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日正是忙的时候,李凡背着他的小药箱走进了六疾馆。他笑意盈盈地看着何婧英:“王妃,我来报道了。”
李凡并虽然懂制药,懂号脉行针,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中医,与这个世界的郎中还是有代沟。
为此他去云游了一圈,去踏踏实实地向各地的郎中讨教。此时一回京就见六疾馆前门庭若市,又看见何婧英在里面,便直接走了进来。
何婧英微微一笑:“之前还怕你不愿来,你来了正好,孙郎中都快忙不过来了。”
何婧英像后院招呼一声,潘游龙从后堂支了一张桌子来:“这位郎中是?”
李凡疏朗一笑:“我是李凡。”
刘隐舟正好拿着药从后堂走了出来,也没戳穿李凡的身份,毕竟不论是鬼面郎君还是天师,在普通人中的名声都不太好。
不过李凡是随萧练去北魏拿下拓跋宏的人,刘隐舟倒是不讨厌他。“李公子,先喝口水歇歇吧。”
李凡开心地接过碗来喝了一口。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凉丝丝的,还有些甜。
刘隐舟笑意盈盈地转身将药包交到一个老伯手里:“这服药您拿好了,用三碗水煎服,这是三天的药。”
李凡在案前坐下,但他面上那一条疤痕看着着实又些可怖,六疾馆里的病人竟然不敢上前来,还是守在孙郎中这一列。
李凡也不恼,安安心心在自己的案前坐下。刘隐舟看不过去从队尾硬拉了个人上来:“你排得那么后面,到了晚上也轮不到你。”
刘隐舟拉过来的是一个穿着短打的庄稼汉子,精神有些不振,看着挺健壮的一个人却还要自己的妻子扶着。女人倒是比庄稼汉胆子更大一些:“就让这位李郎中看看吧,你这个样子也坚持不了啊。”
那庄稼汉子无力地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去,忽然从六疾馆外闯进一个人来。看模样像是那庄稼汉子的母亲。那老妇一冲进来就将庄稼汉子拉到了自己身后去,她怒瞪着女人吼道:“看什么医生!都是骗人的你不知道吗!”
女人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妇人:“娘,大成病了,需要看郎中。”
那老妇人嫌自己媳妇儿丢人似的,将大成往自己身后一拽,嘴里骂骂咧咧的:“有病,你才有病!”
女人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何婧英从后院走了出来:“阿婆,我看令郎脸色不太好,不如让李郎中给令郎看看吧?我们六疾馆是善堂,不用钱的。”
老妇人瞪了何婧英一眼,声音拔高了八度:“什么脸色不好!好得很哩!就是没睡好!药都是有毒!你们就是些骗人的玩意儿!”老妇人说着又推了女人一把:“赶紧给我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女人委委屈屈地看了李凡一眼,又看了大成一眼:“大成,看看吧……”
“看什么看!”老妇人凶巴巴地说道:“我已经叫来了张天师了,要是张天师生气了,你担待得起吗!”
那老妇人骂了自己媳妇儿还不解气似的,竟然对着何婧英啐了一口:“骗人玩意儿!”
刘隐舟气急喝道:“放肆!竟敢对王妃不敬!”
何婧英赶紧将刘隐舟拦了下来,在这六疾馆里何婧英从来没端出过王妃的架子。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格外令人尊重,她也因此才能将扶桑盟的众人凝聚起来。实在没有必要跟这个老妇人计较,更没有必要端出王妃的架子。
“随她去吧。”何婧英平淡道。
那老妇人一听说何婧英是王妃,也是吓了一大跳,如今见何婧英不计较,赶紧就带着自己儿子儿媳走出了六疾馆。
刘隐舟还气不过:“怎地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潘游龙从后院拿了一杆红缨枪走了出去。何婧英一惊:“潘公子你这是作甚?”
“我在门外搭个台子,要是还有人敢对王妃不敬我就一枪给他打出去。”
“搭台子?”
潘游龙憨厚一笑:“我跟如玉商量了,戏班子里没活的时候,我们就在这六疾馆外搭台子唱戏。挣的银子拿给六疾馆买药材。”
“这怎么行?潘公子在京里也算名角。”
潘游龙这下不高兴了:“这怎么不行了!萧将军都能卖艺,我们原本就是戏子,这怎么还不行了?!”
何婧英:“……”
柳如玉从后院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何婧英:“王妃您别跟他计较,他就是个粗人,唱了一辈子武生。王妃您也别拦着我们,凤姑娘能在花满枝里筹钱来,我们也当做些我们能做的。”
“那辛苦你们了。”
自萧练当街卖艺之后,何婧英就与凤卿卿商议,凤卿卿向那些有志的商贾们说明六疾馆的情况,从他们那集资。而何婧英则与萧芙琳夫妇一起,带着皇室宗亲经商,收入的一成捐给六疾馆。
这几日二人都在忙碌,柳如玉、潘游龙等人看在眼里,自然也希望能帮上点忙。
柳如玉和潘游龙在六疾馆门口扯开戏台子,方才六疾馆之中的一场闹剧就算完全遮盖了过去。
六疾馆又开始紧张有序的忙碌着,看病的人太多,慢慢李凡的案前也排了不少人。
等到忙完天色都已经暗了。
何婧英回到南郡王府,刚刚歇下,窗户就轻轻一响,萧练又熟门熟路地钻了进来。
这么些日子来萧练爬墙翻窗的本领可是炉火纯青。
何婧英嗔怪道:“今夜你不是值夜班么?怎么来了?”
萧练坐在床沿上:“我听人说今日你在六疾馆里受了委屈,就和人换了班。”
何婧英好笑地看了萧练一眼:“这算什么委屈?”
“欺负我媳妇儿就是不行。”萧练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何婧英。
何婧英见萧练就似有话要说,不解道:“怎么了?”
萧练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
他其实想说,不如你嫁给我吧,我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但话到嘴边萧练又说不出口了。他看着何婧英自从重建扶桑盟以来,总算是难得地放下了自己所有心事。
这个时候他若是提出要娶何婧英的话,何婧英又该犯愁了。
人言毕竟可畏。这个时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何况是何婧英这样身份的人,光是想想也知道这放在现代十分简单的事,在这个时代是有多难。
萧练看着何婧英,只希望这样轻松快乐的日子可以长一点。
只要他能陪在她身边,他就一定能保护好她。
第三百零一章 疫症
今日萧练休沐,才从南郡王府翻窗出去的他回李凡的宅子里洗漱了一番又正儿八经的走到了南郡王府的正门来敲门。
今日是去看何胤的日子。
两人没有带仆从,何婧英提了个篮子,里面放了几样何胤爱吃的小点,就这样与萧练肩并肩往城外走去。
清晨,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的摊贩支起了铺子,蒸笼里冒着腾腾热气。恍惚间让人惊叹世人的生命力是如此之强,在经历了重创之后,能如此快的复原。
城门口萧芙琳与何敬容站在城门口,两人也是一般打扮,没有带仆从只是拿了些香烛纸钱。
何家子嗣原本就单薄,萧鸾还未举事前就嗅到了京城里的风向,纷纷出了京。如今何家众人四下散去,留在京城的只剩下何婧英与何敬容。
何胤的坟就在城门的正对面。萧练亲手刻了石碑。
青色的石碑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一如何胤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姿。
何婧英蹲在石碑前,将何胤最喜欢吃的小点一碟一碟放在墓前。
三叔你看到了吧,我们还是胜了。只是那么多人都不在了,你也不在了,这胜的喜悦我都不知道该跟谁去说。
萧练与萧芙琳站在何婧英与何敬容身后,安静地等着谁也没有说话。
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要背负着逝者的理想前行,这样未来才能真正的变好不是吗?
萧芙琳看着萧练问道:“你和阿英有什么打算么?”
萧练不解萧芙琳的意思:“阿英现在打理着六疾馆。我虽在羽林营,但北朝不知何时会再次进犯。拓跋羽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往后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呢。”
萧芙琳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练:“我是说你和阿英。”
萧练愣了愣,垂下了眼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做才是对的。”
“你在朝中位高权重,已是举足轻重的地位,但若你与阿英在一起,难免遭人诟病,你不怕于你声誉有损?”
萧练微微蹙了蹙眉,半晌爽朗地笑了一笑:“难道萧将军孟浪了点就不是萧将军了么?”
萧芙琳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也算稍定。何婧英下定决心要跟萧练在一起是个多难的决定,她再清楚不过。如果萧练郑重其事,或者稍有疑虑,她都会担心。反而是萧练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觉得心安。
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萧练凝了笑意,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只是不知应当如何对她才是最好的。”
说罢萧练走上前去,撒上一把黄纸,对着何胤的墓碑说道:“三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英的。”
四人缓缓的走回城里,一个女人惶惶急急地从她们身后冲了过来,差点撞上萧芙琳。
她们四人虽然轻车简从,但衣着毕竟华贵。那女人一看便知晓自己冲撞了贵人,头也没抬直接跪了下去:“冲撞了大人,请大人见谅。”
萧芙琳皱眉道:“你做什么这么慌慌忙忙的?”
那女人低头说道:“我,我是要去六疾馆请郎中的。”
何婧英顿了一顿,才发现这个女人颇有些眼熟:“可是你家人生病了?”
听见何婧英的声音那女人蓦地抬起头来:“王妃?”
