙格森的带领下，从营盘的北面冲了出去。
马蹄夹杂着碎雪，让拜尔人难以判断骑兵的数量，他们以为敌军主动出击，立刻下令集中兵力封堵敌军的去路。
龙格森没有和敌军硬碰硬，他选择了军阵最薄弱的地方，杀穿了敌军的包围，拜尔人以为敌军弃营逃跑，没想到龙格森掉头又杀了回来，在军阵的缝隙之间往来穿梭。
北边的敌军出现了严重混乱，与此同时，车尔丹点亮了营地的火把，率领余下的士兵，拼死抵抗西边冲上来的敌军。
远处的罗玛收到了信号，吹响号角，带领士兵发起了反攻。
拜尔人出现了错觉，以为敌人在营地之外另有援军，他们的将领做出了不同的决断，西面的拜尔人选择拼命进攻，争取尽快攻占营地，北面的拜尔人则拼命围堵龙格森的骑兵。
这是最完美的结果，西面的敌军很快攻进了营地，此时营盘的构造发挥了特殊的作用。
所有的帐篷都在碍眼的位置，整个营地没有一条宽敞的通道，车尔丹率领两百人可以从容的营帐之间穿梭，两千多名拜尔大军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不了解营地的构造，仿佛走进了迷宫一般，在互相猜他和挤撞之间，阵型乱成了一团。
没等拜尔人包围车尔丹，罗玛已经从背后杀来，对冲进营地的拜尔人开始了无情的血洗。陷入迷宫的拜尔人再度展现了他们的作战传统，在战损超过三成时，他们没有溃逃，而是选择了投降。
罗玛分兵一半，前往北面支援龙格森，被包围的龙格森率领骑兵下马，以战马为掩体，列圆阵，摆出了坚固的防守阵型。
这是龙格森极为擅长的剃刀战术，他把所有的拜尔人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边，在外圈的罗玛就像剃刀一样，一层层刮削着拜尔人的军阵。
……
清晨，霍尔娜顶着寒风，在空中扫视着大地，虽然知道大致的方向，但想在雪原中找到一支军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等看到了浓烟滚滚的营地和满地堆积的尸体，绝望的霍尔娜俯冲下来，差点撞翻了昏昏欲睡的罗玛。
“还活着！”霍尔娜捏了捏罗玛的脸蛋，激动的笑道，“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
罗玛微笑的比划着手语：我们打了胜仗，不得不承认，他是值得尊敬的将领。
龙格森走到霍尔娜面前，微笑道：“原来克劳德赛大人的夫人。”
说完，他向霍尔娜行了礼，转眼看着罗玛道：“她是克劳德赛的夫人，塞勒斯将军，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众人安静了许久，霍尔娜看了看龙格森，眨眨眼睛道：“你一直都这么讨人厌吗？”
罗玛比划着手语：我对你唯一的一点尊敬也消失了。
霍尔娜拿出了楚伊特的书信，事出匆忙，楚伊特把原本的书信复述了一遍，没有加上自己的想法。
罗玛看过书信后，用手语比划：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击败了拜尔人。
霍尔娜激动的放声大笑，龙格森在旁道：“能不能把信给我看一眼？”
罗玛一脸厌恶的把书信还给了霍尔娜，霍尔娜把书信转交给了龙格森。
看过书信，龙格森眉头紧锁，喃喃低语道：“这没有道理。”
霍尔娜一怔：“你说什么没有道理？难道拜尔人的书信是假的？”
尤朵拉一脸费解：“我们已经遇到了伏兵，这封书信是真的，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没道理，实在没道理！”龙格森盯着书信看了许久，摇摇头道，“要是莱西奥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知道问题出在哪。”
车尔丹在旁看了看书信，低声询问道：“这封书信来自大主教？”
霍尔娜点了点头。
龙格森抬头道：“你看明白了？”
车尔丹压低声音道：“我们军队里出了奸细，奸细把消息报给了大主教，大主教把消息报给了拜尔王，拜尔王收到了消息，派出军队，来这里伏击我们？”
龙格森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车尔丹接着说道：“可拜尔王应该在城外，为什么奸细要把消息送给城里的大主教？为什么不直接送给城外的拜尔王？”
霍尔娜思忖片刻：“这名奸细是大主教的部下。”
车尔丹摇头道：“不管是谁的部下，都不应该往城里送信，这样做太危险了，也会拖慢送信的时间，直接给城外的拜尔王送信才是正确的选择。”
龙格森愕然道：“除非有一种可能……”
车尔丹道：“拜尔王就在冰岩城，就在大教堂，就在大主教身边！”
霍尔娜一哆嗦，转脸对罗玛道：“我该走了，曼达有危险！”
龙格森道：“你先冷静下来，曼达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霍尔娜摇头道，“没有人他在哪！”
“等你飞回去，他可能都人头落地了，”龙格森道，“他不是有符咒吗？”
“符咒找不到他，所有方法都试过了，没有人能找的到他！”
第六百七十九章 神出鬼没
看着熟睡的大主教夏奇卡，列奥悄悄下了床。
他披上长袍走出了大教堂，对着门口的修士笑了笑，登上一辆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到了一座僻静的宅院，列奥下了马车，走进大厅，看着趴在桌子上，喝的烂醉如泥的军官们。
他们是大主教的军官，今晚被列奥手下的执事们集中在一起，痛饮了一夜。
闻了闻阿玛多身上的酒气，列奥微笑道：“你喝了多少？”
阿玛多神情尴尬道：“一切都是为了主。”
列奥轻叹一声：“记得要向主忏悔。”
阿玛多耸耸眉毛：“现在动手吗？”
“你们祈祷过了吗？”
“刚刚为他们诵念过经文。”
“那还等什么？”
“有些事情最好由您来亲自见证，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神罚军将领。”
见证？分明是要列奥来承担责任，不过这本来就是列奥必须承担的责任。
想接管夏奇卡的军队，必须铲除掉这批将领，他们死了，士兵们也就失去了思想，才能任凭列奥摆布。
列奥也为这群将领祷告了一番，他勾勾手指示意动手，忽见门外负责望风的执事走了进来。
“神圣大主教，克劳德赛大人来了。”
列奥一怔，让众人先在大厅等候，他独自来到了院子。
曼达独自站在大厅外，身边没带随从，脸上满是忧色。
列奥微笑道：“你的部下到处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跑到了这里。”
曼达低声道：“事情有变，先放了这群军官。”
“放了？”列奥一惊，“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吗？”
曼达轻叹一声道：“罗玛战败了，三千兵马全军覆没，我们的情势非常不妙，如果现在杀了这些军官，我们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缓和？我没听错吧？到了现在你还想着缓和？”列奥皱起眉头道：“相处这些年，我很少对你抱怨，可这么关键的战斗，你竟然输的一败涂地？”
“事出意外，我没想到拜尔王会伏击罗玛的军队，我以为他会来王都。”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先把局势稳定下来，和拜尔王谈判，你要继续控制大主教，别让她生疑，你背后站着教皇，我想拜尔王不会轻举妄动。”
列奥皱紧眉头道：“如果他轻举妄动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向主祈祷，我们只能做这么多，现在尽快释放这些将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看着曼达远去的背影，列奥神色凝重。
他俯身捡起一颗珍珠，好像是曼达身上掉下来的饰品。
他回到了大厅，看着熟睡中的军官们，不停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他没有释放这群军官，事情不太对，总有些地方让他觉得不对。
次日天明，阿玛多一脸慌乱跑到了列奥面前：“神圣大主教，探子送来了消息，拜尔王出现在了冰岩城，他带着士兵正在缉拿派务士人。”
列奥愕然道：“他什么时候攻进了冰岩城？他带来了多少军队？”
“暂时还不知道！”阿玛多摇头道，“听探子说根本没有发生过战斗，拜尔王就这么突然出现了，他身边的士兵都是神罚军，现在在到处捕杀派务士人！”
列奥彻底陷入了混乱，他回头看了看那群军官，他们刚刚醒酒，被绳索捆绑结实，堵上了嘴，蜷缩在大厅里。
阿玛多神情慌乱道：“把他们放了吧，现在去找大主教，或许事情还有缓和。”
“缓和？你也说缓和？这倒是你的性情，从你嘴里说出来顺耳多了，可他不该说出那样的话，”列奥突然笑了，“别做那种没用的幻想，把他们都杀了，然后离开这。”
“我们还能去哪？”阿玛多摇头道，“所有的城门都关了！”
“我在巴克恩的眼皮底下逃走过好几次，想抓走我可没那么容易。”
“现在杀了他们还有什么用？”
“没有军官的军队会变得脆弱，这能给曼达换来更多反击的机会。”
“我听到了昨晚的谈话，克劳德赛大人也希望您放了他们！”
“那不是曼达，”列奥拔出了短刀，看向了那群流着眼泪的军官，“来，我们给他们再做一次祷告。”
……
高大的拜尔王站在大教堂的门口，金色的须发结上了一层白霜。
拜尔士兵押送着一群派务士人跪在了他的面前，十几名刽子手举着长斧做好了准备。
“你们该觉得幸运，”拜尔王的声音阴沉而低哑，“像你们这群低贱的无耻之徒应该被活活烧死，至少应该剥了你们的皮！可惜我不想在你们这群肮脏的杂碎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一挥手，刽子手挥起战斧，砍下了十几颗脑袋，随即又有一批派务士人被摁在了拜尔王的面前。
杀戮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教堂门前的雪地鲜红一片，一名神罚者走到拜尔王身旁，低语道：“我们还是无法进入大公的城堡。”
拜尔王点点头道：“看来他还在和曼达·克劳德赛战斗，让最好的刺客在暗中埋伏，只要有人从城堡里出来，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又一批派务士人被送到了教堂门前，屠杀又要开始了，起初拜尔人还很兴奋，可站在这看了整整一上午，看着堆积满地的人头，闻着寒风飘来的腥味，不少拜尔人都吐了，有的没吐，黏糊糊的东西从另一个出口出来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平民，没见过这么多血，也没见过这么多死尸，他们想离开这，可士兵在边上看着，敢离开教堂的人会被以通敌罪论处，他们会和派务士人一起被砍掉脑袋。
楚伊特穿着长袍，带着皮帽，贴着一脸胡子，站在人群的中央，仔细端详着拜尔王。
他知道这里很危险，但他必须记住拜尔王的长相。
他和罗玛通了几封书信，龙格森正率领骑兵赶往冰岩城，让他想办法打开城门。
可没有拜尔王的命令，没有人能打开城门，楚伊特对拜尔王一无所知，没有他的信物，也没见过他的笔体，唯一能做的，就是模仿他的长相。
可他的长相也太难模仿了，他比楚伊特整整高出两头，这已经成了无法逾越的硬伤，更别说他那一身华丽的衣衫，光是琐碎的饰物就有上百件，而且每件各不相同。
太难了，这实在太难了。
午后，楚伊特趁着周围的士兵打盹，悄悄离开了大教堂。
入夜时分，楚伊特站在一座二层楼的屋顶上，眺望着远方的城门，设想着明天晚上的计划。
穿上一件仿制的长袍，样式和颜色尽量还原，至于那些饰物只能敷衍一下，趁着夜色，那群士兵也未必能分辨出来。
身高不够，可以在脖子上面顶个假头，又或者在脚下踩个高跷。
骨架不够大，可以在衣服里面穿几根木杆。
国王不能单独出行，身边至少得有些随从，这是最难的部分，瓜特尔给楚伊特做过两个人偶，此时倒能派上用场，只可惜两个少了点。
场面上基本算是完整了，拜尔王带着两个随从，来到城门附近，命令士兵打开城门。
士兵会乖乖开门吗？会不会有人多嘴问上几句？国王有没有特殊的说话习惯？有没有耳熟能详的口头禅？如果把守城门的将领和拜尔王相熟，有可能三句话就让楚伊特穿帮。
打开城门之后做什么，站在门下静静的观望？万一龙格森没有及时出现该怎么办？看到龙格森出现，士兵立刻关上城门又该怎么办……
越想心情越烦躁，楚伊特在屋顶枯坐多时，看到霍尔娜静静的落在了身边。
