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整个祭典仪程在萧子敬的主持下,也算紧紧有条,终于在辰时结束了整个仪程。
百官纷纷从夹石道退走。
萧芙林和何胤看着站在原地的何婧英颇有些担心,“阿英,你不走吗?”
何婧英摇摇头,看着萧练说道:“王爷被罚,我自当同罪。”
萧芙林叹口气,看着萧练说道:“大侄子,你自己在这里可要当心些,我看你身旁那个新来的小厮连路都走不稳,你调几个府兵来吧。”
萧练抬起一边嘴角笑道:“小姑姑,你是怕有人还要把侄儿生祭了不成。”
“那可说不准!”萧芙林白了萧练一眼:“笑得真难看。你以前不是不爱笑的么。”
萧练嘴角一抽:“小姑姑,还不准人改改性子了?”
萧芙林又嫌弃地撇了萧练一眼:“也改个好点的性子。以前跟个冰窖一样,现在么……倒是像个炭炉……”
“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形容么?比如与日月同辉之类?”
萧芙林实在忍不住了对何婧英说道:“阿英,我觉得我这大侄子被鬼上身了。”
何婧英眉毛抬了抬:“也差不多吧……”
何胤微笑着摇摇头:“阿英,受苦了。”
“三叔不用担心我。我哪里会怕苦日子?”
何胤叹了口气:“我知你不怕,只是委屈你了。朝堂那边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盯着的。”
萧芙林也点点头说:“我去找母妃说说。总不能让你们真的一直守在这崇安陵里吧。你可要保重。”
萧芙林与何胤离开崇安陵,就剩下了萧练与何婧英,还有那十三个差点殉葬的人。霍成碧在萧练与何婧英二人面前盈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何婧英赶紧俯身将霍成碧扶起。
霍成碧摇摇头:“王爷,王妃,妾身这条命是王爷王妃救的,还请王爷王妃受妾身一拜。”说罢,霍成碧又向萧练与何婧英磕了两个头。
站在一旁的十二个死囚,也都走了过来,跪拜在地。那些死囚的脚链手链未除,一走起来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响彻崇安陵。
萧练赶紧将众人扶起:“你们起来吧。虽然你们不用殉葬了,但恐怕这辈子也出不了这崇安陵了。”
“王爷,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原本我们也活不成的。”
何婧英看着那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看着都不是穷凶极恶的样子,反倒是瘦弱不堪,很多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你们都是犯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苦笑道:“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得罪了官家,落跑的奴隶,还有吃不起饭抢了人的。我们的确是有罪之人,也不冤。”
说话间一个老伯走了过来:“见过王爷王妃。我是这里的守陵人。”
何婧英见那老伯已是过了花甲之年,但是精神矍铄,穿着粗布衣衫也显得神采飞扬,便客气地问道:“敢问老伯尊姓大名?”
“无名,只有一个姓,敝姓莫。王妃叫我莫老头便是。”莫老头指了指崇安陵的东侧:“那边有一个院子,是供来客歇息的,倒是干净整洁,王爷王妃不嫌弃的话,可以在东面歇下。西侧那边有供守陵人歇息的地方,诸位也可以先去那边稍作休整。”
何婧英在莫老头的带领下,走到了东侧的小院里。院子小小的,只有两间屋子和一间厨房。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子和四张石头椅子。主屋里就一榻,一副桌椅和一套柜子。另外一间屋子就更小了,只有一张床铺,想是供随从歇息的。屋子虽然简陋,但却十分干净,屋子中间放着一盆炭火,将小小的一间屋子烘得暖暖的。莫老头心思细腻,在屋子中间提前放了一束红梅。在屋里拥着炭火,闻着梅香,倒是别致。
莫老头从井里挑了些水来,又拿了些米来将米缸装满:“王爷,王妃,我住在西侧的房子里。我在那边种了些菜,往后地里长出来了,我每日里都给王爷王妃拿些来。这要等春日里,天气转暖了才能有新鲜菜了,如今只有两个我腌的大白菜,还请王爷王妃不要嫌弃。我还养了两只鸡,每日里能有两个蛋。这崇安陵清苦,只能我每月下山时才能带些肉上来。”
何婧英将莫老头手里的篮子接过:“多谢莫伯了,有这些就很好了。”
莫老头安慰何婧英道:“你们也别担心,说不定宫里也会有人送些来。这样日子就能过了。”
“莫伯不用担心,这些就已经很好了。”
“小姐你没事吧?”淳儿将小白龙扔给杨珉之,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我和杨公子等在夹石道上,等了许久都不见你们出来,直到看到长城公主和三叔才知道你们被关在崇安陵了。”
淳儿经历了马澄的事,虽然没有动不动就哭,但是那焦急火爆的性子倒是一点的没变。何婧英宽慰地笑笑:“什么叫关在崇安陵?你看我们现在不挺好的么?”
淳儿四下看了看,发现情况确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可是小姐,你在牢里那几天,伤了身子,这里怎么养得好啊?”
何婧英拍了拍淳儿圆圆的脸:“我哪里有什么事?你快去你的屋子里收拾一下吧。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淳儿乖乖地去了西屋。杨珉之将骊卢和小白龙在马桩上拴好,走进屋来。“你今天也太冒失了!”杨珉之毫不客气地对萧练说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萧练眉头一皱:“什么冒失?”
“你今日此举不是当众与萧云英宣战吗?何况大齐是礼仪之邦,你这样大闹祭典失了分寸,让那些大臣们怎么看?还怎么让他们支持你?你救下霍成君就够了,不过是一些死囚而已,何必为他们出头?若是王爷在此,绝不会如此冒失。”
萧练恼火道:“什么叫不过是一些死囚?如果连死囚都救不了,我还算什么王爷?”
杨珉之摇摇头:“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你要明白。是我一时失误将你带了来,你……”
萧练打断杨珉之道:“你别以为说什么我是你的转世,你就把自己当我祖宗。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天,那就是萧练在这世上一天!萧昭业能容许那些人殉葬,我萧练不能!”
“你!”杨珉之拳头紧紧地攥起。
何婧英劝道:“珉之,你不能这么说萧练,今日之事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做。那些人虽是死囚,可也不是十恶不赦,被活埋殉葬实在是可怜。”
杨珉之眼里一丝讥诮闪过:“王妃,你不是真把萧练当成王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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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我服侍你沐浴
何婧英脸色一变:“珉之,你说什么?”
杨珉之指着萧练说道:“他不是王爷!他只是萧练而已!你怎么能处处维护他?”
“我……”
何婧英话音未落,萧练忍无可忍地一拳打在杨珉之脸上。其实萧练并为用全力,只是杨珉之过于孱弱,被萧练这一拳打得连连后退,一下子摔在雪地里。
殷红的鲜血从杨珉之的嘴角滴落,在雪地里开了花。
何婧英赶紧将杨珉之扶起:“你这是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萧练气恼道:“有什么打不得的!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反正今晚就会把萧法身换回来。我这王爷当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说罢萧练推开院子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萧练!”
“王妃。”杨珉之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何婧英在院门口生生止住了脚步。杨珉之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作法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呢。还请王妃帮我。”
何婧英心头一酸,只觉得堵得慌。但还是跟着杨珉之走回了屋里。
萧练心中一股无名火在胸中乱窜,没头没脑地跑出一截,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溪水里。冰冷地溪水从鼻子里灌入,溪水不深,但却冰冷刺骨,他狼狈地从溪水中走出。冷风一吹,那湿透的衣衫裹在皮肤上冻得骨头生疼。
他将外衣脱下,仍在地上,冷风一吹,反而让他清醒了些。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跑了出来着实有些幼稚。可总不能这么湿漉漉地回去吧。
他找到了些枯枝来堆在地上,想生个火将衣服烤一烤。可他忽然就愣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生火。他负气似的将手中的枯枝扔在地上,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躺了下去,反正身上湿透了都够冷了,这地上的冷,也不算什么。
要离开了啊。萧练竟忽然有些舍不得。他自己原本那具身体应该埋在哪呢?萧练枕着手臂,看天上飞过的鸦雀。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自己原本的那具身躯,太阳穴上被开了个窟窿。肯定是活不了的吧?
若是直接死了倒还好。若是还有意识,却被困在一具深埋在地下,已经腐烂并且爬满了蛆的身躯里,那就太惨了。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何婧英盼着萧昭业回来,之前太子也盼着萧昭业回来。他有什么资格留恋在这个世界不走呢?
萧练冷得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趾头了,只好站了起来。他抱着双臂跳跳,回忆着自己看过无数集的荒野求生节目,但怎么都想不起贝爷是怎么生火的,只好作罢。他向四周望了望,崇安陵周围全是茂密的山林,连人都见不着一个。
忽然前方的草丛动了动。萧练凝神一看,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兔子!萧练一喜,像猫一样,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那兔子像是察觉了什么,撒腿就跑。萧练也不慢,一个飞身就扑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萧练逮住了那兔子的后腿。萧练趴在雪地里,也顾不上雪地冷,赶紧先将兔子拖了过来。那兔子不停地扑腾,但还是被萧练擒住了耳朵。
萧练拎着兔子看了一圈,这兔子还挺肥。何婧英在牢里被饿了几天,兔子肉蛋白质含量高,补补身体正合适。萧练忽然有些发愁,若是何婧英吵着说兔兔那么可爱,不能吃兔兔该怎么办?
萧练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兔子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要不先把兔子砸死了再带回去,那不吃也没办法了。
那兔子看着萧练拿了一块石头,挣扎得更厉害了。萧练叹了口气将石头扔在地上。若是何婧英不愿吃这只兔子,养着当只宠物也挺好。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用的吃的全都是萧昭业的,没有一样是真的属于自己的。只有这只兔子算是吧。就当送何婧英一个礼物也不错。
院子里何婧英正在焦急。萧练这一走,两个时辰就过去了。这崇安陵依山傍水,人迹罕至,林子有什么猛兽可说不好。何婧英正欲出去寻萧练,迎面就撞上了拎着一只兔子,只着一件中衣的萧练。
何婧英皱眉看着萧练。
萧练将手里的兔子拎到何婧英眼前:“呐,我逮住的兔子还不错吧。我今日就要走了,你那个王爷也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估计这么长时间,一口饭都没吃过。要是你那个王爷回来,跟杨珉之那人一样风吹就倒的,你估计有一段时间吃不上肉了。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吃它也没关系,这崇安陵无聊,养着玩也行……”
何婧英一把从萧练手里将兔子拿了过来,回头吩咐了句:“淳儿,去打点热水来,让王爷泡个澡。”说罢何婧英走到厨房拿了一把刀来,就绕到了后院去。
萧练听得后院传来一声兔子的尖叫,再传来手起刀落“砰”地一声。萧练知道那只兔子归西了。萧练嘴角有些抽搐。原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啊。真是,佩服,佩服……
杨珉之站在门前,看着萧练:“需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法事要在太阳落山前做完,你赶紧吧。”
萧练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位祖宗有点讨厌:“我说祖宗,你这个人这么讨厌,是怎么有我这么优秀的转世的?如果是基因变异的话,是不是你也就算不得是我祖宗了?”
“什么?”杨珉之被萧练这么没头没脑地一句问蒙了。萧练说的那几个字他似乎认识的,可是连起来却就听不懂了。
萧练扬起半边嘴角说道:“来服侍本王洗澡。”
“什么??”杨珉之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练:“你让我服侍你洗澡?”
