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情敌出现了
宁王的车驾里,宁王徐逸仙与枫国十三皇子易枫正在下棋。
“十三殿下,你又输了。”
宁王翘翘小黑胡,不无得意地道。
易枫笑了起来,“听说王爷又得新美,正是春风得意,在下哪能抵挡王爷的运势。”
宁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想起最近新遇见的美人,真是太入他的心了。
不仅美貌而且有才情,他说的话,对方都能接地上。
这样的可心人,他不心疼才奇怪了。
只不过,出身不好,暂时不好接回府里。
只得以后慢慢想办法。
易鸿眨眨眼,将宁王的心思都看在眼里。
“王爷纵然喜欢,也要暂且忍耐为好。这,也是为了将来计。”
闻言,宁王看了看易鸿,装傻道:“十三殿下在说什么,本王一点都不听不懂。”
易鸿摇头,“不管王爷信不信,在下,是很看好王爷的。
等这次回去,在下也一定会向父皇力荐王爷,以结两国之好。”
宁王的目中闪过精光,一笑而过。
车内气氛沉默了几瞬,宁王忽然道:“听说景国使臣,这次是来说服皇兄缔结盟约的。
这么大的消息,十三殿下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怎么会到现在……贵国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易枫笑了笑,“景国不过是僵朽之国,如今不过是想将岚国拖入浑水而已。
相信不管是贵国陛下也好,王爷也好,都不会做出有害无益的选择。”
顿了顿,易枫接着道:“当然,在下自然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但是一直也在犹豫……”
“犹豫什么?”宁王问。
易鸿似笑非笑,“不知王爷有没有想过,如果岚国选择与枫国联盟,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景国好歹数百年的积累,哪怕皇族贵卿胡来了这么些年,到底家底也还摆在那里……”
宁王的目光一滞,随即眼眸里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但如果岚国选择与景国联盟的话……”
易鸿继续道:“哪怕是枫国退出了这场战争,岚国又能得到多少好处?
王爷,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呢?”
宁王陷入了沉默。
车驾转过一条街停下,易鸿下了车,目送着宁王的车驾再次启动。
身后易鸿的马车缓缓开了过来。
易鸿上车,齐鸥跟进车内。
“据下面的人打探,景国使者范恺为人正气,倒没有准备什么小动作。
至于他身边的属官,都对这次拉岚国入盟,不抱期望。”
闻言,易鸿点点头,“意料之中。”
无论是景国,还是枫国,都不可能打动徐逸承的心。
但宁王徐逸仙就不同了。
这段时间,范恺也曾向宁王投过拜帖,但都被他用小动作给抹掉了。
宁王暂时还没有同范恺有过深交。
相信齐达那边已经在同他父皇商量条件的事情。
等到齐达重新回来,岚国也该换上新主。
到时,任他范恺有七寸不烂之不舌,也不可能再打动宁王徐逸仙的心。
何况,他今天还向宁王提前画了大饼,他就不信宁王没有贪婪之心。
易鸿的身体放松下来,往软垫一靠,半眯着眼睛问,“闵宅那边怎么样?”
齐鸥回答,“阳略不舒服,留在了宅子里,有回峰照看。
闵博士、鱼夫人,还有闵小姐与鱼向文都已经进了宫。
万太后倒没有刻意关注的意思,估计怡郡王找了别的借口。
毕竟,上次春宴闵献仪和宁王世子的事情闹地那么大,万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闵小姐与闵献仪怎么说也是堂姐妹,如果万太后真的认为怡郡王对闵小姐……有意思的话,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说完齐鸥感觉一股压力袭来,赶紧将头压地更低些。
他能有什么办法?
怡郡王徐感佑看上了闵西月,又不是他能阻止的。
想起易鸿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激动地差点没带人去把徐感佑闷揍一顿!
好在最后,易鸿克制了自己的脾气。
但在齐鸥看来,自己主子这完全是给自己找虐。
又不向闵西月表白,又要暗中掌控一切,哪有那么完美的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闵西月正当婚龄,今天会有怡郡王看上她,明天还不知道又有几个情敌冒出来呢。
“倒也是个聪明人啊。”
易鸿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如果徐感佑当真莽撞地向万太后提及这件事,万太后肯定不会同意,甚至还会打压破坏。
可徐感佑偏偏没这么做。
除了表明他很聪明外,也说明,他对闵西月,真的动了心思。
只有真的动了心思,才会全方面地为对方,为大局考虑。
不过,跟自己比起来,他徐感佑还欠了点火候!