“有家主的消息了吗？”
霍尔娜摇头道：“除了大公的城堡，其他地方都找过了。”
“城堡还和以前一样？”
霍尔娜点头：“一旦靠近，翅膀立刻变得僵硬，我差点摔了下来，拜尔王就在下面，幸亏距离不算太近，没被他发现。”
“拜尔王去了城堡？”楚伊特一怔，他和拜尔王的想法一致，曼达肯定还在城堡。
“说来也真是奇怪，”霍尔娜思忖片刻道，“我在大教堂上空待了很久，我看见拜尔王进了大教堂，再也没有走出来过，这期间只有几个修士出出进进，可等我飞到城堡，拜尔王先一步到了那里，难道他走的比我飞的还快？”
楚伊特长叹道：“这人真是无法捉摸，他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来到了王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不同地方，神出鬼没，真是神出鬼没，他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说话间，楚伊特双眼一亮：“我有办法了。”
第六百八十章 千面之人
曼达默坐在大厅里，计算着神力恢复的速度。
自从城堡飞到了空中，曼达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连个星星都看不见的黑夜。
他用遍了所有的方法，都无法使这座城堡回到地面，他向赫尔墨斯日夜祈祷，除了赫尔墨斯还有潘神和提丰，他甚至没忘了地母盖亚，从美杜莎论起，他也算得上盖亚的孙女婿了。
可没有一位神灵回应过他，到最后，他想到了一个看似愚蠢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他要耗尽自己的神力。
之前做过无数次试验，当巴耶夫大公的神力耗尽时，城堡会迅速下降，虽然他不知道这样降落是不是安全，但总比一直飘在天上好的多。
耗尽神力的方法有很多种，曼达选择了最快的一个。
他用七阶技换走了大公的佩剑，又用大公的佩剑换走了大公的金酒杯，用金酒杯换来了两个金吊坠，又用金吊坠换来了大公夫人的裙子……
神力很快耗尽了，曼达坐在角落里不停喘息，可城堡却没有下降的迹象。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故障，难不成这座城堡长在天上了？
曼达思考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的神力在消耗，同时也在恢复。
他计算着神力恢复的速度，很慢，每两次呼吸差不多能恢复万分之一。
这也就意味着他想恢复到满血状态需要将近二十个小时，可没想到的是神力消耗的速度更慢，每两次呼吸只能消耗不到三万分之一，这也就意味着恢复的速度比消耗的速度要快，他不可能因为神力耗尽而解除技能。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懊恼之际的曼达打了十几个耳光，眼看大公的脸都被打肿了，曼达渐渐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饿了。
桌上的点心早被他吃光了，他来到了城堡的厨房，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食物。
果真没让他失望，大公的食材非常的丰盛，推开了石化的庖厨，曼达切了两块生牛肉和一块火腿，就着新酿的苹果酒吃了个饱，躺在壁炉旁边睡去了。
木柴所剩无几，炉火即将熄灭，曼达裹紧了毯子，喃喃自语道：“等我睡醒了，肯定有办法……”
深夜，城头的巡哨强打着精神正在等着换班，忽见一队人马从远方走来。
哨兵大惊，赶紧吹响了号角，城头上瞬间灯火通明，弓手搭箭上弦，投石兵装填好了投石机，这里的指挥官是一名千夫长，他立刻派人给大教堂送去消息，忽听一名士兵喊道：“这是我们的军队！”
将领仔细观瞧，今晚的雾气有点浓，看不太清对方的模样，但能看见他们的衣服，的确是拜尔人的军服，而且他们的军中有拜尔人的旗帜，这肯定是拜尔人的军队。
他们来到城下，显然是要进城，但没有国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城。
可这是哪位将领的军队？万一是某位大将呢？得罪了一位大将的后果可非常的严重，毕竟这位指挥官在几天前才刚刚当上千夫长。
问一声吧，也能拖延一下时间，大教堂离这里不远，多拖延一会，没准就能等来国王的命令。
千夫长冲着城下喊道：“你们是谁的军队？”
楚伊特调整了一下声线，脱下了身上的棉衣，露出了华丽的长袍，坐在战马上，高声喊道：“打开城门吧，敌人被我们歼灭了。”
是国王陛下！千夫长大惊，转脸看着一名兵长道：“国王陛下出去打仗了？国王陛下什么时候出去的？”
兵长一脸雾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身边一名弓箭手提醒了他：“国王陛下无所不能，他能突然出现在城里，也能突然出现在城外！”
“对，对，是这个道理！”千夫长赶紧下令打开城门，城门刚开了一半，忽听城里有人喊道：“关上城门，是敌人，我在这里！”
还是国王陛下的声音，怎么城里还有一个国王？
千夫长赶紧转过身去，看到城里这一边也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单纯从身形上看，的确是国王陛下，可他的衣服有点小。
上身的衣服勉强盖住了胸口，还露着肚子，下半身穿着裙子，裙边刚到膝盖。
这是国王吗？这明明是个疯子，怎么看都觉得外面那个才是真正的国王。
千夫长犹豫了片刻，就这片刻的犹豫，龙格森率军鱼贯而入。
昨夜，霍尔娜把楚伊特带到了城外，和龙格森的军队汇合。
今夜，楚伊特假扮成国王，带着龙格森的军队来到了城下。
神出鬼没，没有人能掌握拜尔王的行踪，楚伊特完美的利用了这一点，从城外打开了冰岩城的大门。
城里的是真国王，可现在是真是假不重要了，龙格森提起了拜尔人常用的战斧，已经冲到了国王的近前。
面对六阶的大力神信徒，硬钢等于寻死，拜尔王撒腿就跑，龙格森一路紧追，楚伊特还不忘了多送一记助攻，冲着城头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有人假扮成了我，还不下来跟我追捕这个骗子！”
追捕这个骗子……霍尔娜听了真心想笑。
可城头上的士兵不敢含糊，千夫长率领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下来，楚伊特则趁机带领一队人马占领了城头。
龙格森追着国王跑了两条街，因为道路不熟，最终还是跟丢了，回到城下，龙格森让楚伊特关上城门，楚伊特不解，开着城门至少还能留一条退路。
“不需要退路，我来到这里就不会轻易离开，告诉我大教堂在什么地方。”
千夫长大惊失色，他发现龙格森和楚伊特都在说通用语。
“你们，你们骗我……”
话没说完，龙格森举起战斧砍了千夫长的脑袋，士兵们大声惊呼四下逃窜，龙格森接连砍了十几人，拜尔士兵全都安静了下来，蹲在地上不敢乱动。
看着千夫长的头颅，龙格森皱眉道：“这样的人也能当指挥官？”
没办法，这名千夫长刚刚上任没多久，此前的大部分军官都被列奥给杀了。
霍尔娜带着龙格森朝着教堂走去，没多久便遇到了一队敌军。
敌军的数量在五百人左右，但龙格森依旧带着他筛选的那支部队。
之前在雪原一战，他损失了三十多人，刚才又分给楚伊特一百人用来把守城门，龙格森身边只剩下了一百六十多人。
敌人的数量是他的三倍，可龙格森只用了一次冲锋就冲散了敌军的阵型。
正如列奥所说，没有军官的军队非常的脆弱，接下来是完全没有悬念的屠杀。
龙格森诧异的看着霍尔娜：“敌军如此不堪一击，你们为何慌乱成这个样子？”
霍尔娜脸色很差，车尔丹低声对龙格森道：“别把家主的女人都得罪光了，否则你以后会吃亏的。”
一路势如破竹，龙格森攻到了大教堂附近，近千名敌军坚守在大教堂里，向龙格森发起了反击。
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一千人躲在一座建筑里抵御一百多人，失去了军官的军队就是这么惨不忍睹。
战斗陷入了僵持，龙格森正在思考攻破教堂的方法，忽见曼达从暗处走了出来，对龙格森道：“赶紧撤退，离开这里。”
看到曼达，霍尔娜差点流下眼泪，她刚要冲过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曼达的穿着有些奇怪，不知是什么原因，昔日的曼达一直拒绝穿绿色的衣服，尤其不喜欢绿色的帽子，可今天他却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还带了一顶绿色的兜帽。
更奇怪的是，他目不斜视的看着龙格森，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霍尔娜的存在。
龙格森问道：“为什么要撤兵？”
“拜尔王在城里隐藏这一支军队，大概有两万多人，正为了等你现身。”
“等我现身？”龙格森有些费解，他一共只有三百名士兵，拜尔王在冰岩城藏了两万大军，只为了等他现身？
就算为了等罗玛的三千大军，拜尔王也不用投入这么大的本钱。
龙格森盯着曼达不作声，曼达一脸焦急道：“快点走吧，真的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忽见霍[.]尔娜问道：“你最喜欢我哪条内裙？”
曼达干笑一声道：“你觉得现在问这种问题合适吗？”
“说不上来对么？”狮子女拔出弯刀，对着曼达砍了下去，曼达赶紧拔剑招架。
看着“曼达”精湛的剑术，龙格森和车尔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曼达平时喜欢带着佩剑，但那纯粹是个装饰，他不会用剑，也没有用剑战斗的习惯。
现在也能猜出来拜尔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冰岩城，因为他能变成任何人，眼前这个“曼达”就是拜尔王。
拜尔王不仅剑术精湛，力量和速度都远在霍尔娜之上，看准了空当，他一剑刺向了霍尔娜的要害，可剑锋却被龙格森的战斧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长剑脱手，拜尔王转身就逃，边逃边喊：“为我而战，为始祖而战！”
在嘹亮的喊声之中，教堂里的士兵冲了出来，疯狂扑向了龙格森。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锋让龙格森有些措手不及，敌军明显受到了某种技能的控制，几乎忘了恐惧的存在，龙格森连杀了数十人，他们依旧疯狂的冲向龙格森。
苦战之际，一阵吟唱声传来，渐渐削弱了拜尔人的斗志。
列奥站在屋顶上，高声唱道：“神圣的光辉照耀着北方的国度，拜尔国的战士享受着主的恩宠，放弃对伪王的忠诚，聆听这圣洁的歌声，放弃无谓的战斗，珍视主赐予你们的生命……”
吟唱间，列奥一直注视着大教堂，心中默默向神罚之主祈祷：
她还在大教堂里，她就在那里，她不是拜尔王……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天体之神的筹码
列奥对大主教的唯一幻想没有实现，当龙格森攻破大教堂后，没有人知道大主教的下落，她和大主教一起消失了。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大主教逃跑了，可就在黄昏的时候，冰岩城的高等执事法捷夫还和大主教一起共进过晚餐，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能去哪？
那么还剩下另一种可能，拜尔王和大主教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列奥有过一段非常特别的经历。
龙格森安慰列奥道：“我听说了你和那位大主教的事情，请你放心，如果她不是拜尔王假扮的，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她，我刚才问了这里的神罚者，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拜尔王和大主教同时出现，我还在拜尔王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些女人的衣服和饰品，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万分之一的希望还是有的。”