萧练扬了扬眉毛:“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我现在不还是南郡王爷吗?你不是以南郡王爷小厮的身份才到夹石道的么?王爷洗澡的时候,你不是应该站在一旁服侍么?”
杨珉之气得笑了:“你这是拿我寻乐子是不是?”
萧练促狭地笑道:“哦,你不愿意啊?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让我媳妇来。”
“她是南郡王妃!不是你媳妇儿!”
“那又有什么区别?我现在浑身上下哪里不是南郡王爷了?”萧练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杨珉之气结:“你等等!我服侍你沐浴!”
“这就对了嘛。”萧练也不管杨珉之表情如何,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将湿漉漉的衣服扔给杨珉之,钻进浴桶里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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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王爷要复活
何婧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兔子汤来。萧练喝了一口由衷地赞道:“媳妇儿手艺真好。”萧练一抬头,看见雾气腾腾的桌旁,何婧英一双盈盈眼眸就似含了秋水一般。何婧英悄悄低头,用手背把眼角的泪擦了擦。
萧练不满道:“诶,你能别这样吗?搞得我好像在吃断头饭一样。”
何婧英破涕为笑:“我就想着我们也算兄弟一场,你这一走,怕是许久见不到了。”
萧练听到“兄弟”二字,嘴角扯了扯,不屑道:“我们那比你们这好玩多了。好多东西你们这都没有。下次你让我祖宗把你送我们那去玩玩。我带你去看看,保证你喜欢。”
杨珉之嘴角抽了抽:“我没那么大本事。”
萧练又吃了好几块肉,喝了好几口汤,颇有血遗憾地说道:“哎,只是这样的手艺以后再也吃不上了。媳妇儿,就你这手艺,堪比米其林,要是上我们那去,可是年薪百万的人才啊。”
何婧英听着萧练又开始胡诌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破天荒的没有打断他。
杨珉之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赶紧……”
“上路吗?”萧练接话道,“祖宗就是祖宗,真是烦人的很。”
萧练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却还是配合地走到了屋外。屋外,杨珉之立起了招魂幡,雪地里也用血画上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萧练回头看了看杨珉之,杨珉之手腕上还有一道清晰的血痕。“我站这中间去?”
杨珉之指了指那图案中心,画着一个类似眼睛图案的地方:“坐在那。”
萧练盘腿坐下。杨珉之牵起萧练的左手。忽然萧练的左腕一凉,鲜血从伤口中涌出,落在雪地里。那些鲜红的血液沿着杨珉之画的图形蜿蜒,很快那类似眼睛的图案旁多出了很多分支。血液沿着分支朝四周流淌而去。
杨珉之念起那熟悉的咒语:“让河流被血液填满。”
血液丝毫没有凝固的意思。从指尖开始,到肩头,再到眉梢,萧练一寸一寸地失去了知觉。
何婧英看萧练倒在一片血泊中,鲜血混着积雪融成的淤泥裹在萧练衣襟上,显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颜色。天空中风云翻涌,忽然之间乌云密布,招魂幡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小姐!”淳儿紧紧地拽住何婧英的手。
何婧英神色也如淳儿一般紧张:“淳儿,你去院外看着,莫要让人进来。”
杨珉之又念道:“让大地变为焦炭。”
雪地上忽然燃起大火,将萧练圈在大火中间。风虽然从空中吹来,却更像是自地狱中而来,那风夹杂着厉鬼的尖啸,裹挟着烈火,冲萧练劈头盖脸地席卷了过去。萧练软倒在雪地里的身躯,被风拉扯到了半空。
杨珉之念起那熟悉的咒文:“邪恶的魂灵复苏吧!”
忽然之间大火熄灭,连同大火一同熄灭似乎还有天地之间所有的光彩。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连那落在地上的霜雪都未曾映出半点光彩。
何婧英一下慌了神:“萧练!”四周如死寂一般,没有人应答。
“珉之!”何婧英又叫道。但还是没有人。何婧英在黑暗中伸出双手,胡乱地挥了挥,“砰”地一声,一个东西被何婧英碰到在地。何婧英蹲下摸了摸被自己碰倒的东西,竟是那个招魂幡。她心“突”地一抖,更加惊慌地叫喊起来:“萧练!萧练!”
“小姐!”淳儿从院外摸索着走了进来。二人辨着声音走道一块。有淳儿在此,有温度,何婧英心总算定了下来。
淳儿惊慌道:“小姐,出了什么事?小姐,你看有光亮!”
何婧英抬头,一道强烈的光从空中落下,刺得何婧英睁不开眼睛。等到何婧英再睁开眼睛时,那黑暗已然散去。阳光从云层中落下,一片风和日丽的美景,但看在何婧英眼中却越发的诡异。
何婧英赶紧往雪地里看去,萧练躺在雪地中人事不省,招魂幡倒在一旁,杨珉之却不见了踪影。
何婧英赶紧走到萧练身旁,发现萧练尚有余温,但气息却微弱。何婧英推了推萧练,萧练毫无反应。
淳儿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崇安陵这么远,连个太医都找不到。”
何婧英道:“你去西侧把莫伯请来,他在崇安陵时间长,或许有办法。”
淳儿赶紧踏着雪向西侧跑去。
何婧英准备将萧练扶进屋里去,抬手去扶萧练,才发现原来他那么沉。何婧英虽然不柔弱,但毕竟个子娇小,想要拖动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着实需要不少力气。何婧英将萧练的手臂抬起搭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手抬起萧练的背部将他扶起。
忽然萧练整个人就似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股冷冽的空气直灌入萧练的肺中。萧练“霍”地坐起。两片温热的唇毫无防备地贴上了何婧英的唇畔。
何婧英愣在原地,萧练一只胳膊还搭在她的肩上。而她自己的手也还扶在萧练的背上。那只搭在何婧英肩上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紧了紧。何婧英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也收紧了。
“小姐!”淳儿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我的妈呀!”淳儿进门撞破这一幕,脚尖一个旋转又生生将自己快要踏进来的另一只脚送出了院子。
何婧英一惊,赶紧从萧练怀中挣脱了出来,一张脸红得几欲滴血:“你……你……你是谁?”
萧练避开何婧英的眼光,左右看了看:“我祖宗呢?”
“萧练?”
萧练仔细看了看四周雪地上凌乱地图案,和那倒在地上的招魂幡:“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我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院外莫老头走了进来,看到一地的血迹,慌张起来:“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
何婧英摇头道:“没事,王爷不小心伤了手而已。”
“哎呀,这可不得了。我那里还有些草药,我马上去给王爷拿来。”
萧练头还有些晕:“莫伯不用麻烦,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刚才可发生了什么事?”
莫老头赶紧说道:“可不是嘛。我看着天色不对,就往东侧赶。走道一般就遇到淳儿姑娘了。方才那样的天狗食日,老头子我活了五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以前见过两次天狗食日,那天狗很快就走了。这回停留了那么长时间。真是不好的兆头啊。”
天狗食日?杨珉之曾说他随着日蚀来往于寂寞道和人间。难道是刚才作法的时候,忽然遇到日蚀,杨珉之的法事进行了一半就终止了?
萧练赶紧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腿虽然有点僵,但还能动。“幸好没被那个半调子祖宗弄得半身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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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软玉入怀
杨珉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又消失了,留下了一地狼藉,混着血迹的污泥,和一个脏污的招魂幡。
萧练将招魂幡拾起,将那幡上的雪抖落,露出黑色旗幡上的暗红色图案来。“就这玩意儿,真能把萧法身弄回来?”
何婧英将招魂幡拿过来,收好:“下次珉之回来还要用呢。”
萧练嘴角一抽:“饶了我吧,媳妇儿,我那祖宗作一次法,我要流半身的血。他还那么不靠谱,作了一半就跑了。要是再这么多来个两次,也不用他念咒念死我了,我可能直接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何婧英嗔道:“行了吧,就你贫嘴。杨珉之也受了不少苦。珉之身世挺惨的,他母亲是萨满族的大祭司,他父亲却是一个汉人。他母亲与他父亲相恋后,不为族人所容。他父亲过世后,他的族人就变本加厉地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他母亲没有办法才带着他一路逃到北朝来。后来被太子遇到,才将他带回了太子府。他原本功夫不弱的,不是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若不是我害了他,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萧练眉间一抽:“你怎么总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等到收拾干净院子,太阳就已经落了下去。黑暗再一次席来,好在不是那种漆黑一片目不能视的黑暗。天空中星光,屋子里有摇曳的烛光,还有屋里暖烘烘的炭盆。萧练实在是乏了,靠着卧榻就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为他盖好了被子,还掖了掖。
也不知睡了多久,萧练的被子被人轻轻掀开一角,一股冷风灌了进来。随后便是一个软玉一般的身体,钻进了萧练的被窝,散发着阵阵幽香。萧练半梦半醒中,手不自觉地贴上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温暖柔软又有一丝滑腻。两片湿润的唇贴了上来,柔滑地舌头轻轻舔舐着萧练的舌尖,顿时勾得萧练火热起来。
萧练微微睁开眼睛,一双带着情欲的眼眸落入萧练的眼中。萧练一惊,将压在身上那块美玉推了开去。“怎么是你!”萧练那浑身的欲火在看清那块软玉的时候化成了怒火。
霍成碧羞愧地拉过地上的衣服将自己勉强遮住:“王爷,我虽然是先太子的小妾,可还是完璧之身,你不要嫌弃我……”
萧练抬头看了看四周,房间里的烛火还未熄,何婧英却不在房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幸好没被扒光,他恼火地问霍成碧道:“你怎么在这里?!”
霍成碧眼中顿时涌出委屈的泪水:“妾身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具身子还是清白的。唯有这样才可以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
“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萧练拥着被子坐在床边:“今日救你的,王妃的功劳比我大。是王妃找来何祭酒查到你身世才救了你。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在祭坛上,也是王妃将你扶下那辆殉葬的马车的。你这么报答我,那你准备怎么报答王妃?”
霍成碧没想到萧练会这样说,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坐半晌,讷讷地说道:“妾身下辈子做牛做马……”
“下辈子?”萧练眉毛一抬:“谁还说得准有没有下辈子,再说下辈子你在哪啊?王妃在哪啊?投胎还不一定投道一个地方呢。你要谢就去谢王妃。不过你跟王妃道谢时,衣服可得多穿点。”
霍成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萧练被霍成碧吓得整个人都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哭什么!你是怕王妃不知道你在这是不是?”
霍成碧赶紧收了声,小声啜泣着。
萧练一见更愁了,霍成碧方才那大哭的样子,感觉是被别人欺负了,跑他这论理来了。这低声啜泣的样子,却像是他萧练非礼了她!
萧练烦躁道:“你能不能别哭了?”
霍成碧哪肯听他的,依旧保持着一手支地,一手拂泪的可怜模样。
这个院子里又不隔音,淳儿还在隔壁厢房呢。若是被淳儿发现添油加醋告诉了何婧英,萧练哪里去找黄河去?萧练干脆整个人从床上跳下,连外衣也来不及穿,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孙子不是说了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孙子还说了,走,要挑准时间走才行。
比如这次,萧练一打开房门正好就对上了何婧英抱着一筐菜目瞪口呆的神情。
何婧英垂眼看了看坐在地上衣冠不整“嘤嘤”哭泣的霍成碧,倒抽一口冷气:“你今天早上不还在说,你叫她一声’小娘’,她也应得么?”