女人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住了何婧英的一般拽住了何婧英的衣摆:“王妃您就是活菩萨在世,求王妃您救救我家大成吧。大成快不行了。”
何婧英扶起女人,温和道:“你别急,你起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十分瘦弱,矮了何婧英半个头,她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何婧英:“回王妃的话,我叫香菊,我家汉子叫大成,就是三日前到六疾馆看病的哪个……”说道此处女人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何婧英温和道:“我记得。“
香菊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我婆婆那日把大成带回家,让张天师在家里做法,还让大成喝了符水,但大成一直不见好。今天早晨大成醒不过来,怕是不行了。求王妃救救大成吧。大成一辈子老老实实没做过什么坏事……”
香菊说道这里,越说越激动,弄得自己都呛咳了起来。
何婧英宽慰地拍了拍香菊的背:“你别急,我叫孙郎中去看看便是。”
香菊一边咳一边说道:“我们村子里还多人都遭了病了,张天师说我们村的人做了孽招了鬼了。但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哪里去招什么鬼?”
香菊说道此处,萧练脸色变了变,再一看方才香菊捂着嘴咳嗽的衣袖,衣袖上沾了点血迹。萧练走上前将何婧英拉到自己身后,问香菊道:“你说你们村子里很多人都病了?都是一个症状?”
“除了大成,之前还有两个跟大成差不多情况的,可是都去了。我舍不得大成啊。”香菊说着抹了抹自己眼泪:“隔壁牛二家也生了病了,又咳又吐的,脖子也肿了。张天师说我们是得罪了阎王爷座下小鬼,招了邪祟了。我们村的钱都给张天师做法去了,一个也没见好啊。”
萧练心里“咚咚咚”直跳,多人同一个病症,这看上去像是传染病。萧练不是医生无法定论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阿英,附近有没有没人的屋子或者庙子?”
“洪福酒馆就在附近。”面对上千敌军也面不改色的萧练此刻却十分郑重,何婧英甚至看到萧练的神色里带了一丝慌张。
“阿英,我先带香菊到洪福酒馆去,你去将李凡找来。”萧练想了想又对萧芙林与何敬容说到:“长公主,驸马,你们先行回府去,如果可以的话这几日先不要出门。有消息我会让人到府里通知你们。”
萧芙林眉头蹙了蹙:“究竟怎么回事?”
萧练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要等李郎中看过之后才能知道。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何敬容温和道:“萧将军,让我们去帮忙吧。看你的神情似乎不是小事,无论如何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的吧?”
萧练沉默了一瞬。的确如何敬容所说,如果真是传染病,就他和李凡两个肯定是不够的。萧练点点头对何敬容说到:“那请随我来吧。你们可有手绢?”
萧芙林不解地看着萧练:“有啊,怎么了?”
“先拿出来,掩着口鼻,也不要离我和香菊太近。”
说罢萧练带着香菊走向洪福酒馆。何婧英去六疾馆找李凡。
不一会儿李凡就从六疾馆里背着小药箱一同走了来,一起来的还有刘隐舟。
香菊脸色苍白,两只眼睛下都泛着乌青,嘴唇也泛着白。李凡将所有人都留在大堂,只有他与萧练带着香菊在后院。
李凡用小木片压着香菊的舌头看了看,又摸了摸香菊的脖颈,眉头越皱越深。
萧练问道:“可是流感?”
在现代流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但在这个药物缺乏的时代可是要死人的。
李凡皱眉道:“可能比这个更严重。”
李凡方才用过的小木片用火烧了,又拿出酒精擦了擦手:“这个病我之前没见过,但以前看过相关的论文。恐怕是白喉。”
“白喉?”
李凡看了萧练一眼:“你从小的预防针打全了么?”
“应该是吧。”
“那你我应该都没事。白喉疫苗小孩子都打的,所以这个病在我们父辈那一代还有人得,到我们这一代就很少人得了。”
“到底是个什么病?”
“这个病的病征很明显,扁桃体和咽部充血肿大,扁桃体、腭弓、上颚、悬雍垂、咽后壁和鼻咽部有白色假膜。香菊应该是初期,症状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扁桃体周围已经出现了白点。应该是这个病没错了,恐怕还要去这个村子看看大成的病才行。”
萧练蹙眉道:“这个病传染快么?要如何治?”
“白喉不是病毒传染,是由白喉杆菌引起的,主要是飞沫和接触性传染。传染速度很快,最难的就是治疗,白喉是用青霉素治疗的,现在没有,提炼也不可能。另外消毒也是个问题,现在酿的酒酒精浓度还是太低,达不到医用酒精的标准。”
“所以只能先行隔离?”
“恐怕只能先这样,还要去香菊的村子里走一趟。”
香菊听萧练与李凡对话如同听天书,但是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李凡与萧练要去他们村子里,那大成就有救了。香菊喜道:“我带两位大人去村里吧,离这里不远,半个时辰就道了。”
李凡回头看着香菊:“恐怕不能让夫人带路了。”
“为啥?”
“夫人你先留在这,我们会去医治你丈夫。你可能也需要用药。”
“那怎么行?我不用医,你们医好大成就行!”香菊一听李凡不让她回去就有些心急,不管不顾就想往外跑。
李凡赶紧去拦,却被香菊一把推了开来:“你们想干啥!为啥不让我回去!”
李凡没料到香菊瘦瘦小小的劲却那么大,没站稳,“嘭”地摔在了门框上。
大堂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走到后院来,刘隐舟见香菊发狠的样子顿时出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香菊憋着眼泪:“干嘛不让我回去!”
众人不解地看着萧练,萧练言简意骇地给众人说了下眼下的情况。略去白喉病症病原,只说这是疫症,众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何婧英与萧芙琳等见多识广,听闻“疫症”两个字就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香菊这种从小在农田里长大的人,却无法理解。
刘隐舟指了指李凡问香菊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香菊莫名其妙地看着刘隐舟:“李郎中啊。”
“你可曾听说过宫里有个天师救过武帝的命?”
“听说过。”香菊露出些惧怕的神色:“还听说那个天师法力高强,还会很多邪门儿的法术呢。”
刘隐舟笑了笑,民间以讹传讹本,鬼面郎君恐怕早就被妖魔化了。刘隐舟又指了指李凡:“他就是天师。”
“你!”香菊震惊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脸上有道疤的年轻人。看这人的模样与天师半点联系不起来。“我不信。”
“你若不信你问问王妃。王妃可会诓骗你?”
香菊看了看何婧英,看见何婧英肯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便去了。再看向李凡的眼神除了恭敬更多的是畏惧:“听说您会招鬼的。”
李凡没想到自己形象已经与牛头马面无异,无奈的很。
刘隐舟却是顺着香菊的话说道:“那你说他是不是比张天师厉害?”
“那肯定哩。”
刘隐舟点点头:“现在他就去为大成看病驱邪,但你必须留在这里,否则天师不会帮你们。你可明白?”
香菊浑身一震,找了个角落靠着:“明白明白,只要天师能救大成,我在哪里都可以。”说罢香菊在角落里蹲了下去。
刘隐舟看着李凡说道:“李公子,恐怕要你再穿一穿天师的衣服了。村里的人信鬼神不信医师。若是说去看病的我们说不定会被打出来。”
李凡颇有些佩服地看了看刘隐舟:“还是你会想办法。”
李凡想了想又对刘隐舟说道:“得了这个病症的人都需要隔离起来。你先回六疾馆将六疾馆的病人分成两拨。呕吐咳嗽的都暂时留在六疾馆等我回来看。其余病症的病人让他们先行回家去。多去买些酒和艾草回来,虽然酒精浓度不够但勉强可以用用,艾草六疾馆和洪福酒馆里都要烧。所有人这几天都要用手绢掩好口鼻。”
萧芙琳说道:“我们也来帮忙。”
“好,那你们千万不要摘下手绢。”
萧练说道:“我们恐怕还需要军队出手,长城公主你去跟太后说一声,让宫里也准备一下。但凡有发热、呕吐、咳嗽的人都先行隔离。”
萧芙琳点点头与何敬容分头行事。何敬容跟着刘隐舟去六疾馆帮忙。萧芙琳直接进宫去。
萧练、李凡与何婧英三人往香菊的村子行去。
第三百零二章 疫症2
三人走到村口就发现些不寻常的气息,还未到正午,但是一个务农的人都没有。好几亩良田都荒废了,长满了枯草。三人用手绢掩住口鼻,一进村子更是招来了不少警惕的眼神。
何婧英上前道:“天师算到此地有妖邪作祟,特来降妖除魔。”
听得天师二字村民们面面相觑。
“天师?张天师不是都走了吗?”
怀疑归怀疑,但有不少村民还是很快走了出来。众人围在三人面前,李凡穿上紫袍戴上鬼面具,何婧英与萧练二人都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上去颇有些神秘。
“看起来好像比张天师厉害。”
萧练看了李凡一眼,李凡伸出手来,一簇蓝色的火焰骤然从掌心升腾而起。须臾,李凡一收手蓝色的火焰又被李凡握进手里。
何婧英见李凡收回手背在身后甩了一甩,将手里洒了白磷的纸扔掉。何婧英眼光转了一转,将眼底的笑意掩了过去。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着,但还是将一众村民震慑住了。
“天师!”
“真的是天师!”
“我们有救了!”
村民纷纷跪在他们面前,磕起头来:“天师救救我们吧。”
李凡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让本尊看看是何方妖孽作祟,带本尊去看看。”
萧练压低了声音对何婧英说道:“待会儿你不要进屋里去,就在外面,也不要与人说话,站在人少的位置等我,千万不要摘下面上的面纱。”
“那你呢?”
“我和李凡应当没事,我们探查清楚了情况就回京。”
萧练朗声问道:“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叫大成的人?”
村民怔了一怔:“是,是,是有这么个人。”
“带我们过去。”
很快村民就带着萧练与李凡走到了大成家里。
“大成娘,天师来了。”
“什么?”那个在六疾馆里闹过事的老妇人从屋子里钻了出来:“张天师不是说他不管了吗?”