列奥愤怒的看着龙格森：“大将军，我们相识多年，我记得你以前说话没有这么恶毒！是不是莱西奥大人死了之后，你就变得……”
龙格森神色冰冷道：“你用这种口吻提起以为逝去的长者，不觉得有失体面吗？”
列奥点点头道：“我们都体面一点，此事到此为止。”
列奥转身要走，忽听龙格森高声喊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拜尔王的房间里有很多情诗，有不少句子里都出现了你的名字！”
列奥咬着牙在风中寒风中前行，他不想再和龙格森继续争吵。
龙格森的声音太大了，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到，无论吵赢还是吵输，都是列奥吃亏。
身后的执事们在寒风中一边颤抖，一边追随着神圣大主教的脚步。
之所以颤抖，不是冻的，也不是气的，是憋的。
看着阿玛多那张青绿色的脸，列奥咬牙道：“笑吧，痛痛快快的笑吧！”
七位执事把长袍蒙在了脸上，一阵抽搐过后，平静了下来。
攻破城堡之后，列奥和龙格森一文一武，很快消灭了残敌，彻底掌控了冰岩城，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抓住拜尔王。
想抓住他实在太困难了，他可以随时随地变成任何人，更糟糕的是他可能会以任何人的身份出现在身边。
对此，龙格森的策略是继续关闭城门，给重要人员发布口令，口令一天一换。
这是典型的军队管理模式，列奥觉得用来管理一座城市明显不妥。
车尔丹支持龙格森，因为拜尔王在城外还有六千多人的军队，罗玛的军队还在赶来的途中，在战争结束之前，可以采取特殊的管理方式。
阿玛多支持列奥，现在人心不稳，手段过激会激起民变，反而会给拜尔王可趁之机。
众人争执不下，霍尔娜上前劝解道：“少特么扯吉尔丹，先把曼达找回来。”
……
听完了楚伊特的描述，龙格森来到了大公的城堡，他没有听说过天体之神的信徒，也不相信城堡真的会起飞，他认为这是某种幻术或是其他障眼法，这样的手段也符合二阶信徒的身份。
距离城堡五百尺，大部分人的关节出现了紧涩僵硬，到了三百尺，盲鸭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两百尺左右，狮子女和车尔丹无法继续靠近城堡，一百五十尺上下，楚伊特止步于此。
龙格森看了看列奥：“还行吗？”
列奥没作声，他对外一直宣称自己是四阶神罚武士，可从目前的状况看来，他的阶层比楚伊特要高。
跟随龙格森前行片刻，列奥的步履变得越发艰难，来到城堡的墙下，他似乎也到了极限。
龙格森还能勉强行动，等来到门前时，他发现原本像石像一样站在门口的卫兵消失了。
“我就说这是障眼法！”凭借六阶信徒的位格，龙格森强行闯进了大门，等走进大门的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小心的退了出来，扶起了一旁的列奥，带着满脸汗水道：“我们，离开这。”
列奥问道：“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为什么吓成这样？”
“我现在才意识到，什么都没有是如此可怖……”说话间，龙格森的牙齿一直在抖动。
城堡里什么都没有，包括物品，包括光线，包括声音，绝对的没有。
这种绝对到极致的无，让龙格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感觉自己随时会被绝对的空洞吞噬。
他带着列奥越走越快，等见到众人后，神情严峻道：“城堡不在这里，你们也永远不要靠近这里。”
霍尔娜问道：“曼达呢？”
龙格森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在这里，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
在诡异的光芒之中，曼达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夜色。
刚才做梦了？那光为何如此真实？
壁炉里的火早就熄灭了，灯台上的蜡烛也烧尽了，曼达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坐了起来，想找些能点火的东西，在这种境况下如果还要忍受黑暗，会让曼达勾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可等他拿起一根木柴，不好的回忆已经被勾起来了。
引火的工具藏在冥河岛屿里，岛屿打不开，整个城堡都找不到明火，拿着这根木柴还能做些什么呢？
最容易想到的就是钻木取火，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按照洞穴里的记录，曼达在上辈子一共尝试过四千三百多次钻木取火，没有一次成功过，这也让他被迫吃了八十二年的生食。
这段回忆让曼达的心情极度恶劣，他刚丢了那根木柴，一束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线再度从脑后袭来。
这和梦里的光线一模一样，这不是幻觉，而是某位神灵的注视。
谁能在这里注视到自己？
最合理的答案只有一个。
这位特立独行的神灵来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看一眼就走了，不和曼达说话，也不给任何提示。
他想做什么？试探曼达吗？现在的曼达还有什么可试探的？
也许他想看看曼达疯了没有，也许他认为极度慌乱的曼达会犯错误，也许他只是想考验一下曼达的耐心。
注视感慢慢消失，这位神灵要走了。
可曼达的耐心已经耗尽，他上前揪住了巴耶夫的头发，把金手指戳在了他的脖子上。
注视感再度袭来，耳畔终于传来了天体之神的声音。
曼达非常激动，自从城堡上天，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别冲动，我唯一的血脉要是死了，你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曼达在心里回应道：“他活着我难道就能离开吗？”
“至少你还有希望。”
“希望太渺茫了，我已经失去了理智。”说话间，曼达用金手指在巴耶夫的脖子上切开了一个小口。
天体之神没做回应，他好像并不在意曼达的威胁。
曼达也没客气，慢慢加大的着伤口的长度，血越流越多，天体之神终于有了回应：“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一定要激怒我吗？”
曼达暂时停了手：“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愿意听从你的建议。”
“向我祈祷，给予一位神灵应有的尊重。”
“我向你祈祷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很虔诚。”
天体之神笑了：“别随便用虔诚这个词，用错就成了一种亵渎，你对我从来没有过任何虔诚，你只不过想寻求一个脱身的机会而已。”
“我觉得有求于神明和不虔诚是两回事。”
“抛开你当前的处境，你有没有从内心尊重过我？”
曼达思忖了片刻，那句“我对您无比尊重”就在嘴边，几乎脱口而出，可曼达还是把它咽了回去，因为天体之神唯一的血脉还在流血。
他先撕下一块布条给巴耶夫包扎了伤口，然后缓缓回答道：“我对每一位神灵都很尊重，但我对您所知甚少，我甚至不知该如何诵念您的尊名。”
“这倒是句实话，曼达·克劳德赛，赫尔墨斯的信徒，你有没有觉得我非常特别？”
“您的技能确实很特别，这项技能制造了一个，”曼达不知该怎么形容，“一个不属于人间的世界。”
天体之神又笑了，笑声中没有讥讽，他对曼达的回答非常满意：“不仅不属于人间，而且不属于神界，这个世界只属于你，只属于技能的使用者，万千诸神，只有我能做到这一点，难道这不值得你尊重吗？”
曼达双膝跪地，紧闭双眼：“我对您非常的尊重，这句话的确发自内心，只是我不明白一件事，如此强大的技能不该属于一个二阶信徒。”
天体之神沉默了很久，这个问题好像问到了祂的痛处。
也许这个时候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但曼达相信这个话题能引起天体之神的共鸣，有共鸣就有想法，有想法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生意，有生意就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天体之神开口了：“我还能怎么做？别说是六阶信徒，哪怕我的信徒升到了四阶，等待他的也将是诸神的围剿，我的父亲不会放过他，我的弟弟不会放过他，就连我的母亲都不能容忍他，这是我能保护他的唯一方法。”
看来天体之神身上有不少故事，曼达正准备借此机会把话题引到生意上，可没想到天体之神先放出了筹码：“假如我教你离开这里的方法，你会为我做些什么？”
曼达思索片刻道：“我会尽力保护巴耶夫大公的安全。”
这是真心话，可不是敷衍神灵的空头支票，留着巴耶夫没有坏处，他可以发挥很强大的功能。
天体之神看出了曼达的心思：“名义上是保护他，实际上把他当成了存储技能的罐子，需要的时候就掏出来用一用，我没猜错吧？”
曼达赶忙解释道：“您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么恶毒的人……”
“与其让你这么折磨我的信徒，不如我再加大一点筹码，我把属于他的两个技能都送给你，你会为我做些什么？”
第六百八十二章 我带你们上天
天体之神主动提出了交易，曼达能猜到，祂的价码肯定不会太低，也不可能只是保护祂的信徒那么简单。
但曼达没有拒绝的资本，否则他无法离开这里。
而且天体之神的技能也有足够的诱惑力，进可攻，退可守，甚至能屏蔽所有神灵的注视，值得曼达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愿意为您效劳。”曼达给出了答复。
天体之神也很爽快：“就向你所说的，世人对我知之甚少，他们已经遗忘了我，我只有一个不争气的信徒，每天送上一次祷告，每年献上一次祭祀，收获的信仰实在太少了。”
天体之神想要信仰，这个倒可以实现。
“我愿为您修建一座神庙。”
“我不需要神庙，那太廉价，也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天体之神还挺务实的。
“我愿在我的土地上流传您的事迹，让世人知道伟大的天体之神克利俄斯创造过多少伟业。”
“别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据我所知奥林匹亚山上的诸神都有说不完的事迹，可那又如何呢？人们真的信仰他们吗？”
还真是位识货的神灵，既然是讨价还价，曼达会有所保留，可貌似现在必须拿出点真格的了。
“我愿为您收获至少一千名信徒。”
听起来数量不是很多，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很少有人会轻易信仰一位未知的神灵。
曼达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这一千名信徒绝不是在我的逼迫之下，我保证他们对您有虔诚的信仰。”
对曼达来说，这个价码真的不低，为别的神灵发展信徒属于典型的二五仔行为，一旦被赫尔墨斯发现，曼达很难做出合理的解释。
没想到天体之神毫不领情，还对曼达的条件非常反感：“不要做这种事情，我不需要更多的信徒，我要的是信仰。”
曼达茫然了，不要神庙，不要信徒，却用什么手段给他送上信仰？
天体之神长叹一声道：“非逼我说的那么清楚吗？你知道什么是信仰珍珠吗？”
曼达笑了，这位神灵也太实惠了，祂要的不是产业，而是现金。
“您需要多少珍珠？”
“两万颗。”
曼达险些瘫坐在地上，这价出的也太狠了！
“两万颗是不是多了点，信仰珍珠不属于凡间。”
“一颗都不能少，”天体之神的态度非常坚决，“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让你在这里活活困死！”
