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
前天夜晚刚下了很大的一场雪,皇宫里银装素裹,空气清澄,红墙黄瓦的屋顶,在暗夜的柔云之中时明时暗。华清宫门口的石柱子上,隐约有些露珠挂在上面,月光之下,仿若明珰。
香炉里溢出的袅袅轻烟,让香甜的暧mei弥漫整个华清宫的每个角落,明黄丝帐的龙塌之上,几个宫女还在布置这座皇帝寝宫。
先皇一年丧期刚过,这本来应该是新皇选秀前夕的热闹日子,宫里却一片死气沉沉,或者不然,就是时不时一阵吵闹喧嚣,鸡飞狗跳……
起因是,仁颂皇帝拒绝选秀。
“给哀家废了这两个丫头。”年轻的皇太后妖艳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雪贤妃和铃妃,“你们身为上位妃嫔,不好好辅佐皇上,反倒一心固宠,竟为此挑唆新帝不选秀,不充盈后宫,简直是胆大包天。”
“……”铃妃错愕地抬起头,这皇太后进华清宫不到十步路,妃嫔宫女们礼都还没行完呢。
“哀家看够了你们这等三流妒妇行径!!不选秀?不选秀皇脉存续何在?皇朝安危何在?”
妃嫔宫女们面面相觑。
“皇太后明鉴,臣妾身在后宫,皇上朝堂里的事,我们又岂敢妄言?”
“哼!绒雪,你倒是告诉哀家,如果不是你们的耳边风,皇上怎么会做出这样违背天理的事情来?你以为把错处推到皇上身上,哀家就不敢拿你们如何吗?”
雪贤妃摇头:“臣妾不敢!君有训,后宫不涉政务,不涉君决,是否沿用祖制选秀,这是陛下决定的事情,我等作为妃嫔,断不会开口多言一句。”
“混账话,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他自己胡来。不按祖制选秀,如何保持皇统的优秀,你们不阻止他,反而还由着他鬼闹?”皇太后气得怒目圆睁,再次挥挥手,“把她们都带回哀家的宫里,这华清宫我看是不用布置了,全撤了撤了。”
铃妃满目不甘地甩开侍卫的手,侍卫也不敢强拉,场面一时尴尬。雪贤妃抬眼,小声示意铃妃忍耐。
“凝烟小姐说过,小事忍,是为了大事不忍,这是小事,太后索性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皇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她对当今这位皇上,一直有怨怒在身,隔三岔五就会找茬,就连皇上都遇事让她三分,铃妃知道这些,听了雪贤妃的劝,也再没有多说,一同跟着皇太后宫殿的侍卫离开。
时过境迁,仁颂帝登基已经一年了,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心里,怎么都挥散不去那股阴霾,她永远只有被欺骗,被欺骗,被欺骗的感觉。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当年连续七夜金殿相劝,终于说动了她支持这个十四皇子秦曦的小女孩。
那时候,她还是枫绘宫备受先皇宠爱的皇贵妃。
那时候,那个可恶小丫头才十五岁。
“沈凝烟,我跟你势不两立。”
看着雪贤妃和铃妃的背影,留在华清宫督促宫女们撤掉布置的皇太后,恨恨地咬紧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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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前殿议政,群臣跪地,和华清宫进行着同样的论题。他们面前的御座之上,斜斜靠着一个年轻俊秀的身影——这就是即位一年,转国运,定新法,短短时间改变浮躁的民心,平定周边藩属国叛乱,一手开创盛世的秦皇朝第六代皇帝——秦仁颂帝,秦曦。
“陛下,国家大任为重,皇脉需要延续,先皇丧期已过,目前陛下后宫只有寥寥几位妃子,正是选秀的时机,陛下万不可当儿戏……”
“陛下后宫空虚,让邻国知道,也是徒增笑柄,胡乱猜测我大秦天子……”
臣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越说与激动。
秦曦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不怒反笑。
有人教过他,不喜欢一个臣子的建议,那么,请开始数羊,当你数到一百只的时候,再决定怎么做。
数够了一百只,秦曦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前殿。
空旷的后书房里,对比着前殿仍然在继续着的争吵,让秦曦忽然感觉有些落寞,身旁的小太监连忙上来,为他的皇上擦着额上的汗。
年轻的帝王身着锦质龙袍,斜坐在他的龙椅上,修长如削的手指随意地把玩手中的丝帕:“凝烟,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有很困难的路要走……”自言自语之中,掠起一室暗香。
丝帕流溢,只能是美人馨香,素净的白色上,是一袭清秀的小楷——
“向来痴,从此醉,酒罢问君三语,昔时因,今日意,水榭听香,指点群豪戏,斗转星移,红颜弹指老,同一笑,虽万千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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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原
这一切,都要回溯到荣旭三十八年的寒冬。
天空下着大雪,数十天绵绵不绝,北郡大地千里冰封,苍茫的雪原上,凛冽寒风呼啸而过,轻盈的雪还没落到地上,就被狂风卷起,纷纷扬扬地飘到另外的地方。
一片白色覆盖的云州军阵校场之上,强健的北郡战士们征马戎装,英姿飒爽,震天动地的呼喝,气遏云天。
所谓国威当如是,谁都知道,北郡驻扎着大秦皇朝最优秀的军队,它的现任将领是大秦名帅沈师琮,自从他到来,北郡平叛这一场战争,连着获得了好几次胜利,现在的决战之前,正是士气正盛的时候。
然而,与这个气势很不协调的,是坐在校场边踢踏着小脚,和碎石过不去的的小女孩,就连云州城的百姓,都都为这种必胜的气势所感动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冷眼旁观。
那是云州远征军元帅沈家的千金——沈凝烟。
这位一出生就被荣旭皇帝赐封“定远公主”的帅府千金,安静的就像冬天的雪一样,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哈哈,凝烟,晨妃娘娘特意送来的衣服,还御寒吧?”
陪在小女孩身边的,是沈帅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七岁了,明天,他将第一次踏上战场。
“嗯,很好。”
沈凝烟对哥哥微笑着,将小手埋入雪狐大衣里,脸上冻得通红,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晨妃是现任皇帝早年的妃子,曾经是沈凝烟这个家族的骄傲,可是据说现已失宠。
沈凝烟从小畏寒,心里嘀咕着,如果晨妃送来的是件冰川羽绒服,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马上就要开战了,你还不随娘亲退避后方?”
“为什么要退避后方?”沈凝烟很不屑地扫了那个说话的大男孩一眼,“大冬天的,人没什么精神,我不想挪窝,让我留在这好了。”
说完,沈凝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是……战事一起,云州城就很危险了。”
“容清,你妹妹我没那么命薄,想要我死,还要问问我喜不喜欢孟婆姐姐碗里的百事可乐。”
“嗯,凝烟很厉害,留在云州就要好好保护自己。”沈容清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想着妹妹要留在云州,那么就要多派人手保护她才好。
五年之前,沈凝烟消失于雪原,等她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从那以后,妹妹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爹娘,对哥哥姐姐们也是直呼姓名,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让任何人对她的宠爱减少半分。
沈凝烟叹了口气,将视线从小哥哥身上移开。
鬼才能解释,五年之前,她是怎么追着恐怖分子传进时空之门,艰难地背着大包装备,在茫茫雪原里,让冷风折腾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却让一大群穿着古代战甲的脑残众,当作了云州元帅沈师琮的女儿……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纵身跳进那道星门的,而且装备一样没有落下,因此,绝对不可能是灵魂出窍之类地,附身到某位千金小姐身上。
或许是因为某些时间错乱,她也知道自己返老还童了不少,但是再怎么缩水,容貌也不会改变,她看看画像,再照照镜子,怎么都觉得自己和定远公主的长相,最多只能算是“略有相似”罢了。
可是,那些原本应该最熟悉定远公主的至亲之人,居然一致地将自己当作原来的沈凝烟。
肯定有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凝烟,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哦。”沈容清说话打断了沈凝烟的回忆。
“我知道。”
“爹说我的剑戟和马术在军中已属上乘,明天看我的表现呢。”
沈凝烟笑了笑,不介意泼冷水:“战场之上情况复杂,瞬息万变,你首先要保证的是你自己的生命安全。”
“呃,凝烟你跟爹怎么说一样的话?我知道啦,又不是小孩,我懂得克制的。”沈容清一身白色戎装,身边是一匹白马,他伸手抱起妹妹,将她放到战马上:“对了,这是爹送我的战马,怎么样?”
看着沈容清眼里的宠溺,沈凝烟有种不道德的欺骗感觉。
如果这个沈府的人,某天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沈凝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宠爱她。
“呵呵,如果我带了数码相机,倒不介意和你漂亮的战马合影。”
沈凝烟耸耸肩,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年轻壮实的战马舒服地吐了一口气。确实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元帅将这匹战马送给沈容清,代表对他寄予厚望。
“树……马?像鸡?这怎么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沈凝烟撑着鞍一下子从白马上跳下来,如往常一样,她自顾自说话,说过之后也不会对任何人解释什么。
她这一跳吓得沈容清脸色惨白,急忙蹲下来抱起她:“怎么样?摔到了吗?有没有受伤?”
沈凝烟哭笑不得,自己那么清爽利落的动作,满分着地,看上去很像摔下来吗?
五年了,哥哥的关心,爹娘的疼爱,沈凝烟都看在眼里,如果她身上没有那个大包袱的话,倒是很乐意享受这种幸福的……
可惜了,她是来这个时空出任务的,不是来游山玩水享清福的。
哥哥可以不明白,元帅可以不明白,甚至大秦天子都可以不明白,但是,沈凝烟不能不明白。
“不能让他们破坏龙纹!”
这是沈凝烟穿越至此的唯一目的。
第二章 地图
大秦帝国,荣旭三十九年,瑞雪普降,北郡驻军整装待发。
这一夜,云州城的百姓家户户点燃灯火,没有人睡得着。
沈师琮命人拿了酒到军中,想帮助这些将士睡个好觉,但是,已然训练有素的北郡战士,都只浅尝几口,不得已,送去的酒又原样搬回了一大半。
沈师琮很是无语,五年的大战,即将打到尾声,就连他都会紧张。雪原作战,情况比普通的战争复杂的多,尽管他已经身经百战,但决战将至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的。
到底是哪里有空白?