“来了个比张天师更厉害的。”
大成娘一见李凡一袭紫袍,鬼面具覆面,气度不凡的样子,顿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啊哟,求天师救救我们大成吧,大成一辈子老老实实,没做过恶啊,怎么就招惹了牛头马面了呢?求天师救救我们大成啊,莫要让阎王爷把他带走,不然要我老婆子怎么活啊?”
李凡踏进大成的屋子,一进屋就问道一股难闻的味道,难以言说的臭味夹杂着符咒燃烧过后的焦糊味,全都闷在这不开窗不通风的屋子里。
萧练转身先将各处的窗户打了开来。
没想到大成娘却像忽然疯了似的朝萧练扑了过来:“你干什么!把大成阳气放走了你赔得起吗?!你们到底是不是天师。”
李凡正在检查大成的症状,大成娘在耳旁咋咋唬唬地叫得他心烦。李凡没好气地看着大成娘:“你行你来。”
“啥?”大成娘满脸惊愕地看着李凡。
李凡翻了个白眼:“本尊正在与阎罗王赎人,你若是惹恼了阎王,阎王现在就要索大成命。”
“别别!”大成娘惊得险些晕过去。她赶紧缩道角落里,心里又怕又急,但李凡脸上那一张鬼面看着着实吓人,她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里团团转。
李凡发现大成的脖子肿了好几圈,肿成了牛颈,怪不得那个张天师编了个什么牛头马面的谎话来,这些村民这么深信不疑。
大成颈淋巴结肿大,且呼吸急促,心率不齐,估计白喉假膜应该已经进入气管了。放在现代需要用抗生素治疗并切开气管将假膜取出来。
只怕看大成的情况假膜已经堵塞了气管了,如果不去出来很快就会窒息而死。取出假膜后还要涉及消炎、还应该用到抗生素。
但这个时代这些东西都没有,切开气管取出假膜之后大成的情况会不会好转李凡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更何况以村民对待医学的态度,怎么愿意让他切开大成的气管?
李凡看着屋外的村民问道:“像大成这样被牛头马面附身的人还有多少?”
村民目光躲闪了一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一个村长模样的人挤了进来,他厉声道:“还等着干什么!将人都抬来给天师看看!”
李凡打断道:“可有地方可以集中安置这些人?”
村长想了想:“有,祠堂可以。”
“好那就去祠堂,把大成也带过去。”
不一会儿三十个病人都被抬到了祠堂去,李凡一一看过,果然都患了白喉,看样子各家各户都有人患了病。
李凡与萧练对视一眼,回头看了看祠堂外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相继患病。
萧练皱眉道:“整座村都要隔离?”
李凡点点头。
庄稼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反抗起来却十分悍勇,又讳疾忌医,管理起来十分麻烦。
萧练皱眉道:“恐怕需要朝廷派兵前来了。只是这样的病人京城里面也许也会有,还有周围好几座村庄,不知道还有没有。”
李凡回头对何婧英说道:“这里还需要大量的艾草和酒,还有药材,不是六疾馆能管得下来的了,恐怕要找户部的人来牵头。”
何婧英点头道:“我这就回京找太后先调兵来,再让王绍安安排艾草与酒。”
何婧英正准备离去,宗祠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村长走了进来,又转身把门关上。村长一把年纪胡子都白了,但面色沉静,一看就是德高望重之人。
村长看着三人缓缓地说道:“你们不是天师吧?”
三人愣了愣。
村长指了指李凡:“我见过很多天师,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连张符咒都没有。”
到底是大意了。李凡微微一笑将自己的面具揭下,露出横贯脸上的疤痕:“以前的确是天师,现在是郎中。”
村长丝毫没有被李凡脸上的疤痕吓住,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人可有办法医治?”
三人没想到这个村长倒是通情达理。李凡诚实道:“还没有药方,现在只能用药暂时控制住。不过我会让宫里的太医和京城的郎中都一起会诊,想必很快就会有药方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凡也有点不自信,不过总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村长哀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村民:“我知道这是疫症,可他们都不信,第一个死的是我妻子。”
三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村长看了看萧练与何婧英:“你们又是什么人。”
萧练抱拳道:“羽林统领萧练。”顺便又指了指何婧英:“她是南郡王妃。”
“原来是萧将军和王妃。”村长一惊赶紧向二人跪了下去。
何婧英温言到:“老伯不必多礼。”
村长抹了一把泪:“萧将军,我知道您,整个大齐都是您救的。”
“老伯过奖了。”
村长平缓了一下情绪,看着那些村民:“这些人该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
萧练一喜,有村长带头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些人都要在宗祠不能出去,有相同症状的人也要送到宗祠来。其余所有人必须佩戴面纱,不得取下,不可出村子。我们会从京城送药和艾草过来。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村长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让他们守规矩的。只是……”村长又抬头看了看李凡:“还希望能快点有药就他们。李庄就拜托郎中了。”
李凡郑重道:“一定。”
第三百零三章 疫症3
仅仅五天时间,白喉疫症就恶化了。
京城所有患病的人都集中在洪福酒馆,很快就收容不下了,户部又辟出附近几个寺庙来收容病人。
洪福酒馆门前支了棚子,架了一口大锅,酸梅婆带着面纱在街边熬着汤药,水生也跑进跑出的帮忙。
柳如玉、潘游龙、古修年等人更是在洪福酒馆里忙得昼夜不停。石铁匠跟着工部一起搭建临时的棚子用来熬粥熬药。屠户张的妻子也出来了,和凤卿卿一起在寺庙前临时的棚子里帮着熬粥。
虽然疫情不断地在加重,但在萧练、何婧英、李凡的带头下,还算是井然有序。
李凡、孙郎中和宫中的太医一起研制药方,也是五个日夜都没歇息了。
现在的所用的清瘟败毒饮只能延缓病情恶化而已,不能根治,也不能控制病情传染。
偏偏这几日又下了几场大雨,狂风大作,实在是雪上加霜。
何婧英走道酸梅婆那去端两碗汤药。酸梅婆颇有些心疼地看着何婧英:“王妃,您歇歇吧。”
何婧英摇摇头:“病人太多了,他们都忙不过来。”
“王妃,您是千金之躯……”
何婧英笑笑:“什么千金不千金的?谁的命不是命?”
酸梅婆眼里漫上一层雾气:“嗨,哪有您这样当王妃的。”
何婧英端过两碗清瘟败毒饮走回洪福酒馆。
洪福酒馆里一个老伯原本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忽然之间整个人抽搐起来,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发出“霍霍”的声响。
何婧英将碗放在桌上,赶紧奔了过去。她从腰间的暗袋里拿出银针,这段时间她跟李凡学了一些针灸之术。几针下去老伯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何婧英刚舒了一口气,忽然老伯蓦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何婧英。如枯枝般的手掌紧紧地钳着何婧英的小臂。
那老伯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地“嚯嚯”声响,一双眼睛瞪着却没有任何焦点。何婧英惊恐地看着老伯,见那老伯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最终咽了气。
何婧英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那老伯的手从何婧英的胳膊上摘了下来。何婧英抬起头,对上了萧练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瞳孔。
他的手覆盖在何婧英被老伯捏红的手臂上,嗓音沙哑:“没事了。”
这几日萧练与萧子卿将京城周围的每个村子都排查了一遍,也是不眠不休好几日。他眼中有些血丝,下巴上也长了胡茬。
萧练牵着何婧英将她轻轻扶了起来。人太多,他不能将何婧英拥进怀里,只能牵着她的手用一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没事了。”
萧子卿带了两个人上来,沉默地将老伯抬走。
洪福酒馆外爆发出一阵哭号,是那老伯的家人。
“那是我爹!让我看看我爹!”
侍卫挡着要扑上来的人:“你别过来。”
“那是我爹!”
那些侍卫跟着萧子卿和萧练走了好几个村子。每个村子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死掉的人都要集中掩埋,还要洒上石灰粉。
一个侍卫耐心解释道:“你过来,你也会被传染的。你爹一定不想看到你也生病,回去吧。”
那人被侍卫拦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把人抬走。
那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把我爹还给我!”
那哭号声传到洪福酒馆里,就像是一粒石子落进了一汪死水中,激起了浪花。洪福酒馆里的人纷纷哭嚎起来。
“王妃救救我们吧。”
“求求王妃了,我们不想死啊。”
一双双求生的眼神望着何婧英充满了渴望和哀求。
何婧英嗓子有些哑:“你们不要着急,一定会有药的。”
一双枯黄的手扯住何婧英的衣摆:“王妃,可能我也活不了了,能不能让我回家去?”
何婧英轻声安慰道:“你们再耐心等等,就快要有药了。”
远处一个汉子把手里盛着清瘟败毒饮的碗猛地往地上一摔:“喝了那么多药,人还不是死了!都是什么劳什子!我要回家!我死都要死在家里。”
这一句话顿时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对,我们要回家!死也要死在家里!死在这里算什么人!”
何婧英慌忙道:“你们别急,你们这样回去家人也会生病的,再等等。”
“等什么!等死吗!”
“阎王爷要来收命,谁躲得过!”
何婧英心里焦急,萧练牵着何婧英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那摔碗的汉子忽然冲了过来:“老子要回去!”
萧练眸色一沉,身形动也未动,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拽住那汉子的手腕,过肩一摔将他摔到地上。萧练沉声道:“谁要出去,先过我这一关!”
“萧将军!”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都冲了进来。
萧练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进来。萧练冷声道:“你们是想反了吗?”
面对萧练,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那些人,顿时就偃旗息鼓。
“萧将军,我们只是想回去。”
萧练抬了抬眉毛:“老老实实在这里养病,朝廷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回家。”
萧练回头看着何婧英,只见何婧英脸色有点苍白,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吓到了。何婧英微微一笑:“我没事。”
何婧英忽觉喉咙有些痒,猛地咳了起来。一咳起来竟是停也停不下来,脑袋像缺了氧似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连同四肢都渐渐无力起来。腿脚似乎再也没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何婧英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萧练将何婧英搂在怀里,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阿英?