“其实如果拥有了一千个信徒，攒出两万颗珍珠不是什么难事，您还可能拥有更多……”曼达还打算另辟蹊径，却被天体之神打断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天体之神有些恼火了，“我不想拥有神庙，不想拥有事迹，不想拥有信徒，因为我不想让其他神灵听到我的名字！”
曼达懂了，天体之神的技能让诸神忌惮，祂不想再引起诸神的注意，现在只想猥琐发育。
可如果接受了祂的技能，会不会引发另一个严重的后果？
天体之神读出了曼达的心思，发出了一阵笑声：“拥有了我的技能，你很可能成为诸神的敌人，每一次使用都必须慎之又慎，你敢赌吗？”
这还真是一场豪赌，似乎还有帮着巴耶夫吸引火力的嫌疑。
天体之神接着说道；“不想赌也没关系，我可以不给你技能，但两万颗珍珠不能少，否则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赌了！”曼达咬咬牙道，“能不能分期付款？”
“什么是分期付款？”
“就是说，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珍珠，能分多次支付。”
天体之神思忖片刻道：“每个月至少一千颗，两年之内付清，成交吗？”
“成交！”曼达答应了下来。
一束金光照耀在大厅之内，天体之神的声音在耳畔隆隆作响：“曼达·克劳德赛，我将兑现我第一份诺言，将技能传授给你，技能一经传授，将再也无法收回，我们再确认一次，你真的愿意接受这场交易吗？”
曼达深吸一口气道：“我，愿意！”
金光出现在头顶，刺的曼达睁不开眼睛，一滴神血坠落在曼达的头顶之上，穿过颅骨，直接渗进了身体。
神血？怎么会是神血？
曼达还以为和提丰一样，在身上打个洞就算了。
身上流着两位神灵的血，这不会陷入迷失么？
就算不会迷失，被赫尔墨斯发现了怎么办？
曼达浑身颤抖，天体之神笑道：“我在诸神的围堵之下，藏匿了无数年，我早就消除了血液中的气息，你不会陷入迷失，也不会因为我的血液而被其他神灵察觉。”
言罢，又有一滴神血坠落在曼达的脑壳上，如果不是有七阶的位格，曼达势必会当场昏迷。
“两个技能，都给你了。”
曼达真有些后悔了，祂说没有气息就没有气息？祂说不会察觉就不会察觉？祂根本就不知道赫尔墨斯有多么聪明！
现在想这些也晚了，曼达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喘息道：“请告诉我解除技能的方法。”
“我还没教会你使用技能的方法。”
“我能让城堡飞到这么高，证明我已经掌握了使用技能的方法。”
“是么？演示给我看看。”
曼达不想演示，他不想让天体之神知道他有原初之力，可这位神灵貌似有些固执，无奈之下，他用普通的神力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圆环，随着圆环的转动，不断加大神力的用量。
圆环越发明亮，城堡开始缓缓上升，没想到天体之神突然打断了曼达，问道：“你是如何让城堡飞到这里的？”
“就像我刚才演示的，让神力在身体里流转，然后不断增加……”
“你在戏耍我吗？”
“我，我怎么敢……”
“你用错了方法，哪怕花上一年的时间，你也飞不到这样的高度。”
这方法错了？可巴耶夫就是这么做的！
“告诉我实情！”天体之神生气了，“否则我立刻离开这。”
“稍等片刻！”曼达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在体内形成了圆环，随即把原初之力注入到其中。
城堡迅速飞升，天体之神再喊一声道：“停下！”
曼达停了下来，大厅里的圣光还在，但神灵却陷入了沉默。
等了许久，天体之神再度开口道：“你是凡人，竟然有原初之力？弟弟的规则又被践踏了。”
原初之力不可被感知，可这一次，天体之神猜到了。
“关于刚才的那种力量……”曼达正想着做个合理的解释，可天体之神不想听。
“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太多，该给你的东西一定要兑现，只是……两万颗珍珠好像要少了。”
“生意已经谈妥了，”曼达义正言辞道，“现在反悔，有损神灵的名誉。”
“也罢，”天体之神长叹一声道，“看来我要教你的东西有很多，首先，你要让神力形成一个真正的环，而不是一个圈。”
曼达诧道：“这有什么分别？”
“分别就是圈是画出来的，环是真实存在的，你没有带过手环吗？”
原来是平面和立体的分别。
天体之神接着说道：“手环在旋转，天体在飞升，当你冲破第一道壁垒，你会有所感应。”
“什么是壁垒？”
“速度和高度的界线，那感觉，就像撞破了一层蛋壳。”
“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
“你有过，只是被忽略了，凭着原初之力，你用最野蛮的方式撞破了第一层壁垒，就像一头公牛撞碎了蛋壳，所以你忽略了那种感觉。”
曼达看了看窗外的夜幕，问道：“我现在处在第几层壁垒？”
“第一层多一点而已，一层壁垒的界线是一万尺，这也是离开人间的开始，巴耶夫天赋太差，距离第一层壁垒非常遥远，而以你的天赋最多可以突破三层壁垒，曼达·克劳德赛，你真觉得自己掌握了技能的使用方法？”
曼达深深施礼道：“恳请神灵教诲。”
……
黄昏时分，罗玛进了城，得知曼达依旧下落不明，英勇的塞勒斯将军瞬间崩溃了。
她对着狮子女用手语比划：他在哪？我要去找他，立刻去找他！
霍尔娜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却听龙格森在旁道：“今晚的口令是黎明到来，冰雪消融，虽然这对你没什么用处，反正你也不会说话。”
罗玛大怒，霍尔娜也咬紧了牙齿。
龙格森对此全不在意：“塞勒斯将军，今夜军队的指挥权先交给我，再重申一次，我无意冒犯你，但你现在不适合指挥军队。”
……
深夜，罗玛无法入睡，忽见尤朵拉走进了房间。
她把手指竖在嘴唇中间，示意罗玛不要出声。
这是什么意思？罗玛不会说话。
难道她想提醒罗玛不要弄出别的动静？
她凑到罗玛耳畔，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他们找到了曼达的踪迹，霍尔娜已经去了，龙格森说你不够冷静，怕你耽误了战斗。”
罗玛用手语比划：需要战斗？曼达遇到了危险？他在什么地方？
尤朵拉起身道：“你想跟我去吗？”
罗玛点了点头。
“千万别出声，我们现在就走。”
尤朵拉带着罗玛悄悄离开了住处，朝着城门走去。
罗玛用手语比划：曼达在城外？
尤朵拉没作回应，快到城门的时候，她对罗玛道：“他们听你的命令，让他们打开城门。”
罗玛有些犹豫，龙格森曾经再三叮嘱不要打开城门，可尤朵拉一再催促，罗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来到城门下，值守的百夫长赶紧向罗玛施礼：“塞勒斯将军，您是要出城吗？”
这位百夫长是一名来自七星山的老兵，曾帮助罗玛训练派务士人的军队，与罗玛和尤朵拉都很熟。
没等罗玛做出回应，尤朵拉高声喊道：“是的，我们要出城，赶紧打开城门。”
百夫长道：“按规矩，您要先说出今晚的口令。”
尤朵拉怒道：“你昏头了吗？塞勒斯将军不会说话！”
“夫人，您也不知道口令吗？”
尤朵拉道：“我又不是将领，怎么可能知道口令？”
百夫长为难的看着罗玛，尤朵拉怒道：“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开门！”
百夫长摇头道：“没有口令，我们不能开门！”他知道尤朵拉是曼达的女人，但军令就是军令，七星山的老兵有这份底气。
“我看你想死！”尤朵拉大怒，拔出匕首刺向了百夫长，罗玛赶紧上前阻拦，没想到尤朵拉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轻而易举将罗玛摁在地上，用匕首架着罗玛的脖子道：“不想救他了？不想救你的男人了？”
百夫长大惊失色，接连后退几步，尤朵拉喝道：“立刻打开城门，否则我杀了她！”
百夫长又后退了几步，仰面坐在了地上。
尤朵拉冷笑道：“懦弱到这种地步，你们也算得上士兵？”
说话间，她发现士兵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身后，貌似她身后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尤朵拉回过了头，看见一个男人带着阴森的笑容站在她背后。
她认得这个男人，她曾经假扮过这个男人。
“啊，啊……”罗玛的喉咙里挤出了声音，断断续续，只有几声，像个婴儿在学语，眼角的泪珠不停往下流。
尤朵拉面带笑容道：“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们！”曼达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森了，“来，我带你们上天！”
一眨眼，三个人全都消失不见。
百夫长一溜小跑冲向了城头，叫醒了千夫长，哭道：“那个假扮克劳德赛大人的家伙又来了，他应该就是拜尔王，他把塞勒斯将军和尤朵拉夫人都抓走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始祖的信仰
深夜，千夫长匆忙来到龙格森面前，嘴里含混凌乱的说道：“大，大，大将军，之前冒充克劳德赛大人的那个人又回来了，他抓走了……”
“等一下！”龙格森上下打量着千夫长，“你是南门的指挥官？”
“是，是的，大将军！”千夫长刚要报上名字，却听龙格森喝道：“黎明到来！”
千夫长一愣，只这片刻迟疑，龙格森已经拔出了短刀。
千夫长赶紧喊道：“冰雪消融！”
这是今夜的口令，差一点就给忘了。
龙格森收起短刀，听士兵把话说完，眨眨眼睛道：“罗玛·塞勒斯和她的手语翻译尤朵拉被抓走了？”
千夫长称是。
“损失不大，”龙哥森平静的坐回书桌前，“当务之急是改换今晚的口令，你觉得龙格森将军，威武英明，怎么样？”
……
霍尔娜一脚踹开了罗玛的房门，看到房间里空空如也，气得直跳脚：“这蠢女人跑哪去了？”
尤朵拉在旁道：“我记得她睡得很早，看着样子挺平静的。”
霍尔娜转脸对尤朵拉道：“你带着她到处乱跑什么！”
“我没带着她，我……”
众人愣了多时，才弄清楚一件事。
士兵送来的消息有误，消失的只有罗玛而已，和罗玛一起消失的尤朵拉很可能是国王假扮的。
那曼达呢？那个突然出现的曼达又是何方神圣？
那个曼达是真的，眼下正带着罗玛和拜尔王在天上飞。
新学的技能太强大了，飞到两百尺的时候，罗玛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拜尔王也只能在曼达的臂弯之中艰难的挣扎。
当初，阿修拉夫到了两百尺的高度，基本不会动了，从这一角度来看，拜尔王的阶层可能比阿修拉夫还高。
但他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僵硬，比曼达当时要严重的多，他的阶层应该比曼达要低，以此判断，最有可能是六阶。
他依旧保持着尤朵拉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看着曼达：“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曼达停在空中，轻轻的捏着拜尔王的脸蛋：“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乖乖回答，我就放你下去，先告诉我，你是谁的信徒？”
“我是缪斯的信徒。”
好硬的嘴，不过至少透露出一个信息，他知道尤朵拉的本命神。
做到这点可不容易，尤朵拉很擅长用脂粉掩盖自己的气息，而且她来冰岩城的时间并不长。
看来拜尔王不仅能模仿长相，对被模仿着也有一定的了解。
“易容术是你的技能吗？”
“我的技能是歌唱。”
拜尔王依旧如铁板一块，他一直微笑的看着曼达，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挑逗和戏弄。
“如果第三个问题，你还不肯好好回答，我会杀了你。”
“动手啊，舍得你就动手！”
“别说这种让人作呕的话，你又不是我的女人，你连女人都不是。”
拜尔王卯足了力气想咬曼达的手，曼达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嘴里，切断了他两颗牙齿，吸走了他的神力。
拜尔王身体一软，他再也没办法抵抗曼达的技能，瞬间陷入了昏迷。
可他依然保持着尤朵拉的模样，这让曼达倍感好奇，难道他的易容术不需要通过神力来维持吗？