沈师琮怎么都想不出来。
“沈帅,梦茹小姐和凝烟小姐来了。”
“嗯。”沈师琮收起桌上的纸笔,伸手扫到一边,他揉了揉眼睛,正想休息一下。
“现在让她们进来吗?”贴身侍卫知道元帅在思考军务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又接着问了一句。
“当然,外面还在下雪,让她们快进来。”
沈凝烟跟着姐姐走进沈师琮的房间,抖落了身上的雪,不客气地在火盆边坐下,并没有跟元帅说话的意思。
元帅的二女儿,沈凝烟的异母姐姐——沈梦茹正端着餐盘,笑着走过去:“爹,这酸枣莲子粥,是娘嘱我学的,正好安神,快趁热喝了吧。”
“嗯!”沈师琮接过那晚粥,一边吃一边发觉有点不对,问道,“怎么……梦茹你也不走?”
“娘那边照顾的人很多,梦茹不放心凝烟一个人在云州,还是决定留下来。”
沈凝烟撇了撇嘴,她知道哥哥要上战场,姐姐想留下来照顾她,完全是好意,可是她倒宁愿一个人留在云州,也好活动,沈梦来陪她,让她觉得更像是受到监视一样不自在。
“嗯,这样也好,你们姐妹两个有个伴,只是……”沈师琮欲言又止。
“什么?”沈梦茹抬起头,温柔的笑容投向这戎马疆场半生的父亲。
沈师琮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梦茹啊,是晨妃那边,前几日传来了些有趣的小道消息……”
“哦?晨妃娘娘?后宫里的消息?”沈梦茹帮沈师琮收拾了一下桌子,笑着问道。
“是啊,那个……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到时云州会很混乱,你要有心理准备。”
“难道那消息是关于我的吗?”沈梦茹也随着在火盆边坐下,火光印得她的脸,那沈家女儿特有的美貌,在快满十八的沈梦茹身上,自成绝色。
“是的,她说,说不定我们沈家要出一位皇子正妃了,哈哈,让你最近谨慎小心才好。”
沈梦茹一低头,笑道:“这小道消息确实有趣!不过也大概是娘娘无意说笑,想必,并不是指的梦茹吧。”
一听沈梦茹这么说,沈师琮笑了起来:“梦茹,不要害羞,要知道这个皇妃的位置可不一样,一不小心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这句话一出,不但是沈梦茹,就连沈凝烟都惊了一下,她们都很清楚,荣旭帝有十六个儿子,成为皇妃,对于贵族千金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有机会成为有望即位的皇子正妃,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未来的皇后啊……
“爹……”
“你也不需要太紧张,”沈师琮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笑道,“这事皇上还没跟我说,我也还没确定是哪位皇子,总之一切有我跟晨妃,你不用担心。”
“是,梦茹知道了。”
沈师琮吃得很快,大概也是饿了,等他放下碗筷,沈梦茹温柔地帮他拭去嘴角的残渣:“爹,吃了完了就早点睡吧。”
沈梦茹收拾起餐盘,转身准备出去。
“睡觉之前,可以看看这张图。”沈凝烟停了一下,背对着沈梦茹,将一团纸扔到沈师琮的桌子上,小声说道。
那张纸已经揉成一个球,实在没什么看相,沈凝烟觉得很像考场小抄,但是里面的内容,是她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做成的,希望能对这场决战有所帮助。
“嗯?”沈师琮眉头一皱,这似乎是女儿从雪原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不完整的地图,只会对战局起到反效果。”沈凝烟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带上门随着姐姐离开了房间。
沈师琮半好奇地打开那张纸,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是一张详细的军事地图,虽然因为图太小,很多地方看不清楚,但沈师琮还是能够发现很多自己疏漏的地方,沈凝烟标注出来的几个地点,都是以前的军事地图上没有的。
地图上,进退攻守,后勤补给,持续时间,埋伏地点,入口出口,大道小道,详细到每个细节,滴水不漏。
刚才沈师琮思虑已久的空白,就在看到地图的那一刻被完全填补上了。
作为元帅,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在战前再核对一次地图呢?还延用两年之前的地图,恐怕是要打败仗的。
这一惊,倒是有点后怕,如果没有这小女儿心细如尘,明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良久,沈师琮才收起地图,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沈师琮起身,在书架子的上层取下一个上锁的盒子,那里面,是十五年之前,小女儿沈凝烟出生之时,从皇都飞马疾书到当时西寂边关的,荣旭帝的亲笔密信。
“北郡寒冰,神迹将至,定远神护,千秋龙纹。”
荣旭帝重重地写下了这几个字,他在信里告诉沈师琮,这是天坛神宫,三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那位大秦天师,最后的遗言。
第三章 后宫
“什么?你说沈梦茹?晨妃的侄女?”
烟雨笼罩的晴霄宫,是大秦皇后的宫殿,一个眉目犀利的女人正在后殿不停踱步。
“是的,娘娘。”
“皇上在想什么?十五年前都已经封了一个沈凝烟,难道还嫌给他们沈家的恩宠不够吗?”
晴霄宫,这座居于后宫正中的皇后宫殿,是全天下女子神往的地方,这里集中了秦皇后宫的所有荣耀、悲伤、成长与血腥。
大秦皇朝宫中比较讲究,晴霄宫里的物件古玩,样样都是有来历的珍品,平时,在正殿里服侍皇后的宫女太监,就不少于二十个。
而现在,皇后的面前只有一个人,那是她的贴身宫女茫月。
“皇后娘娘,皇上不但决定将沈帅的二女儿沈梦茹,封为嵘都公主,而且,有意择日赐婚,将嵘都公主嫁于五皇子做正妃。”
“嵘都公主?”
“是。”
皇后的柳眉轻轻有些折起。
嵘都……嵘都……
这个地名听起来很熟悉,皇后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是皇上唯一的一次御驾亲征,取得大捷的地方,他自己的女儿都不曾封下这种封号,倒给了沈师琮的女儿,让皇后觉得有些不忿。
“这真是笑话了,单单一个沈家,就封下了两个贵族公主,再这么封下去,金枝玉叶的皇族公主们还有地位可言吗?”皇后已是觉得越来越搞不懂荣旭帝了。
当时她被册封皇后的时候,还很年轻,帝后感情很好,后宫一片祥和,妃嫔之间相处也很融洽,不说宫斗,就连后宫寂寞都谈不上,年轻的妃子们能一起逗乐玩耍的多了,她们那时候都还单纯,所以也并没有因为共同服侍皇上而有什么芥蒂。
可是,随着皇子公主们一个个的出生,利益的争斗席卷到后宫来,一切都改变了,父子叔侄之间满腹猜疑,兄弟姐妹之间明争暗斗,荣旭帝渐渐老了,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
揣测圣意,打压异己,培植势力,皇后这几年来可谓是过的辛苦,总算保住自己的四皇子的地位。
“皇后娘娘,不说皇族公主怎么样,您要知道,这是晨妃和五皇子派联合的信号啊。”茫月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很紧张。
跟了皇后这么多年,茫月对宫里的派系非常清楚了。
排行第四第五的两位皇子,在朝堂内外已经争得不可开交,支持者自动分为两派,已有剑拔弩张之势。
皇太子一位,自古以来就没那么简单。
皇后淡笑摇头:“孝贤皇后早逝,五皇子秦昀是她留下的唯一的皇子。我育有三位皇子都比不上秦昀一个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难怪没有子嗣的晨妃,会想办法和他接近。”
“娘娘,那我们就更应该乘早……”茫月有些急了,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
“这宫廷之内,我已经全权掌握了,只要我愿意,这个五皇子随时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仁桦宫之中,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茫月听地一头冷汗,不禁低下头:“娘娘所言极是,是茫……奴婢多嘴了。”
皇后眯起眼睛:“别紧张,晨妃翻不起什么浪,她再怎么讨好五皇子,皇上的宠爱不在她身上,无济于事,我忌惮的只是她背后的家族,这一点,我比不上她。”
“娘娘?”
“她输了,可以在后宫之中安度余生,但是,如果输的人是我,必定死路一条,就因为这样,我在这后宫里,更不可以轻举妄动,一旦要动手,就只能成功。”
“那么娘娘的意思是……完全不管嵘都公主这件事?”
皇后毕竟是皇后,短短的时间里,已经逐渐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气来,她端起茶杯,看着杯子里的腾腾热气出神。
“不管!皇上爱封几个贵族公主就让他封,我没那么傻会为这些小事跟他起冲突。反正,无论是十五年前的定远公主沈凝烟,还是现在封下她姐姐沈梦茹,也挽不回晨妃君宠早逝的大局。”十几年,这位皇后能够在后宫之中稳居不败,就是得益于她的理智。
“是。”
“皇上他最近还是去枫绘宫吗?”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皇后的面容才不自然的紧了紧。
“是的,皇贵妃又出了支新舞。”茫月回答的声音也小了些。
“让我猜猜看,又是穿着几片衣不遮体的破布在那里舞动腰肢?”
“呃……是的。”
“含着葡萄装飞凤吐珠,跟皇上邀来的王公大臣眉来眼去的?”
“是的。”
“和着伊人水畔的青楼淫乐朝着皇上撒娇?”
“是的。”
“跳完了舞顺势厚颜无耻地要求皇上留宿枫绘宫?”
“皇后娘娘……”茫月看着皇后越来越差的脸色,伏身跪了下来。
皇后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就让她得意好了,如果她迟迟不能诞下皇子的话,今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茫月急忙顺着话安慰皇后:“娘娘不用担心,她现在也不过只生了一位公主,皇上年事渐高,恐怕任凭皇贵妃年轻貌美,也无力承恩了。”
皇后冷笑一声:“年轻貌美?呵,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年轻貌美过?难道还独独缺了她一个?”