萧练自从开门见到何婧英整个人都暴躁起来,而何婧英竟然对此一点醋都没吃,萧练的暴躁就升级了。
萧练从何婧英怀中抢过筐子,将筐子里面的菜倒在厨房里,然后转回房中将霍成碧抱起,一把将霍成碧扔进菜筐子里。再从地上收拾起霍成碧的衣衫,胡乱往筐子里一扔吩咐道:“淳儿!”
淳儿其实手里也抱着个菜筐子,方才她是与何婧英一同去西侧的菜园子里讨些明日要用的菜。淳儿被萧练这么一叫,手一抖,一筐子大白菜翻倒在地:“王……王爷我在。”
萧练指了指那一筐霍成碧:“抬回去。”
“好勒!”淳儿干净利落地将筐子一拽就往院外拖去。淳儿生平最讨厌的是狐媚子,最最讨厌的是勾引王爷的狐媚子,做起这种收拾狐媚子的事来,浑身都生出一股蛮力来。
何婧英目瞪口呆地看着萧练做完这一切,嘴角抽了抽:“你这样好像有些不厚道。”
萧练更加暴躁了:“怎么,你倒不担心我背了纲常,乱了伦理,和先父的小妾私通?”
何婧英摆摆手道:“不不不,我是觉得你刚被杨珉之放了半身的血,应该是不行的。”
“不行?”萧练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一把将何婧英推倒在床上,压在她身上:“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到底行不行?”
萧练长长的睫毛,温热的唇近在咫尺。虽然完完全全是萧昭业的样子,但是何婧英就是觉得这不是萧昭业,这是萧练。这一认知十分清醒,何婧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更厉害了。
何婧英一把推开萧练,滑下床就往门外溜去。萧练一把拽住何婧英:“你去哪?!”
何婧英指了指门外:“我去把霍良娣叫回来。”
萧练气结胡乱从床上抓起一床被子,走到屋子另外一头,就地一滚,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那床被子里打起了地铺。萧练暴躁地看着何婧英:“忙了一天不累吗!你睡床!”
何婧英连忙客气道:“你被放了血,要不你睡床?”
萧练暴躁地爬起来,一口将蜡烛吹熄,又钻进了自己可怜巴巴的地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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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金丝血燕
一晃五日已过,在崇安陵的日子过得像是闲云野鹤。平日里何婧英就去西侧讨些菜,守着莫老头从镇上买回的母鸡下蛋。萧练就去附近的溪里摸几条鱼,劈柴挑水。日子道不算难过。
这日,萧练正在勤勤恳恳地劈柴。院外一人喊道:“法身,可在?”。
萧练探出头去,萧谌站在院外。萧谌在御前当值当得久了,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都是一丝不苟的。此番看着也是,萧谌甚至还没有换下羽林监的戎装。如此打扮下,萧谌手里拎着的食盒就显得有些突兀了,颇有种糙汉子少女心的味道。
“萧统领怎么来了?”在崇安陵这样与鸟兽为伴的地方见到一个熟人,还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萧谌将食盒放在桌上,打量了下这间简陋的屋子,叹口气道:“法身,这可委屈你了。”
萧练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委屈什么?这不是什么都有么?哪里又比王府差了。”
萧谌笑道:“你想得开就好。别人都说你萧法身娇生惯养。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萧统领,你今日不是只是来打趣我的吧?”
萧谌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我是奉皇上之命来看看你的。”
“皇上?”
萧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练:“法身,你说你。太子薨逝,那么敏感的时期,你为什么一定要跟那些朝臣对着干呢?你可知道那些老臣这几日如何说你吗?”
“说我什么了?”
“说你不重礼,心中无社稷,难当大任。”
萧练嗤笑道:“我一个亲王,心中要有什么社稷?那是皇上和太子该作的事。要当大任,也是太子要去当大任,和我什么关系?”
萧谌表情凝重地看着萧练:“法身,你可是嫡长子,祖训……”
“嫡长子继位那条?”萧练笑笑:“你不问问我那二叔怎么想?”
萧谌皱眉道:“这两日朝中大臣从崇安陵回去后就向皇上进言,提议立萧云英为太子。上表的奏折更是一个接一个的递到了皇上那去。皇上都压下了。”
何婧英捧着热茶,和新做的几个芋头走了进来。“萧统领,崇安陵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这些粗茶,还望萧统领不要嫌弃。”
萧谌见礼道:“彦孚谢过王妃。”
“萧统领,你方才说朝臣提议立萧云英为太子,可知道皇上对此事如何看?”
萧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那些奏章皇上都压下了,这两日还有要启用五王萧云端的意思,不仅对萧云端大肆表彰,还让萧云端进了内阁议事。”萧谌拍了拍萧练的肩膀:“法身,你还是想个办法快些回来。现在局势不明,你还能争上一争。”
萧练冷冷地笑道:“储君之位有那么好争的吗?我看富贵王爷挺不错的。你看我那三叔萧云长,他那样不也挺好吗?娇妻在侧,富贵在手,和谁不对付了,想骂就骂,不也挺好。”
萧谌一愣:“法身,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先不说萧云长身旁的是个悍妇,你真就对萧云长没有半分介怀的?”
“介怀什么?”
“当初若不是萧云长告发先太子在东田小院养了白鹿瑞兽,先太子也不会忽然就得了重疾。”
萧谌这么一提醒何婧英倒是想起了此事。先太子提过这是因为储君之位,自己才落下了病根。难道与此事有关?可若是害太子之人是萧子卿,为何前日在祭坛上,萧子卿又会帮着萧练?
何婧英问萧谌道:“萧统领,你可知萧云长与萧云英之间的嫌隙是如何而来的吗?”
萧谌道:“我也一直很不解。就是在先太子受了训斥患病那一年,就在朝臣都以为萧云长会倒向萧云英时,偏偏萧云长与萧云英交恶了。而且几乎次次都是萧云长挑的事。只要两人聚在一起,无论是年夜也好,中秋也好,总会吵架。萧云长原本最是听他那夫人的,可云长与云英吵起来,庐陵王妃却一点也不劝。”
萧谌跟在皇上身边十余年,朝中大小事,宫中出了朱寿就是萧谌最了解了。萧谌都不清楚的话,估计其他人也不会了解了。
萧谌将食盒子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只八宝鸭,几碟宫里的点心,还有一碗桃胶燕窝:“说了那么多话,到把这事忘了。这是范贵妃让我带来的,还有为王妃准备的金丝血燕。”
何婧英倒是对燕窝没有那么喜欢,那八宝鸭看着更诱人一点。不过既然是范贵妃特意托萧谌带来的,总还是要喝的。何婧英端着燕窝闻了闻,许是有些冷了的缘故,燕窝有些腥气。
何婧英端着燕窝问萧练道:“你要不要补补?”
萧练赶紧摇摇头:“这是你们女人吃的东西,我吃像怎么回事?”
何婧英撅了撅嘴,门“砰”地一声响,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了。萧芙林与颜小刀二人神色慌张地踏进屋里。
何婧英一愣:“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萧芙林脸色有些难看:“我在夹石道上遇到的颜捕役,就一起来了。”
颜小刀脸色比萧芙林难看些,近似苍白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颜小刀手微微有些发抖,比起在牢里那时更加的消瘦,一脸的络腮胡子胡乱飞在脸上,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
“颜捕役,你?”何婧英奇怪地看着颜小刀。
颜小刀看了看何婧英,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萧谌,脸色更加地苍白了。“王妃……”
“颜捕役你怎么了?”何婧英问道。
颜小刀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扑了上来,何婧英一惊,跳了起来。手里的那碗燕窝已经被颜小刀端了过去。颜小刀端起燕窝,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又一把扯下八宝鸭的鸭腿塞在嘴里,再将那几碟小菜,每一碟里拿起一样塞进自己口中。
颜小刀突然暴起,连萧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一桌子菜肴都被颜小刀弄得七零八落的,不由地怒道:“放肆!这是御赐之物,岂容你如此糟践?”
萧谌将颜小刀一把提了起来,颜小刀眉头一皱,被萧谌提在手里的身躯扭动了一下,黑色的血迹从鼻中流出。
第八十一章 宫里的毒
“颜捕役!”何婧英大惊。
颜小刀软软地倒在地上。看着何婧英笑笑:“王妃,我来看看你。”
血从颜小刀的鼻子,耳朵中流出。何婧英慌张地看着萧练:“怎么办!”何婧英回头对淳儿说道:“莫伯呢?还在不在?莫伯那里是不是有药?”
颜小刀摇摇头:“王妃,宫里的毒,解不了。”
何婧英愣住:“宫里的毒?”
颜小刀心中一阵难受,眼神也乱起来:“王妃,牢里的毒不是我下的,我没害你。”
何婧英没料到颜小刀竟然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我知道,我都知道。”
颜小刀见何婧英说得认真,孩子般地笑了。那笑容就那样僵在脸上,一双眼眸却黯淡了下去。
“颜小刀?”何婧英推了推颜小刀。颜小刀再没有任何反应。“颜小刀!”何婧英大声叫了声,似乎声音大一些,就能将他唤回来一般。
何婧英的泪水夺眶而出,抬头看着萧芙林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芙林眼含悲戚,看着那一桌子菜肴,摇了摇头。
何婧英回头看着萧谌道:“菜里有毒?”
萧谌脸如金纸:“我……我不知道。”
“这是皇上让你带来的?”萧练冷冷地问萧谌道。
萧谌点点头。
萧练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八宝鸭就放到了嘴里。
“法身!”何婧英、萧谌、萧芙林三人同时惊呼一声抢到萧练面前,萧练却已将八宝鸭吞进了肚子里。
何婧英慌张地看着萧练:“你干什么!快吐出来!”
萧练冷冷地一笑:“皇上要让本王死,本王难道还能活着吗?”说完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何婧英一把抢过萧练的筷子扔在地上。“你干什么!”
萧练皱着眉头做在椅子上。何婧英又急又气:“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我没准你死!”
淳儿带着莫老头走进了院子。莫老头带着一整筐草药,看到眼前的情形手都发起抖来。何婧英将药框拿过,胡乱翻找着药草:“有没有解毒的药?石斛是不是?石斛是不是可以解毒?”
“阿英。”萧练叫道。
何婧英还在埋头翻找这草药。萧练一把将何婧英拽起:“阿英,你冷静一点,我没事!”
“没事?”何婧英抬头看着萧练,发现萧练果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何婧英将脸上的泪胡乱抹了一把:“没事就好!”
“没事,才更加可怕。”萧练冷冷地说道。
“什么?”
萧练抬头看着萧谌:“彦孚,毒在燕窝里是不是?”
萧谌摇摇头:“我不知道。”
萧练端起燕窝,走到院子里,将燕窝倒在鸡的食槽里。那只母鸡“哒哒哒”地跑过来,吃了一口,果然如颜小刀一般,嘴角流出黑血,抽搐了一下,就断气了。
萧练冷冷地问道:“彦孚,这食盒真的是范贵妃亲手给你的?”
萧芙林皱眉道:“我母妃?”