说话间，曼达看了看一脸幽怨的罗玛，他其实不必把罗玛带上天空，但曼达总觉得刚才的地方不是太安全。
……
城门附近，龙格森站在曼达起飞的地点，让所有人全都后退：“找个栅栏把这里圈起来，任何人都不准靠近！”
他再次感受到了让人畏惧的虚无感，和城堡中的感觉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那个真的是曼达？”霍尔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龙格森却做出了另一种推断。
“也许是那位大公，也许是他变成了曼达的模样，也许易容术是所有拜尔人的天赋……”
霍尔娜已经对龙格森的毒舌免疫了，她迫不及待冲向了大公的城堡，没走两步，突然看到一个硕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是罗玛，她扛着被吸干了神力的拜尔王。
她悄悄向旁边走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的曼达。
霍尔娜冲上去，把曼达搂在了怀里。
龙格森对罗玛道：“如果需要的话，现在可以立刻把指挥权还给你。”
罗玛把拜尔王丢给了龙格森，比划了一番手语。
尤朵拉翻译道：“她说不需要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话没说完，罗玛抓起了曼达和狮子女，一边夹着一个，消失在了夜色中。
尤朵拉追上去道：“还有我，别忘了我！”
狮子女撇着嘴道：“今晚没你的份！”
“凭什么没有我？”
“因为你讨人厌！”
“我做错了什么？”
曼达哼一声道：“你就是讨人厌！”
罗玛点点头，表示尤朵拉确实讨人厌。
“就因为那国王假扮成了我？那是我的错吗？”
……
龙格森让人用铁链锁住了拜尔王，面带微笑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拜尔王的脸上依旧挑逗的笑容：“想几个新鲜的问题，别老是重复那几个，那真让人厌倦。”
……
清晨，曼达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女人，愉悦的心情难以言表。
可很快他又收到了一些让人不那么愉快的消息，昨晚有三个人去了城门，一个冒充龙格森，一个冒充楚伊特，还有一个冒充巴耶夫大公，他们都想出城，冒充楚伊特那个甚至还说出了口令，只是因为举止和楚伊特大不相同，被值守的百夫长识破了。
“我不可能像他那么粗俗！”想起这件事，楚伊特依旧非常恼火，“他每说三句话一定会带着一句脏话，你不知道他有多么令人作呕！”
曼达问：“那三个人现在在哪？”
车尔丹道：“一个逃了，一个死了，冒充楚伊特那个被抓了，可那家伙守口如瓶，除了满嘴脏话，什么都不肯多说。”
“用刑了吗？”
“还没有，”车尔丹摇摇头，“他可能是拜尔王，您说过，还需要利用拜尔王做很多事情。”
“他不是拜尔王，”曼达扯了一条香肠塞进了嘴里，“有心情就揍他一顿，没心情就直接杀了他，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车尔丹感觉自己没把话说清楚，他感觉曼达忽略了重点问题：“大人，他可能不是拜尔王，但我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拜尔王在哪，有很多人有着同样的能力，我怀疑这群人都是拜尔王的替身，包括您最先抓到的那个。”
“别犯傻了，我抓到的那个是如假包换的拜尔王，因为他是六阶信徒，”曼达笑道，“你觉得六阶信徒在拜尔国很常见吗？会像这群蠢货一样到处乱跑么？”
车尔丹一怔，没想到曼达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阶层，拜尔王的手段非常高明，车尔丹用尽了方法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列奥在旁道：“有没有可能，这个六阶信徒是国王的侍卫，最强悍的侍卫，她用她的技能保护着国王，而真正的国王在他的军队里，又或者还在王都？”
“她？”曼达看着列奥，在通用语里，“他”和“她”是不一样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曼达长叹了一声，“换成别人或许可以，但他不可能，没有一个国王会让他来做侍卫，他是六阶信徒，有着可怕的实力，而且还能变成任何人，可以随时取代国王，换做是你，你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吗？”
列奥一脸尴尬道：“我只是说了一种假设而已……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和你单独说。”
楚伊特和车尔丹会意，两人走出了房间，房门关上的一刻，门外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笑声。
列奥递给曼达一本经书：“这是拜尔人的经书，关键的部分我做了标记，你先看看。”
曼达没有接过来：“你知道，我有我的信仰。”
“我可以念给你听，这是第九卷第七章的部分内容，听听看，天地间，万事万物都被创造，但却毫无生气，始祖依其模样，创造了世间的第一个男人，就这一段，你听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吗？”
曼达没看过神罚教会的经书，但始祖这个称呼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是拜尔人的传统吗？把神罚之主称之为始祖？”
“他们是这么说的，说始祖就拜尔人的主，可他们明明有专门称呼主的词汇，为什么要用另一个词汇来代替？”
曼达思忖片刻道：“或许只是语言上的习惯。”
“在拜尔国的全部经书里，出现了一千三百二十一次主和主的其他称呼，出现了六千七百三十三次始祖，既然拜尔人对始祖这个词有如此深的执念，为什么不全都改成始祖？”
曼达明白了列奥的意思，也明白了神罚之主为什么坚持让列奥征服拜尔国，貌似有人占了神罚之主的便宜。
“还不仅仅是经书，我在教堂里仔细研究了他们的神像，那根本不是主的神像，虽然外形酷似，但很多地方都有细微的差别，雕像的左手拿着一把泥土，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神像的左臂上有一片不易察觉的彩绘，这也不该出现在主的神像上，还有主的标志，不是标准的神罚之剑，看起来更像是一把铲子，某一个细节可能听起来算不了什么，但把这些细节都加起来，答案就非常明显了。”
曼达深吸一口气道：“他打着神罚之主的旗号，供养着另一位神灵，他在窃取原本属于神罚之主的信仰，整整一个国家的信仰。”
“我不认为那是窃取，”列奥摇头道，“那是信仰的融合，她不能背叛自己的血缘，但又虔诚的信仰着主，所以把两个信仰融合在了一起，这和我的一些观点非常相似。”
曼达长叹一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说了很多次了，他不是她，我得跟他好好聊聊，聊聊这位始祖。”
第六百八十四章 酒神来访
曼达坐在囚室里，看着被铁链捆着的拜尔王。
他依旧保持着尤朵拉的长相，尽管模样憔悴不堪，但妩媚的笑容却没有改变。
曼达指了指那个扮成楚伊特的家伙，问道：“这是你的部下吗？”
拜尔王笑道；“这明明是你的部下。”
“你的技能可以传递给别人？”
“未必是我的技能，也可能是他的技能传递给了我，也许他才是真正的拜尔王。”
曼达笑一声道：“我们要为这种无聊的把戏纠缠多久？”
“我觉得一直回答同样的问题才让人觉得无聊。”
曼达起身上前，抓着拜尔王的右肩，拜尔王一阵颤抖，整个身体软了下来。
与此同时，假扮楚伊特的那名男子突然长高了两寸，身材变得肥壮臃肿，再也不是楚伊特那俊美模样。
曼达偷走了拜尔王的技能，一共两项技能，这具体是哪个技能失效了暂时还不得而知。
因为身材的变化，男子身上的绑绳被绷断了，他试图逃走，曼达用手指刺穿了他的左腿。
狱卒轻松制服了那男子，曼达低头问道：“他是你们的国王，对么？”
男子闭口不答。
曼达又刺穿了他的右腿，男子放声痛呼，仍然不肯回答，曼达的手指在他的膝盖骨里转了一圈。
“他，他，他是我们的王，是我们的王……”男子招了。
曼达笑了：“他比想象中的要脆弱。”
拜尔王看着那男子，男子满脸泪水道：“对不起，陛下，我不会再开口说一个字。”
“是么？”曼达又问道，“你们的王是哪位神灵的信徒？”
男子咬牙道：“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曼达把手指伸向了他的膝盖，几分钟后，男子说了实话：“他，他是始祖的信徒。”
“始祖是哪位神灵？”
“始祖，就是我们的主。”
曼达相信这是实话，他抬头看着车尔丹道：“剩下的事情，你该知道怎么做。”
车尔丹拖着男子离开了囚室，曼达坐在拜尔王面前，微笑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聊聊了吗，陛下？”
拜尔王并不慌张：“如果不是问那些无聊的问题，我可以跟你聊聊。”
“我想你的部下会替你回答那些问题，我们直接说重点吧，我想要一个新的拜尔国，能接受我，能接受派务士人的拜尔国，当然，也能接受新的信仰。”
“别做梦了，我不会背叛王国，更不会背叛主。”
“你根本就不信仰神罚之主，何必总把祂挂在嘴边？”
“随便你说什么，这都不重要，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就算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杀了你对我来说不算一件麻烦的事情，我知道你有三个儿子，我想他们都有成为国王的意愿，我可以找个更听话的国王取代你。”
拜尔王笑道：“我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在谜底揭晓之前，不要告诉我答案，我想有个惊喜，我想看看他们当中谁是最听话的孩子。”
好个硬骨头，而且硬的不只是骨头，他的内心也很强大。
再说下去只是浪费口舌，曼达起身道：“看来我无法说服你，在我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只能换个人找你聊聊。”
曼达走出了囚室，不多时，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拜尔王低下了头，让长发垂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来了。”列奥坐在了拜尔王身边。
拜尔王抽泣了一声，长发掩盖之下，滑落了一颗泪珠。
……
回到宅院，曼达收到了来自杜尼森的书信，他在北方刚刚收到消息，巴克恩正在召集人马，四下搜捕雅典娜的信徒。
这可真是奇怪，他不专心致志和谢尔泰打仗，却跑去找雅典娜的麻烦，以他当前的处境还有精力到处浪吗？
曼达又仔细翻了翻此前的信件，被困在天上的日子让他错过了很多情报，王都的探子曾送来消息，谢尔泰也在搜捕雅典娜的信徒。
奥德修斯拿走了克洛诺斯的神器，克洛诺斯肯定要迁怒于雅典娜，谢尔泰的举动倒也符合情理，但东南的消息就有些奇特了。
莱昂德在收留雅典娜的信徒，他和雅典娜并无来往，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必然是来自提丰的命令。
提丰在向雅典娜示好，神罚之主却和克洛诺斯一起向雅典娜发难，这可太罕见了，神罚和神王之间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吗？提丰和主神之间不是不共戴天吗？世道怎么突然就变了？背后有什么隐情？
曼达很想蹚这趟浑水，不仅因为有鱼可摸，而且还有仇可报，当然，涉及到诸神的争斗，必须先请示一下老山羊。
潘神听到了曼达的祈祷，心里颇有些烦躁，祂此刻正在自己神殿之上，用特殊的手段监视着雅典娜的动向。
赫拉和阿瑞斯一起进了智慧神殿，待了很长时间，潘神预感到有大事将要发生，而且一定是对赫尔墨斯不利的事情。
祂想把耳朵伸的近一点，却又担心被雅典娜发现，毕竟潘神的监听技不算高明，而雅典娜的洞察力又非常强大。
其实潘神此刻就算把耳朵伸到神殿里面，雅典娜也未必会察觉，祂的心情也很烦躁。