“是的,可惜皇贵妃天恩正盛,飞扬跋扈,怕是悟不得这个道理。”
皇后点点头,她华贵的凤冠,在瑞雪映衬之下熠熠生辉。
第四章 皇都
北郡平叛的这一场决战,又打了几个月的时间。
荣旭三十九年夏,云州大战告捷的消息传回皇都,荣旭帝喜不自胜,当下大宴朝臣,大赦天下,大封后宫,这样一来,就算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了沈师琮这个名字。
北郡定,大秦安,云州失,天下亡,这是代代大秦皇帝都会铭记在心的一句话,同时,这也代表了沈师琮这场胜仗的价值。
因此,沈师琮凯旋而归的日子,皇都沸腾,举国欢庆。
“哇哦,这就是皇都啊。”
穿越也就是发生在北郡这几年之间的事,所以,凝烟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大秦的皇都。
“嗯,凝烟,把竹帘放下来,脑袋别伸出去了。”
“嗯,好的。”凝烟笑着缩回脑袋,“梦茹,那些走在前面的,是皇宫里的女官吗?”
“是的,本来皇上要为爹举行大型的凯旋式,但是爹不喜欢排场,皇上就派宫廷女官迎接,算是个简单的仪式吧。”
“唔……”凝烟嘟着嘴,一般来说,皇都的帝王和边疆的元帅,关系都会很紧张,时常充满了猜疑,而沈师琮元帅做成这样,也真算厉害了。
与沈凝烟同车的是沈梦茹。沈师琮的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刚刚年满十八的二女儿沈梦茹,现在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沈家的千金风范。
这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脾气温和,教养极好,知书达理,才色兼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凝烟自认是再训练个十年,都没法跟梦茹相提并论了。
梦茹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景致,低下了头。
凝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看着窗外不说话。
秦都有着沈凝烟意想之中的恢宏宫殿和高高城墙,但是亲眼见到这些的时候,沈凝烟仍然被这种艺术的美迷住了,她见惯了水泥森林,又在荒凉的雪原云州呆了五年多,这番完全不同的风情,让她眼睛发亮。
就算是素来不喜欢逛街的沈凝烟,也不由为繁华的皇都胜景侧目。
过了一会,梦茹才再次开口,声音很小:“凝烟,你说……几个月之前,晨妃娘娘说的那事,靠不靠谱?”
“梦茹?”沈凝烟心下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当然知道梦茹说的,是晨妃从后宫得到沈家要出一位皇妃的消息,只是,她没想到,事隔几个月,姐姐竟然一直都还惦记着。
她真的那么想做皇妃吗?
“怎么了?”
凝烟摇摇头:“没,我也不敢说,这些我不太懂。”
这些年,凝烟的精力都放在寻找龙纹上,没太关注那些后宫纷争九子夺嫡的闹剧。
梦茹似乎没有准备得到凝烟的什么答案,面带微笑说道:“凝烟,说实话,虽然晨妃娘娘是我们的姑姑,但是,我对她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没什么,我也一样,晨妃娘娘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尽管一个是穿越而来,一个是土生土长,但这姐妹两人的观点总是会非常一致。
“皇都的状况我们还了解的太少,晨妃娘娘不会让我嫁给皇后娘娘所生的四皇子,那么,她说的就肯定是五皇子秦昀了,她想将从来不参与宫廷纷争的沈家,拉进了两位皇子的夺嫡之战。”梦茹对此感到很紧张,都已经不知道是在跟凝烟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了。
”夺嫡是个永恒的话题,梦茹你也不用考虑太多。”
“凝烟,爹是个耿直的军人,戎马半生从未想过荣华富贵,你应该清楚,我很怕他和这个沈家被晨妃娘娘利用了……”
“那还是静观其变吧。”这是个无奈的回答。
马车经过一个宽敞的大广场,将要进入南街,人明显地多了起来,和刚才的朱雀大街不同,南街这边都是皇都百姓的居所,人流量要大很多。
沈府的车队一进南街,就被百姓夹道欢迎,国家打了胜仗,百姓都非常高兴,所以皇城卫队也未阻止,只加派人手到南街维持秩序。
“啊,杂耍艺人,他们是来为我们表演的吗……”沈凝烟透过窗口,一双眼睛在大街上扫来扫去,长长的南街上满是新奇玩意,马车车队所过之处,百姓匍匐满地,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
“嗯,大秦民风尚武,军队强大,百姓才有安全感。这些杂耍,马戏,应该是从西街赶过来的,凝烟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西街转口那里的糖葫芦。”
“不记得,就像从来没有见过一样。”沈凝烟说话还是不避讳,甚至在她的潜意识里,有点希望亲人们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原来的沈凝烟。
可是,梦茹含笑的水眸,只扫了一眼凝烟身边的墨绿色大背包,淡淡微笑,柔声回道:“可能是因为妹妹离开皇都的时候还太小了,等休息两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
沈梦茹对此一贯毫不在意的表情,让沈凝烟有点古怪的失落。
人群越来越密集,沈师琮的车队行进的速度渐渐变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皇城卫队也无法阻止狂热的民众,只好任由他们挡住去路,然后去向禁军求助。
“不对,百姓也未免太多了点吧。”沈凝烟很警觉地直起身子。
“应该是礼官发布了我们回皇都的布告吧。”
沈凝烟摇头:“不,有点奇怪……”
第六章 晨妃
“娘娘,似乎是失败了。”
侍立在绣阁星台上说话的宫女,人长的很秀气,声音如少女一般,但是细细看,能看的出来她人已至中年。
“呵呵,杏书,没关系。”如夏天的凉玉般美艳的女子,轻轻伸手抚了抚眼角的细纹,盈盈的笑意之中,尤可见年轻时的丰姿绰约,婷婷如波的步履,俨然是名门闺秀的架势。
“娘娘为此精心准备,难道不觉得可惜?”
“我说了,没关系。”女子气定神闲,温柔地接过杏书手上的刺绣,自己动手做了起来。
“可是,奴婢不明白,娘娘不希望皇上的宠爱回到您身上吗?”杏书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的主子,或许是心中郁闷沉积了太久,让她为自己的主子感到不甘心。
“皇上的宠爱?”女子的眼睛从手上的刺绣上移开,转到宫女的脸上。
“是啊。”
“本宫差人刺杀梦茹,能和皇上折腾出什么关系?你真是想的太多了。”女子笑了,这才意识到杏书误会了她的初衷。
“娘娘难道就一点都不想重获皇宠吗?”
“那个男人的宠爱能持续多久?要它干嘛?”
“可是……”
“难道你觉得,本宫这绣阁的美人们,还不够让皇上流连忘返?”
“不是这样……”
“杏书,就算是现在万千宠爱与一身的皇贵妃,也是繁花当时,持续不了多久,而我这翠微绣阁,却是皇上在皇贵妃的春xiao暖帐里,都仍会惦记着的地方。”
女子淡妆素眉的眼睛,朝着下面的庭院看过去。
清凉的绿色环绕的宫殿之内,年轻宫女们身着波浪一样的水蓝色宫装来来去去,宫扇轻摇,流苏坠地,脖颈手腕之间,翠玉环佩叮咚作响,个个如出水芙蓉,夏夜繁花。
品质极好的锦缎,承托着少女们婀娜的身姿,缠绕在她们头发、肩臂和腰间的饰带,质地无比轻盈,微风一吹,就随着她们长长的头发一同飘舞。
“那……如果娘娘不是为了争宠,还能为什么?”
“杏书,你换条路想想看。”
“怎么换?”
“你说,暗算未来皇妃的罪名,那个女人她能背的起吗?”
那个女人?
杏书当然知道主子是指的谁,但明白过来的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瞬。
翠微绣阁,这是整个大秦后宫公认最美的地方,亭台楼阁四季如春,花池草木碧色映人,叶形小巧的藤蔓植物,在宫殿的青砖墙壁上攀爬而上,绣阁里四处洋溢着少女们清纯可人的活力。
但是,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居于这绣阁的妃子,在后宫中立于不败的真正原因。
“对了,杏书,前天晚上安督门那里,怎么回事?”还没等杏书消化前面的事情,女子果断地转换了问题。
效果很明显,杏书闻言一惊,匆忙跪地道:“娘娘,那是奴婢失职,前晚绣阁西苑的艺倩小姐,不懂宫廷规矩,是她误闯了……”
女子完全知道这个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侍婢是什么性格,她勾起手指,打断杏书的解释:“不对,我说的不是什么误闯,你再想想看?”
“娘娘,艺倩小姐刚被带进绣阁不久,实在是不熟悉才会误闯了安督门。”杏书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打鼓。
“哦。”
杏书刚松一口气,以为主子不会再问了。
谁知,这次娘娘是必定要纠结这件事到底了,她只顿了一下,接着淡淡说道:“可是本宫听说的,跟这个出入可不小。”
杏书吓的手一抖,将正端着的茶杯掉到了地上:“娘娘恕罪。”
“唉丫,本宫听的这后宫里都在说,翠微绣阁的宫女怎么样怎么样的,总不是个真切,不如你一次说清楚吧,到底怎么回事?”
“……”
“难道你没有跟她们说过,进了这绣阁,就没有离开一步的道理?”
“对不起,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皇上都在枫绘宫皇贵妃那儿,所以她们……她们才……”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娘娘……”
“本宫一直都鼓励这翠微绣阁的丫头们积极邀宠,可是,那丫头是朝着华清宫去的吗?那是安督门,后宫的宫禁所在。”
“娘娘恕罪!”杏书深深叩首,这次主子什么都清楚了,再解释也没用。
女子摇头,扶起杏书:“我知道,她们这些年轻姑娘们,没名没份的,在绣阁时间一长,就耐不住寂寞,杏书你平日袒护着她们,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如果她们一个一个地都望着宫外,以后,就算是你,怕是也管不住咯。”
“是,是。”
“那丫头人在哪里?”
“已经抓回来,在西苑她的房间……娘娘希望如何责罚她?”