想到这里,易鸿向齐鸥吩咐道:“古井轩的那本画册,让韩天材尽快介入,越轰烈越好!”
他如今与徐感佑相比,无非就是不能自己面对闵西月。
因为自己的真实身份,是闵西月的心结。
那么,另一个身份呢?
这世间,要问谁对闵西月最了解,那自然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了。
虽然这样曲折了点,但总好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西月被其他人拐走!
西月的真实想法,也能及时被他知道。
他就不信,这样还能输给别人!
听了易鸿的吩咐,齐鸥心里忍不住纳闷。
自家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测了啊。
他们刚刚不是在谈主子的情敌徐感佑吗?
为什么主子现在却这么紧张跟闵西月有点瓜葛的那本画册?
但易鸿不会说,齐鸥也不可能问。
主子吩咐,他照做便是了。
只是想着,万一闵西月被别人抢走了的话……
那他到时是该看主子的笑话,还是要承受主子的怒火?
又或者是,一边承受主子的怒火,一边看主子的笑话?
……
“咳咳-”
宝庆殿内,岚国国君徐逸承一阵咳嗽,面色也显地有些苍白。
相比于半个月前,他又清瘦了一圈。
席皇后在旁边奉上汤药,眉眼之中满是忧色,“陛下,还是唤太医来看看吧。”
徐逸承摆了摆手,“老毛病了,皇后不必忧心,朕心里清楚。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再折腾了。
免得太后那边……”
说到这里,徐逸承一顿,拍了拍席皇后的手,“报歉,是朕无用。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
席皇后眼眶微红,摇了摇头,“能做陛下的妻子,是妾最大的幸运。”
说完,席皇后偏过头去,悄悄抹泪。
她没有告诉徐逸承,昨晚,她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很不好的噩梦。
第46章:奇了怪了
****中,徐逸承离她而去。
而她自己,也最终被淹没在这场****,与吓人的暗夜之中。
早晨醒来后,她呆坐良久。
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梦清醒之后,她就一直心有不安。
也不知道,是该担心徐逸承,还是更该担心自己。
徐逸承看着自己的皇后,以为她是在担心万太后,便温声道:“放心吧,今天群臣都在,又有外使,她不会为难你的。
再不然,我便与你提早离开。
说起来,后庭的芍药花都开了,咱们也好去瞧一瞧。”
席皇后转回目光,强撑笑容,“陛下不必担心,太后终归是太后,妾不会放在心上。”
两人相顾,一时无言。
万太后与徐逸承并非亲生母子,感情也不深。
而席皇后自打入宫,就没少受万太后的打压。
后宫权柄皆在万太后手中不说,平时在亲王妃甚至一些贵夫人的面前,也丝毫不给席皇后面子,说骂就骂。
徐逸承每每听了,心里十分难受。
有心想要为妻子挣个公道,但都被席皇后劝下了。
其实徐逸承心里也明白,哪怕自己向万太后明言,万太后也不会给他面子,反而会更加对席皇后冷脸。
想起朝堂的事,想起将来的事,再想着妻子的事,徐逸承的心里,其实苦闷极了。
他没有子嗣,而万太后一早已经有心怡的人选来接替他。
可宁王这个弟弟,又岂能是安稳岚国的明君?
若天下太平也就罢了。
偏偏……枫国崛起,景国飘摇。
岚国,又还能支撑多久呢?
……
闵西月看着身边淡定喝茶的鱼向文,这才发觉,自己这个布衣表兄,有多特别。
哪怕是坐在满殿的贵族之中,也并不输一丝气度。
只能说,外祖母教养地真好。
至于外祖父?
算了吧。
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如果表兄鱼向文是随了他,现在恐怕已经惊地旁人侧目了。
正在喝茶的鱼向文,却不时地感受到一阵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在自己身上。
待他看去时,那目光又立刻消失。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殿内,自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大概是自己一介布衣,坐在这殿里,实在太过惹眼。
这样想着,鱼向文也不再纠结,欣赏起场中媚俗的歌舞来。
大岚国开国二百来年,起起伏伏,有过铁血仁明的君主,也有过荒淫暴戾的皇帝。
一路磕磕绊绊,到了眼下,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
从文臣武将的风气,贵族间的艳俗之习,还有整个岚国上下所追捧的东西,就可以看地出来。
纵然现在的国君徐逸承想要改变这一切,也已经是有心无力。
更糟糕的是,徐逸承没有子嗣。
而最有可能接班的,却是宁王徐逸仙。
想到这里,鱼向文不知怎么叹息了一声。
闵西月奇怪地看鱼向文一眼,“无聊了?”