萧谌摇了摇头:“这食盒是从朱寿手里接过的。皇上说,这是范贵妃要我带来的。”
萧芙林怒道:“这怎么可能是我母妃准备的东西,我母妃知道阿英喜欢吃咸的,不喜欢吃燕窝这些东西。”
萧谌苦笑。燕窝里有毒,八宝鸭无毒。皇上要杀的人是何婧英。不仅如此,他还要何婧英死在萧练面前!
萧芙林道:“萧统领,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萧谌一愣:“的确还有三十人随我一同来,等在夹石道。”
萧芙林皱眉道:“你当真不知这三十人是来干什么的?”
萧谌低下头避开萧芙林的目光:“我以为不会。”
“不会什么?”何婧英逼问道。
“皇上如此疼爱法身,怎们会害他呢!”
萧芙林愤恨地说道:“我在宫里看见萧统领拎着个食盒子出宫,觉得可笑,就问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说萧统领是要去崇安陵。后来我随口问了问朱寿,父皇今日是否有什么赏赐,朱寿说没有。我便觉得奇怪。朱寿在父皇身边那么久,何等细心,不会父皇有赐菜都忘了。”
萧芙林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颜小刀:“我走道夹石道的时候就遇到了颜捕役。他看见我就神色惊慌的告诉我,说有人要害你们。我便把他带了进来。”
“颜捕役知道有人要害我们?”何婧英奇怪道。
萧芙林点点头:“他似乎已经在夹石道待了很久了。萧统领进崇安陵之前他就在了。他就一直在夹石道路旁的林子里。他听到那三十个侍卫说,若是萧统领不成,他们就会动手。他不知怎么办,就跑了出来,想去找帮手,正好遇见了我。”
何婧英脸色苍白地看着萧谌:“萧统领,是不是真的?”
“皇上没有给我口谕。也没听过这样的命令。”
萧练冷笑道:“彦孚,真的吗?你真的没有怀疑过这三十个人为何跟着你来吗?什么时候萧统领走一趟崇安陵也需要护卫了?”
萧谌脸色一白:“他们三十人接到的也许是密令,我并不知晓。”
萧练从房中拿出烈阳剑:“那就是说,我打出去,你萧统领也不会管了?”
萧谌急道:“法身,这三十个人都是精锐,你打不过!”
萧芙林将手中的鞭子在地上重重一甩:“还有本公主!我倒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伤我!”
何婧英摇摇头问道:“萧统领是否我死了,他们……”
“住口!”萧练一声暴怒,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跳了跳。何婧英没想到萧练会如此恼怒,吓得顿时闭上了嘴。
萧练拔出烈阳剑:“阿英,我带你出崇安陵。本王偏要去问问,皇上究竟是何意!”
淳儿也拿起配剑:“小姐,我们杀出去!”
连莫老头也牵了马来:“这崇安陵的路我熟悉,我带你们下去。”
“莫伯?”何婧英心中一热。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真是没有出息。何婧英将折月剑拿在手中,看着众人笑道:“好,我们便一起出去。”
萧练抬眼看着萧谌:“萧统领,你可要拦我们?”
萧谌让到一边:“夹石道上这三十个人都是有圣命在身的羽林卫,我不能对他们动手。可若是你们能下得了山,我便能保证你们安全入宫。”
“好!”萧练吹一声口哨,小白龙与骊卢立马跑了过来。萧练与何婧英二人同时跳上马背。萧练大喝一声,小白龙一马当先朝山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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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闯出崇安陵
果然三十名羽林卫戎装守在崇安陵外。羽林卫见五个人骑马从崇安陵冲出来,都是一愣。不过这三十个人都是羽林营中的精兵强将,短暂地失神之后很快便回过神了。三十名羽林卫快速聚拢,将狭窄的夹石道堵得严严实实。
萧练纵着小白龙奔到近前,一勒马绳,小白龙半身高高地扬起。萧练轻踏马背,跃到半空。烈阳剑出鞘,整个人裹挟着黑色的剑光从空中落入羽林卫的人墙之中。三十名羽林卫只觉得一股压力从头顶袭来,不由自主地就分散开来。
三十名羽林卫,被萧练阻隔的就有二十四名,其余六名冲在前面的羽林卫,立马就挨了萧芙林两鞭子。萧芙林的鞭子刁钻,尽往羽林卫没有护住的脖颈上抽:“给本公主让路!”
羽林卫接到的任务是杀何婧英,哪里敢对萧练和萧芙林下杀手。人墙被萧练冲散后,自然就落了下风。原本三十人的战力,被这么一打,竟然只有六名可以接近何婧英。而这六个人还要面对萧芙林、淳儿与莫老头。
何况原本何婧英的功夫就不弱。何婧英的折月剑,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其实,何婧英他们也不能真的对三十名羽林卫下杀手,否则请罪就变成了叛乱,到了御前就更加说不清楚了。何婧英压着手腕,折月剑轻轻一抖就挑向来人的手臂。那羽林卫也算有些本事,右手手筋被挑,却还能忍着痛将刀换至左手,一刀向何婧英劈来。
何婧英身体猛地向后倒去,侃侃躲过一刀,她牵住缰绳,抬脚踹向那人的左腕。那羽林卫的刀脱手飞出。待得那羽林卫反应过来时,折月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何婧英冷冷地看着羽林卫:“我不杀你,但你也别拦我。”
那羽林卫原本已经做好了魂断刀下的准备,却不想捡回一命,当下也不含糊,掉转马头立在路旁,只当自己是个死人。
淳儿是个丫鬟,羽林卫对她下手当然是毫不留情。可淳儿也毫不示弱,打起架来,浑身都散发出小藏獒的可怕气质。淳儿用的剑是马澄的那把,那柄剑极重。何婧英他们交代过不要伤了羽林卫的性命。淳儿正好把那重剑当棍子使,敲得那个羽林卫头晕眼花。
莫老头用的是一对判官笔,招招都向羽林卫的后颈招呼过去,不一会儿就有两人倒在地上。
萧练借着地势,将二十四个羽林卫压着向夹石道后退去。等到退到一个宽阔处,萧芙林纵马上前,长鞭在人群中劈出一条道来。“阿英,大侄子,你们先走!”
骊卢与小白龙一齐高高地跃起,带着何婧英与萧练跳过人群。等到五个人都冲出羽林卫,萧芙林忽然调转马头,长鞭在地上“啪”地一打,娇叱道:“哪个不怕死的敢上来!”
萧芙林蛮横惯了,羽林卫人人都有所耳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正好萧谌也到了众人身后。
羽林卫心中一松,总算找着了主心骨了。谁知萧谌竟然径直穿过众人,追着何婧英与萧练去了。主将都不管,三十名羽林卫再次陷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境地。只盼着能天降一块石头将萧芙林打晕了才好。
萧谌追上萧练与何婧英:“法身,你奉旨守陵,不可随意离开崇安陵。”
萧练眉头一皱:“彦孚,你现在来阻我?”
萧谌忙道:“你别急,你先随我回府,稍作打扮之后,我带你进宫。”
何婧英点点头:“那就有劳萧统领了。”何婧英又对淳儿吩咐道:“崇安陵这里不可没人,你便在此守着等我回来。”
淳儿心知何婧英这一次进宫吉凶难料,早就生了生死相随的心,哪里肯就这么独自一人呆在崇安陵。“小姐,我要随你进宫去!”
淳儿平日里是个听话的,但是倔强起来,连何婧英也没有办法。何婧英只能无奈地望向萧谌。
“淳儿姑娘倒是个重情重义的。”萧谌爽快道:“虽然淳儿姑娘不能进宫,但可以留在我府上。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如此四人立即启程。四人到了建康城,特意沿着城墙边绕行至东门。东门的守卫原是萧谌的手下,萧谌进出自然是不用出示腰牌的。四骑穿过城门,很快就消失在市井的夜色中。
入得萧谌府中,桓夫人见到萧练与何婧英一愣,赶紧屏退了左右,将门关住对萧练行礼道:“妾身见过南郡王爷,王妃。”
萧练赶紧扶起桓夫人:“夫人不必多礼,叨扰了。”
萧谌对桓夫人说道:“劳烦夫人准备两套寻常一些的衣服与马车。我还要入宫一趟。”
桓夫人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从不质疑夫君,赶紧就下去准备了。
萧练赶忙道:“彦孚,你不必陪我们冒险。”
“你我兄弟一场,我自然要帮你。何况,皇上的密令并未给我,皇上只是让我来看看你罢了。我并不算抗旨。何况,皇上并不想伤你。”
萧谌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皇上只想要何婧英的性命而已。
萧练不解道:“皇上为何如此?”
何婧英虽然猜测道皇上为什么要杀她,可原因却是绝对不能对萧练说的。如果知道萧子敬存在过的人就要死,那她只愿自己承受这一切。“或许是个误会。”
“误会?”萧练更加不解了。一个王妃会与皇上有什么误会?
何婧英笑笑:“你别问了,我见到皇上之后,澄清清楚,就没事了。”
萧练皱眉道:“要进宫面圣,也是我进宫面圣。你去澄清什么?”
何婧英急道:“有些事情,我只能靠自己。”
“皇上要要你命,你却要自己送上门去?哪有这样的人?”
对于面圣的事情,何婧英也没有把握。她要面圣不是求生,而是求死。皇上原本不想杀萧练。可这次二人一同冲出崇安陵,皇上难免对萧练猜忌。帝王的猜忌就是一道催命符。所以她要独自入宫。
何婧英急道:“皇上要杀我可以用很多种办法。为何偏偏用密令?他大可以让萧统领将我带回宫内再行处置。”
萧练当然对此也是十分不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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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王爷放心
何婧英柔声道:“也许……他只是为了警告我而已。而我,只要去宫中面圣,说清楚事情,就不会有事了。”
“那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何婧英这一番不清不楚的说辞,萧练当然是不会信的。
“我不能说。”何婧英的气势顿时小了下去。
萧练更加奇怪了:“为什么?”
见何婧英许久不答他,萧练眼眸冷冽起来,逼问道:“你进宫,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你要做什么?”
何婧英急中生智道:“此事关乎我何氏一族。你该知道,我何氏一族虽是开国功臣,但也是前朝外戚。其中有太多复杂隐秘的关系,我不能一一对你讲出。”
“若是你何氏一族的事情,皇上为什么没有找三叔?”
“三叔也不过是我父亲的表弟而已。说到底将军府的后人,只有我一个。”
如果事关前朝,那便是萧练无法判断的。即便他不信,他也无法反驳。何婧英便是吃准了这一点。
萧练将信将疑地看着何婧英,但仍旧不放心,索性拉起何婧英的手说道:“不行,阿英,你跟我走。”
“走?”何婧英惊道:“走哪去?”
萧练郑重地说道:“阿英,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你。可我绝不能让你去送死。”
“未必就是送死。”何婧英苦笑道:“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又能走到哪去?”
“天下之大,天涯海角,你我哪里不能去?”
何婧英摇摇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我们走不了,何况你相信我,我自有办法。”
萧练心中烦躁:“不行!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
萧谌虽不知皇上要杀何婧英是何缘由,但也懂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上前劝道:“法身,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们能去哪?何况皇上既然没有明旨要王妃的性命,就说明这个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萧谌为难道:“虽然我有办法把王妃你带进宫去,但皇上若是不愿意见你……”
“我自有办法。”何婧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练心知无法劝阻何婧英,只好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去,那我与你一同进宫?”