“杏书啊,在本宫这绣阁里,逃跑大事,还能有第二种责罚吗?”女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温柔得就像十年不曾变化过的面具。
杏书稍稍楞了一下。她是个心善的人,但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违抗主子的意思,只能点点头,欠身告退。
如果事情没有闹得那么大,或许杏书还有方法救艺倩一命,可惜现在闹得人尽皆知,杏书想不出任何办法让她活下来。
“那个女孩才十七岁啊。”走下星台的时候,杏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杏书觉得,她有必要去东西两苑提醒一下了。这个翠微绣阁的任何一个年轻女孩,也不应该忘记一件事,一件重要的,关系到她们生命的事——这里的主人,不是她们,不是杏书,甚至不是皇上,而是那个在翠微绣阁的星台宫,远远布置一切,观看一切的女子。
晨妃。
第七章 风声
沈梦茹遇刺虽是有惊无险,但是如晨妃所愿地,这件事引得龙颜大怒,朝野震倾。荣旭帝对禁军统领下了死命令,就算要把皇都给翻过来,也要搞清楚是谁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找沈家的霉头。
荣旭帝重视的态度,在皇都又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更让沈凝烟觉得,姐姐的皇妃之位非常之有戏。
凝烟本以为回来之后,梦茹会问她关于开枪的事情,但是极端的诡异,梦茹没有提起半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仔细想想,她那个装着全副装备的墨绿色大背包,那么大只那么显眼,早就应该引起注意了,但是在云州的五年,没有人问过,也没有人尝试去触碰。
算了,不问正好,乐得清闲。
沈家小姐们的闺阁——碧竹轩是一个很漂亮的的院落,这里的雕栏回转,花草香盈,凝烟都非常喜欢,有条小溪从竹园经过,空气清新,小环境非常好,这么大的一个院落,只有分散着四个房间,其中靠东的那一间,就是凝烟的房间。
回到沈府,自然是免不了互相见礼,凝烟和梦茹只在碧竹轩休息了一晚上,次日清晨,就一起被叫去大厅上。
凝烟见到这府邸的当家主母——也就是沈梦茹的生母,沈家的正房夫人罗氏,她没有随他们去云州,一直都在打理皇都的沈府。
“定远公主在北郡生活寒苦,该是回府好好调养一下了。我吩咐了厨房要精心照料公主的身体,公主也要好好休息。”
“是,谢谢夫人挂心。”
“公主的夏衣,我已经让芸若送进去了,看还需要添些什么,可以跟我说。”
“我看到了,谢谢,那些很好,不用添了。”
沈凝烟明白,罗氏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那种正直谨慎的女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规规矩矩地,这样的女人虽然不会存着有什么坏心眼,但是沈凝烟跟她说话确实很累。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教出沈梦茹那种一步一顿的大家闺秀,沈凝烟自觉是一辈子与那个修养无缘。
“大姐,梦茹的东西也该准备一下了吧,不知道圣旨什么时候下来,怕是仓促了不好。”沈家的妾室,沈容清和沈凝烟的生母于氏,有点讨好地笑盈盈开口。
按理说,这时代应该是母以子贵,而这个家里,除了罗氏之外,沈师琮的每个女人都生有一个男丁,这样的情况下,罗氏在家里的地位一点都没有受影响,反而这厅堂里所有的妾室都非常崇敬她。
形容端庄的罗氏,听到于氏说起梦茹,这才浅浅地笑了一下:“妹妹啊,梦茹这事我可头疼着。”
“哦?这是喜事啊,为什么会头疼?”接着问话的一个妾室,穿的妖艳,态度却怎么都妖艳不起来了。
“唉,妹妹们说的是没错,我也想早作准备,可是你们想想,如果准备早了,宫里到最后又没个消息,那可不就闹笑话了?”
“晨妃娘娘都已经催过好几次准备了,难道还只是传出这些风声不成?”坐在下手的一个妾室问道。
“这正是我担心的,晨妃娘娘深处宫中,皇上和皇子们的意思到底是怎么样,是不是真的选中了梦茹,谁又知道呢?”
于氏脸上堆满了笑,朝着沈梦茹道:“总之,晨妃娘娘用心良苦,梦茹以后要做了皇后,多待着点你妹妹。”
梦茹用手帕掩着嘴笑了起来:“姨娘,梦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凝烟是皇上赐封的贵族公主,将来必定也是前途光明,说不定皇子殿下没看中我,倒真看中凝烟了呢。”
凝烟被水呛到,咳了几声。
这些女人都以为凝烟是听了梦茹的话害羞,纷纷笑了起来。
“哈哈哈,什么事说的这么高兴啊,让你们都笑得这么开心?”这时,刚好沈师琮回来。
一进来,妾室们就都上去为他换衣服换鞋子,只有罗氏含笑端坐,沈师琮的目光也只落在罗氏一个人身上,仿佛那些妾室都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孩子的母亲,只是些旁人罢了。
尽管于氏跟凝烟事实上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她看的还是心里一阵阵添堵。
“我们在说梦茹和凝烟的事情呢,当然开心。”
沈师琮哈哈大笑着坐下,将侍婢奉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好,好,那我也说一件事,都一起开心一下。”
“哦?”
屋子里的女人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从沈师琮一进门开始,她们就觉得今天气氛不一样,沈师琮是个一心为朝,纵军严格的人,很少能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她们都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沈师琮高兴成这样。
“哈哈,很巧,我要说的这件事,也是关于我两个宝贝女儿的。”
“老爷,你就别卖关子了。”罗氏笑了笑,伸手为沈师琮端下来第二杯茶。
沈师琮不是故意卖关子的,他再次将凉茶喝下,笑着答道:“陛下明晚在翠屏殿举行家宴庆祝这次的云州大捷,而且,指名了凝烟和梦茹都要出席。”
“皇宫家宴?梦茹?”罗氏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师琮高兴的深层原因所在。
“是啊,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准备,千万不要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是。”梦茹欠身,恭恭敬敬地回答。
皇宫家宴,也就是说,除了妃嫔皇子和皇族公主们,就只有拥有爵位的男子,以及受过册封的贵族公主能够参加。
那么,邀请沈梦茹,代表什么?
第八章 皇子
天色渐晚,闪着金辉的夕阳,飘然地撒在皇宫的各处。
少尧宫的石榴花,在沉淀了一天的清新空气中,悄然盛开,艳丽的红色花朵在傍晚的微风里摇曳,如美人回眸,惹人遐想。
“昀儿?你在看哪里?”大秦皇朝第五代君主——荣旭帝,端坐在书房的正中央,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微笑,拿手指砰砰地敲桌子。
“哈哈,笑死我了,皇兄……皇兄他一定是在想美人。想的连父皇都不要了,哈哈哈。”
荣旭帝最小的儿子,十四皇子秦曦,躺在书房角落的软榻上,听到荣旭帝的话,很不给面子地狂笑出声。
“父皇……儿臣只是……”少尧宫的主人,五皇子秦昀被弟弟这一阵笑声惊醒,急忙俯身谢罪。
父皇亲临少尧宫指导政务,作为执政皇子,他竟然望着外面的石榴花走神了,这对于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他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
“其实这事嘛,也怪不得皇兄,父皇想想就知道啊,明天就是宴会了,现在五皇兄的心,肯定都飞到沈府那娇滴滴的梦茹小姐身边去了,父皇竟然还和他讨论什么禁军问题。可怜的五皇兄,我都同情你哦,呜呜。”
“曦儿!快从榻上滚下来,父皇在此,你这样成何体统?”
秦昀看着弟弟的样子简直吓了一跳,刚才那家伙不是还坐在书桌旁边装模作样地看书吗?怎么现在干脆是连样子都不做了,整个人靠在软榻上翘着脚摇晃。
然后,当秦昀看到他手上拿的那本书的时候,更是眼睛都直了。
那本《监秘*》的封面上绘制的限制级美女,正对着荣旭帝的方向,素来疼爱幼子的可怜皇帝还试图装作没看见。
“啧啧,皇兄不要恼羞成怒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美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被聪明绝顶的弟弟看出来了就承认咯,我们又不会笑话你,父皇,你说是吧?”
“咳咳……嗯。”
“父皇?!”秦昀无语了,这嗯是什么?
“哎呀呀,我跟父皇在讨论比禁军有意义的多的重大问题,你害羞什么?父皇,你看我五皇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人称玉面小飞虫,走在皇宫里那是一个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却是我们兄弟中唯一没有迎娶正妃的,父皇这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曦儿!”
“好啦好啦,我知道皇兄面子薄,不好意思,那么父皇开恩允许做弟弟的代他感谢吧,明天,我绘制一副美人出浴图送给父皇。就这么说定了,嗯嗯。”
“父皇,喝点水。”
“咳咳,朕没事。”
本来五皇子走神,荣旭是想多教训两句的,可是,被秦曦这么一闹,反倒是荣旭觉得是自己不解风情,挑什么时间不好,偏偏挑宴会前一天过来,难怪五皇子收不住心。
江山美人是代代为君者都要面对的问题,五皇子毕竟还年轻,荣旭定定心,想着也不着急。
“昀儿是觉得朕这次出动禁军太轻率了,曦儿怎么看?”
“父皇这可难倒我了。”秦曦面露难色。
“说说看?你也不小了,该学着点东西,帮你皇兄减小一点压力了。”
荣旭话说的很轻松,但是秦曦很敏锐地在皇兄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的恐慌。
皇兄很骄傲,也很敏感,这句话大概会被他当作是父皇对他能力的不信任吧。
“真头疼,沈师琮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就算派禁军去迎接他也不算过分啊,养着就是用的,何必那么拘束于礼节?”
秦昀不住摇头:“你知道禁军出动一次,要牵动多少部门?事后又有多少人要为此忙的一团糟吗?”
“我说皇兄啊,反正这禁军出动都已经出动了,该牵动的部门也牵动了,该忙活的人也忙活了,你就算了嘛,何必还要给自己找麻烦,害得父皇还揪着我出来说……”秦曦一脸委屈。
荣旭在点头,但是固执的五皇子像没看到一样:“这怎么能算了?曦儿你也把这些看的太轻松了吧?”
“要不是出动禁军,你的梦茹小美人可就香消玉殒了哦。”秦曦用手指在自己的胸口画圈圈。
“你……”
荣旭帝笑了,心想这顽固不化的五皇子,终于是有人折腾他了,心里很不厚道地一阵一阵欢喜。
“总之,父皇,儿臣觉得以后不能这样轻易出动禁军,否则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危机四伏。”
“呵呵,昀儿,那你觉得禁军应该什么时候动呢?”
秦昀想了想,说道:“专心保护父皇,防止和镇压宫廷政变。”
荣旭帝眉头皱了起来。
“昀儿,你说……宫廷政变?”