鱼向文微笑,“确实。”
这时,一声声唱音高昂响起。
“皇太后入殿!”
“皇上、皇后入殿!”
“宁王、宁王妃、宁王世子入殿!”
几位主角到了,众人纷纷起身拜礼。
景国使者范恺不由看了一眼国君徐逸承,很快又垂下目光。
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他刚刚还做了最后的挣扎,趁着徐逸承还没有来宴殿,向宫中内侍官暗中求情,帮忙说两句好话。
如果能单独见徐逸承,他至少有更大的机率能说服徐逸承。
但可惜的是,似乎徐逸承早有交待,内侍官也不拒绝,也没答应,只拿话敷衍他而已。
最终,他也只能失意地先来了宴殿。
闵西月也偷偷地打量了一眼万太后、徐逸承,以及席皇后三人。
万太后依然意气风发,脸色红润。
不管皇帝由谁坐,她这位成宗爷的嫡皇后,都稳坐皇太后之位,紧抓后宫之权,无人敢逆。
而相比于万太后的春风满面,皇上徐逸承与席皇后就显地枯败地多。
徐逸承是病情加重,死亡在即。
徐逸承的驾崩时间,会比许多人想象中的还要快。
而席皇后,也是瘦地跟竹杆子似的,而且那浓浓的粉底也遮盖不住她的忧虑与愁容。
身为皇后,却在宫里过地十分憋屈,能活出花儿一般的模样,才怪了。
再看宁王与宁王妃,那才是真正鲜润的一对璧人。
日子过地好,就是不一样。
宁王世子黑了点,也瘦了点,经过上次的事,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没少折腾自己。
但效果嘛,也是不错的。
这段时间以来,想必也获得了不少朝中老臣的认可。
毕竟,若是徐逸承一驾崩,宁王继位后,宁王世子徐感庆就是妥妥的皇太子了。
一个是亲王世子身份,一个是皇太子身份。
它们所代表的权力不同,所要承受的东西也大有不同。
一行主角入座,众人也纷纷回了座位。
徐逸承随意客套两句,便吩咐开宴,一点没有要为景国使者接风洗尘的意思。
完全当人家透明,可以说,是很不给面子了。
景国使者范恺闷头喝了杯酒,也没有多说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闵西月不由奇怪地盯了宁王一眼。
奇了怪了。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景国使者虽然被徐逸承冷落,但宁王却站出来为景国使者说了几句话的呀?
而现在,宁王正拈着酒杯,与周围的公卿聊地热火朝天,哪里有半点要为景国使者解除尴尬的意思?
闵西月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鬓发,眸子里满是不解。
到底又有哪里不同了?
这一次,她可没有做什么啊。
远处易鸿看着闵西月的小动作,还有一脸不解的神色,忍不住弯了唇。
他真的很期待,当闵西月看到更大的时局变化后,会是什么表情。
感觉到另一道目光也朝闵西月射去,易鸿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盯了怡郡王徐感佑一眼,冷哼一声转开了目光。
双手却觉得痒痒地很。
好想暴揍徐感佑一顿,怎么办?
好想把对方那双偷看的眼睛卸了,怎么办?
对方那张精致的脸,看了就来气!
还有那淡淡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专门媚惑人的吗?
哼!
总有一天,自己会让对方笑不出来!
齐鸥在易鸿身后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他顺着自己主子的目光,看了徐感佑一眼。
心里不由祈祷起来,今晚可千万别出什么妖蛾子。
上次好歹劝住了自家主子别冲动。
他可不想幼稚地帮自己主子做幼稚的事情。
好歹是几百号人的首领,他也要面子的啊。
第47章:疯癫
“皇后进宫多年,一直克勤克俭,乃天下之表率。”
酒席过半,国君徐逸承向席皇后温柔道:“朕有妻如此,已无遗憾。”
席皇后深情地看着徐逸承,眼中泪光闪动。
只是这话听在闵西月的耳里,颇有几分感慨。
这话,就像是道别之语一般。
眼下徐逸承说这话是另有目的,但也代表了自己的真实内心。
这样的情话,在私下对席皇后说,是温情。
可当着文武百官,还有外使的面说,便是重视与正名。
就算不能载入史书盖棺定论,也定然会名传天下,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席皇后,自当上皇后以来,存在感就几乎不存在。
顿了顿,徐逸承又道:“今日难得皇后大喜,便让皇后看看我大岚国风采。”
席皇后配合地道:“大岚国两百年积业,祖宗与陛下英明,妾相信大岚国必定会长青万万年。”
帝后两手交握,深情款款。
内侍官一声吩咐,一曲军阵舞上场。
见状,许多贵族露出不感兴趣的眼神。
只有少数人,精神为之一振,神情肃穆地欣赏起来。
这一曲军阵舞,既展示了大岚国男儿的英气,也间接展示了大岚国军士的武力。
徐逸承特意借着席皇后的名,安排这样一曲军阵舞,无非是想向景、枫两国传达一个信息。
岚国有底子,可以自保,也绝不容人侵犯!