“可你是私自出的崇安陵,若是你进宫去,那就是抗旨。”
萧谌也附和道:“法身,王妃说的对。你若是进了宫,只会让这件事情雪上加霜。”
萧练恼道:“难道就让她独自进宫去?抗旨又如何,若是她……”萧练咬着牙将后半句吞了肚子里。
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他便要造反,他便要杀进宫里去救她出来。到时就算有千军万马要取他性命,他只要能救下她一人便好。
这话当然不能在羽林监面前说。
何婧英温和地对萧谌说道:“萧统领,可否让我与法身单独说几句话。”
“好。”萧谌退出了房门,将房门轻轻关上。
何婧英从怀中拿出扶桑令交到萧练手中:“这枚玉佩叫扶桑令。我答应过那人。我不能告诉你我在哪里得到的,也不能告诉你是谁给我的。但那人告诉我,这枚玉佩可以在危急时候救我,只要留下‘饮马咸池,余辔扶桑’这几个字,就会有人前来相救。”
这枚玉佩若是不能救她,能救萧练也好。这才是何婧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萧练摩挲着手里这枚小小的玉佩。这么普通的玉佩,难道真能救人?若是告诉他这枚玉佩里有份藏宝图,得之可得天下,都比现在这个写八个字就有人来救可信。萧练还是不放心道:“阿英,既然能找人救你,难道就不能有人来带你走吗?你何必硬要去冒这个险?”
何婧英道:“萧练,你曾经一定生活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吧?我们这个世界有不一样的规则。你看那些死囚,他们有的不过是偷了东西,有的不过是个私逃的奴隶。他们生存不了就只有去偷去抢,可因为偷抢,他们却被判下死罪,要与那些牲畜一样被人活埋。你再看萧云昌,他杀了多少人,拐卖了多少良民,可他呢?只是软禁江州而已。这就是差别。还有霍成君。我们能救下她,是因为她是忠烈之女,若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我们根本救不下她。她犯过错么?她甚至还有先太子良娣的身份。”
何婧英叹口气道:“直到太子薨逝,我才发现我太简单了。我刚重生的时候,我很怕再一次死去,一心只想着逃离。可这哪里是逃,分明是送死。太子才刚刚薨逝,太子府就可任人拿捏。你我要是离开了建康就什么都不是。”
萧练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溪边连个火的生不了的窝囊时刻。的确如何婧英所说,他们能躲去哪呢?是隐于市井还是隐居山林?没有钱,他们只能过刀耕火种的日子,可他连火都生不起来。难道让何婧英过这样的日子?
“好。”萧练将玉佩握在手中:“你要留,我就陪你。不过阿英你记着,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上。”
何婧英顿时愣住,萧练说这句话时,无比的认真。她本想打趣一下,让气氛缓和一些的,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终于何婧英笑了,她踮起脚尖来,轻轻在萧练脸上啄了一下。“如果还有下一世的话,我愿意先遇见你。”
萧练脸上一下子火热起来,连指尖也发起麻来。他很开心,终于不再是萧昭业的替身。可那一句“下一世”又让他血液凝固。哪里来的下一世呢?
门被萧谌轻轻叩响:“法身,王妃,时候不早了,若是要进宫去,我们该动身了。”
何婧英望着萧练,眼中还是那般坚定。
萧练心中再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找不到一个理由再拒绝何婧英。萧练心中叹口气,缓缓将门打开:“彦孚,可否帮我照顾她?”
萧谌点点头:“王爷放心。”
第八十四章 初试扶桑佩
皇宫的守卫生平第一次见萧谌到宫里当班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太监进来。有时候小太监出宫过了宵禁还未回来,都会让一些侍卫带带路。
守卫们不禁感叹,能让萧统领带进宫的小太监,真是好大来头啊。
何婧英一离开府上。萧练就带着扶桑令出了门去。何婧英说只要写下:“饮马咸池,余辔扶桑。”这几个字就能有人来救她。
萧练由衷地觉得,设计这个规矩的人,有些不懂生活。
首先,字应该写在哪里才能最快被人发现?写柱子上?然后等某个世外高人发现了,在一路寻着蛛丝马迹找来?会不会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其次,若是在危急时刻,比如有人要杀你,剑都在脖子上了。哪还有时间去写字?还八个字?难道要对杀自己的人说:“你等等,我把字写完你再砍我脑袋?”
萧练觉得古代那么多发明,哪怕是揣块狼烟在怀里,也比这个玉佩靠谱。
萧练找了个斗笠戴在头上,换上一身侠士的衣服,走到了朱雀大街最热闹的地方。
幸好地上还有些积雪,否则萧练只能发小传单了。
萧练如侠士一般,以剑为笔,在地上洋洋洒洒地写四个字,“饮马咸池”。
“字可真丑。”
萧练一惊,竟不知自己身旁何时多出个人来。抬头一看,更是惊讶,这人竟是莫老头。萧练穿着斗笠,浑身上下捂得严实,莫老头并未认出他来。
等到萧练写完“余辔扶桑”四个字,莫老头忽然神情一肃,对着萧练恭敬地鞠了一躬,便带着萧练往朱雀大街一旁的小街走去。
走到暗处的一个小巷子里,萧练闻到一股浓浓地酒香味。顺着这香味莫老头将萧练带入一家酒坊,三轻一重地敲响了门。酒窖门被打开,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打开了门:“莫伯,你怎么来了。”
莫老头伸出手,四指紧扣,左手拇指抵住右手指关节,抱拳行了一礼。那店小二顿时什么也不问了,将门大打开:“齐夫人在楼上。”
莫老头带着萧练从后院走上酒坊的二楼。萧练这才发现,这是朱雀大街上的洪福酒馆,是整个朱雀大街最高的一栋楼。
莫老头先带着萧练走岛洪福酒馆的三楼,从三楼最里面的一个雅间穿出。那雅间外有一个平台,平台的楼梯上是洪福酒馆的第四层。看似只有三层楼的洪福酒馆,却有个阁楼样的第四层。
莫老头还是同样用三重一轻的手势敲响了阁楼的门。齐夫人叫齐珍,原本以为会是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其实却是一个颇有些清丽的妙龄女子。
齐珍穿着素色长衫,头发松松挽着一个发髻,模样清秀,神情带着一股冷漠坚毅。
莫老头拱手道:“齐夫人。扶桑有令。”
齐珍听道“扶桑”二字,眼睛顿时一亮:“你说什么?找到令主了?”
莫老头指了指萧练:“这位先生在雪地里写下‘饮马咸池,余辔扶桑’八个字。”
齐珍看着头戴斗笠的萧练:“先生可否让秦某看看先生的真面目。”
萧练摘下斗笠。这回轮到莫老头吃惊了:“王爷?”
齐珍皱眉道:“莫伯,你认识?”
“这是南郡王爷。”
齐珍问萧练道:“敢问王爷,你为何知道这句话?”
萧练从怀里拿出扶桑玉佩:“有人告诉我夫人,写下这句话就会有人来救她。”
齐珍看到扶桑玉佩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她拿过一碗水来,将扶桑玉佩放在碗中,扶桑玉佩竟然漂浮在水面上,没有沉下去。
齐珍激动地抓住莫老头:“莫伯,你看,这是令主的玉佩。”
莫老头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三年了,三年了!我们终于有令主的消息了!”莫老头激动地看着萧练:“敢问王爷可知道这枚玉佩是王妃从何处得来的?”
萧练摇摇头:“我夫人未曾提过。”
“王妃呢?”莫老头此时才想起,萧练与何婧英二人今日早晨是一同下山的。
“我还想问问莫伯,今日我们下山之后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在这里?”
“王爷王妃你们走后,我和长城公主还有淳儿姑娘挡了那些羽林卫一会儿。估摸着你们脱险了,长城公主就放羽林卫走了。”
“那方才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方才萧练根本没有发觉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近处。这个莫老头之前一直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王爷,你不知道自己多扎眼吗?”
“啊?”萧练愣住。
莫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啊,这快到年关了,街上到了晚上都热闹的很,全是人。有谁大晚上穿着一个斗笠往闹市街扎啊?”
齐珍也微笑着摇摇头:“王爷,待会儿我给你换身衣服再出去吧。可否先跟我们说说王妃出了什么事?”
萧练这才将他们下山之后的经历对莫老头和齐夫人说了一遍。齐珍皱眉道:“这么说,是在宫里?那救起人来可就麻烦了。”
萧练急道:“你们真能救她?”
齐珍道:“我们会全力相救。只是还需从长计议。”
莫老头也是焦急万分:“王妃怎么就这么着急着入宫去了?如果晚一些,我们或许还有办法让人将宫中的毒酒毒药换了。可现在哪有时间做这个安排?”
齐珍道:“莫伯,景昭今日没有当值,你去将他请来。”
齐珍又对萧练说道:“王爷莫急。既然皇上下令暗杀王妃,表示皇上不想让这件事翻到明面上来。我们还有时间。”
萧练虽然心急,但他现下也一点办法没有,竟只能依靠这些陌生人。“敢问夫人说的那位景昭是何人?他便等救我夫人吗?”
“景昭是宫里正阳门的侍卫,能进出宫禁。”齐珍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红褐色的药瓶:“我这里有一瓶假死药。宫里出了景昭还有些我们的人。可以将假死要换了毒药,将尊夫人救出来。只是这之后,尊夫人只能隐姓埋名的活着。”
“只要能救下我夫人,隐姓埋名怕什么?我便带她去游历山川,去东海,去西域,不也逍遥自在。”
齐珍会心一笑:“王爷当真对尊夫人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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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你胆子倒是大
另一边的宫城内。
一个小太监沿着宫墙,轻车熟路地就走到了未央宫。未央宫中正在举行一场家宴。宴席上萧子良夫妇与萧子敬夫妇都在座。桌上的菜肴并不奢华,可在温暖的灯光下平白多出了寻常人家的温暖。
何婧英端着一笼金乳酥低着头跟在一众太监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进未央宫。范贵妃的丫鬟在一道一道地检视菜肴。太监们都将菜品高高地捧着,头埋得低低地,这样的场合若是被挑出一丝错处来,那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何婧英也有样学样,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去,可那验菜的丫鬟见到何婧英明显地一愣。
何婧英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点头,看了眼也愣住了。起初站得远看不清,如今走近了才看清,这丫鬟正是他们在雍州救下的刘隐舟。
刘隐舟自从到御史台告了御状之后,就被范贵妃看中,带回宫去当了丫鬟。其实刘隐舟心里明白,范贵妃这是要救她性命。若不是范贵妃将她带回宫中,她早就被仇家灭掉了。
刘隐舟不动声色地说道:“这金乳酥娘娘最爱吃了,今日的成色不错。放在那下去吧。”
何婧英赶紧又迈着小碎步上前去,将金乳酥放在范贵妃的面前。范贵妃听闻刘隐舟那样说,不自觉地就多看了何婧英一眼。这一看,虽然范贵妃表面上纹丝不动,但内心简直被这一眼闪了老腰。
“爱妃,可有什么不舒服?”
范贵妃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臣妾是看这金乳酥做得好,想着要赏赐御膳坊呢。”
皇上爽朗地一笑:“爱妃喜欢,自然是要赏的。朱寿,赏御膳房今日当值的人每人纹银百两。爱妃,你看如何?”