气氛突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五皇子说什么也不该提到这个词,无论他是否有心,也不应该提到这种敏感的东西。
“哎呀呀,父皇,你看皇兄老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我总是被他欺负的惨了。嘻嘻,不然我们还是来说美女吧,父皇真不够意思啊,天下可就这么一个沈梦茹啊,父皇把她指给了皇兄,可怜的我怎么办,这是歧视,父皇只宠爱皇兄一个,心里哪有曦儿啊?呜呜……”
“曦儿!别说了!!”
秦昀终于受不了了,荣旭帝显然修养更胜一筹,可是也忍笑忍得很辛苦。
又胡扯了一阵,五皇子和荣旭之间稍稍融洽了些,话题继续回到了政务上。
欢畅的笑声一直持续到深夜,那些麻烦的政务,似乎也不那么枯燥了。
第九章 贵族
皇宫。
沈凝烟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个空洞的名词,在她的眼前逐渐被红墙黄瓦雕栏玉砌填充严实,心里不由的有些异样。
沈师琮一早就到御书房面圣了,所以这宽敞的四驾式马车里,只有梦茹和凝烟两个人,略显得空旷了些。
“唔,好多的马车啊。”在缝隙里看外景太难受了,加上夏天空气湿热,马车里又不可能空调,凝烟本能地就想掀帘子。
“凝烟,忍耐一下,我们已经在皇宫里了。”
“嗯?”凝烟见姐姐阻止,立刻就放下了手。
“未出阁的少女在皇宫大内轻易让宫女太监们看到,是很失礼的事情。”梦茹微笑地提醒,“车座下面有冰,你自己拿上来吧。”
“呃……没关系。”这么点热算什么,和二十一世纪训练时,走热带雨林比起来,这舒服的马车简直是天堂。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凝烟都昏昏欲睡了。
皇宫好大,想象不到的大,而且有很多路都不是马车能通行的,加上绕路的路程就更显得皇宫大的出奇。
好不容易,马车转入一个稍稍窄一些的道,开始走走停停,从珠帘缝隙看得到好多马车都聚集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最后一程了。
平时,只有皇族的马车才能够进入皇宫内城,今天皇上开宴,特许群臣马车全部都可以直接驶入内城西侧的麓山翠屏宫。
又是个转角的时候,沈府的马车彻底停了下来,梦茹往外面问了一下,才知道同时到这里的马车太多,所以安排两驾式的马车并排先行,然后才是四驾式的马车。
梦茹哦了一声,也不急躁,大概是对赴宴贵族的数量心里有数,她索性从车架边拿出一本书来看,顺手也递了一本给凝烟。
可惜凝烟对这些古文诗词没兴趣,接过来之后也是放在一边。
踢踏踢踏地几声,听上去又是几驾马车过来,车夫同问了这里怎么回事,之后就安静下来,看样子是进去禀报主人了。
“为什么?”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娇呼,差点睡着的凝烟抬起头,正对上梦茹诧异的眼神,而梦茹手上的书似乎也被这一声吓得掉下来。
凝烟帮梦茹捡起书,顺手拍了两下放回去。
“为什么让双驾的先行?”外面的女孩子态度高傲,情绪激动,“乘坐四驾的都是上位贵族,让我们给他们让路?”
“颍川公主息怒,这不是让路,因为双驾可以并排,先行进入翠屏宫迎接诸位,如果由四驾先行,恐怕今晚开宴之前都没办法安排完毕。”
“岂有此理!无论怎么安排,都不是要进那么多车驾?谁先进入会有什么区别吗?”
“呃……这个是大人的命令,奴才也不知道啊。”
凝烟听得直发笑,这是个基本的开余理论,可一个连字都不识的小太监,怕是没法解释出来给这位公主听的。
外面的争吵怎么都停不下来,作为中转的这个小庭院,陆陆续续还有其他的马车到来,大多数在礼官们的布置下有秩序地入场,但是也有极少数,听到颍川公主这边的喧闹,立刻附和过来。
“哦?这公主什么来历啊?号召力还挺大的?”凝烟见外面战事升级,竟有些幸灾乐祸。
“你说颍川公主?”梦茹笑了笑,她记得凝烟很少对某件事情很感兴趣。
“嗯。”
“她叫苏可虞,爷爷是当今圣上早年的辅位良臣,位封安国公,父亲在右相手下做事,她和你一样,一出生就被封了公主。”
“这么说,她爷爷已经归隐,父亲官职也算不得很高,有什么嘛?”
梦茹沉了沉眉:“嗯,凝烟,你说的没错,这些都没什么。”
“梦茹?”凝烟有点搞不懂了,“那到底是什么那么重要,让这里很多人都支持她?”
梦茹的目光落在车驾的角落,手中的帕子顺着她右手修长的食指卷成了一个卷,然后她左手一拉,镶丝手帕忽的一散,仿若夏天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
过了一会,梦茹边叹气边说道:“她的姐姐,苏可心,是秦昀殿下的侧妃娘娘。”
梦茹只挑了“重点”说了,至于其他的“琐碎”的细节,比如这位颍川公主,曾是传言中五皇子的正式皇妃候选者,比如他们苏家已经压定了五皇子这个宝,这位颍川公主早晚也会被送进五皇子的后宫……梦茹都提不起精神来跟凝烟讲清楚。
太阳快下山了,可是这边战况正烈,堵在路口的马车都是上位贵族,这些小小的太监和低阶礼官哪里开罪得起,只得诺诺赔罪,但又不敢违抗上面的命令,拼死也不让他们先过。
这里的状况已经回报给了安排宴会的礼部统管,但是那边也不愿意得罪权贵,硬是拖着不发个话。
就这样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终于轮到了四驾式的马车通过,本来都以为就这样完了,谁知,反而引起了这些贵族更大的不满,颍川公主更是无理取闹,扬言长时间的等待让这些贵族公主们受热中暑,准备告病回府。
这些贵族情绪非常激动,让凝烟想起了她以前在飞机场被误机,再然后被轻描淡写地通知登机的时候那种愤怒。
停转的小庭院已经完全混乱了,礼官们束手无策,正这时候,庭院后面传出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
“哦哦,让我看看,是哪个奴才不长眼,惹到美丽的颍川公主了?”
这个声音……
聚集在礼官们旁边的贵族们俱是一愣,瞬间安静下来,惊诧地回过头。
紫鞍白马,明黄流苏,那是……大秦皇子的车驾。
第十章 秦曦
“可虞见过十四皇子殿下!”
颍川公主俯下身来行礼,刚才的嚣张气焰不知道飞去哪了。
庭院渐渐暗了下来,凝烟几乎将脸贴在珠帘上,才能看的清楚外面的状况。
“哦呵呵,颍川公主真是太多礼了,这盛会之夜,可不适合美人生气哦,看美人不开心我可是会心疼的。”秦曦往前走几步,伸出手去扶颍川公主。
受宠若惊的颍川哪里敢让皇子触碰,愣了一下之后,自己双手交叠着起身,旁边的其他贵族公主都明显流露出强烈的嫉妒。
十四皇子笑容灿烂地收回手:“那公主快上车吧,时候不早了。”
“是。”不久之前还张牙舞爪的颍川公主,居然就变得跟一只猫一样,真是匪夷所思。
凝烟见事情解决,准备拉好帘子叫车夫跟着走,谁知扫眼一睹,看到皇子修长的手指上,戴着的那只光华耀眼的紫晶戒指,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这种紫晶的质地,是凝烟从来没有见过的,它比普通的磨切晶石更多了一份润泽水灵,切面光泽却毫不遮掩制作者精巧的手工,由于切合得当,所以反射的光线很到位,萦绕在戒指上的光,如萤火虫般的是一种透明的粉亮,从车子里看过去,仿佛能看到指腹周围都变成珍珠粉末撒开一样的朦胧。
“天啊,好漂亮。”凝烟轻轻叹了一声。
梦茹听凝烟在说话,忍不住也探了探脑袋过去看。
看了一会之后,梦茹点头说:“十四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容貌最为俊美的,皇都不知道多少贵族千金都心仪与他,可惜十四皇子的后宫美女如云,一般的女子他可不要。”
“梦茹,”凝烟低低嘟哝了一声,“我说的……是他手上的戒指。”
“……”
颍川公主在礼官和车夫的服侍之下,总算是登上车驾,她回头看了十四皇子一眼,两抹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
凝烟因为姐姐提起,注意去看了看十四皇子的容貌。
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终于消失在地平线,夜风撩动皇子绕身金龙的华丽衣袍,后摆扬起,束带翻飞,勾勒出他几近完美的身材,他的脸上带着魅惑的笑意,那仿若星辰的深邃黑眸蓦然含情,又深又浓的眉青黛晕染,似上好的漆墨勾勒出一般,微微翘起的粉唇,让这逆风而立的男人说不出的妖娆。
“嗯嗯真不错,梦茹你不说我还没注意。”
“注意什么?”