赫拉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祂知道雅典娜拿到了克洛诺斯的镰刀，祂还把这消息告诉给了祂的儿子。
阿瑞斯坐到了雅典娜的身边，拿起雅典娜的酒杯，抿了一口道：“我真不知道你还在等什么，你费尽千辛万苦得到那把镰刀，难道只是为了激怒克洛诺斯？”
雅典娜强忍着厌恶道：“我拿了那把镰刀只是因为我觉得它在克洛诺斯手里并不安全，我们都知道，那把镰刀能打开那条界线，我们也知道，一旦界线被打开，我们都将置身于危险之中。”
阿瑞斯笑道：“也就是说，你拿到了最强大的神器，只是想让我们更加安稳的苟活在这里。”
雅典娜皱起眉头道：“别用那么刻薄的措辞，奥林匹亚山是诸神的殿堂。”
“这算是最后的一点安慰吗？依靠着愚蠢的凡人，在人间为我们换取最后一点尊严，这就是你想要的？”
“至少我还能得到，不像你，已经失去了凡间的一切。”
阿瑞斯注视着雅典娜，这句话让祂很不愉快：“跟兄长说话的时候，希望你注意下语气。”
“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希望你注意下距离。”发自内心的厌恶，已经超出了雅典娜能够克制的范围。
阿瑞斯识趣的坐在了远处，沉默了许久的赫拉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想做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伟大的天后，无论我想做任何事情，都要经过赫尔墨斯的允准，祂是秩序的掌管着，我始终对祂保持着足够的信任与尊重。”
赫拉收去笑容道：“他疯了，千万别说你不知道。”
雅典娜笑道：“我和祂经常见面，祂很好，我也希望你不要相信那些无聊的传言。”
赫拉的脸上多了几分杀气，雅典娜的脸上依旧带着平静的笑容。
貌似双方已经无话可谈了，赫拉倚着一片云彩，站起身道：“等到你动手的那一天，如果你的盟友之中没有我，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雅典娜叹息一声：“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伟大的天后，我相信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真诚。”
赫拉和阿瑞斯离开了，看到阿瑞斯用过的酒杯，雅典娜一脸厌恶的挥了挥手，让酒杯变成了一片尘土，飞到了神殿外面。
赫拉的推测没错，雅典娜的确要做很重要的事情，祂需要盟友，但赫拉和阿瑞斯不在名单之中。
可正如赫拉所说，如果不让祂成为盟友，祂将带来很大的麻烦，雅典娜曾经想过很多方法将其拒之门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让雅典娜有些措手不及。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奥德修斯？他不会这么做，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克洛诺斯？这也不太可能，如果得知祂失去了神器，神罚之主随时有可能要了祂的命。
赫尔墨斯？
祂的信徒是知情人，可祂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祂不是疯了吗？
祂真的疯了吗？
雅典娜一挥手，橄榄叶做成的帐篷再次出现在面前，宁芙雷罗娅双膝跪地，等候吩咐。
“昨天赫尔墨斯又发作了吗？”
“是的，祂殴打了两个儿子。”
“从今天起，把祂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我。”
……
潘神急匆匆下了屋顶，祂要把消息报告给赫尔墨斯，前往神殿的途中，他突然听到了鼓声和笛声，听着让人癫狂的曲调，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是祂，千万不要是祂。”
熟悉的酒香钻进了鼻子，潘神无奈闭上了眼睛。
俊美的狄俄尼索斯拄着酒神杖，带着一队宁芙，一路载歌载舞，走向了赫尔墨斯的宫殿。
作为酒神最好的朋友，此时潘神要是躲着不见，就显得太过失礼了，祂强作欢颜，上前相迎，没等开口，先迎来了狄俄尼索斯激情满满的拥抱。
“我的朋友，我好想念你！”
潘神笑道：“我们两天前还在你的宫殿里狂欢。”
“两天？已经过去两天了？难怪我如此的想你！”酒神盯着潘神的脸看了半响，“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昨天在森林里遇到了阿尔忒弥斯，为了帮祂制服一头鹿，我不慎受了点伤。”
“原来是鹿弄伤的，真是一头凶悍的鹿！今天我和姑娘们依旧在宫殿里狂欢，可听不到你的笛声，总觉的少了点什么。”
潘神赶忙说道：“我带着笛子，我们现在就去你的宫殿。”
狄俄尼索斯转脸看了看赫尔墨斯的神殿：“可我还想去拜访一下兄长，我给他准备了最甜美的葡萄酒。”
“呃，也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吧。”潘神真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拒绝祂的理由。
“可我还想听你吹笛子，你一边吹，我一边走，好么？”
“好……”
“别忘了你的舞蹈，让我的女猎手们共同围捕那只凶悍的山羊！”
“呵呵，好……”
潘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个疯子已经够受了，现在两个疯子聚在一起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酒浴狂欢
和大部分神灵不同，酒神狄俄尼索斯很少待在祂的宫殿里，有人说祂终日在奥林匹亚山中四处游荡，也有人说他能借助醉酒者的梦境抵达凡间。
无论酒神去哪，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狂欢，开怀畅饮，连唱带跳，这是和酒神的正确交流方式，但如果想跟酒神说一件正经事，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和顽强的意志，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祂都可能置若罔闻，就算祂听到了你的话，也大概率会做出不一样的理解。
这曾让其他神灵倍感困扰，可今天的酒神与赫尔墨斯站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
“兄长，猜猜我为你带来了什么？”狄俄尼索斯激动的走进了神殿。
“是酒吗？”赫尔墨斯激动的迎了出来。
“是最好的美酒！”
“有姑娘吗？”
“是最好的姑娘！”
“有最好的小伙子吗？”
“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小伙子！”
“你有邪恶的山羊吗？”
“你已经有了最邪恶的山羊，所以我没有准备其他的山羊！”
“你说的很有道理！”赫尔墨斯开怀大笑，“让我们举起酒杯，在出征之前先开怀痛饮。”
“我们要去哪里出征？”狄俄尼索斯突然严肃了起来。
赫尔墨斯指着门外道：“先是巍峨的高山，然后是无垠的大海，还有广阔的天空与天空中的日月和星辰！”
“我们几时出发，兄长？”
“等我们喝完这杯甘甜的酒！等我们唱过这曲战歌！等我们跳完这支胜利的舞蹈，然后杀掉那只阻止我离开神殿的邪恶山羊，我们就可以出征了！”
两位神灵举起酒杯，开怀大笑，喝过一杯后，狄俄尼索斯建议道：“我们为什么不先杀了邪恶山羊？”
“说的有道理！”赫尔墨斯左右环顾，发现神殿的大门被关上了，潘神却不知去了哪里。
“那只邪恶的山羊呢？”赫尔墨斯一脸费解，“难道他胆怯了，难道他畏惧了？”
狄俄尼索斯突然问了一句：“兄长，真的要出征吗？”
赫尔墨斯神情严肃道：“你看我的样子像说笑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去往何处，你应该知道雅典娜得到了克洛诺斯的镰刀。”
赫尔墨斯认真的问道：“那把镰刀能割下最鲜美的葡萄，酿成最鲜美的葡萄酒吗？”
狄俄尼索斯认真的回答道：“你疯了吧兄长，为什么要用镰刀去摘葡萄？用手就可以了！”
“你说的总是这么有道理！”
两人又喝了几杯，狄俄尼索斯忽然又问道：“可你知道，那把镰刀能割开奥林匹亚山的壁垒，壁垒之外是天空，属于天神的天空。”
“我们要率先征服天空吗？”赫尔墨斯看着窗外笑道，“我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在天空中起舞吗？”
狄俄尼索斯笑道：“兄长，难道你不想在天空中畅饮吗？”
“我当然想！”赫尔墨斯放声大笑，“我迫不及待想看到鲜红的美酒飞洒在天空之中。”
“那我们还等什么，继续狂欢吧！”狄俄尼索斯扬起了酒杯，鲜红的葡萄酒在赫尔墨斯的神殿里下起了酒雨。
在宁芙的簇拥之下，赫尔墨斯在鲜红色的酒浴中，跳起了最华丽的舞步。
……
看到赫尔墨斯和狄俄尼索斯相处的如此融洽，潘神觉得自己不该打扰两位神灵的兴致，于是先走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祂先向曼达发出了呼唤，看到神谕戒指亮起，曼达赶紧布置好了祭台。
等潘神出现之后，曼达先汇报了他在拜尔国取得的战绩，他占领了冰岩城，生擒了拜尔王，下一步准备占领整个拜尔国，让哈鲁马斯成为拜尔国新的信仰……
说这番话的时候，曼达一直观察着潘神的反应，潘神好像另有心事，明显听的心不在焉。
不过这点事也不是重点，曼达说这些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潘神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不一样的气息，毕竟他刚刚收下了两滴神血。
显然潘神并没有察觉，天体之神把气息去除的非常彻底，曼达放下心来，该说正经事了。
“我收到了一些消息，巴克恩和谢尔泰都在抓捕雅典娜的信徒，鉴于智慧女神当前的处境，我很想帮祂一把。”
潘神的注意力立刻专注了起来，祂没想到曼达会有帮助雅典娜的想法，祂紧锁双眉道：“你想怎么帮祂？”
“我想杀了奥德修斯。”曼达如是回答。
潘神沉思了许久道：“杀了奥德修斯……算是帮助雅典娜？”
“我帮助智慧女神了却了人间的烦恼，我不忍心智慧女神再为人间的琐事烦心。”
潘神笑了：“混小子，别跟我说这种笑话，我知道你和奥德修斯有些积怨，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耐心一点，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曼达压低声音道，“克洛诺斯和神罚之主都想对付雅典娜，您不觉得奇怪吗？提丰却想帮助雅典娜，您不觉得这更奇怪吗？”
潘神一愣：“你刚才没有说起提丰的事情。”
“我留到现在才说，就是希望引起您的重视，雅典娜和提丰之间关系非比寻常，我们必须出手干预，神灵的战争我自然帮不上忙，只能在凡间出一点力，我想调查清楚奥德修斯的动向，在必要的情况下，找机会杀掉他，永绝后患！”
“好了，”潘神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没想到曼达对奥德修斯的仇恨如此之深，“听我说，这件事非常的复杂，复杂到了我难以向你解释的地步，你现在要做的是别蹚浑水，别管闲事，你刚刚在拜尔国征服了一座城市，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征服一个国家是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你哪有精力去关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这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事情，奥德修斯是雅典娜在人间的重要……”
“够了！”潘神发脾气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曼达低下头道：“听懂了。”
“重复一遍！”
“别蹚浑水，别管闲事。”
老山羊笑了：“这才是好孩子。”