待看清楚何婧英袖口的鲜血,萧练顿时慌了神。
“李凡!”
萧练将何婧英打横抱了起来,何婧英的手脚软软地搭在身侧。
“李凡!!”
第三百零四章 阿英坚持住
萧练抱着何婧英上了楼,洪福酒馆里的三层小楼里都住满了人的。萧练径直抱着何婧英上了他曾经住过的阁楼。
阁楼里推满了箱子,他两脚将箱子踹开,露出一块空地将何婧英放在地上。
李凡与刘隐舟也都跑上了楼来。李凡看到何婧英的样子,一个趔趄,小药箱子摔在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从箱子里滚了出来,滚了一地。
萧练一把将李凡拽了过来:“你快来看看!”
李凡一手扣住何婧英的脉门一手扳开何婧英的嘴看了看。李凡手微微颤抖着:“针,针!”
刘隐舟赶紧将针取出来递给李凡。
李凡对准何婧英的几个穴位扎上几针,何婧英身躯一震咳出一口血来。
萧练赶紧将何婧英扶起来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萧练用手将何婧英嘴角的血迹抹去。“李凡这怎么回事?”萧练根本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她感染了。”
饶是萧练早就猜到了,但被李凡证实的时候,心脏还是被重重地一击。萧练紧紧抱着何婧英,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凡:“李凡,你能做出药的是不是?”
“等不及了。”
萧练蓦地抬头:“什么等不及了。”
“她病得太重了,引起了并发症,她现在心律失常,内脏是否有出血我看不出。”
“什么意思?”
李凡声音虽轻,但每一个字落在萧练身上却如擂鼓:“撑不过今日……”
萧练双目通红,双臂更加用力地环绕着何婧英,看着李凡的眼神中带了祈求:“李凡!你能救她!你的药不是快试出来了吗?”
“可我只是普通人!”
没有医疗设备,没有抗生素,他拿什么救?
“我的药只能针对疫症,但是她太严重了!更严重的是她的并发症!我的药救不了!”
“你胡说!”萧练怒吼道。
何婧英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她握紧萧练环绕在自己身上的手:“萧练。”
萧练惊惶地低头,只见何婧英脸色越了越苍白。“阿英,你不要怕,我能救你的。”
“萧练,你不要难过。”晶莹的泪水从何婧英眼角滑落:“人总是要死的。”
鲜血从何婧英的嘴角涌出。萧练手忙脚乱地将鲜血拭去:“阿英,你不要说话,你不会有事的。你怎么能死?我还没有娶你!我还想娶你!我后悔了阿英,我后悔我没早一点跟你说说。”
何婧英轻轻笑了笑,看着萧练的眼中全是不舍。何婧英轻声道:“好,我答应你,嫁给你。”
“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来找你,早一点遇到你,嫁给你。”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萧练的眼中涌出,落在何婧英的脸颊上。
萧练看着李凡声音里带了些绝望:“李凡!你救她啊!”
李凡跪坐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刘隐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一股又一股的血从何婧英嘴角流出。
何婧英轻轻拽了拽萧练的衣袖。萧练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何婧英:“阿英,你不会有事的。你答应过要与我在一起的,你怎么能食言?阿英你看啊,大齐保住了,李凡一定会有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会好起来的。”
何婧英伸出手,轻轻抚在萧练的脸上:“萧练,对不起,我陪不了你了。”
“阿英!”
眼见何婧英的手就要从脸上滑落,萧练一把将何婧英的手握住,攥在手心:“阿英,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求求你!”
“萧练,你能再笑一笑吗?我喜欢看你笑。好看。”
萧练颤抖着,努力咧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阿英,你看着我。你不会有事的。”
“阿英……”
“阿英!”
何婧英再也没力气扶上萧练的脸颊,身体里传来的痛楚似要搅碎心脏,疼痛但是四肢却没有任何力气,脸抬起眼皮再看一看萧练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真的好舍不得啊。
这个人的眼神这么澄澈好看,这个人这个暖。
这么舍得呢?
若是能早一些遇见他多好,在她未嫁时。她便能与萧练真正的在一起,与他琴瑟和鸣鸳鸯栖,与他同心结结永相系。
萧练的吻落在何婧英的额头上,睫羽上,苍白的唇上。
萧练的吻一如往昔的炙热,可还是不能阻止何婧英的身躯渐渐变冷。
萧练你不要难过啊,不值得。不值得为我这样一个残败的人难过。
你是一株向阳生长的花,便永远留在阳光里吧。你不需要有我这样阴暗的背影。
萧练,我舍不得,但是对不起,陪不了你了。
萧练颤抖着擦去从何婧英鼻尖流出的血来,满手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喉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眼泪从萧练脸颊留下,他吻着何婧英的额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蓦地,李凡扑了上来,他一把拽住萧练:“萧练!法阵!”
萧练有一瞬间没有明白过来李凡在说什么。
李凡晃了晃萧练:“萧练,可以回到那个世界的法阵!送她过去还有救!”
萧练恍然大悟,他轻轻将何婧英放在地上:“阿英,你坚持住,我救你。不准你死!”
手掌划过刀刃顿时鲜血从萧练的掌心涌了出来。萧练颤抖着手在地上画着法阵,但速度却极快。
咒语缓缓念出。
那血阵发出点点红光。
萧练紧紧握住何婧英的手。
“阿英,你坚持住,我能救你!”
血阵的红光渐起,李凡赶紧将萧练握着何婧英的手掰了下来:“萧练,阵法要生效了!”
萧练跪在阵法旁,眼睁睁看着红色的光将何婧英包裹住。
“阿英……”
红色的光慢慢将何婧英吞噬。
萧练一拳捶在地上,对着阵法吼道:“宗萨!宗萨!”
“宗萨!你救她!”
我求你救她。
红色的光散去,原本躺着人的地方剩下了一件鹅黄的衣衫。似有红火的蝴蝶从衣服中飞起,扇着翅膀在阁楼里飞舞。最终落在萧练的指尖,说不出的眷恋。
萧练痴痴地看着那只蝴蝶,看着那火似的蝴蝶最终燃烬,一点灰都没有剩下。
第三百零五章 十年(大结局)
永元元年,郎中李凡与太医院众人研制出了药方,解了京城疫症危机。京城周围十三个村庄的村民也因为李凡的药得救。此番疫症共死伤两千三百人,南郡王妃失踪。
永元次年,姑熟水匪作乱,萧练带五十精兵平乱,将水匪一网打尽。萧练赤膊上阵,将水匪头子从水里抓了上来。那水匪头子竟是隆昌之难中逃走的沈文集。
永元三年,北魏举兵南下,拓跋羽御驾亲征。萧练带兵在南秦州抗敌。孤身身入敌营退兵千里,并于敌军之中斩落拓跋羽一把无字扇,重伤拓跋羽,使北魏十年不得进犯南齐。
永元四年,萧元达病逝,范太后懿旨命萧练为辅政大臣。
永元五年,萧昭胄亲政,封萧练为大司空,赐封梁王。
永元六年,萧练在宫中的桂花树下挖出了那条洞螈。奇迹的是那条洞螈竟然还没死,他孤身一人连夜带着那条洞螈赶去惊马槽。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李凡不眠不休为他医治了半个月,他才算捡回一条命来。
……
永元十年。
整整十年,萧练从一个阳光少年长成了一个稳重青年,成了京城里有名的王爷。
人人都知道这个王爷不爱笑,不爱说话,但却杀伐果断,是一匹真正的孤狼。
人人都知道这个王爷权势滔天却不近女色。从没有人见过他去青楼,京城里的公主小姐各个都想嫁他,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十年,什么都变了,萧练的头发长长了,像京中人一样绾起高高的发髻,带上了发冠。他脱下一身劲装,像是京人一样穿上了大袖衫。
十年,唯一没变的是他还住在李凡买的那座小宅子里。
就连李凡都搬出了那座小宅子,萧练还是住在那里。
李凡研制出了疫症的药方,范太后有意任他为太医院院首,但他却拒绝了。他背着他的小药箱日日在六疾馆里坐诊。
萧练下朝之后像往常一样走到六疾馆。现在的六疾馆里依然像何婧英在时一样。李凡在前堂坐诊,刘隐舟在后院忙着。谷修年会在六疾馆忙的时候来帮着写药方。潘游龙与柳如玉在没有戏的时候就会在六疾馆门前唱上一段,将收到的打赏全数拿给六疾馆买药。凤卿卿也偶尔会来六疾馆帮忙,把从商贾手中募集来的钱拿到六疾馆来。
萧练每日都会走到六疾馆,在六疾馆的后院里看看,随后自己走上小阁楼里坐着,直到太阳下山才会回到小宅子里。
小阁楼里萧练亲手打扫得纤尘不染。只是那道血阵却依然在地上。十年里,那血阵变成了黑色,变得模糊,但还依稀能看出当年画出的图案。
十年,每一日都这样,所有人都习惯了。
十年,李凡不知道劝了萧练多少次,对他说了多少回让他忘了吧。可是他总是笑笑不说话。李凡让他搬出小宅子住到司空府里去,萧练总是说他怕何婧英回来了找不到他。
除了萧练,没有人认为何婧英还会回来。
凤卿卿和刘隐舟在洪福酒馆的后院里给何婧英立上了一块牌位。
立牌位之前刘隐舟特地去问过萧练,以为他会反对,会生气。可萧练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们立牌位的那天来看了看,他没上香,没哭,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牌位前看了好久,然后默默离开。
十年,他日复一日重复着平淡枯燥的生活,每逢十五都会去看看何胤,去崇安陵看萧子伦,看萧昭文。
他很少说话,却总是爱站在洪福酒馆前看那个手艺人做走马灯。他偶尔会和那个手艺人搭上两句话,偶尔也会买走一盏。不过买走的走马灯他都在回家路上随手送给路旁的穷人家的小孩。
何婧英在这世上竟然什么也没留下,除了那套鹅黄的轻衫,和一根金簪。
在宅子里时,萧练便拿着那根金簪,仿佛能看见何婧英戴着它的样子。能看到它在何婧英鬓边轻轻摇晃,能看见何婧英巧笑嫣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是冬日,梅花树上积了雪。
小宅门口走来一个女人,穿着荆钗布裙看上去年纪不大。她她轻轻敲响小宅的木门,一个小厮躲着脚将门打开了半扇。
女人肩头落了雪,长长的睫羽上也落了雪,她看着小厮嚅嗫道:“请问,这是萧将军府上吗?”