“这皇子确实长的有几分姿色啊,后宫里有这么个妖孽,那些围在皇上旁边莺莺燕燕的女人可真倒霉。”
可惜凝烟的脑袋里天生缺一根名叫“花痴”的弦,就算是秦曦这样被皇都少女惊为天人的绝色美男,在她眼里远远不如那只戒指的吸引力大。
“姿色……”梦茹轻轻咳了两声,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马车继续驶入,到另一个转角,一座城墙那么高的巨石耸立在前,上书两个大字“麓山”,再往后一看,这块巨石绵延连接的,还真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岭,看过去应该是到皇宫的宫墙还不知道是否为止,凝烟很奇怪,不知道皇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致。
马车全都在这巨石前停下,受邀赴宴的贵族们都下车,步行进入已经离得不远的翠屏宫。
翠屏宫,是因为全用麓山青石铺就而得名,整个大殿显得特别的宽敞明亮,就算是在炎热的夏季,里面也凉气阵阵,精妙的设计,让凝烟大开眼界。
正殿好大,从末席看首席,就像积木玩具一样,沈师琮还没有到,梦茹和凝烟两人按照礼官的引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梦茹和认识的小姐们闲聊,凝烟则无所事事地呆在一边。
宴会还没有开始,但是到的人已经不少了,其中许多人,都在前几天到访过沈府,不过这场宴会倒是多了一些年轻的生面孔,有些是将要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有些则是和沈凝烟一样,由皇上册封的贵族公主。
“五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到。”
随着这一声通传,殿内一阵骚动,大家都站起身来迎接。
走在前面的是五皇子秦昀和他的侧妃苏可心。
素闻这位皇子励志博学,文韬武略无一不像荣旭帝,无论是皇上还是臣子,都非常满意他的表现,这殿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皇子就是他。
紧跟着五皇子的,是他的两个异母弟弟,十三皇子秦怡和十四皇子秦曦。
在皇后和四皇子“嫡党阵营”的威压之下,大多数皇子公主都不敢随意表明立场,秦怡和秦曦,则是为数不多态度明朗地站在的“贤党阵营”的皇子。
等大多数贵族都见礼完毕,梦茹才拉着凝烟,上前去对三位皇子行礼。
五皇子尽管很克制,但是在他的眼里,凝烟还是看到了他对姐姐的深深眷恋。
十四皇子代替礼官,带五皇子的侧妃与苏府的大人们见面,苏妃被安置好了之后,十四皇子的聒噪目标,立刻转向了跟在梦茹旁边的凝烟。
“哦哦,亲爱的小公主,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竟出落地这般花容月貌,在北郡的这几年可寂寞吧,想不想我啊……”
“还好,不算太想。”
凝烟笑了笑,知道这小皇子的心思,他不想有人当他皇兄和梦茹的电灯泡,所以她不等他再说,就准备自己回座位。
秦曦原地顿了两秒。
刚才……凝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对这种反应有点不适应。
“哎呀小公主,你太口是心非了,”凝烟没想到,秦曦竟然跟了过来,“你坐在马车里一直盯着我是不是?啧啧我一早就知道公主很迷恋我啦,既然美人送上门我哪有拒绝的道理?我明天就去恳求父皇,让我也凑凑皇兄婚宴的热闹,然后……”
“殿下,小心点,你袖子里的东西,可是会反光的哦。”
凝烟压低声音,打断秦曦没营养的话,仰起头双手绕过脖子扶着后脑,背向着秦曦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这么点东西,哪瞒得过一个特工的眼睛。
第十一章 嫡党
“皇后娘娘到。”
“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到。”
“嘉庆公主,嘉阳公主到。”
这声通报不得了。
礼官报出的,只是到来的皇眷。可是进来的却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跟在皇眷身后的是皇后族系的各色官员,个个都把头扬得高高的,步子一步不乱,模样整齐划一地高傲。
翠屏宫原本热闹而喧闹的大殿之上,也因为他们的到来,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安静。
这就是——“嫡党”。
皇后戴着金色的百鸟朝凤八开后冠,顶上镶嵌的是一颗平常难以一见的大夜明珠,垂缀而下的吊饰,每一缕都挂着红玉,正配着她从肩上铺陈而下的朱红披衣,内里的雕丝夏袍,长长地迤逦在青石地板上,抚路而过,质地光滑可见。她莲足轻踏,仪态万千地走进来,在大殿站定,傲视的目光环顾群臣,只抬头一个笑容,凤威自生。
四皇子、七皇子一左一右站在皇后旁边,俱是皇子袍服,锦玉腰带,隆重而不失典雅。
他们后面是九皇子和嘉庆公主,这两人都不是皇后生下的孩子。后宫里母妃早逝的皇子公主不少,皇后会挑拣出身高贵且受到皇上宠爱的妃子生下的孩子抚养,这样可以拉拢那些妃子的家族,又能获得皇上的好感。
再跟着的是皇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嘉阳公主,她和凝烟年纪相仿,在耀眼的哥哥姐姐后面,显得有点羞怯。
“爹怎么还没来?”梦茹回到凝烟身边,“皇后都来了,没道理他还没到啊?”
“有什么不行吗?”凝烟挪开一点,让梦茹和自己坐一起。
“一般来说,臣属还是在皇族之前到比较好。”
“没关系的吧。”
梦茹有点担心的摇头:“该不会……他去了晨妃娘娘那里吧?”
互相见礼之后,宫廷女官们服侍各位皇亲贵族就坐,四皇妃、七皇妃和九皇妃都在最后面,还有些受宠的侧妃也跟随,其他就是朝臣贵族,就连些退隐的老臣也被挖了出来,分明就是借此机会摆嫡党威风。
与他们比起来,五皇子的“贤党”一派,则显得弱势了。
皇子公主们各归各位,皇后挥退了翠屏宫的女官,朝着五皇子那边走过去。
秦昀看到皇后过来,立刻站起身来,秦曦则装作没看见,继续跟十三皇兄秦怡聊天。
“昀儿来的真早,本宫还以为能在你前面赶个新鲜,先帮你看看你未来的皇妃长什么样子呢?”皇后保养地很好,笑起来都不带一点皱纹。
“儿臣见过母后。”秦昀回以一礼,态度谦恭。
“近来可好?”
“儿臣一切都好。”
“大婚的准备都做好了吧?”
秦昀看了一眼梦茹,略红了脸,低下头道:“有劳母后挂心了,儿臣正在准备,礼部那边也交了文只等父皇的旨意。”
“嗯,昀儿身为执政皇子,应当也不缺什么了,但是做母后的,总不能在你大婚之前没个表示。”皇后对着后面挥了挥手,一个高阶女官走过来,将一个很大的盒子放在秦昀面前。
“母后?”不但秦昀,一边的秦怡和秦曦也都警觉起来。
皇后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没有理会他们的紧张,继续说道:“本宫知道,昀儿不喜欢那些华丽物件的,特意让人找来了这个,看看,你喜不喜欢?”
送礼物?
无论是这个场合,还是这个时间,都似乎有点不对的样子啊。皇后到底在想什么?
僵持。
秦昀不敢动。
“啊,啊啊啊,母后你太偏心了啊,给皇兄送这么大的礼物,我看看,来,给我看看。”
“曦儿。”秦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秦曦哈哈笑着就凑到盒子旁边,拿着端详起来。
“母后啊,我迎娶正妃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礼哦,”秦曦看了一会,没跟皇兄客气,双手一伸将盒子两边的扣锁松开,“要说的话,我的皇妃可还是母后的亲侄女呢,母后实在偏心……啊……”
随着秦曦的一声惊呼,秦昀眼睛也睁大了,随后看到礼物的其他人也都发出重重的吸气声。
盒子里横卧着一把银色的宝剑。
秦曦将它递给皇兄,触碰之时能感到剑柄一阵冰凉,秦昀接剑出鞘,锋利的寒光映得人眼花,两刃利气四射,中间雕着浅浅的花纹,与月光般的色泽相交相衬,乍一看仿佛能看到剑身散发出极冷之气。
“名剑,清霜。”
说话的,是皇子之中武艺最高的,十三皇子秦怡。
皇后见有人识货,也不多解释,笑了笑,朝着凝烟她们这边走过来。
秦曦用手捅了捅秦昀,让他赶快跟上去道谢,当着这么多臣属的面,皇后送此大礼,秦昀作为晚辈,也不好失了礼数。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跟昀儿真是相配。”
“娘娘过奖。”梦茹低下头来。
皇后扬起了头,眼睛的余光,别有用意地扫了凝烟一眼:“沈家风水就是好啊,代代出美人。梦茹这样的天姿国色实在少有,倒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晨妃~”
晨妃……
皇后这句话一出口,秦昀和梦茹的脸色都变了,有些贵族脸上笑容也变得很僵硬。
晨妃,曾经盛名远播的皇都第一美人,那样的倾城绝色,却在入宫不到一个月就失宠,皇后这话,是在预示些什么?
刚才还摸不清状况的贵族们,突然明白过来,送礼物,不过是一次例行公事罢了,这个女人是大秦帝国的皇后,四皇子的母亲,她是绝对不会刻意去对五皇子示好的。
这就是,身为皇后的身份和立场。
因为皇后这句充满敌意的话,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气氛,很尴尬。
第十二章 剑舞
皇后仿佛很享受这种因为她而产生的安静一样,施施然走向自己那位居君王旁边的位置。
四皇子位置在首席的右侧顺一.荣旭帝大皇子派往戍边,二皇子出生早夭,三皇子在嵘都一战中战死沙场,因此留在皇都的皇子之中,由四皇子秦洛担负起皇长子的职责。
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裕珑公主到。”还好这个时候,又是一声传唤,让众人不知道该往哪放的视线,总算有个转移的地方。
荣旭帝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体看上去还算健朗,他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身宽松的太极服,笑着叫臣属们免礼,他后面的皇贵妃,长的很娇小,精致小巧的脸蛋上,天生地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举手投足都非常惑人。
跟在皇上和皇贵妃后面到来的,还有沈师琮、晨妃以及后宫云云色色的很多妃嫔,应该是路上看到了龙辇,不敢抢在皇上前面,就都慢慢在龙辇后面跟着了。虽然这很正常,可是这样一看,效果就像是皇贵妃随着皇上来,然后满宫妃嫔都随着皇贵妃来,皇后脸色因此变得很不好看。
凝烟的目光落在那位裕珑公主身上,这应该是宴会里最小的孩子了,才一两岁的年纪,就带她出席与贵族们举行的家宴,可见这位小公主的母亲皇宠正盛。
皇后当然也注意到了裕珑公主出席的这个细节,她对皇贵妃冷眼一睹,从位置上走下来,就从皇贵妃身边携起皇上,一同缓步朝上座走去。
皇贵妃也不动气,带着女儿到礼官安排的位置坐下,后步到来的妃嫔皇子和皇族公主也都坐下,随后其他的人,各自被女官带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师琮和大臣们的交谈了一会,也回到凝烟她们身边。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荣旭皇帝从首席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第一杯,敬云州平叛的战役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一起站了起来,撒酒在地,换杯一饮而尽。
宴会就此开始了。
盛会歌舞,连番登台,训练有素的宫娥们身姿翩翩,美景自成,果然是天下美女集中的皇宫之内,任何一个普通的宫女,拿到市井之中就是大美女,这些轻纱白袖整齐地挥舞,排成各种阵型舞蹈,倒也有点意思。
除了有权进入的贵族之外,荣旭帝特意邀来的都是些武将,对于他们来说喝酒貌似比看美女来的好玩,所以慢慢的气氛活络起来,贵族和受邀前来的武将们打成一片,酒过三巡,大家也都微微有了些醉意,说话声音大了,掩盖了歌舞声。
皇后看到这些,与四皇子对视一下,互相点点头,然后她起身走到皇上身边。
“皇上,既然是庆祝沈帅的凯旋,不如让皇子们做个礼,来场剑舞助兴吧?”