范贵妃笑笑:“皇上你这么大手笔,我要是当不了贤妃,你可不能怪我。”
皇上大笑道:“今年年夜,还要你操持。太子国丧还未过,年夜就简单一些吧。”
皇上指了指坐在萧子良一旁的袁锦莹和坐在萧子敬旁的安陆王妃谢琵及,“以前都是文惠太子妃与贵妃一同操办。现在文惠太子妃病重了,就由你们两个一同辅佐贵妃吧。”
没想到王宝明病重的消息,竟然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的。萧昭业不在,何婧英总是觉得应该要替萧昭业尽孝的,可是谁知自己还有没有明日。
范贵妃自从发现了何婧英之后,整个人如坐针毡。太子国丧,宴席上连个酒都没有。范贵妃也不能装着喝醉了离席,只好一直与两个王妃说着话,笑意盈盈的脸上满眼都是不耐烦。范贵妃人虽在坐,脸虽然朝着和自己说话的袁锦莹与谢琵及,但一颗心,一双耳朵统统都追到了殿外去。
袁锦莹年纪大些,也时常入宫,范贵妃这样文不对题地说着话,袁锦莹就自己找着别的话将话头转一转。谢琵及就难受了,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参加这样的家宴。以往萧子敬并不得宠,自己进宫都是与上百位王妃命妇一起。范贵妃那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让谢琵及以为自己得罪了贵妃娘娘,额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范贵妃实在坐不住了,借口乏了想去休息一下,就溜了出去。一出玉明殿,范贵妃就急急忙忙地去找何婧英。
“我的小姑姑奶奶,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崇安陵吗?你偷偷溜进来的?”范贵妃急急地说道:“还好我将隐舟留在身边,她认出了你,否则若是被皇上发现了,你可是抗旨的罪名。”
何婧英将范贵妃拉到角落里:“娘娘,你先回去,今日一定要当没有看见我。”
“到底是什么事情?今日一早芙儿从宫中离去,说是去崇安陵看望你。”范贵妃一惊道:“芙儿呢?莫非是芙儿出了什么事?”
何婧英赶紧说道:“公主安好。我今日是有要事要面圣。”
范贵妃更加不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需要你这样?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这样直接去找圣上,若是惹怒了皇上,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何婧英摇摇头:“娘娘,此事你帮不了我。何况,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何婧英越是这样说,范贵妃越是不放心:“究竟是什么事情?”
何婧英将范贵妃推了出去:“娘娘,你先回去,今日就当没见着我。对谁也不要提起。”何婧英又回头对刘隐舟说道:“隐舟,一定不能对任何说,知道吗?”
刘隐舟点点头:“王妃与娘娘都是隐舟的救命恩人,隐舟不会大意的。”
范贵妃还想问,却被刘隐舟拉着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宴席终于结束。皇上看着心不在焉地范贵妃问道:“爱妃,有何事?”
范贵妃赶紧笑笑,将自己忧心的表情遮掩过去:“许是乏了,这几日天气凉了总觉得身上乏得很。”
“可要宣太医来看看?”
范贵妃摇摇头:“不用了,臣妾并无大碍,稍作休息就好了。”
皇上点点头:“那爱妃就先行回宫歇息,朕晚一点再来看你。”
等到范贵妃离开了玉明殿,皇上吩咐朱寿道:“带上来吧。”
随后,何婧英便被一个侍卫押了上来。
说来也是倒霉,何婧英与范贵妃在角落里虽然只是说了寥寥几句话,但还是被人发现了。范贵妃刚走不久,朱寿就出现在了何婧英身后。不过朱寿对何婧英还算客气,并没有如何为难她。
“你胆子倒是大。”皇上颇有些不悦地看着何婧英。
何婧英跪在殿上,心中慌乱了一会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原本不就是来见皇上的么?自己溜进来见也是见,被逮上来见也是见,区别也不大。
何婧英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道:“孙儿媳拜见皇上。”
皇上瞥了一眼何婧英:“哦,原来是朕的孙儿媳啊,朕还以为是来宫里行刺的刺客呢。”
何婧英嘴角一抽,这皇上与先太子当真是亲父子,酸起人来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你今日是来求朕饶你一命的?”
何婧英深吸一口气道:“求皇上赐孙儿媳一死。”
第八十六章 你必须死
皇上眼皮跳了跳:“你说什么?”
何婧英又重复了一遍:“求皇上赐孙儿媳一死。”
皇上皱眉道:“你要以死明志?”
“孙儿媳愿以一死,保一个人。”
“法身?”
何婧英点点头。
“那为何你还要闯下崇安陵?你既然有决心以死明志,何必又多此一举跑到朕的跟前来?”
“臣妾求皇上成全臣妾的一片孝心。求皇上容臣妾陪法身尽完孝。”
提到文惠太子,皇上微微有些动容:“你要陪法身守孝?”
何婧英点点头:“法身对皇上,对先太子的孝心天地可鉴。臣妾身为法身发妻,多受先太子照拂,若是未能为先太子尽孝,臣妾实在没有脸面去面对先太子。何况,法身骤然失去父亲,心中自是难过非常,臣妾也希望此时能陪着法身。”
皇上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为何朕要杀你?”
何婧英深吸了口气答道:“臣妾不知。可普天之下,所有人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要臣妾死,臣妾不敢不从。”
皇上审视着何婧英,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你在天牢里时,可遇到过什么人?”
“臣妾在天牢那几日里,只有一个臣妾的老友来探望了下臣妾。臣妾并未遇到什么人。”
“可朕听说,在你被关在天牢的那几日,有人中毒而亡。”
“确有此人,就在臣妾对面的牢房里,臣妾原本以为那人生病了。没想到……”
“你可知那人是谁?”
何婧英状似茫然地摇摇头:“那人未曾告知姓名。我们只是闲聊了两句。”
“闲聊?”
何婧英点点头:“那位老人年纪可能很大了,总是念着一些旧事。”
“什么旧事?”
“他似乎年幼时家中很穷,小时候就被过继到了叔父家去。他说虽然叔父对他很好,可他还是想念自己的生父,时常从叔父家溜出去,躲起来看自己的父亲。”
皇上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为何要躲起来呢?”
“他说毕竟血浓于水,亲生父亲永远是自己心中最敬畏最亲近的人。臣妾便问他,为何不和亲生父亲多亲近?他却又不说了。”何婧英摇了摇头:“想是他叔父待他很是严厉。”
亲情,是帝王心中最深的刺。为了权利,为了稳固江山,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要与自己的儿子勾心斗角的算计。
“朕最近几日,时常想起前朝的事情。那时候先帝虽是肱骨之臣,但萧氏一族总是免不了被废帝猜忌。那时虽然终日提心吊胆,但我父子几人,总是齐心协力。现在是回不去了。”皇上似乎陷入回忆之中,神色也变得苍老起来。
皇上那苍老的表情只是在脸上停留了一瞬,忽而又变得凌厉起来:“可你还是必须得死。”
“为什么?”这句话,何婧英脱口而出。皇上似乎已经相信了她对萧子响的事一无所知,可是为什么还是要杀她?
皇上威严地说道:“因为法身会为了你,害了自己!”
何婧英愕然地抬起头,看着皇上。这一番罪名,她该如何辩解?或者说根本无法辩解。
皇上道:“法身会为了你不顾一切,你可知道当初朕为何同意你与法身成婚?”
何婧英一愣,心中苦涩,她与萧昭业青梅竹马,在世人看来她嫁与萧昭业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殊不知在二人成婚之前,也是经历了万般苦难。若不是萧昭业苦苦坚持,她现在也许只是将军府的孤女而已。何婧英苦涩地答道:“因为我是将军府的长女。”
皇上看向何婧英,又说道:“你是聪明人,朕既然让你说,你就直说,朕不怪罪。”
何婧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因为我只是将军府的长女。我祖父何尚之与父亲何戟虽是大齐开国元勋,但我祖父早已逝世,我父亲也英年早逝。且除了我之外再无子嗣。何门虽有何昌宇、何胤在朝为官,却都不是何门嫡系。况且在推翻前朝之时,何家得罪了不少士族。何家虽然显赫,但实则徒有虚名。我可以为法身带来无上的声望,却无法干政。”
皇上点点头:“这番话,与当日那人与朕说的一模一样。你可知那人是谁?”
何婧英迷惑地看着皇上。皇上继续说道:“与朕说这番话的人正是法身。不过他说的不是无法干政,而说的是无法争权。”
何婧英的心底闪过一丝酸楚。皇上继续说道:“在太子府时,朕相信杀害先太子的凶手不是老五。是因为此事若是老五做的,断断不会还留着法身的性命。老五的王妃谢琵及出自陈郡谢氏。谢家虽然近几年籍籍无名,但当年前朝亡国之时,数万精兵甘愿投身谢门,隐居陈郡。这也是为什么前朝覆灭后,谢家未受责难的原因。萧子敬若是要谋反,不用动安西军的一兵一卒。而几大士族中,何家声望最盛,其实实力却是最弱的。”
皇上深深地看着何婧英:“老五背后有陈郡谢家。云英虽然娶的是陈郡袁氏,算不得望族。但他通过袁氏结交的朋友,皆是各地声名显赫的氏族子弟。就连粗野豪放的云长,也娶了富甲一方的高平郗氏。法身三岁能诗,四岁能骑,于治国之道颇有见解,可他为了你,早已放弃了权力的争夺。”
皇上严厉地看着何婧英说道:“这样一个没有半分依靠的皇子,在失去了太子庇护的情况下,你以为法身还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南郡王吗?”
何婧英心下巨震。这些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却理所当然的享受了。如今被皇上一语道破,方知自己幼稚天真,以为只要二人有情,这世间千万阻难都不在话下。她从未想过萧昭业为她付出了如此之多,乃至于放弃自己的前途,甚至将自己的性命放置于险境。
朱寿回到殿中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樽银色的酒壶。
皇上眼中闪过一死狠戾:“并非朕不愿多给你些时日,而是唯有你死,法身才能清醒过来。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没有资格保护任何一个人。朕要法身振作,朕要法身争,争朕的天下!唯有他争,才有活命的机会!”
第八十七章 佛堂走水
忽然,宫中远远地发出一阵骚乱之声。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就走了过来来,对朱寿耳语了几句。
朱寿赶紧回禀道:“禀皇上,佛堂走水了。”
“佛堂?”皇上惊道:“佛堂日日供奉香火都无事,为何会走水?”
朱寿低垂着眼睛答道:“佛堂不是因香烛走的水,而是因为一道雷劈进了佛堂,引燃了佛堂的梁柱。”
大齐自皇上开始,人人信奉佛教。“这是冬日怎么会有雷?”皇上脸上明显地闪过一丝惊慌:“可是,可是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惩罚朕了?”皇上走到窗前,脚步有些不稳。黑暗地空中看不见月亮,只有风雪呼号而过。“朱寿,你看今夜,是不是与三年前那夜一样?”