那小厮愣了愣,打量了那女人一番,说道:“你等着。”
不一会儿小厮从宅子里走了出来,他拿出两个白面饼塞在女人手里。白面饼还热乎着,一看就是才从笼里拿出来的。“拿着吃吧。”
那女人捧着白面饼有些不知所措。小厮看那女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嗨,你等一下,我去看看炉子上的汤熬好没有。熬好了就给你端一碗来吧。要是没熬好给你端碗水来可行?”
小厮是个好心的,但也是个急性子,没等女人说话就转身就走了进去。
小厮往厨房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屋里走出的萧练。萧练见小厮急匆匆的样子问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哦,门口来了个女乞丐,怪可怜的,我想着端碗汤给她。”
萧练眉头蹙了蹙,听见“女乞丐”几个字自己心跳没缘由地漏跳了一拍。
萧练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门口那个女乞丐穿着单薄的荆钗布裙,虽然衣衫有些破,麻鞋也被磨破了,但那身衣服却干干净净,显然认真洗过。她手里捧着两个白面饼眼神有些茫然。
一层氤氲的雾气覆盖在萧练的眼眶里,萧练赶紧用手背将那层雾气抹去,害怕面前的场景只是一场梦。就像他每晚都会梦到的那样,在他要触碰到的时候人就没了。
女人手里的白面饼,掉在地上,掉在台阶上的雪地里。
“萧练?”
听着熟悉的声音,萧练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境。心疼与欣喜两种感情似两种巨力将心脏揉得粉碎。
萧练上前将何婧英用在怀里,用自己的大氅为何婧英挡去风雪。
是真的,这不是梦,怀里的人有温度,还在微微颤抖,这些都是真的。
萧练声音沙哑:“怎么那么久?”
何婧英嘴唇微微颤抖着,但声音里却带了笑意:“宗萨好像弄错时间了。”
萧练将头埋在何婧英的颈窝里无声地笑了笑:“回来了就好。”
大结局致谢&反思
特别感谢每一个看这本书的朋友。你们的每一条留言,每一张推荐票都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当然留言之中有很喜欢这本书的,也有提出批评意见的。每一条都很宝贵。
其中一条留言感触特别深,大意是说这本书的基调阴暗,太多的虐,太多的负能量,失去了言情小说的意义。在这里为写得不好的地方向大家道歉啦。当然更感谢包容这本书各种雷点,各种辣眼睛片段的朋友。(●’◡’●)ノ
当然另一点这本书写得很不好的地方就是与历史有关的地方。虽然从一开始就是架空文,不是历史正剧,但是还是用了真实的时代、年号及历史人物。但在最后我完全跳开了历史,脱离了真实历史的时间线与历史框架,基本只能当作历史同人文来看了。
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黑暗,太乱。总的来说就是你打我我打你,不断打仗,不断改朝换代的时代。依据原本历史框架,阿英和萧练大约都活不了吧。实在是舍不得。
但既然用了真实的历史框架,作为有责任感的作者,我认为我有必要将历史的原貌讲一下。以下是我啰哩啰嗦且极不专业的科普。不太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划过去看番外啦。
历史上,齐武帝萧赜是位明君。整个南北朝历史皇帝的在位时间都十分短。齐武帝在位时间十一年。南齐国祚短暂,只有二十年,但却历经三代七帝,平均三年一帝。其中萧昭业在位时间一年,萧昭文在位时间仅七十五天。
萧鸾发动政变废杀萧昭业之后,又废杀萧昭文,最后自己称帝。
萧鸾这个人坏的很,在位时间四年,将萧道成与萧赜的子孙全部诛杀干净,致使齐高帝萧道成绝后,是中国历史上最罔顾亲情的皇帝。而且萧鸾这个人每次杀人之前还要焚香哭泣一番,实在是坏滴很!
所以给他的结局也不太好。(¬_¬)
真实的历史比这本书里残忍得多,所以后面也跳出了历史框架,为了能给阿英与萧练一个HE。不过像萧昭文、萧子伦、何胤等我会在番外里面做一个平行时空的设定,让他们都好好活着。
番外计划:
1.萧练与何婧英大婚。
2.公子羽
3.鬼面郎君
4.萧昭文与王韶明(平行时空)
5.萧子伦与元戈妘(平行时空)
6.何胤(平行时空)
【另外想看谁的番外可以给我留言哦】
番外也是日更,但同时新书《魔尊是我徒弟》也发了。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可能会优先保证新书的更新。新书是在修仙背景下的女强文,女主很飒,男主也很深情,是1v1,双洁的甜文哦。希望大家先收藏,继续支持我。
【下面是新书硬广】:
五千年来震慑三界,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女战神——监武神君白珞,终于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的灵珠玩丢了。白珞回不去昆仑只好在人界买了宅子混吃混喝,还顺手收了个小和尚当徒弟。谁知那小和尚一天天的长大,竟然一心想着破色戒!
阅读指南:
1.1v1,双洁,HE,有糖,女强。
2.前期女宠男,后期男宠女。
3.只是修仙背景下的故事,实则与修仙没有太大关系。
萌雷自鉴:
1.养成系。(但实际年龄没有差,再细说会有剧透风险,点到为止。)
2.师徒恋。(但没有炼铜癖,徒儿会长大的。)
3.部分场景略血腥,口味略重。
4.中间要不要虐还没有想好,看月票吧。(狗头.jpg)
番外 大婚1
梁王大婚的消息轰动了整个京城。大家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个公主小姐有这样的好福气。
十年住在小宅子不爱说话不爱笑的梁王似乎忽然之间转了性。皇上太后赏的宅子又大又气派可他偏偏嫌位置吵。他请了风水师光是看宅院都看了三个月,不是宅子太小就是宅子太大不够精致。
最终还是李凡帮他选了一处京郊依山傍水的宅子才和了他心意。
宅子定好他便开始张罗彩礼,凤冠霞披由宫里的绣娘赶制。太后让最好的绣娘亲手做,他还是不放心,下了朝总爱往绣房走走。
绣房原本也属于后宫,外臣不宜入内,但皇上不说,太后默许,谁敢拦梁王?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萧练一到绣房,太监宫女就忙不迭的又是搬椅子,又是端茶,又是端水果。
何况梁王一张脸俊美无俦,走在大街上也总有小姐姑娘明目张胆的盯着看。他一站在绣房门口,绣房的管事公公就愁得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这些宫女们平日出不了宫,对梁王大多也是只有耳闻,梁王一来几乎后宫所有宫女们都拥了过来,挤着看这大齐战神,辅政大臣的风姿。
绣娘们就更惨了,看又想看,但手上活又不能停。何况萧练还就在头顶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虽然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霞披,但那红热的目光仍然能烧得人耳根子发红。
为此,不知道多少绣娘扎了自己的手。
终于有一天管事的公公受不了了,温婉地告诉萧练,要是绣娘再这么扎下去,一双手就废了,这凤冠霞披也就做不好了。萧练这才作罢,由他们做好了送到府里来。
当然萧练大婚这件事,最心烦的人当属李凡。
他觉得自己的名字都该改成李烦才对。
这十年来,他早已习惯萧练日日来六疾馆,像尊雕像一样待在阁楼。
现在雕像开口说话了就着实烦人的很。
“李凡,你说她家人没了,我家人也不再,这拜高堂该拜谁?”
“不知道,要不你拜我?”李凡没好气地写完药方递给正在看病的人,抬头望了望后面排出长龙的人群:“下一位!”
“你说这酒席该摆多少桌啊?朝中的大臣是不能请的,但是凤姑娘,柳姑娘她们都得请吧?长城公主也得请吧?”
“别请我,我不去。”李凡更加没好气,萧练说是来帮他磨墨的,那砚台里的墨都干了!
“你得给我当伴郎啊!”
李凡有些震惊地看着萧练:“这时代也有伴郎的说法?”
“不管有没有,我们得有,热闹。”
李凡放下正在写药方的笔:“萧练,请你认真地看看我,伴郎得要未婚的吧?我已婚,且儿女双全,怎么看都不符合当你伴郎的条件。”
萧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李凡说的话:“要不,我让隐舟那天先休了你?”
“啪”,李凡手里的毛笔摔在桌上。“你给我滚!不要再来找我!”
李凡推着萧练,把他推出六疾馆。相比起来李凡更喜欢那根不怎么说话的木头!
萧练一边走一边回头:“你别急啊,我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儿子女儿能不能借给我当花童啊?”
“不能!!!!”