祂把一块神血石塞到了曼达的手里：“你也要多加防备，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要直接参与到任何争斗之中，远离克洛诺斯，远离雅典娜，远离神罚之主，当然，也包括祂们的信徒。”
说完，潘神收去了云雾，中断了和人间的联系。
不知道曼达会不会遵守自己的命令，曼达所处的地方离世界边缘太近，潘神没办法一直注视着他。
就算这个地方没有那么特殊，潘神也没有精力一直注视着曼达，祂还得继续监视雅典娜的动向。
赫拉刚走，阿波罗又来了，看来智慧女神的宫殿要热闹好一阵子。
……
曼达对潘神的回应无比失望，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拱手错过？
征服拜尔国的确需要牵扯一部分精力，但眼下的状况并没有那么紧急，列奥介入之后，事情有了明显的进展，拜尔王开始吃东西了。
三天后，他跟列奥说出了很多实情，他是十二提坦之一伊阿珀托斯的信徒，伊阿珀托斯是普罗米修斯的父亲，又被称之为人类之祖。
有传说是祂和普罗米修斯共同缔造了人类，有人说是祂缔造了人类，普罗米修斯只是对人类加以改造，有人说是盖亚创造了人类，伊阿珀托斯和普罗米修斯都是改造者……相关的传说太多，但有一点肯定，伊阿珀托斯和人类的起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作为祂的六阶信徒，拜尔王的五阶技就是在获取一个人身体的一部分之后，变成那个人。
不是易容，是在外形上彻底变成那个人。
他得到了曼达的一根头发，所以变成了曼达的模样，在战斗中他找到过楚伊特和龙格森的血迹，所以能变成他们的模样，至于尤朵拉，她在特殊时期丢弃了一些特殊的布条，让拜尔王也拿到了她的血迹，所以她也未能幸免。
“但其他人是怎么回事，扮成楚伊特和龙格森的人？他们难道都是伊阿珀托斯的信徒？他们难道有五阶？”
“他们只是盲鸭而已，他们没有技能，这是夏奇卡的六阶技，她可以变化别人。”
“呃……我有一个疑问，”曼达面带红晕道，“夏奇卡是真有其人，还是拜尔王凭空捏造出来的？”
“不要用捏造这种词汇，”列奥的神情非常严肃，“她就是夏奇卡，真正被捏造出来的身份是拜尔王。”
列奥又在偷换概念，曼达摇头道：“拜尔王和他的王后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你不能一直无视现实，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生来是男子，这不是她能选择的，”列奥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她的心，是夏奇卡。”
“随便吧，”曼达叹口气道，“其他的事情谈的怎么样？”
列奥道：“她答应不让城外的军队的军队攻打冰岩城，也答应让冰岩城接受派务士人，至于其他的事情，还需要时间。”
曼达道：“重要的是，我需要在拜尔国组建一支军队，前后夹击巴克恩和谢尔泰，这和你的利益息息相关。”
“我知道，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使命，但这的确需要时间，拜尔国是夏奇卡的王国，想让她做出如此重大的改变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另外请给予她足够的尊重，至少不能让她继续住在监牢里，她连解手都需要我的帮助，我们至少要给她留下起码的尊严。”
“我可以让她回到大教堂，但别忘了他是六阶信徒，你能控制得住他吗？”
“我能！”列奥点点头道，“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我能得到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
第六百八十六章 末日的前兆
列奥进展的非常顺利，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几乎让拜尔王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
第一，拜尔王允许派务士人进入拜尔国，但除了冰岩城的其他地方，他们必须缴税，这是合理的要求，不可能让一个外来种族在全国范围内都享受人上人的待遇。
第二，拜尔王同意给曼达和列奥特殊的待遇，曼达成为了拜尔国的全境守护，是拜尔王之下的最高军事统帅，在不伤害王室利益的情况下，曼达可以在拜尔国组建军队，并对拜尔国的敌人发动战争。
列奥则成为了拜尔国的神圣大主教，由他负责各方信仰的平衡，这是一个地位极高，但任务复杂的身份，因为拜尔国的信仰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第三，拜尔王允许在国内出四种合法的信仰，第一种是对人类之祖伊阿珀托斯的信仰，光明正大的信仰，不再盗用神罚之主之名，第二种是对神罚之主的信仰，第三种是赫尔墨斯的信仰，第四种是对哈鲁马斯的信仰。
哈鲁马斯的信仰之中包含着对猛达拜库噶的信仰，自从攻下冰岩城之后，这份信仰来的有点猛烈，派务士人每天都会为哈鲁马斯举行盛大的祭祀，每次祭祀都会高呼猛达拜库噶的名字，曼达每天都会收到百十颗珍珠。
对还债来说，这是好消息，毕竟每个月要给天体之神一千颗珍珠。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这背后有不小的风险，伊阿珀托斯窃取了神罚之主的信仰，引发了神罚之主的暴怒，现在曼达的行为也属于窃取赫尔墨斯的信仰，赫尔墨斯能够容忍这一切吗？
这不是通过思考就能得到的结论，只能在作死的边缘慢慢试探。
要试探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拜尔王做出的一系列承诺是出于真心，还是在胁迫之下的权宜之计？列奥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这需要试探，曼达准备步步为营的试探，列奥准备拼上性命去试探。
曼达准备先在拜尔国组建一支军队，以神圣大主教的名义向巴克恩施压。
列奥准备和拜尔王一起去银熊城，也就是拜尔国的王都，在那里对拜尔国做出实质性的改变。
不得不佩服列奥的胆量，曼达一度以为他中了拜尔王的技能，伊阿珀托斯的四阶技是让信徒无所畏惧，为人类始祖而战，列奥不是伊阿珀托斯的信徒，但每天和拜尔王零距离甚至负距离接触，或许会发生一些难以想象的变化。
可列奥并没有变，他依然是神罚之主的忠实信徒，他选择冒险去王都是因为不想葬送了来之不易的战果：
“如果我们一直把夏奇卡囚禁在冰岩城，她的子女会篡夺王位，夏奇卡所承诺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列奥说的没错，如果拜尔王失去了王位，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曼达必须给予列奥足够的支持，他决定派出两千军队与列奥随行，可列奥拒绝了，他只要求带上他的七个执事，和一百多个随从。
这就让曼达无法理解了，列奥的做法简直是在诱惑拜尔王反悔，除非拜尔王真的对列奥爱到了无法自拔，否则他一到王都会立刻和列奥翻脸，列奥也没有控制局面的能力，他没兵，单挑也不是拜尔王的对手。
列奥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这是我和夏奇卡之间的承诺，从今日起，拜尔国的王都之内不允许出现军队，所有的问题都要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谁如果敢向王都用兵，谁就是所有拜尔人的敌人。”
曼达知道列奥的意思，这是古典时期罗姆路国的律法，罗姆路的士兵一致对外，除非王都受到外敌侵袭，否则罗姆路的士兵绝不能够在王都作战。
可那是辉煌的古典时代，曼达从未见过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在拜尔国这样的地方，这种想法会不会太过幼稚了？
但列奥坚持要这么做，他给了曼达四个理由。
第一，他相信主的指引。
第二，他相信自己的爱人。
第三，他相信可以不通过杀戮解决问题。
第四，他相信曼达。
前面三条倒也说得通，第四条让曼达无法理解。
列奥笑道：“有些东西无法改变，就像我依然不喜欢杀戮，有些东西必须做出改变，就像你所说的，不去冒险就不可能有所收获，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也值得我用生命去冒险。”
曼达没有阻止列奥的理由，临行之时，阿玛多特地来找曼达辞行：“如果我注定葬身异国，请告诉拉恩，我为主而死，这次从未有过胆怯。”
一个月后，列奥送来了书信，他成功接管了拜尔大主教的所有权力，拜尔王的所有承诺不变。
这也就意味着曼达可以征召拜尔人组建军队了，虽然还要继续壮大赫尔墨斯和哈鲁马斯的信仰，但军队始终是曼达最想要的。
其实在列奥走之前，曼达已经动手了，他把巴耶夫当做招牌组建了第一支军队，在曼达的反复调教下，巴耶夫对曼达言听计从，用他来招募军队，能极大降低拜尔人的抵触情绪。
还有两个月就到新年了，曼达很想在新年之前给巴克恩一个惊喜，这也是对列奥的回馈，拜尔王如果和列奥有真感情，对此也不会有太多意见。
在出征之前，曼达特地将情况汇报给了老山羊，没想到却遭到了老山羊的严厉斥责。
“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吗？”潘神怒道，“我叫你别蹚浑水，别管闲事，你为什么就听不明白！”
“这，这不是闲事，”曼达辩解道，“我没去招惹雅典娜，对付神罚者是每个古神信徒的使命。”
“别跟我说什么使命，你的使命就是给我好好活着！好好经营你的土地，多攒点人口和粮食，如果你实在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就抱着你那群女人多生几个孩子！要是这几个女人不中用，你就再去多找几个女人！”
极少看到潘神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曼达半天不敢说话。
等平复下来，潘神把一个陶罐递给了曼达：“这是父亲赏给你的。”
曼达打开陶罐一看，险些叫出声音。
里面是一团液体，悬浮在陶罐里的液体。
曼达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是什么呀？”
“还特么装蒜！”潘神啐了曼达一脸唾沫，“你会不知道这是什么？赶紧吃了它，父亲日后还会有赏赐，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千万别忘了，把我的神庙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随时做好进去避难的准备。”
曼达仰面看着潘神，今天的氛围实在太诡异了。
“是不是有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
“是的。”
“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潘神叹息一声道：“如果有一半的人类或是一半的神灵为此而死去，你千万不要太惊讶。”
短短一席话，听的曼达直流冷汗，仿佛整个世界的末日正在靠近。
看着老山羊凝重的表情，曼达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知道太多，他颤巍巍问道：“如果我把您的宫殿藏到冥界，算不算最安全的地方？”
“你觉得呢？”潘神一笑，转而怒道，“如果藏到冥界就算得上安全，我还需要特别提醒你吗？无论神界和人间都将遭到重创，你觉得冥界就能幸免吗？”
曼达被骂懵了，他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必须要做好准备，如果末日终将来临，他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您的神庙，只能容纳我一个人吗？”
潘神沉默片刻道：“最多能容纳十个人，把你认为最重要的十个人带到神庙旁边，包括你自己在内，留下你们的血迹，你们都可以进入神庙。”