三年前,皇上下令剿杀萧子响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朱寿赶紧跪下:“皇上,您英明神武,神怎么可能惩罚您呢。何况那夜,皇上并未……”
并未杀萧子响。
也可以理解为,因为没有杀萧子响,所以神没有处罚他。
皇上回头看了看何婧英:“罢了,当年你父亲与朕,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朕暂时不杀你。”
何婧英心中一松,手中的鸠酒“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可是你记住,法身活你就能活,法身若有不测,朕就要你陪葬。”
何婧英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玉明殿,今夜就算是这样过了。她路过佛堂,看见佛堂的火势并不大,已经被侍卫扑灭了。
忽地,何婧英眼皮子一跳,那佛堂的梁柱上,下半截是黑的,上面却没有。若是佛堂是被雷劈的,那梁柱应该是上半截黑色。这显然是有人放火救了她。
何婧英心中一惊,难道是萧练?可这样的手法,她都看出来,事后一查皇上也定然能察觉。大齐重佛,火烧佛堂之事如何了得?
正是慌张间忽然走来一名侍卫。看穿着,只是个守门的侍卫而已。“王妃,时间不早了,请往这边出宫吧。”
何婧英哪里有心思去理会一名侍卫。萧练若是放火烧了佛堂,那人应该没有走远。何婧英在人群中胡乱找着。那侍卫几步上前挡在何婧英身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王爷让我来救王妃的。”
何婧英猛然抬头,这才看清那侍卫的样貌,浓眉大眼,倒是一副忠正的长相,只是她没见过,十分陌生。“你是?”
那侍卫从袖中拿出扶桑玉佩:“这可是王妃的?”
何婧英点点头。看来萧练是用了这枚玉佩了。
“王妃请随我来。”
何婧英随着侍卫走到一个僻静地方。“王妃,我是正阳门的守卫曹景昭。我在宫门外备了马车。王爷就在城外,你和王爷快快走吧。”
“佛堂的火是你点的?“
曹景昭尴尬地笑了一笑:“王妃看出来了呀?我就说我这个办法算不得什么好办法。”
“你是怎么让人以为佛堂是被雷劈了的?”
“我先在佛堂旁用烟火弄出些光来,在弄出点声响,然后再放火。佛堂周围原本没什么人,都离得远,远远看去就像是被雷劈了。”
“那之后怎么办?是否是被雷劈的,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曹景昭也是颇有些无奈:“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你已经被带进了玉明殿。我进不了内宫,只能这样赌一把了。”曹景昭忽然正色道:“王妃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何婧英点点头。
曹景昭指了指扶桑玉佩:“王妃,这个玉佩你是从哪得到的?”
何婧英皱着眉,不知应不应当回答。她答应了萧子敬不与人提起他。但曹景昭能因为那八个字来救她,说明萧子敬对曹景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曹景昭看何婧英犹豫的表情,又问道:“是不是那人不让你说?是不是一个身材魁梧,英姿勃发的人?是不是萧云音?”
何婧英看曹景昭满脸的喜色,一愣。
何婧英虽然没有回答曹景昭,但曹景昭知道,给何婧英扶桑玉佩的人肯定是萧子响。曹景昭自言自语道:“他还活着!大哥果然还活着!”曹景昭急不可耐地问道:“王妃,他在哪?”
何婧英默默地低下头。
曹景昭耐着性子又说道:“他不让你说是不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当年他不让我们救他。现在由不得他了!三年了,我们找了三年!”
“他死了。”
何婧英的声音细若蚊蝇,但落在曹景昭的耳中却如天外惊雷。“什么?”
何婧英实在不忍告诉他,他记忆里那个英姿勃发的萧子响,像一个老人一样在狱中死去。但是无论多么残忍,她还是只能告诉他:“他死了,是因为我死的。”
曹景昭严重忽然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何婧英低着头道:“我不能说太多,但他的确是因为我而死。”
曹景昭眼神狠戾地逼近了一步:“若是你害死他的,他为何要给你扶桑佩,为何要告诉你那八个字?到底怎么回事?”
何婧英紧咬着嘴唇。
曹景昭声音近似恳求:“我救你一命,只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如何死的?好让我去为他收尸。他的养父因他而死,他又被自己生父抛弃,你让他的一缕魂魄去哪里?”
曹景昭眼神中露出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痛。他的恳求也是真挚的。何婧英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我是在刑部大牢遇见的他。”
“刑部大牢?”曹景昭脸上尽是悔恨的表情。“我们找了许久,找遍了城里外奇奇怪怪的桩子,寻着每一条身份有异的流放之人而去,但是他居然在刑部大牢?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几乎就是在与我一墙之隔的地方?”
曹景昭再也忍不住了:“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被毒死的。”
萧子敬被毒死时的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映在何婧英的脑海里。那原本是给她的毒药。萧子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竟然心甘情愿的吃了下去。
原本可以有很多种结局。
比如萧子敬看着她自己吃下那只烤鸡,毒发生亡。
或者,告诉她那只烤鸡有毒。那么两个人都不会有事。
可萧子敬却选择了把那只烤鸡吃下去。
第八十八章 你等等我
“是谁下的毒?”曹景昭眼神里尽是怨恨:“如果是那个人,为什么不一早直接杀了他,要折麽他那么久?”
“那毒原本不是给他的。”何婧英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苍白无力:“那毒原本是给我的。”
曹景昭的脸上闪现了片刻的茫然:“他自愿的?”
何婧英点点头。
“他最后可说了什么?”
何婧英一字一句地说道:“奸佞当道,国将不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曹景昭终于笑了,笑得有些悲哀,有些凄凉,有些不知所措:“他还在念着他的国。不过是我们年少时幼稚可笑,许下的一个诺言罢了。”曹景昭摇摇头:“罢了,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我一个小小的守卫,难道还真能捍卫疆土,收复失地?”
“可我不知道他被送到哪里去了。”何婧英很是歉疚。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极其卑鄙的人。萧子敬救了他,她不知道萧子敬埋骨何方。颜小刀救了她,现下却还在崇安陵的院子里,无人问津。曾经的杨珉之救了她,她也无法回报分毫。
她何婧英何德何能呢?
正巧此时,另一个侍卫竟然冒冒失失地走了过来。何婧英与曹景昭都是一惊,曹景昭的手下意识地就放到了佩剑上。
那侍卫也似乎是吃了一惊,赶紧掉头就走。就在侍卫转身一瞬间,一缕银发从后颈落了出来。
何婧英心中一紧,看向那人的手。那人双手上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银光。
“刺客!”何婧英大叫道。
曹景昭与那侍卫都是一惊。何婧英赶紧对曹景昭说道:“这人是北魏刺客,火烧佛堂之事尽可推在刺客身上。”
说罢何婧英竟然追了上去。
那侍卫跑出一截就看见追在自己后面的何婧英。那侍卫停下来,咧嘴一笑:“小丫头,没想到是你。”容貌虽然是个普通侍卫的容貌,但声音却是白头翁的声音。白头翁点点头:“不错不错,小丫头,还认得你爷爷,眼睛没白长。我孙子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头翁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墩上:“嘿嘿,小丫头,说你聪明你也不笨,笨起来真是吓死人。你说我来干什么的?当然是来偷东西的。”
“你要找什么!”
白头翁摇了摇头:“笨丫头,你这句话没有问对。你现在不应该关心我为什么来这里,应该问问爷爷我为什么在这跟你聊天。”
何婧英一愣竟然下意识地问出一句:“为什么啊?”
白头翁得意地摇摇头:“第一,你打不过你爷爷,也逮不到你爷爷。第二你说我是刺客我就是刺客吗?小丫头你这身衣服倒是挺好看的。嘿嘿。”
何婧英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身穿着,不是贼喊捉贼吗?
果不其然,羽林卫很快往这边聚拢了过来。铁甲摩擦的声音听得何婧英头皮发麻。自己是偷偷溜进宫的,现在是要公告天下她抗旨不遵吗?何况这身衣服怎么解释?皇上今日饶了她是因为她是偷偷摸摸的进的宫。皇上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她要是这样被发现了,那不是把抗旨那不是逼着皇上杀了自己吗?
白头翁听到铁甲的声音到了进处,笑嘻嘻地对何婧英说道:“拜拜了小丫头,爷爷我先走一步。”
何婧英急得一跺脚:“你等等我!”说罢竟然逮住了白头翁的一只脚。
白头翁腾到半空的身体被这么生生一拽,差点给闪了腰。
白头翁蹬了蹬脚:“小丫头你干什么!”
“你带着我跑!”
“什么?你让爷爷我带着你跑?”
何婧英一抬头:“你要是不带,那我们就都在这等死!”
白头翁气得不轻,若不是带了一张人皮面具,他的胡子都能飞起来。“我凭什么要带你走!你就不怕爷爷我先杀了你!”
何婧英脖子一硬:“你敢!”
白头翁眼睛里都要渗出血丝来:“我凭什么不敢!”
“就凭你家小少爷,叫过我一声娘!”
这话说得着实没羞没臊,何婧英也在心里左右开弓抽了自己好几巴掌。可危机时刻,现在就算有个狗洞在面前,自己也会钻进去。嘴皮子功夫而已,羞耻什么的暂时不要了吧。
不过何婧英果然也压中了宝。自从阿欣离开雍州之后,成天都在喊着要娘。这小少爷年纪小,脾气大,还爱捉弄人,前些天才将他胡子剪掉一半。要是让小少爷知道他打死了他成日口中喊的娘,那他另一半胡子也不保了。
羽林卫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处,白头翁好生无奈,只能将何婧英的胳膊肘一提,蹿到了房顶。这一下子几乎就是暴露了二人的行踪。羽林卫的箭雨毫不留情地朝她二人泼了过去。
白头翁早就看好了地形,在羽林卫的箭雨落在脚旁之前,整个人已经带着何婧英跃到了树上,又从树冠跃下墙头,沿着红墙朝内宫跑去。
白头翁冷哼一声:“听人说你们那个皇帝老儿就要死了,爷爷看他精神头还好得很。”
“你难道就是为了这事进的宫?”
白头翁瞥了何婧英一眼:“小丫头,想要套爷爷的话啊?爷爷偏不说。”
何婧英犹自不死心:“你不想知道皇上有事没事?”
白头翁顿时来了精神:“他到底有病没病?”
何婧英狡黠地一笑:“你想套我话啊?我偏不说。”
白头翁气得跺脚,想把何婧英扔在路上,可偏偏何婧英又紧紧地抓着他。“小丫头,你速度那么慢,害得爷爷也没有跑出去,你说现在怎么办?”
何婧英四处看了看,忽然闻见一股子臭味。恭桶!何婧英狡黠的一笑:“我倒是有一个臭办法?”
“什么臭办法,香办法?”
何婧英一抬下巴:“反正是个能让我们出宫的办法,你做不做?”
“做做做。”白头翁不耐烦道。
何婧英带着白头翁七弯八拐地就走到了净宫。白头翁一走进净宫,立马把鼻子就捂了起来,“这什么味道那么难闻?”
何婧英指了指净宫的牌匾:“这就是宫中没人愿意来的污秽之地。”
白头翁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你想干什么?”
第八十九章 臭办法
何婧英不怀好意地一笑:“你钻进这桶里去,我推着你出去,这样我们两个就都出去了。”
白头翁一听,惊得眼睛都大了:“你让我钻到这桶里面去?”