番外 大婚2
直到大婚当日,百姓也没猜到到底谁是新娘子。整个京城,除了萧练的新府邸在热热闹闹地办着喜事之外,没有第二家有办喜事的样子。
大婚当日整个朱雀大街都铺满了花瓣。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场面愣是比萧练凯旋回朝时还盛大。
只见萧练骑着一匹白马,穿着红色的喜袍,身后锣鼓喧天。一向沉静不苟言笑的梁王,穿上那身喜袍顿时多了少年气。
一路从梁王府行到朱雀大街。不过梁王同志走道朱雀大街上,终于不乐意了。
仪仗队走得太慢了,萧练一路上忍了又忍,终于在走到朱雀大街上时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驾”,小白龙朝城外离弦而去。朱雀大街上的红色花瓣被马蹄高高扬起,似是落下了漫天花雨。
萧练一袭火红的喜袍在这花雨中翻飞,嘴角情不自禁地噙着一个笑,眼角眉梢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众人看得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跟在队伍里的红娘。
“诶!新郎倌怎么跑啦?”
李凡原本骑在马上跟在萧练身后,萧练一跑顿时弄得跟他要娶亲似的。李凡嘴角抽了抽:“让他去,时辰未到,他以为他媳妇儿会让他进门么?我们慢慢走。”
红娘:“……”
小山东苑里刘隐舟帮何婧英梳着发髻,小屋外面,尾宿早已经挂好了红灯笼。自何胤走后,尾宿就回到了小山东苑。如今自家小姐要出嫁了,他也高兴。
萧芙琳应着何敬容,也算做何婧英的娘家人,一早也来到了小山东苑。这会儿萧芙琳大着肚子跟何婧英待在里屋,都是第三个孩子了。
刘隐舟一边梳一边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或者是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铜镜中,何婧英肤如凝脂,俏若三春之桃。何婧英赧然道:“原本用不上这些的。”
她本是再嫁之身,是坐不得花轿,行不得礼的。按规矩,若是能坐着轿子从侧门进,就已经不错了。
可萧练不管这些,什么都要最好的。
刘隐舟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今你可是新婚。”
萧芙琳挺着肚子站在何婧英身边,笑得促狭:“呀,就是呀,哪家小姐这么好看呀?”
何敬容在屋外听见了,回头高声答道:“当然是我们何家的。”
何婧英嗔怪地看了刘隐舟与萧芙琳一眼:“梁王胡闹,你们便跟着他胡闹。”
何婧英消失的这十年,没人认为她还能再活着回来,早已成了那洪福酒馆后院的牌位。
她重新出现在六疾馆的那天,众人都惊呆了,有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有喜极而泣的。众人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她王妃的身份,就连萧芙琳也不提这事。
何婧英还像十年前一样在六疾馆帮手,只是再也没回过王府,在小山东苑住下了。
刘隐舟半带笑意,半带叹息地说道:“人能为自己活一着那才是正经事。”
何婧英满含笑意地垂下眼帘:“你说得是。”
刘隐舟忽然又换上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何况梁王可是所有京城姑娘求都求不来的主呢。”
何婧英被刘隐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轻响。刘隐舟掀开窗户一看,萧练穿着一袭红衣驾着白马从竹林里穿了出来。
刘隐舟惊道:“小姐,新郎倌来了!”
何婧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怎么那么早?”
“新郎倌自己来的,心急了!”
萧芙琳扬声道:“这么早就来,这不是欺负人么?当我们何家没人了么?”
何婧英也是笑着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尾宿,可别让他进来!”
尾宿倏地站起:“遵命。”
萧练刚刚从马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推开院门,尾宿就挡在了门口。尾宿笑意盈盈地看着萧练:“梁王来早了啊。”
萧练探头往里看了看,笑得极不正经:“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何敬容笑道:“梁王,可是欺负人?花轿都还没到呢!”
萧练笑嘻嘻地:“我抱着走也行啊!”
“娶我们家小姐哪有那么容易。”尾宿手里拿了根树枝,笑嘻嘻地指着萧练。
“好。”萧练爽朗一笑,也从一旁摘了根树枝拿在手上:“你可得拦住本王!”
外面萧练一袭红衣在竹林间上下翻飞。
屋里刘隐舟偷偷掀了窗:“小姐!打起来了!”
何婧英墨发垂在肩头。十年了,好久没有见萧练动过手了,心里头痒得不行。何婧英干脆披着红衣散着发,将窗户一下子全都掀开来,站在窗前看着萧练。
萧练远远地见何婧英一袭红衣站在窗户里,笑意更浓了,琥珀色的瞳孔似聚满了阳光,满是暖暖的笑意。
这十年里萧练果然又长进了不少,他一边看着何婧英,一边与尾宿过招,尾宿都沾不到他半分。
刘隐舟紧张到:“完了完了,梁王太厉害了,尾宿拦不住啊。”
萧芙琳满脸骄傲地说道:“尾宿拦不住算什么?还有我夫君呢。”
说罢,尾宿被萧练一颗石子击中肩头败下阵来。
萧练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石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何婧英:“媳妇儿,没人拦得住我,我可进来啦!”
何婧英脸色一红嗔道:“不害臊!”
萧练刚往院子里走了步,何敬容就走了过来:“梁王,还有本官呢。”
萧练笑道:“驸马也想和本王过过招?”
何敬容淡定道:“尾宿已经败下阵来,我何家怕是没人打得过梁王了。”
“才不是!”萧芙琳大喊道:“可还有一个人呢!”
何婧英站在萧芙琳身旁展颜看着萧练。
萧练赶紧摆手道:“打不过,打不过,甘拜下风。不过没有新娘子亲自下场的道理吧?”
“自然是没有。”何敬容风轻云淡地笑笑:“王爷可莫要忘了,除了武,还有文呢。”
“驸马说要怎么比。”
何敬容笑着指了指身旁的石桌,石桌上摆了一个棋盘,还有黑白两色棋子:“这个。”
萧练顿时变了脸色:“什么!!下棋??!!!”
番外 大婚3
当李凡带着花轿仪仗队敲锣打鼓走到小山东苑的时候,萧练正坐在石桌前与何敬容下着棋。萧练一脸苦逼,何敬容却是笑得云淡风轻。不得不说何敬容继承了何胤的儒雅气质,连笑都有几分像。
李凡下马踩着黑着脸踩着竹叶走进院子。
能不黑脸吗?萧练纵马一跑,就只剩下李凡一个人带着花轿仪仗队在万人的注目礼下缓缓走过朱雀大街走出城门。
到底是谁结婚?
到底是谁要娶媳妇儿?
李凡瞅了萧练一眼。萧练执黑子,何敬容执白子。看那棋盘上的阵势,那叫下棋吗?那叫吊打,那叫碾压,那叫嘲讽。
萧练一身好武艺,但文化课实在一般般,到了这较量琴棋书画的古代,形同文盲。
李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出息。”
萧练看着李凡笑得有些赧然:“你来了就好。”
什么叫我来了就好?
李凡直觉不好:“你输了多少?”
“十局。”
“然后呢。”
萧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局一坛酒。”
!!!!
李凡回头看了看,伴郎只有自己一个啊!!
何敬容十分惬意地看了看摆在石桌旁的几坛子酒:“倒也不枉费我贴了那么久的红纸。”
萧练倏地站了起来:“不下了不下了。”他一把将酒坛子提起来:“下棋我不行,喝酒倒不差。”
想当年用着萧昭业身体的时候,那个一杯倒的体制真是丢人得不行。喝点酒也可以在媳妇儿面前挽回点颜面不是?
李凡:“……”能得你!
萧练回头看了李凡一眼:“你也能喝酒的对吧?”
李凡:“……”你能你怎么不全喝完呢?
谁让自己倒霉摊上了这么个坑兄弟的货。李凡叹口气从也提起一坛酒,劈开坛子:“喝完我们可硬抢了啊。”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竹林里,一坛接一坛地喝,将五坛酒一下子喝了干净。
何婧英与刘隐舟站在小窗后面看得都是脸上一红。
两个人一般身高,面容俊朗,李凡脸上那道疤,看了许久之后,也不再觉得那么可怖了。两人单手提着酒坛,直往嘴里倒酒。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看得心里一热。
石坛酒喝完,萧练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现在可以抢了吧?”
顿时身后锣鼓声响,萧练一拂袖袍走进屋里,顿时愣住。何婧英坐在床上,凤冠上的珠帘遮住面颊。萧练心脏“咚咚咚”地直跳,手心都出了些汗,竟是头一次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刘隐舟和萧芙琳在一旁笑着,身后红娘唱着祝词。这满屋子嬉闹,萧练眼中就只有何婧英一人。
红娘将扎着花的红绸一头拿给萧练,一头拿给何婧英:“接新娘子喽!”
何婧英拿住红绸,见萧练不动,轻轻拽了拽。
萧练这才回过神来。他将红绸在臂上一挽,走上前去一把将何婧英打横抱了起来。
何婧英身体失重,一声惊呼,赶紧搂住萧练的脖子。
红娘在后面惊叫道:“王爷不能这样的,这不合礼数。”
萧练扬起一边嘴角笑了笑,要什么礼数。自己媳妇儿当然自己抱在手里好。
梁王府门前,李凡的一双儿女撒着花,宾客等在门前,远远地看见那花轿,听见那锣鼓声就喧闹起来。
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就送入了洞房。
何婧英坐在椒房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嘴角噙着笑。刘隐舟陪着何婧英坐在屋里,一会儿又掀开窗户往外望望。
“小姐,外面可热闹呢,庐陵王他们灌梁王喝酒呢。”
“小姐,听声音好像是潘游龙喝醉了,唱了一段呢。”
“小姐,古修年那书呆子又在吟诗了呢。”
“哦。”刘隐舟似乎回过点味儿来:“不能叫小姐了,得叫梁王妃了。”
何婧英将凤冠上的珠帘撩起一点。其实什么也都看不见的,只能听见喧闹声。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看似是宾客走完了只剩下了李凡、潘游龙、古修年这些人。他们把萧练一把推进了洞房:“新郎倌来咯!”