皇上正看这些无聊歌舞看的没兴致,听皇后一提,眼睛都亮了。
“好!皇后的建议太好了,让朕的儿子们为沈帅接风,让朕看看,这些后辈能否守住我们大秦帝国的戎马江山。”
一听皇上的话,那些武将也都纷纷起哄。
“去准备皇上和沈帅抽签,抽到名字的两位皇子来场对决。”皇后见他们都有兴趣,立刻吩咐下去。
不一会,几个女官准备好了两个小盒子,分别送到荣旭帝和沈帅面前,皇子们都含笑等待,心情紧张。
抽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荣旭帝抽中的是四皇子秦洛,而沈师琮抽中的,是十四皇子秦曦。
“天啊,”听到结果,秦曦立刻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是四皇兄的对手?挑谁都比挑我强啊……”
皇后几乎也要跳起来,她明明设计的是让盒子里放四皇子和五皇子,准备让自己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败五皇子显摆一下~
可是,怎么会变成十四皇子?
沈师琮更是无辜,手上拿着纸条怔在那里……
“这凯旋喜宴,什么死不死的?还懂不懂规矩了?”荣旭帝白了秦曦一眼,转头看向皇后,“秦曦这小子不学无术,文不精武不通,你也知道,依朕看啊,这表演剑舞的事情,让怡儿替了曦儿,怎么样?”
“呃……皇上……”皇后本来就已经心惊胆战了,十四皇子是荣旭帝的晚年幼子,从小备受宠爱,荣旭帝哪舍得他习武,如果四皇子不小心伤了他,荣旭帝铁定对他的的印象要减分,那这场安排就得不偿失了。
“皇后觉得如何?”
十三皇子秦怡……恐怕在座的没有皇子能够赢得了他。
看着秦怡无所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顺手拿起她送给秦昀的那把清霜剑,皇后陷入了两难。
四皇子明白事情出了点差错,立刻上前:“父皇,母后,这么多皇子之中挑中了儿臣,这是儿臣的荣幸。”说着他对皇后使了使眼色。
十三皇子是个很沉默的人,没什么废话就直接站在大殿中央对着四皇子指了指,四皇子一笑,拿了女官递上来的剑,纵身跳了过去。
刚开始,两人还势均力敌。十三皇子步子很虚,一看就没有认真迎战,等到四皇子下了杀招侵到了他近身的时候,他似乎才睡醒似的提起剑开始认真起来。
和一般实用性的剑术不一样,十三皇子的剑技非常非常的好看,但是没有人敢说这好看的剑术就没有杀伤力,四皇子在他凌厉的攻招之下,渐渐显出下风,十三皇子则一如刚开始一样游刃有余,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对手,而不是他的皇兄一般。
“唉,他根本就不是秦怡的对手。”皇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朕觉得很不错啊。”
“皇上?”皇后侧脸去看皇上,竟在他的眼里发现了对四皇子表现的期许和赞扬。
“皇后你就是太重输赢,你觉得洛儿真的判断不出来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但是他敢于去试,敢于去挑战,这就够了。”
“谢皇上……”
“皇后,既然是家宴就放轻松点。”
“是,皇上。”
凝烟被这些剑招弄得眼花缭乱,连连叫好,再一回神,突然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才还在旁边蹦跶的那个十四皇子,怎么不见了?
第十三章 跟踪
皇宫的夜晚很安静,悬挂在梁子边上的宫灯明亮炫目,一盏一盏将灯上的花纹印在地上,斑驳的影子犹如暗夜里盛开的繁花。
凝烟出门很幸运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她跟着十四皇子的脚步,绕过翠屏宫后面的花园,转进一条小路。
皇宫的路回廊接回廊,花园接花园,非常复杂,凝烟生怕跟丢了自己都没法回去,放轻了步子之后,又跟近了几步。
走了约半个时辰,凝烟看到秦曦停在了一座老旧的宫殿前面。
这座宫殿处地偏僻,年久失修,没有半点其他宫殿的华丽,倒显得几分阴森,之后,凝烟只眨了眨眼睛的功夫,就发现前面的人很诡异地不见了。
“唔,呜呜……”又是一个不小心,反应慢了一点点,凝烟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嘴,同时她的双手都被制住,没有办法伸手去拿绑在腿上的短刀。
假山的后面有一个小角落,凝烟被拉到暗处,四处不见光,凝烟心跳加速,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只要有一个小空挡,对方疏忽一下就可以被她抓住机会抽出军刀……
可是,过了一会,捂着她嘴巴的手,慢慢地,轻轻地,松开了。
“哎呀真是头疼啊,小公主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马车里盯着我就算了,我出来你还要跟着我一步不离,这可叫我怎么办才好?看来我的后宫你是住定了。”
身边传出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十四皇子,秦曦。
“是你?”刚才不是还在宫殿前面的吗?凝烟一头冷汗。
秦曦伸手点了点凝烟的眉心:“小公主真是深藏不露,能跟我这么久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凝烟后退了一步,目光正好接触到秦曦那双如星如辰的眼睛。
夜色里的秦曦,比黄昏斜阳下的更加绝美,这么近的距离,凝烟能看到他蚕丝夏袍的领口和袖口,露出那细腻光滑的皮肤,那微带醉意的淡粉色脸颊,看上去简直就像天使一样,让人怀疑他的身后是不是马上就要长出一对白色翅膀来。
这样的美貌就算扔到大街上,也绝对会让人一眼认出,这是从小养尊处优皇族,难怪皇都的世家千金们都为他疯狂了。
“小心点,马上会有两拨侍卫从这边走过去。”
秦曦往前挪了一步,转身将一根手指竖在凝烟面前。
“嗯。”
看来秦曦不怎么防备她啊,就算被跟踪了,他也没有半点惊慌,还是一如平常地跟她逗着玩笑。
这是不是说明,沈家跟贤党,已经默认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不一会,刚才他们过来的那条小道上,有了两抹光亮,巡夜的士兵拿着长矛,从宫殿前面走过去,绕过他们栖身的假山,原路返回。
“这是什么地方?”凝烟待侍卫们走远,才开口问道。
“冷宫。”
“冷宫?”凝烟吃了一惊,“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唉,还不是因为我亲爱的皇妃嘛,她最近动作也太多了点,连冷宫都要来凑凑热闹,让我很不高兴罢了。”秦曦笑容满面,凝烟一点也不觉得面前的这个家伙有什么不高兴的。
“哦……”
“好了,跟紧。”秦曦拉起凝烟的手,借着树影的掩护,接近那座宫殿。
“……”她有说过要和他一起吗?
冷宫很大,院落比刚才他们走过的更加复杂,有些很古老的树盘根错节,地上铺着的石板早就被树根冲了起来,宫殿里面残垣断壁,房间也都破败不堪,大多数寝殿都是空旷已久,蜘蛛丝满处都是,简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十四皇子驾轻就熟,避过一些面无表情的宫女太监,朝着里面走去。
凝烟默默跟着,步子踩得很轻,她几次想收回被抓着的手,但秦曦握得很紧,她只好作罢,仅仅在心里嘀咕着,希望这个时代的女子不是什么牵牵手就要嫁人的类型,不然她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别出声。”
又过了两个庭院,秦曦突然抱起凝烟,脚尖点地,呼一声飞到了庭院中央的一颗大榕树上,凝烟几乎就要惊叫出来,但听到秦曦的警告,强行压住了。
等了一会,庭院的转角有人在说话,秦曦和凝烟躲在榕树上面,他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叫我过来干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
“十四皇妃,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密信。”对面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有点沙哑。
“什么密信?你不是晨妃娘娘的心腹吗?这是干什么?”
“晨妃娘娘?哼,那个女人派我去刺杀沈梦茹,然后让我做供词说是皇后娘娘指使的,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那你……”
“晨妃马上就会向皇后发难,而我,会当场翻供。”
“真蠢,难道你翻供就能免这一死吗?”十四皇妃是个聪明女人,很不屑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这个我已经和皇后娘娘套好了词,如果皇上要处死我,皇后也脱不了干系。”
十四皇妃接着幽暗的灯光,看完了信。
“你们的计划很周密,我收回刚才的话,等晨妃发难我会全力配合。”
凝烟觉得夜风有点冷,不自主地颤了一下。
她对梦茹遇刺那件事设想过无数的可能,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晨妃利用这一点来对付皇后。连心思缜密的凝烟都没有想到,其他人更不会怀疑到晨妃身上去。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凝烟闻声回头,看到秦曦脸上,还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那明黄色的袖子里森寒的暗光,已经伴着月色,探了出来。
第十四章 杀人
“我的宝贝皇妃在这里干嘛呢?”
秦曦又听了一阵,抖了抖衣袍,笑容满面地从榕树跳了下去。
“殿下?”女人惊诧的回过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难为我专门来找我亲爱的皇妃,竟然碰到了个男人,真是好扫兴哦。”秦曦说话的同时,袖子里的利剑,倏一下出鞘。
柔软的剑身蛇一般缠绕住那个刚才与十四皇妃对话的男人的脖颈,太迅捷的出手动作,连凝烟的眼力都不及看清,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肤渗出血珠子,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只要稍稍动一下,缠绕在他脖子上的软剑,立刻就会锋刃饮血。
“殿……殿下……”
“皇妃是觉得十四皇子正妃的名号不够响亮?上不了父皇的宴会,只够资格来冷宫显摆?”
“没有。”
开玩笑,十四皇妃的位置,多少皇都千金梦寐以求,她怎么会觉得名号不够?