何婧英点点头,指了指二人的衣服:“你看,我现在是小太监,你是侍卫,这宫里送恭桶的可都是太监,没有侍卫送恭桶的。”
白头翁听罢,那一张假人脸皮都被气红了,二话不说就来扒何婧英衣服。
何婧英赶紧躲闪:“你好不要脸,一把年纪扒小姑娘衣服。”
白头翁也不示弱:“你才不要脸,都嫁过人了还叫自己小姑娘。”
白头翁出手何等快,何婧英虽然躲闪及时,还是被白头翁拉住了袖子。何婧英见白头翁是真想脱自己衣服,急道:“我这衣服那么小,你高我那么多,你哪里穿得下?这样出去不是更容易被识破么?”
白头翁见何婧英说得也算有道理,总算是放了手:“那你这模样难道就没人认识了?”
何婧英指了指白头翁的人皮假面:“你这个可以撕下来借我用用么?”
“你现在倒不说大小不合适啦?我的脸比你的脸大那么多,你这样出去不明显么?”
“这大晚上的,我稍微遮一遮,没有人会注意的。”
“爷爷我不干!”白头翁还从来没有那么憋屈过。
何婧英见白头翁还是不同意,赶紧补上一刀:“你不答应算了,我自己推个空的恭桶更容易出去。”说罢,真的找了一个空的恭桶来推着就要走。
白头翁急道:“小丫头,你过河拆桥是不是?”
何婧英扭头说道:“是你自己不愿意的。”
“你……”白头翁气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走不走?”
“走!”白头翁一把将自己的人皮假面扯下来:“拿去,拿去。等出去了,爷爷再跟你算账!“
何婧英喜滋滋地接过白头翁的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做得十分精妙,是一个头套的样式,皮子极薄,怪不得能以假乱真。今日要不是白头翁的那一缕头发落了出来,手上又带了那金丝软甲,何婧英根本就无法认出白头翁来。
何婧英把人皮面具戴上问道:“好不好看?”
白头翁毫不留情地评价道:“丑!”
何婧英白了他一眼:“赶紧进去吧,我们跟着前面的太监一起出去。”
白头翁捏着鼻子,往里伸进一只脚,忽然打了一个干呕:“不行不行,太臭了,太恶心了!”
何婧英急道:“大哥你快点,你面具都摘了,你这一头白发,太打眼了!”
白头翁怒道:“什么大哥!没大没小的,叫爷爷!”
何婧英挥挥手:“快进去,快进去,推恭桶的太监来了。”
白头翁憋着一口气钻进了恭桶里。
净宫里走来三个小太监,见到何婧英愣了一愣:“老徐,今天这么你当班啊?”
何婧英赶紧点点头,推着恭桶一声不吭地跟着小太监们走了。
四辆恭桶车推到宫门口。侍卫挥了挥手,让四辆车都停下。
最前面那个小太监问道:“小爷,怎么今日要检查了?”
侍卫说道:“今日宫里有刺客,都把盖子打开。”
前面三个小太监,一声不吭地就将盖子打了开来。一股臭味顿时弥漫了出来。侍卫都把鼻子捂住。过了半晌,侍卫才一个一个爬到车上去看恭桶。
“真特么臭。”一个侍卫检查完何婧英前面那个小太监,见何婧英还没有打开盖子,凶道:“你怎么还不打开。”
何婧英四下看了看,这里总过有六名侍卫,在这附近应该还有羽林卫。这六名侍卫应该拦不住她与白头翁,羽林卫到这里最少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硬闯的话还是有可能闯得出去的。
何婧英打开恭桶盖,手已经放在了藏在车底的折月剑上。
那侍卫走上前来看了看:“诶,怎么是空桶?”
何婧英一愣,也往里面看了看,白头翁果然没在里面!何婧英见那侍卫盯着自己,轻咳了一声,哑着声音道:“桶坏了。”
“哦。”那侍卫点点头,忽地又抬起头来看着何婧英道:“你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生。”
何婧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侍卫更加狐疑地走了过来,刀已经拿在了手中。
“你怎么才走到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婧英一愣,回头看去,来人正是曹景昭。何婧英佯作惊慌地低下头。曹景昭更加严厉地训斥道:“宫里都乱成一团了,你还在这里添乱!快走!”
那侍卫见曹景昭如此,当真以为宫里的恭桶坏了,洒了一路金水,越发地嫌弃起何婧英来,让何婧英赶紧走了。
出得城门,何婧英赶紧将车停下,载恭桶的车并不大,白头翁若是不在恭桶里,还能在哪?忽地,一团白绒绒的东西从车底落了下来,夜色下,就像一只哈巴狗一样。
那只哈巴狗先抖了抖自己的毛,再站了起来,何婧英心中一惊道,哈巴狗成精了!
白头翁左右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嫌弃地看了眼恭桶:“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臭死爷爷我了!幸好爷爷聪明,钻到了车底下。你这笨丫头,法子又臭又笨,要不是爷爷我带你出来,你就等着被你那皇帝老儿吃了吧!”
何婧英对白头翁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分道扬镳。改日你被我大齐将士抓去了,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今日就当你没见过我,我没见你。两不相干。”
何婧英说罢转身就走。之前几次遇到这个疯子都没好事,再跟这疯子在一起,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等等。”白头翁看着何婧英离去的方向:“你去哪?”
何婧英认真思考了下措辞,说道:“我去找个人。”
“找个人?”白头翁忽然觉得方才被何婧英戏弄了,现在正是报仇的好时候:“你要找谁?爷爷我帮你找。”
何婧英赶紧摆手道:“不必了。”
何婧英越是这样躲躲闪闪的样子,白头翁越是感兴趣:“小丫头,别客气啊,你都帮爷爷逃出来了。爷爷帮你找个人,也没什么不对。”
何婧英尴尬得牵起一丝嘴角:“你实在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第九十章 乱葬岗
两人趁着夜色,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亦步亦趋地往城郊走去。白头翁脱去了那被恭桶熏臭的衣衫,只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从背影看去,二人就像是一个被逐出宫的满头白发的老太监带着一个身形瘦弱在宫中活不下去的老太监。虽然奇特且引人瞩目,好在街上人少,又是京师脚下,倒算不得多么新鲜的事。
两人一路走着,越走越是荒凉,起初还有些城郊的人家屋子里亮着些许油灯的光。再往前走走,竟然除了空中弯月没有一丝光亮。
白头翁忍不住问道:“丫头,你这是要去哪找人啊?我们不找匹马?”
何婧英微微一笑:“你别着急,马上就快到了。”
终于在又走出了三里路后,何婧英指了指前方,到了就是那。
白头翁一看,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慎得慌:“丫头,你在这要找什么人?!”
“当然是死人啊!”何婧英理所当然地答道。
在何婧英与白头翁面前,是一片乱葬岗。
何婧英要找的,正是萧子敬那缕飘荡在人间的孤魂。白头翁脸色一僵:“小丫头,挖人祖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何婧英手指了指那乱葬岗:“哪家人的祖坟要是修在这,我看也够晦气了,也不担心我给他添的这一点半点。”
何婧英也是第一次到乱葬岗,原本觉得只是一些可怜人的埋骨处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可当真到了此地,何婧英身上也发起毛来。方才一路不想让白头翁跟着,现下却反而怕白头翁跑了。
何婧英抬了抬尖尖的下巴:“诶,老头,是你自己说的帮我找人的,你不是害怕了吧?”
白头翁怒道:“乱叫什么!叫爷爷!谁说老子害怕了!老子白头翁还会怕死人不成!”
何婧英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快找吧。我们要找一个埋了差不多半月的坟,无碑的。”
白头翁这才惊觉自己中了何婧英的圈套。生气归生气,但总不能食了言,打了自己脸面。便一边发着脾气,一边找着坟,看上去倒是向来乱葬岗寻人鞭尸的。
如果何婧英估计的没错的话,萧子响一定被埋在这个乱葬岗中。皇上将萧子响藏在天牢当中三年,这三年里,鱼复候的灵位前的香火都换了三轮了。虽然鱼复候的陵中,有尸骨,有牌位,有陪葬。不管里面那具尸骸是不是真的鱼复候,经过三年,就算是谎言也都成了真。
然后被关在天牢的萧子响,是一个无籍无名无人问津的死囚。他死后,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这乱葬岗而已。
白头翁在乱葬岗寻了一圈,说道:“小丫头,老子看这里至少有三座坟是刚埋下十来天的。我们怎么找?”
何婧英深吸一口气,下了下狠心:“挖!”
“你要一座一座挖?”
何婧英点点头:“老头,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白头翁气道:“叫爷爷!”
何婧英递了根树枝给白头翁,自己拿出折月剑。对着那无主孤坟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道:“我此番是来找我的恩人,将他带回去后葬。若是误挖了阁下的坟,阁下千万莫要见怪。”
白头翁不耐烦道:“里八嗦的,到底挖还是不挖?”
何婧英赶紧将折月剑插进土里:“挖,挖。”
何婧英的折月剑打起架来是一把好剑,但挖土的话,绝对不是一把好铲子。折月剑轻薄有韧性,不能像铲子一样,把大量的土挖出来,只能一次挖出少少一点,更为尴尬的是,折月剑弹性很好,挑出的那一捧土就劈头盖脸地洒了白头翁一头一脸。
“呸呸呸!”白头翁吃了满嘴的土。这土又腥又臭,不知道下边埋的人是怎么死的,尽是一股死鱼烂虾的味道。“小丫头,你到底会不会挖?!”
何婧英颇有些尴尬:“我也是第一次。”
白头翁挥挥手:“走一边去!”
何婧英从善如流地赶紧让了一步。
白头翁将树枝深深地插入土种,一运力,那手臂粗的树枝应声折断。白头翁将那树枝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三脚:“呸!连你也敢整老子!”
“小丫头,你让开!”说罢发狠似的将袖子撸了起来。白头翁双手扬起,手上一道白光闪过,他五指微张,猛地向下插进土里,竟然开始徒手挖起坟来。
何婧英在一旁看得心惊,白头翁这手力,如果打在人的天灵盖上,天灵盖怕是立时就碎了。
白头翁一边挖着坟,一边恼道:“小丫头,爷爷我练了几十年的功夫,就用来挖坟了!这像个什么样?”
何婧英小声答道:“像土拨鼠。”
“什么?”白头翁是真的没听清。要是听清了可能真的会拿何婧英的天灵盖练练手。
何婧英赶紧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赶紧挖。”
白头翁继续抱怨道:“小丫头老子跟你说,这事儿要是敢让鬼卿和光知母他二人知道了,老子要拿你的肉炖汤喝!”
忽地白头翁面露凶狠地一手抓向何婧英。何婧英以为白头翁忽然发了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根本没能逃过。白头翁还是死死地钳住了何婧英的手。
白头翁将何婧英向前一拉,躲到他自己掘出的土堆后头。“嘘,有人来了。”
何婧英伸出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乱葬岗中央站了一个青面獠牙,前胸后背一共长了四只手的阎罗来。那四手阎罗忽然动了一动从自己身上生生扯下了两只手来。
何婧英的一颗心刚刚卡到嗓子眼的时候,终于看清原来那不是两只手,而是一个人。方才哪尊四手阎罗,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走道了乱葬岗。
这样的面具,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的。在整个大齐带这样面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鬼面郎君萧无誉。
萧衍,字无誉。虽然同为萧氏,但他却不是兰陵萧氏的萧,而是沛郡萧氏。与兰陵萧氏同宗却无亲缘。所以他虽然姓萧,也是建康城中颇有才名的人,但一直以来他一直也只是个谋士,在萧子良、萧子懋、萧子隆的麾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