刘隐舟笑嘻嘻地将喜称递了过来。萧练用喜称轻轻挑开何婧英的盖头。
新娘子明目皓齿,口若含丹。萧练看得愣了神。
刘隐舟见萧练那傻楞的样子,强忍住笑,赶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何婧英见萧练久久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媳妇儿好看。”
何婧英嗔道:“以后有一辈子还不够你看的?”
萧练凑近何婧英,浓浓的酒味顿时扑鼻而来:“那可要说好了,看一辈子,可不许再骗我了。”
何婧英低垂了头,眼里覆盖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好不骗了。”
p.s.没有车,大家死了这条心吧。我271都还没解禁呢。(爆哭.jpg)
番外 鬼面郎君1
李凡,这个名字就没取好,真正应了一个凡字。模样平平,成绩平平,家世平平,好不容易考上一个大学眼看就能毕业出去找工作了,还被车撞了。
在最后一刻他知道自己死了。还死得有点难看,一场三车连撞的车祸,他是夹心饼干中间那层。他后面是一辆大货车,撞上他之后还把他前面的猛禽抵出去老远。猛禽被撞坏了保险杠,他却整个车都扁了,车窗玻璃上全是血。
想想坐在驾驶室里的他死得时候一定不怎么好看。
他这辈子唯一不平凡的估计也是这场车祸了。因为别人车祸都是直接见了阎王或者见上帝,他却穿越了。
在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算挺幸运。虽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但是他还活着不是?不仅仅还活着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少爷,不用受冻挨饿还有佣人的那种。而且长得还挺帅。
穿就穿吧,那就活着吧。可惜好景不长。
哦,不是不长,是太短了,也就两天之后吧,竹邑发生一件大事。县令周老爷家的小公子发了疯杀了自己全家。
他爹是县衙的师爷,周县令的拜把子兄弟,周县令死后,他爹嚷嚷着这是阴谋,要以身殉道。
他爹不仅自己要殉道还把他全家给殉了。他自己临阵怂了。
能不怂吗?爹不是他真爹,时代也不是他的时代,那种感情他理解不了。他从车祸中拣回一条命来,他只想好好活着。
所以他爹提着刀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反抗了。他虽然是个瘦弱的读书人,但他爹也是个文人,那一刀捅偏了。他流了很多血,但没伤着要害,他没死。
竹邑的人前来收尸的时候见他长得好看,顺手将他救了。
他便去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他醒来的时候在一个还算华丽的房间里,三层高的一座小楼围成四合院的样子,一共四十八间房,四十八个人。他那时觉得他可能入了谁的后宫了。
他希望当家的是个女人,他尊重同性恋但自己并不是这个性取向。所以当他听人说到“老爷”的时候,他菊花一紧,有点绝望。
他的隔壁住着一个前些天关进来的人,模样好看的很,是个少年。
那少年眼底总是透着一股不信任的神色,还莫名的让李凡觉得他有一股野心。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野心也算难能可贵了。
这个少年跟谁都不对付,唯独还能跟李凡说上几句。
也许是李凡身上怂包气质让他觉得无害,也许是只有李凡不会用狼一样的眼神去看他,谁知道呢?总之这个少年与李凡特别亲近。
不过再亲近少年都不会告诉李凡自己的名字。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这样,四十八个人,两个abcd的绰号都没有。没有人有名字。
李凡后来才知道,怂包是不能在这个院子里活的,不把自己当作一匹狼也是错误的。
在李凡住进这个院子十五日之后,院子里死了一个人。
那个人倒在院子中的花园里,杀了他的人正是李凡隔壁的少年。少年似是恨极,一刀一刀捅在那人身上,那人都死透了少年还是不肯住手。
杀人的动静并不小,整个院子四十六双眼睛都目睹了少年杀人,但没人制止他。只有李凡一个人上前来将他拉了开来。
少年那一双眼睛透着阴狠,回头看着李凡很不解的问他:“你拉我做什么?”
少年是真心求问,李凡是真心不解。
“你杀人了!”
少年讥讽地看着李凡:“你不杀人?”
“我为什么要杀人?”
这下子院子里其他四十六个人笑了起来,看着李凡的目光像看一个傻子,或者说像看一头待宰的羊。
少年讥讽地一笑:“你应该谢谢我,这样五天之后,你少挨一刀。”
“五天后?什么五天后?”李凡还是不解。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李凡此时才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秀女。
他追着少年问,少年不耐烦了冷冷扔下一句:“每个月都会一场遴选,或者的人才有资格住在这里。若老爷看上了就会让你做鬼面郎君。”
这是李凡第一次听道“鬼面郎君”着四个字,听起来感觉竟然和夜礼服假面差不多。
“怎么遴选?”
少年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每个月都不一样,我也在这里才三个月而已。”
“那你上一个月是什么?”
“狮子。”
“什么狮子?”李凡预感不好。
“就是把所有人和狮子关在一起三天,活下来的人就能出来。”少年顿了顿又说:“哦,老爷还不喜欢受了伤的人,他不喜欢我们身上有疤痕,所以重伤的人也不能出来。”
李凡浑身的血在一瞬间凉了下去:“与狮子关在一起,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少年笑得很轻松:“狮子吃饱了就能活着了啊。”
番外 鬼面郎君2
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他们四十七个人都聚在一起时,李凡才发现如果不看样貌,他们身高身形都差不多,若是从背后看去,像是同一个人。
几个黑衣人向是赶牲口一样的把他们赶上一辆车,带走了。
李凡以前连架都很少打,别说功夫,也就只能仗着这具身体肌肉力量不错,扛扛重物,跑跑步。
李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们被带到山林深处,被扔进了一个洞里。
那是山林中天然形成的洞穴,两侧山壁陡峭湿滑,没有丝毫能攀附的地方,只有洞口垂下的绳子可以上下。
等他们四十七个人都进了洞中,山上的人将绳子收了回去。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站在山洞上方说了这次的试炼题目。
题目很简单,最多只有一个人可以从洞里出来,没有时间限制。
顿时洞中的人四散逃去,有五个人直接在洞中打了开来。
李凡慌不择路差点撞到别人的刀上,被少年一把拽了过来才躲过。
少年看着已经打起来的人,嗤之以鼻:“这些蠢货,让他们先打。”
这五个人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但等他们打完了,也耗光了精力,变成了砧板上的咸鱼。
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李凡很快镇定下来。他知道除了只能活一个之外,不限时间更是考验。“我们需要去找水、食物、还有干柴。”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凡:“你不怕我杀了你?”
李凡镇定道:“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来比较重要。这个洞不小,从上面看不清下面的全貌,你说上面的人怎么知道下面的人死了多少?”
少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困惑。
李凡眼光黯了黯:“只要时间够久,这里没有食物自然会死人。”
少年皱眉道:“这样的话有可能所有人都死了啊!”
李凡无奈地笑了笑:“你忘了吗,送我们下来的人说最多只能出去一个。”
少年悚然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你去取点水,可别死了。”
两人分头行动,李凡将山洞寻了一圈,发现山洞很大,但相对封闭,也没有暗河,可以算作一个大型的密室了。
没有水的话不出三天就死了,哪里还用等别人杀过来。
方才斗在一起的人死了四个,就在洞口的正下方,看着洞口那一点光,死不瞑目。
在他们下来的洞口处,崖壁湿漉漉的,树叶上沾了一些露水,李凡摘了一片叶子来,卷成一个斗状,在叶片上一片一片收集着露水。
忽然之间身后一个人猛地朝李凡扑了过来卡住了李凡的脖子,刚集了点露水的叶子一下子摔在地上被李凡压在身下。
李凡双手死死地掰住钳住自己脖颈的手,只觉那双手力气无比的大,他自己怎么都掰不开。
原本都是差不多身型的人,力量悬殊并不大,但求胜欲让人变得十分可怕。
李凡很快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眼珠似在变大就要撑破眼眶,大脑也逐渐失去意识,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忽地脖颈上的力量一松,大量的空气重新灌入李凡的肺里。李凡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咳嗽平息他见少年拿着一块染血的石头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
少年半边身子都染了血,一看便知他杀的不止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人。
少年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我守着,你取水。”
李凡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身下那片叶子从新卷成斗状,更加快速地在叶片上取着水。
少年声音有些嘶哑:“这洞里没有动物。不过没关系。”
李凡正在取露水的手一抖。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下的人,只觉胃里一阵恶心。
没有动物却有人,少年是这个意思吧?
番外 鬼面郎君3
李凡与少年在洞中躲了五日。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少。活着的人不多了。
竹邑一直没有人来过。
死去的人渐渐引来蚊蝇,腐臭味一阵又一阵地飘来。这个腐臭味只会越来越浓。
李凡每天和少年结伴去洞口取水。他还在洞中找到了些能吃植物。
第六天少年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烤好的肉,是熟的。
少年将肉递给李凡:“你再不吃就死了。”
李凡将目光从那块肉上移开,拿起一根草塞到嘴里嚼了:“死不了。”
“迂腐。”少年抬头看着李凡:“你见过打仗吗?”
李凡摇摇头。
少年眼神黯了黯:“那你知不知道北魏的军队会养两脚羊?”
“两脚羊?”李凡有些不解。
少年将手枕在脑后:“就是从边境捉一些女人,汉人居多,随军养在军队里。”
少年有些嘲讽地看着李凡:“一堆男人养着一个女人,你应该知道那女人是做什么的吧?”
李凡沉默没有说话。还能是什么呢?
少年声音有些低沉:“可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叫两脚羊么?”
李凡抬头看着少年。少年眼神中透出些怨毒:“因为在食物短缺的时候,这些女人还能吃。”
李凡有些震惊地看着少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娘就是这样一个人。”
少年说这话时眼神中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他将手里那块烤熟的肉仍在李凡面前:“这就是哥人吃人的世界,吃不吃随便你吧。”
李凡看着那块肉最终没有伸手去拿。他似乎想找些话来安慰少年,但却想不出可以说什么:“外面的世界也有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少年看着他:“你是士族出身吧?”