景国使者范恺看着这一幕,皱眉沉思起来。
枫国十三皇子易鸿悠哉地饮着酒,神情闲淡,似乎并没有在意这曲军阵舞背后的深意。
倒是他身后的齐鸥,眼中不免闪过一抹不屑。
不过是些花架子,真要上了战场,看看谁拳头硬!
一曲军阵舞毕,大家配合地赞赏起来。
甭管心里到底是稀罕,还是不屑。
陛下安排的,都得给个面子。
“哈哈哈……”
众人正喧哗间,一阵大笑声响起。
这突兀的笑声不禁令众人侧目,殿内渐渐寂静,完全被这阵笑声压过。
闵西月也不由看向笑声的主人。
景国使者,范恺。
范恺也是一个执着的人,尽管徐逸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范恺也看出来了,但绝不会轻易放弃。
此时,徐逸承也不得不看向范恺,脸上神情莫测,但显然是不高兴的。
范恺见众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他身上,便也停止了笑声。
随即举杯起身,来到宴殿中央,向徐逸承与席皇后行礼。
“臣下鄙薄,狂浪之处,还请陛下与殿下见谅。
只是方才见到大岚国勇士如此威武之风,臣下心中震憾非常。”
范恺这话一出,霎时间不少朝臣贵戚的脸上,都出现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闵西月不由垂眸抿了一口果酒,可笑这些人还看不清真正的事实。
范恺说到这里一顿,将酒杯向席皇后一举,“今日皇后千秋,臣下在此敬祝殿下红颜不老,事事顺心。”
闻言,席皇后举杯,真切地回以一笑,“多谢范大人。”
范恺的这两句祝福,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大家以为范恺敬完了酒,就会回座位。
但却没想到范恺突然将空杯砸在了地上,然后扯乱头发,再次狂笑起来。
同时嘴里还在唱念着,“泱泱大国啊,还有几时繁荣啊!
上君下庶民,还有几日安生啊!
狼子野心辈,近在眼前啊!
他日后悔啊,唇亡齿寒!”
范恺的声音与歌调都十分悲戚,听地不少人心中直冒寒意。
闵西月的脑海中,也不禁想起了诸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景象。
范恺行了最险的一招,故作疯癫状,当着徐逸承,当着朝臣,也当着易鸿的面,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老实说,范恺这样的状态与举动,的确能令徐逸承很震憾。
他甚至有点动摇,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更多的人,却没去想范恺话中的深意,以为他只是在替自己的国家抱屈而已。
“范使臣,你过分了!”
“堂堂使臣,居然在我大岚国皇后千秋宴上,如此行止疯癫,成何体统!”
“晦气!”
如果范恺不是外国使臣,恐怕早就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扑嗵一声,范恺摔倒在地,然后打着鼾声呼呼大睡过去。
零乱的头发间,是一张通红的酒醉脸。
“陛下!”
当即有一名礼官出列道:“景国使臣欺人太甚,竟在陛下与殿下面前失仪胡言,还请陛下重处!”
如果是在平时,礼官肯定不会说这样的重话。
毕竟景国与岚国的国力相当。
但现在嘛,景国深陷战事,自身难保。
岚国真要处置一个使官,相信景国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名官员的话一出,立即有许多官员附议。
枫国崛起之前,景国与岚国之间,说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
甚至还有过几次大的争端。
这就好比两个职位相当的文臣或是武将之间,总爱比个高下,一争风头。
现下各大小国的心目中,仍然是以景国,或是岚国为第一大国的刻板印象。
两国之间的朝臣,自然也难免有轻视对方的意思。
这些年岚国自己也有不少内斗,没怎么和景国较量。
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机会,还不使劲地踩?