“那就是菱香服侍不周,嗯,该让人调她走了,主子跑这么远,竟然人都不跟着,万一你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啊?“
“不是啊。”
皇妃吓得这样面色如土,菱香是她的家生丫头,绝对的心腹,可不能调走她。
“哦,我明白了,”十四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皇妃一定是觉得上个月进贡的波斯挂毯不好看,倒喜欢这冷宫里的陈设,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是的。殿下,不是这样~~”
挂毯?怎么会不喜欢?那是她最喜欢的啊……皇妃彻底崩溃了,哭着跪在地上。凝烟躲在树上,觉得那女孩脸上的凄楚泪珠,真是可惜了她丽质天成的美貌。
“不是这样?那是皇妃不肯原谅我的疏忽?哎呀,那样的话,”十四皇子脸上天使一般的笑容,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我只好做些补救,至少要让皇妃在自己喜欢的地方才好。”
“不。”
“皇妃喜欢的是这里,对吧?我可以立刻让人将你的东西搬过来,不用担心……嗯,那条挂毯既然你不喜欢呢,那就赐给菱香好了。”
“不,殿下不要……”
漂亮的皇妃舌头都打结了,一句话说不完整,她还年轻,长的很美,怎么能在冷宫呆一辈子?
秦曦没有理会皇妃的哭泣,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被他的利剑控制的男人。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我只是跟着皇妃来这里的,没有想到竟然听到了好多好多不该听的东西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道歉似乎也没有用的样子。不晓得皇后娘娘知道我撞破之后会不会杀人灭口呢,好怕好怕~看来为了保护自己,我只好先下手为强咯?”
“殿下?!”
秦曦手腕的幅度微变,突然之间,他脸上天使一样的笑容更加纯澈而浓烈,之后绕在男子脖颈上的利剑,若毒蛇吐信,剑身仿佛忽现灼热,映地血色让剑发红,俊美的皇子玉一般的手指,放在剑柄上,猛然一拉……
凝烟心里叫声不好,本能地侧开脸,没有去看……
然后,仿佛是乌鸦叫了两声的时间,凝烟就就听到皇妃刺耳的尖叫声,响彻这个冷宫。
如果说前一秒钟,凝烟还在觉得这个长成倾城绝色的皇子堪称天使,那么现在,她的脑中就只能残留下恶魔两个字。
皇妃面无血色,跌在地上,她的绣丝衣袍散散的铺开,仿若孤岛中盛开的一朵红莲。
秦曦没有耽搁,飞身上树,抱了凝烟下来,原样地拉着她的手避过太监宫女们,沿着他们进来的路,离开冷宫。
“小公主,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多虑。”
***************
不知不觉,宴会过去几天了。
晴霄宫里的石榴花又开了新骨朵,这里的蝉鸣没那么燥热,后宫妃嫔们都一块坐在晴霄宫的庭院里,喝着皇后的贴身宫女准备的美味梅汁,随便聊着天。
“据说,承阳宫的十四皇妃,打入冷宫了?”
年轻气盛的皇贵妃,平时没少受皇后压制,知道风光无限的十四皇妃和皇后的关系之后,自然免不了要提起。
“知道。”
“哦?皇后怎么看?”
“不过就是些入宫不久的小丫头,容易糊涂罢了,多大的事?”皇后强自镇定,眼神指桑骂槐地往皇贵妃那里瞟。
在这里的妃嫔中,称得上刚入宫的小丫头的,也就皇贵妃一人。
其他的妃子都呵呵的笑,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现在正得宠的皇贵妃,这些在宫斗中成精的女子自然谁也不会帮。
“是啊,”皇贵妃被皇后顶了话回来,心里很不服气,“都是差不多的大,可是奇怪了,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会*乱宫闱,寒门妃嫔倒没那么多想法,反而规矩。”
皇后冷笑一声:“规矩不规矩,不由你我说了算,那要看是撞到了什么事。”
皇贵妃自然知道这*乱宫闱的说法是什么来历,也不点破,娇笑道:“那当然了,所以才说皇后族系的大家闺秀,才容易撞到这些事情上去嘛,我们这等人没什么心思,那是想撞都撞不上的小角色。”
“……”
晨妃坐在比较远的地方,摇着扇子,带着淡淡的笑容,摆明了坐山观虎斗,一句话也不插。
皇后的目光不经意和晨妃交到一起,顿时气得牙痒痒。
她本来以为十四皇*里是最安全的,因为秦曦迎娶正妃已经两年了,皇后利用十四皇妃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可是没想到这个一举拿下沈家的大好机会,竟然在十四皇妃手里败得一塌糊涂。
十四皇妃。
以后再要安排别的女子登上这个位置,谈何容易?
“秦曦,你可真叫沉得住气啊。”皇后默默叹着,她心里的怒火,已成燎原之势。
第十五章 沈府
大宴之后,承阳宫里悲剧传到满城皆知,那些迷恋秦曦的贵族千金们,一方面疯狂指责十四皇妃在冷宫私通男人的行为,另一方面又暗自庆幸自己的机会来了,一时之间,皇都几乎有一半的适龄小姐,都认为自己有可能是下任十四皇妃的人选。
想想那些贵族小姐,从小哪有人说过她们一句不好?所以她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最漂亮的,最优秀的,结果十四皇妃打入冷宫的消息一传出来,她们个个都立刻自信爆棚,她们的父兄也的都希望她们能登上十四皇妃的位置,于是皇宫礼官为这件事忙的一团糟。
“曦儿。你怎么发现的?”晨妃坐在星台宫露台,脸色沉重,就连她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小皇子,而这次如果不是他,那么不但这翠微绣阁将辉煌不再,就连她自己可能都免不了被按上欺君之罪,难逃一死。
“还能怎么发现咯?就是心血来潮去追我的皇妃,接着就撞上了他们谈话嘛。”秦曦笑嘻嘻地打马虎眼,然后伸手讨向旁边,“杏书姐姐,你看我是特意来这里想吃你做的糖糕呢。”
早已没有了少女心性的杏书,竟被小皇子蜜桃般甜美的目光看的一阵心跳加速,急忙低下头来:“是,奴婢不打扰殿下跟娘娘说话,奴婢去准备糖糕。”
晨妃见秦曦连自己最心腹的宫女都信不过,稍稍有点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接着问道:“为什么你要想着去冷宫呢?你怎么就知道十四皇妃在冷宫呢?”
“哎呀,晨妃娘娘问题一个个的问嘛,曦儿脑袋笨着呢。反正啦,事情就是很简单。”
“简单?”
“承阳宫里,谁可以知道这些事,那我就是从谁那里知道这些事的呗?”
晨妃这下听出来了:“难道你收买了十四皇妃的侍婢?菱香?”说出这话之后,晨妃在心里一百遍地否定这个想法,她曾想过非常多的方法希望能将菱香收归旗下,但是都没有成功,菱香是十四皇妃带进宫来的丫环,据说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哪是那么容易能够威胁利诱的?
“难道?不,没什么难道的。”秦曦无奈地摊开手,将椅子挪了两下,靠近晨妃,侧着身子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娘娘,您觉得承阳宫里,有任何一个少女……会拒绝我吗?”
没有。这个答案,晨妃秦曦心照不宣。
“非常好,曦儿。你具体怎么做到的我也不多问了,”晨妃站起来,“我们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但是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要立住贤党的地位,要秦昀继承皇位,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输。”
“呵呵,娘娘,我们不会输。”
“十四皇妃正式被废也就在这几天了吧?有挑选正妃的准备吗?”
“没有,我只需要等待下一个自投罗网的家伙。”秦曦边答边笑,脑袋里却突然浮现出皇宫宴会之上,大胆尾随他的那位沈府千金。那天他可被打击到了,不知道那女孩脑袋是什么构造,这天下竟然还有他的美貌征服不了的女人?
她不注意他的容貌,不在意他的身份,不关心他的杀戮,更是对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干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秦曦就真的非常非常好奇了,能占据着那个女孩整个心神,让她如此心无旁骛置绝色美男于不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凝烟正在沈府探险。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探险。虽然她早有将沈府翻一遍的意思,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段时间她需要的是休息,尤其是在和那位美得天使一样的皇子,经历了一场她至今都没怎么弄明白的闹剧之后,休息,是她的首要任务。
跟踪,皇妃,宴会,过去就过去了,凝烟很少记无关的事情。
然而,她刚巧从自己住的碧竹轩出来,追一只蝴蝶追迷了路,很悲惨地既没碰到婢女,又没有带指南针。沈府属于典型的有山有水的大府邸,园林设计是统一完成,两向四个大门十二个侧门,不熟悉的人会迷路很正常。
“下次不带指南针不能出门。”凝烟暗自下决心。
不知不觉走了一段路了,凝烟转过一个阁楼,听到翠绿雕琢的不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筝声,便停下了脚步。
往里面看,是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落指琴上,轻挑慢捻,看似随意,实则很见功力,尤其是在高潮的那一段,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弹奏者的手腕翻动,就像刚才惹她追逐的白蝴蝶,袖子撩起的清风,婉转动人。
凝烟循声,往前走近了几步,抬头看到一个石头的拱门,上书“夏亭别院”四字。
往里面看去,果然有一座八角亭子,旁边是一个小池塘,夏天的荷叶密密地铺在池塘上,鲜艳粉色花朵从一碧如洗的叶子中钻出来,顺着花朵盛开的方向看过去,是亭子的一周,那一抹清明的蓝色纱帐,而纱帐的中央,就是筝声的源头。
凝烟再次走近,人已到池塘边,筝声更加清晰起来,人也更加清晰起来。
纱帐里侧对凝烟的男子,一身白衣,是光滑而柔软的那种雪锦材质,银灰色印染的纹络,顺着斜扣随意分布,轻巧而不失典雅,腰间玉色腰带上,垂着两粒圆润如月的珍珠,珍珠下的绒带,细如马尾,叠层九曲,正是让人惊叹的精细手工。
他那如漆似墨的乌黑发丝,随意地搭在白衣上,掠过琴弦的手指偶尔抚过被风吹起的额发,脸上一派淡漠,看上去宁静而端庄。
轻轻的夏季微风吹动绕着亭子的淡蓝纱帐,琴声悠扬,里面的白衣男子,也随之在凝烟的眼底,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薄薄的一层轻纱,恍若天人之绝。
“……是渔舟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