“只有，十个人？”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潘神神情缓和了不少，“别慌乱，别把我的话透漏给任何人，这件事情目前还不是定局，我们的父亲会竭力阻止灾难的到来。”
收回了凡间的云雾，潘神长叹了一声：“要是父亲真的能阻止就好了。”
如果父亲没疯，事情不会到了这一步。
如果雅典娜没拿到克洛诺斯的镰刀，事情也不会到了这一步。
潘神越想越烦躁，祂想在森林里散散心，顺便监视一下阿尔忒弥斯的举动。
可当走到森林深处时，祂听到了一阵咆哮，声音来自赫尔墨斯。
祂怎么会来到森林里？不是提醒过宁芙们不要让祂走出宫殿吗？
潘神赶紧走了过去，只见赫尔墨斯满身是血站在森林中央，正对着周围的树木高声咆哮：
“出来！站出来！站在我面前！让我们公平决斗！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本事？站出来和我光明正大打一场！”
森林之中传来阿尔忒弥斯的笑声：“你在说什么蠢话？你也有资格说什么光明正大？”
话音落地，一枚羽箭射出，命中了赫尔墨斯的膝弯，赫尔墨斯险些跪倒在地。
弓弦再次作响，潘神赶紧护在了赫尔墨斯身前：“美丽的女神，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只是林中的嬉闹，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大战前的欢宴（下）
黎明女神厄俄斯戴上了玫瑰花冠，推开了天门。
她把黎明的第一束光线引向了诸神的公共殿堂，这预示着诸神将在聚集在这里，开始一天的宴会，又或者要商议重大的事情。
在以前，只有宙斯拥有召集众神的权力，宙斯陷入沉眠后，这一权力属于秩序掌管者赫尔墨斯。
可赫尔墨斯不喜欢宴会，在祂眼中，宴会是最没有效率的交流活动。
奥林匹亚山上宴会的流程大致如下：众神按照顺序依次落座，顺序之中包含身份、位格、血统、权柄等一系列条件。
落座之后，众神将按照固定的顺序，吃固定的食物，喝固定的酒，欣赏着固定的乐曲和舞蹈。
每位神灵都会按照顺序发言，内容略有出入，但核心意思是固定的，都是对宙斯的称颂和赞美，有些不懂事的神灵偶尔会不按套路，说出一些不一样的话，这类神灵毫无例外会遭到宙斯的严惩。
赫尔墨斯不喜欢在宴会上浪费时间，更不喜欢在会议上浪费时间，在祂看来，除了没有食物和歌舞，会议的过程和宴会没有任何区别。
在祂接管秩序之后，诸神的公共宫殿被闲置了很久，而今天这场宴会也不是赫尔墨斯召集的，而是雅典娜。
按道理，她没有这样的资格，但黎明女神让曙光照射在神殿之上，证明了对祂的认可，缪斯献上了歌声，证明了对祂的认可，美惠三女神献上了舞蹈，证明了对祂的认可，季节三女神把一年中最美的景色集中在一起，全都献给了众神的宫殿，也证明了对雅典娜的认可。
当然，对雅典娜最大的认可，是聚集在神殿的诸神，虽然在落座之前出现了一点波折，赫拉坚持要坐首座，不过问题并不严重，雅典娜对赫拉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过分的捣乱。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美食，这让诸神产生了某种错觉，尤其是赫拉，祂的眼睛红了，祂以为宙斯又回来了。
美食之间还散发着诱人的酒香，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礼物，此前祂并不属于雅典娜的阵营，但祂还是接受了雅典娜的召唤。他怀念奥林匹亚山上的传统，尤其怀念酒宴上的狂欢。
没到场的主神只有两位，一位是赫尔墨斯，另一位是赫淮斯托斯，这两人没有到场自然在情理之中。
这场宴会本身就没有经过赫尔墨斯的允准，说白了就是在夺权，总不能让赫尔墨斯参加夺权者的宴会，至于赫淮斯托斯，祂痛恨宴会，因为祂一直是宴会上被嘲笑的那个人。
道理大家都懂，可雅典娜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诸神的末席，潘坐在了那里。
潘是六阶神，不应该坐在末席，可雅典娜今天有意羞辱祂，潘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找虐，是为了给赫尔墨斯打探消息。
可雅典娜怀疑赫尔墨斯现在还能听得懂消息吗？
雅典娜问潘神道：“我的兄长，奥林匹亚山的秩序掌管者，为何不来与众神共饮？”
潘起身施礼道：“父亲受了一点伤，还在神殿中休养。”
阿尔忒弥斯赶紧接过话来：“是在抓蝴蝶的时候受的伤吗？”
赫拉克勒斯冷冷道：“是被自己的箭镞伤了脸吗？”
阿尔忒弥斯愤怒的看着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一脸不屑的回望，雅典娜起身道：“潘，请转达我对兄长的问候，也请把诸神的意愿转达给秩序掌管者。”
说话间，雅典娜先看了看赫拉，见赫拉点了点头，祂接着说道：“千百万年间，我们站在奥林匹亚的巅峰，用我们的汗水和智慧，为荒蛮的世界带来文明和信仰，是我们让凡人脱离了如尘埃般的卑微，让他们拥有了智慧，让他们挺直腰身行走，让他们可以抬起头，仰视着我们，说出我们的名字，
他们学会了耕种，学会了工艺，学会了纺织，学会了医药，他们甚至学会了文字，学会了把自己的言行记录下来，
是神灵的无私赠与，让凡人与野兽有了分别，而我们得到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供奉与敬仰，我们从不计较与凡人之间的得失，我们甚至不愿介入他们的世界，我们更愿意在奥林匹亚山上享受每一次宴饮和欢聚！”
听着雅典娜的描述，潘神忍不住苦笑。
祂的话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事实，但换了一个角度，性质全都变了。
比如说众神不轻易介入凡间，这是克洛诺斯被迫制定的规则，宙斯打破了这一规则后，又被迫重新树立了起来，绝非雅典娜描述的出自于神灵的意愿。
然而接下来的描述更让潘神无语。
“我们在奥林匹亚山上不断为凡间送去幸福，但凡人却在暗地中偷偷背叛了我们，他们把信仰送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伪神，让我们的宫殿成为了禁锢我们的所在，
看看那伪神给凡间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他拆毁了我们的神庙，砸碎了我们的神像，夺走了我们的祭品，杀死了我们的信徒！
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凡人身上，可看看愚蠢的凡人都做了些什么？他们为我们做过些什么？卑微的凡人对伪神顶礼膜拜，而我们早已被他们遗忘，连仅存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信仰都消失殆尽！在座的诸神，有多少人的信仰之泉已经干涸？”
这句话几乎引起了所有神灵的共鸣，现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待神灵们安静下来，雅典娜接着说道：“我们的怒火早已被点燃，可却烧不到凡间，甚至烧不到天际，奥林匹亚山不再是我们的宫殿，现在成了禁锢我们的囚笼！
难道我们一直要在囚笼之中观望？难道我们一直要在囚笼之中挣扎？难道我们一直要看着卑微的凡人，托举着伪神，对我们进行肆意的侮辱和践踏？”
神灵的情绪越发高涨，咆哮声响彻着整个大厅。
在潘神看来，雅典娜说的都是歪理，可这些歪理却得到了神灵们的认可，甚至包括从凡间走来了的赫拉克勒斯，连祂都觉得这一切都来自凡人对神灵的背叛。
说话间，雅典娜举起了克洛诺斯的镰刀，众神的欢呼震耳欲聋。
“禁锢该被打破了！我们将冲破牢笼！先把我们的怒火烧到天际，烧死那厚颜无耻的伪神！再把我们的怒火烧到大地，烧死那卑鄙无耻的凡人！”
众神高喊着雅典娜的名字，整个奥林匹亚山随着呼喊声在震颤。
而雅典娜又把目光投向了潘，潘也想跟着装装样子呼喊几声，可雅典娜想要的不是呼喊。
“自从父亲陷入沉眠，伪神对我们的欺压越来越深，不知秩序掌管者对此作何感想？”
终于开始质疑赫尔墨斯了，夺权的戏码上演了。
潘神本打算保持沉默，可诸神都在看着祂，至少得给出一句回应。
祂清清喉咙，起身道：“父亲的信徒占据了一片土地，在那片土地上，凡人恢复了对奥林匹亚诸神的信仰，那里有我们的神庙，有我们的信徒，有属于我们的祭祀，信徒们可以高声诵念我们的名字，不必担心受到伪神信徒的迫害，所谓伪神迫害越来越深，又从何谈起呢？”
话音落地，神殿之中传来阵阵笑声，潘神说的是事实，但诸神不想听事实，祂们只想听祂们愿意听到的。
雅典娜笑道：“看来秩序掌管者依然把希望寄托于凡人，且问问诸位神灵，你们是否愿意把希望寄托于愚蠢、卑微、无耻的凡人！”
神殿里再次沸腾，神明们在咒骂凡人，咒骂赫尔墨斯，咒骂潘。
潘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再多说了，否则很难平安离开神殿。
雅典娜走到潘面前，高声道：“我的兄长赫淮斯托斯不擅长战斗，但祂愿意为诸神提供武器和铠甲，秩序掌管者愿意给我们提供些什么？纵使祂无法参战，也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潘干笑一声道：“不知您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这是为了诸神的荣耀，我们需要信仰之力，赫尔墨斯掌管着信仰之力的交易，这多年来，也该有不少积蓄了。”
诸神的眼睛在放光，看来赫尔墨斯的金库难保了。
“此事还得和父亲商量。”
雅典娜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诸神都跟你一起去！”
这哪是索要，简直是明抢！
潘神上前，跟雅典娜低声耳语几句，雅典娜愕然道：“真的需要这么做？”
潘神尴尬的点了点头。
“也好，”雅典娜笑道，“给秩序掌管者留下一点尊严。”
赫尔墨斯正在神殿里骑着宁芙雷罗娅狂奔，祂拿着长矛，一路高声吟唱道：“征服！征服！重振诸神的荣耀！征服！征服！重写诸神的赞歌！”
潘小心走到赫尔墨斯近前，施礼道：“父亲，大军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我们即将征服无垠的天空。”
赫尔墨斯拿着长矛，指着潘道：“征服天空之前，先要杀死你这头邪恶的山羊！”
潘后退一步道：“奸诈的赫尔墨斯，你杀不掉我！”
今天的潘非常配合戏码，赫尔墨斯大喜过望，高声呼喊道：“冲锋啊，勇敢的战士们，用神灵的威严，把邪恶的山羊烧成灰烬！”
马鞭抽在了雷罗娅的身上，雷罗娅赶紧撒腿狂奔，潘在前面走，她驮着赫尔墨斯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了宫殿外面的荒野上，一张巨网从天而降，把赫尔墨斯和雷罗娅全都裹在了网里。
“有陷阱，卑鄙的山羊，你加害我！”赫尔墨斯奋力挣扎，可那张网却无比坚固。
赫淮斯托斯站在一旁，看着赫尔墨斯不住摇头。
这是祂的黄金网，是潘求祂用黄金网偷袭了赫尔墨斯。
雅典娜从赫尔墨斯身边经过：“兄长，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是谁给你的诅咒？好好在山上休养，等待我们的捷报。”
在一阵阵嘲笑声中，众神进入了赫尔墨斯的宫殿，打开了祂的金库。
里面有堆积如山的信仰珍珠，粗略数来，至少有五十万颗。
阿瑞斯激动的抓起一把珍珠，直接塞进了嘴里，其余神灵则拿起各种各样的器具，不停的往里装填。
这是一场盛宴，比刚才宴会的气氛更加热烈，诸神眼中的光芒比珍珠还要明亮，偌大的一座金库，转眼之间被瓜分的干干净净。
“强盗！无耻的强盗！”赫尔墨斯在黄金网中凄惨的哭诉，“那都是我的！我的！”
直到神灵走光了，赫淮斯托斯掀开了黄金网，坐在了赫尔墨斯身边。
赫尔墨斯还在哭泣：“都是强盗，他们都是强盗，他，他们，欺，欺负我。”
赫淮斯托斯勾了勾赫尔墨斯的鼻子，问道：“哭够了没有。”
赫尔墨斯继续抽泣道：“他，他们，欺，欺负我，你，你也欺负我。”
赫淮斯托斯又勾了勾赫尔墨斯的鼻子：“哭够了就笑吧。”
“你，你，你，我，我，呵呵呵呵~”赫尔墨斯忍不住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