闵西月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可笑。
最终,徐逸承只是道:“范使官酒后昏醉之语,不值一提,诸位不必当真。
来人,将范使官扶回驿馆,好生安顿,莫要疏忽了。”
闻言,众人也不再揪着不放。
今天到底是席皇后的寿宴,又有诸多女眷在,不宜多论国事。
范恺被人抬着离开了宴殿,心中一片悲凉。
唉,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但愿,能够警醒岚国国君,改变想法吧。
徐逸承没有降罪于他,说明还是很赞同他的话的。
范恺一走,殿内又恢复了喧嚣,殿内继续载歌载舞,众人也继续推杯换盏,一派升平之象。
不多时,殿外传来鼓音,更大的热闹开始了。
园中,花灯簇簇,祭舞开始。
更远处,朵朵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照亮整座永昼城。
可以说,永昼城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席皇后见此状,也是感动莫名,语声激动,“陛下……”
徐逸承握住席皇后的手,语气不知是悲还是喜,“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今晚,就当是我补偿你吧。”
第48章:态度的转变
“今日多谢诸位来为皇后庆祝,今晚不讲规矩,大家随意。”
说完,徐逸承拉起席皇后的手,两人并肩走出宴殿,身后只留了几个贴心的内侍,独自赏景去了。
见状,其他人也开始各自离席。
有的去赏花灯,有的去看烟火,也有的继续留在殿内,高谈阔论,或是相互结交。
闵西月一早就被何念念拉了出去。
“宫里真是很久没这样热闹了。”
何念念道:“陛下继位后,一直奉行节俭,连自己的万寿宴都不怎么隆重。
稍微热闹点的庆宴,也多是与皇太后有关。
刚刚啊,我都看到皇后感动地哭了。”
闵西月暗暗点头,又暗暗摇头。
这大概,也是徐逸承能给席皇后的最后一次感动了吧。
不知道,如果席皇后像她一样,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会不会仍然选择做徐逸承的皇后。
“楼夫人也真够狠的。”何念念又道:“今天这样隆重的庆宴,也推脱了。
其实她根本没事,今天就算进宫参加庆宴,陛下和皇太后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闵西月道:“或许,她另有打算吧。”
今天如果是万太后的寿宴,楼夫人再怎么也会出现。
但今天只是席皇后的庆宴,她没必要讨好。
对于宁王府一脉来说,真正要讨好的人,只有万太后一个而已。
“而且,今天楼夫人虽然没来,但怡郡王却在。”
闵西月继续道:“你没瞧见刚才怡郡王逗地万太后直乐吗?”
何念念明悟地点点头,“老狐狸虽然没来,还有只小狐狸。”
闵西月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何念念因为楼金玉的事情,一直对楼夫人没什么好感。
只不过,何念念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什么话都敢说。
要不是她重活一世,看的风云多了,恐怕还真不敢与何念念为伍。
眼见前面一大群人慢慢走来,何念念赶紧拉着闵西月转向,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看着那些装模作样的贵家小姐就烦!”
何念念一脸的厌恶,“咱们去那边转转。”
闵西月没反对,她也不喜欢往人堆里扎。
……
“郡王安。”
“郡王安。”
怡郡王徐感佑穿梭在人群中,对于向他行礼问安的人,或是朝他抛媚眼的少女都不屑一顾。
哄了万太后半晚上,万太后也乏了,就先回了宫。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殿里,那个身影早已不在,连忙寻了出来。
没多久,两个随侍跑了回来。
徐感佑连忙问,“她在哪?”
其中一个摇了摇头,另一个则指着一个方向道:“听说是朝着那边去了。”
闻言,徐感佑没有多想,抬脚就朝那个方向追去。
自从上次打听到闵西月的真实身份,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了解她。
越了解,他就对闵西月越感兴趣。
甚至连闵西月与李萧的过往,他都打听地十分清楚。
原本惊鸿一瞥的少女,渐渐地在他脑海中,有了更生动,更立体的形象。
但同时又很懊恼,春宴那天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向母亲告了状。
而闵献仪又出了那样的事,不管是母亲也好,皇太后也好,肯定会对闵西月不喜。
所以,他不能着急。
只能慢慢来。
这次的宫宴,邀请了闵旋一家上下,也是他在暗中操作。
他既想见见她,又不能让其他人太注意,真是苦恼地很。
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她,然后向她道个歉。
上一次,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脑海里再次想起闵西月当时的神情,不由又笑了起来。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徐感佑的心仿佛被什么攫住,有些难以呼吸,又有些激动。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少女,有过这样的心绪。
或许,有些事情,早在初见就已经注定。
远远隐在人群中的齐鸥一脸苦色。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主子会疯狂的。
不但要他想办法盯着徐感佑别和闵西月别见面,还要让他择机闷揍徐感佑一顿。
天,这么幼稚的事情!