“不是。”
“那也一定是有钱人家的。”
李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怎么算是有钱,但有人叫他少爷。叫他少爷的是府里的佣人,比起少年的母亲身份还要高一些。
少年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被抓到竹邑来的。而我是自己进来的。”
李凡有些震惊地看着少年,居然有人会想来这吃人的地狱。
少年冷漠道:“我是从军队里逃出来的。在军队里我只能被别人吃掉。但在这里只要搏命,不仅有一线生机,还能衣食无忧,还能做人上人。”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凡:“所以最后我也有可能杀了你,你明白吗?”
李凡笑了笑:“我们也得先活下来是不是?”
少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还剩多少人?”
少年摇头道:“不知道。最开始死了四个,我杀了七个,剩下的不知道。”
死去的人成了活下来的人的食物。竹邑的不会来,因为食物充足,人不会那么快只剩下一个,所谓的遴选还要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也许是现存的人里面体力最好,武力值最强的,所以李凡跟在少年身旁还算安全。
但事情不会一直尽如人意。在一天两人结伴去取水的时候,他们遭到了三个人的攻击。
其中一个人装作死尸躺在那些早已死了的人中间,在他们取水的时候猛地冲过来将少年按在地下。
李凡第一次杀了人,用一根削尖了的树枝,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他拖着少年回到他们躲避的地方,从鬼门关拣回了少年的一条命。
李凡与少年藏在洞里整整二十日。这二十日李凡守在他们躲避的小洞口总共杀了十一个人。
直到他手里的木棍被浸成了黑色,直到他的眼中不再有光彩。
竹邑终于来人了。
醒来的少年却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了他一刀,将他独自留在了洞中。
番外 鬼面郎君4
整整一个月,鬼面郎君在深坑中整整呆了一个月,与腐尸为伴,与草叶树根为食。
李凡靠在石壁上,眼神有些空洞,连日来以草叶树根为食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来。他望着远处觉得有些遗憾。这洞里怎么没有一颗枣子树?否则他还能练练裘千仞的绝技,说不定哪天被人救出去了,自己还能成为一个绝世高手。
就在他以为就将命丧于此,与那些无名无姓的人为伴时,少年又回来了。
少年不一样了,他带着面具,穿着紫袍低头看着李凡:“你果然还活着。”语气里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恶意。
李凡乏力地抬头看了看少年:“恭喜你。”
少年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厌烦:“恭喜我什么?”
“如愿以偿当上了鬼面郎君。”
少年顿了下来,一双冷冷的眼睛从面具后看着李凡:“你不恨我?”
“恨。”李凡眼神空洞地看着崖壁:“但又有什么用呢?”
少年毫不意外李凡的回答:“现在你信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了?”
李凡回头看了看少年,笑得有些无奈:“可是我还是吃不下去。”
少年笑了,难得的眼神里没有阴鸷,看上去竟然有些天真。少年愉悦的说道:“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少年说又问道:“你会医术?”
李凡摇摇头:“只是略通药理。”
“那就够了。”少年说道:“要知道我们这里懂杀人的人很多,懂药的却不多。你跟我走吧。我带你上去。”
李凡没有反对任由少年带着上去了。
从此之后李凡变成了又一个鬼面郎君。他要活就要带上那张鬼面具,由人在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这是老爷的主意,他要让每一个鬼面郎君记住自己的身份,但却忘了自己原来的名字。
他与那个少年一样,脸上有一模一样的疤,带着一模一样的面具,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衣,但却接着不一样的任务。
李凡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老爷那天。
少年将李凡从洞里带上来厚,带李凡去见了一个人——竹邑传说中的老爷。
“这便是你说的人?”老爷声音有些冷。
“是。”少年答道。
“院子里有不少人,你怎么偏偏选了他?”老爷似乎并不喜欢李凡。
“那些人只会杀人,论杀人没人能胜过我,但他会救人。”
老爷笑了:“会救人?你需要人救人?”
少年毫无畏惧地抬头看着老爷:“我要世人看不懂鬼面郎君,鬼面郎君越神秘,就能做越多的事。”
少年说的这番话老爷倒似觉得十分有趣:“双城记?有意思。”
李凡心里蓦地一惊。双城记?
他强行压下自己惊讶。现在可不是“认亲”的时候。如果把他抓到竹邑来的正是这个老爷,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也是这个人,那么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更危险,更可怕。
这样的人是会对自己惺惺相惜还是忌惮?李凡不敢赌。
但事实证明李凡的选择是正确的。
李凡的谨小慎微为他换来了好几年的安生。他因会做神仙玉露丸得到了老爷的青睐。
李凡在竹邑里看着新的鬼面郎君候选人被不断的送进竹邑,更多的鬼面郎君被挑出来,派出去做任务。
有的鬼面郎君出了竹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有的则被冰冷的送回来,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那个少年一直是佼佼者。
直到一日,鬼面郎君收到了任务,不是竹邑给他的,而是那个少年。
雏鸟日渐长大,便要离巢了。
少年在信中提到了一个可以召唤的阴兵的传说。虽然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但少年想去试。唯有掌握足够的力量才可以真正的获得自由,才可以真正的活命。
李凡去了一趟乱葬岗,他没能拿到扶桑佩反而差点被人埋在乱葬岗里。没想到这一次失误却救了他的命。
他因没有得手而躲在京城暗中跟着萧练与何婧英,倒是让他发现了京城里找扶桑佩的人不仅仅是他,对这个阴兵传说感兴趣的人也不仅仅是他和那个少年。
如此倒是奇怪了,京城的动静并不小,为何萧道赐没有让人去取反而是少年写密信给他?
况且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一瞬间在京城流传开来,不是很奇怪吗?这幕后的推手李凡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此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正欲找少年说此事,却传来少年与南郡王前往陆良寻找鬼兰的消息。
他往陆良追去,却终是晚了一步。最后等到的是少年死在陆良让他接任少年去皇上身边的指令。
他守在皇上身边十五天,也用了十五天的时间想好了自己的后路。
所以他在皇上睁眼的时候,取下了自己的面具。
托庇于这个时代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才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没有少年的野心,他只想活命,他将有关于竹邑的事、有关于神仙玉露丸的事和盘托出。
当然他也给自己留了后路。皇上早已被少年喂下过神仙玉露丸,如果皇上除掉竹邑他就是这个世上唯一会做神仙玉露丸的人。
他毫无悬念地赌赢了。没有一个君王可以忍受别人染指自己的王座。
他成了天师留在宫里为皇上制药。
他在丹房外布下迷烟,自己便安安心心地躲在丹房里。
他一度满足于在宫里的生活,也一度忘了自己的名字。
番外 鬼面郎君5
三颗针、天青地白、九龙藤、铁筷子、见血飞、五香血藤……
李凡一样一样细细数过来,他试了无数种中草药才替换掉了原本神仙玉露丸的配方。皇上清楚自己服用的是什么东西,也清楚自己早已依赖这个药物。但他还是保留了一丝清醒,让李凡给他配置解药。
可是神仙玉露丸哪里来的解药呢?只能寻找中药替代,一点一点的降低药性。
他若是能在回到自己的时代,可以去考个中医的学位了吧?
不过李凡想了想自己那糊满血的驾驶舱摇了摇头,还是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吧。
不过……
李凡摸了摸脖颈,上面还有一条细细的伤痕。
这个世界怎么就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呢?!
前几天那个差点把自己活埋在乱葬岗的太子妃提着剑就冲了进来。李凡想不明白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人怎么就能壮得跟头牛一样?这满丹房外的迷烟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冲进来就给自己一个过肩摔,卸了自己胳膊。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女人不是穿越来的就是蒙古来的。
李凡揉了揉自己还有点痛的胳膊。
想起何婧英还差点灌了自己一嘴的毒药,背脊都凉了,杵药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
谁说古代女人都贤良淑德的?不见得啊!
很快他就发现打破他宁静生活的不止有何婧英,还有个叫萧练的人。
不过这人没有何婧英那么好的体质,硬生生地倒在了自己丹房前的院子里。
“天师天师!有人闯了丹房了!”
“又有人闯丹房?”李凡压根不想回去看是怎么回事。
“是个和尚,倒在丹房院子里了。”
“和尚??”
李凡回到丹房蹲在地上对着这个所谓的和尚看了半晌。
圆寸,没有戒疤。如果不是一个还了俗的和尚,可能又遇到“老乡”了。
李凡不动声色地将萧练抬进了天师阁。
萧练醒来之后扔给李凡一个方子。
李凡看了一眼,那方子上写着人参、黄芪、杜仲、大黄、郁金、远志、甘草、洋金花、延胡索。
“这什么?”李凡问道。
萧练声音有些沙哑:“戒毒的方子。不过不知道每一种药的剂量,得试。”
“你要这个做什么?”
萧练看着李凡:“鬼面郎君,你制了毒药,难道不应该也制出解药吗?”
“神仙玉露丸不是毒药。”
“可终究会让人上瘾,伤害根本,你就不怕报应在自己身上?”
“报应?”李凡笑了:“我只想活命而已。报应也要死了才能有不是。倒是你,一个和尚操这些心干什么?”
“我要救人。”
呵,林则徐啊?还救人呢?李凡无声地笑笑。
萧练叹道:“活一辈子,总得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吧?”
李凡这时候却笑不出来了。
一个为了自保而拼上性命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理想?李凡叹道:“我姑且试试吧。”
萧练正要告辞,李凡却顿了一顿。直觉告诉李凡,这个人是跟萧道赐完全不同的人。
有那么一瞬,李凡想问问萧练,是不是与他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他最后还是犹豫了。
在这个世界,他只能相信自己,无法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