主子就不能正常点吗?
不让徐感佑找到闵西月,简单。
闷揍徐感佑一顿,虽然有点难度,但也还好办。
可令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是,主子做了这么多小动作,结果却不趁着这么好的夜晚向闵西月表白,反而是去会闵西月的表兄?
他真的怀疑,主子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鱼向文独自走在幽静的小道,背着双手不时看向远处的烟火,双眼沉静如水。
没有惊艳,也没有欣喜。
虽然是第一次进皇宫,但他却没有一点胆怯之色。
对于路过之人或疑惑,或不屑的目光,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仿佛他既融于这夜色,又超脱于这夜色。
“自在”两个字,对于宫中上上下下,都是很难的一件事。
他却做到了。
路过幽静的一角,竹影在月光照耀的小道上摇曳,竹叶的沙沙声仿佛在奏着歌曲。
一点不太适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倒酒水的声音。
鱼向文朝角落看去,只见昏暗的石桌边,坐了一个人。
一个同他一样,在这场盛大的狂欢中,反觉孤独的身影。
四目相对。
对方先开了口,“既是有缘,何妨坐下,浅尝一杯,闲聊二句?”
鱼向文没有多犹豫,抬脚走了过去。
直到逼近对方十几步,才总算看清对方的容貌。
鱼向文微微震惊。
竟是枫国的十三皇子,易鸿。
“怎么?鱼兄因为我的身份,害怕了?”
易鸿将一只杯子,轻放在了对面,斟上酒水。
鱼向文很快恢复平静,向易鸿施了一礼,默然在对面坐下。
心里却在打鼓。
难道,点名让他也进宫的人,竟是易鸿?
这怎么可能?
他随即否决。
先不说,他与易鸿素无往来。
就算易鸿真想见他,也不必这样曲折。
但即便是这样,易鸿也给了他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易鸿笑了笑,“鱼兄不必见外,我对鱼兄没有恶意,纯粹是有点欣赏之意。
听闻鱼兄才思敏捷,学识过人,哪怕是在青城,也有绝顶聪慧的声名在外。
更难得的是,鱼兄态度谦恭,从不自大。
这一切,大概都要得益于令祖的教诲吧?”
闻言,鱼向文眸中闪过冷光,很快又垂眸掩下,“十三殿下抬举了,向文不值一提。”
祖父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青城也好,知道他家情况的人也好,还从来没有人会将他的这番作为,与他的祖父联系起来。
眼前的易鸿。
很危险。
第49章:原来是警告
“鱼兄就没有想过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易鸿问。
鱼向文摇头,“向文闲散惯了,哪里能出入官场。”
嘴里这样答着,心里却越发警惕起来。
眼前的易鸿,枫国的十三皇子,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都说修身齐家……”就在鱼向文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易鸿却话题一转,“我看鱼兄也该成家了。”
鱼向文:“……”
鱼向文满心疑惑,难道易鸿是想拉拢鱼家?
联姻吗?
他现在的名气也没这么大啊。
除非对方知道了什么,但……应该不可能啊。
正不知所措间,他又听易鸿道:“鱼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用不用我帮忙介绍几个?
鱼兄是想在青城找,还是不拘其他地方的?
鱼兄这般人才,肯定也得配个有名气的大才女才是。
这样的人家,青城应该不少,但永昼城也有。
而且,今晚就有几家我相识的贵家女,都是不错的人选,要不要在下引见?”
鱼向文:“???”
他看着易鸿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画风,不对啊。
堂堂外国皇子,来给他一个布衣作媒?
说出去你信?
好不容易稳定下心神,鱼向文将话题拉了回来,“不知道,十三殿下到底想提点向文什么?
向文不才,绝对无意与十三殿下作对,还请殿下明示。”
他发觉,跟易鸿说话,完全摸不到对方的心思。
倒不如直来直去。
易鸿笑地眯起了眼,看上去十分亲近无害,“鱼兄不要多想了,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鱼向文汗毛一竖。
这话听上去很惊悚。
“区区小礼,还望鱼兄笑纳。”
易鸿将一个黑色的香囊放在鱼向文的面前,起身道:“来日方长,鱼兄自便。”
不等鱼向文反应过来,易鸿已经远去。
鱼向文皱着眉头,拿起那只香囊,解开袋口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
竟是一块半月形的粉色碧玺佩。
碧玺色泽水嫩清透,上有一颗翠玉珠。
鱼向文只瞥了一眼,便知道手中之物价值不菲。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易鸿的心思在哪里了。
鱼向文将碧玺握在手里,呆滞半晌。
怎么会?
易鸿怎么会看上了他的表妹西月?
不由地,鱼向文想起了闵西月屋里的那尊翠玉猴雕。
是了。
想想那尊翠玉猴雕,再想想之前听西月,还有姑母、姑父提到过的种种诡异之事。
除了易鸿,还能有谁呢?
可他仍然不解。
如果易鸿真是看上了闵西月,为什么却没有向闵西月明言,反而是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什么修身齐家。
什么要为他做媒。
不过都是在提醒他,不要打闵西月的主意罢了。
这一点,是易鸿想多了。
他从来只当西月是表妹,有欣赏,有意外,但绝没有儿女私情。
唉。
鱼向文叹息了一声。
也正因为这样,他觉得现在遇到了一个超级大难题。
他的表妹西月,被人盯上了。
还是易鸿这样一只让人猜不透的狐狸。
将碧玺佩装回香囊,然后收进袖袋。
他没打算给闵西月。
易鸿可能也没打算他会交给闵西月。
对方只不过是在警告他而已。
只是,他实在不解。
表妹西月,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回来了这样一位人物?
很危险的人物。
……
“人呢?”
园中一角,怡郡王徐感佑有些气急。
他差不多要将整座花园都逛遍了,结果还是没看到闵西月的身影。
还有他分派出去的侍从也好,询问路过的小内侍也好,都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但不管他顺着哪个方向找,都是白费工夫。
如果这里不是皇宫,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耍他了。
徐感佑身边的侍卫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他们也觉得有点邪门。
不过一个小姑娘,还能飞出去不成?
徐感佑看着众人的模样更加来气,摆了摆手,“都走都走!全都给我去找,我就在这儿等着!”
徐感佑也确实有点疲劳了,见左右无人,索性往旁边的檐下一坐,隐在了树丛中。
既凉快,又安静,还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这是一座半废弃的旧殿,没有专人打理,附近的花草树木野蛮生长。
大概再过些年,这座旧殿就会被吞没在大自然的力量下。
徐感佑坐下来后,心也静了不少。
回头想想,确实觉得今晚的事情,有点不对劲。
哪怕是闵西月要故意躲着他,也没这样的能耐。
那么……
是其他人在故意阻挠他?
随即,徐感佑又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谁会这么幼稚,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还故意买通宫人,误导他的属下不成?
吃饱了撑的,才这么干。
诶?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在这里,会不会也在对方的预料中?
一阵夜风吹过,惹地树叶扑簌簌作响。
徐感佑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爬上心头。
“柳前?柳前?”
徐感佑喊了两声,一声高过一声。
柳前是他的贴身护卫,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轻易离开。
换作以前,他有时候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来到他跟前听吩咐。
但现在,他连喊了两声,四周却还是静悄悄一片。
徐感佑恐惧地站起了身,正四处张望,蓦地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刚抬眼看去,视线就被一片黑暗笼罩。
“呜…谁…唔……”
徐感佑的闷呜声被一阵拳打脚踢所掩盖。
……
徐感佑没能找到闵西月,也不能完全怪属下无能,或是有人成心捣乱。
根本原因在于,闵西月被何念念拉着走了没多远,居然遇到了徐逸承与席皇后两人。
两夫妻本来散着步,挺惬意的。
没想到,突然有紧急政务要处理。
徐逸承对席皇后十分报歉,又恰巧看到何念念与闵西月两人。
何念念是虎将之后,闵西月是文士之女。
两人的父辈,徐逸承又都挺喜欢,就干脆开口让两人暂时陪伴席皇后一阵,给席皇后解闷。
就这样,何念念与闵西月,伴着席皇后离开了热闹的后花园,来到了冷清的迎月阁。
迎月阁曾经也是后宫的一处宴所,后来临时关押过几位罪嫔,其中还有一位想不开跳了楼。
所以,这里便成了宫中的不祥之地。
一般人,也不会来这里。
而席皇后却没有这些顾忌,坦然地邀何念念与闵西月在阁楼坐下,命人备办了酒水果点,始终微笑以对。
第50章:席皇后
席皇后虽然一身华贵,但也难掩她清丽的气质。
尤其待在这冷冷清清的迎月阁,再对比远处的喧嚣,更加显得这位大岚国的皇后,无比出尘。
闵西月不时打量席皇后,偶尔对上席皇后的目光,对方也并没有生气,反而回以微笑。
“跟着我来这里,很闷吧?”席皇后出声。
“怎么会。”何念念接过话头,“臣女倒觉得清静自在。”
何念念一边说着,一边咬了口嘎嘣脆的酥卷。
发出的声响,霎时破坏了气氛。
闵西月忍不住一笑。
席皇后也抿了抿唇,“上次便听公爵夫人提过,何家有个小孙女又滑头又古灵精怪的,便是你了吧。”
何念念歪了歪头,“如果祖父他老人家没有在外面藏了私生子的话,应该就是指的臣女了。”
席皇后目光一怔,闵西月已经捧腹笑了起来。
随即,席皇后也笑地步摇乱颤。
“这话叫你祖父祖母听了,非狠抽你一顿不可!”
何念念毫不在意地道:“臣女都被抽习惯了,不多这一顿,也不少这一顿。”
席皇后和闵西月又是一阵哄笑。
迎月阁附近,去而复返的岚国国君徐逸承不由立在原地,听着几人的笑声,半晌未语。
内侍官劝道:“陛下既然已经处理完了急务,不如继续与皇后赏园吧?”
徐逸承却是摆了摆手,“朕就在这儿站会儿。”
随即,他不由长叹了一声。
多少年了,他都没听到皇后这样单纯的笑声了。
“咳咳—”
没多久,徐逸承身体颤了颤,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身边伺候的内侍顿时大惊失色,“陛下,奴才去唤御医……”
“不必,咳咳—”
徐逸承最后看了一眼迎月阁,转身道:“召宁王来见我。”
“是。”
“给何家小姐与闵家小姐各备一份礼物。”
“是,陛下。”
一行人逐渐远去。
迎月阁里,何念念捧着玉杯,两眼已经开始冒星星。
“皇后殿下、西月,你们说,这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哪怕我阿祖他们这么开明,也还是要这里拘着我,那里管着我。
再看其他府里的贵家小姐,小时候都听阿爹阿娘的,到了年岁就得做亲。
等到嫁了人,又得听夫君的,听婆母的。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可能夫君和婆母都不在了,又得记挂着子子孙孙。
你们说,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听自己的啊……”
说着,何念念在座椅上摇晃起来。
闵西月一把扶住何念念,夺下了她手中的玉杯,“梦里的时候自然就能听自己的了。
你醉了,先歇会儿。”
“胡说!我没醉!”
何念念挣扎起来。
何念念练过武,力气大地很,差点没把闵西月给掀翻。
幸亏席皇后身边的侍女一起上来帮忙,才将何念念安顿下。
看了一眼躺在榻上半睡半醒的何念念,闵西月向席皇后赔礼道:“殿下见谅,念念向来如此无所顾忌。
失仪之处,臣女代她向殿下赔罪。”
“不必如此。”席皇后扶起闵西月,“念念是个开心果,性情率真,本殿很喜欢她。”
说着,席皇后叹息一声,“刚才念念所言,何尝不是实话?
宫里的女人也好,宫外的女人也好,出嫁前或出嫁后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真正自在的?
本殿,很羡慕念念。
也很担忧。
如果有一天,她成为了人妻,成为了人母,做了人家的儿媳,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无所顾忌呢?”
闵西月默然。
前世的何念念,出嫁后也的确没有过多的自在。
好在她自己性情开朗,也没有一味地受婆母欺压,但肯定与在闺中做女儿时大不相同,总归有了限制。
而且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席皇后走到栏杆边,看着远处或明或暗的夜景,“若是两情相悦,相互扶持,或许还有个念想。
若是心如死灰,便是身在地狱了。”
闵西月走到席皇后身边,“若是……念想没了呢?”
席皇后的心莫名地一紧,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那便不如死去地好。”
随即,席皇后摇头一笑,“你年纪还小,我竟然同你说这些。”
闵西月含笑,“能陪殿下解闷,是臣女的荣幸。”
席皇后扬起笑容,“你与念念,真是两个极端。
看着她,仿佛做着美梦,暂时忘却了世俗间的烦恼。
而看着你,便像是回到了人世间,能清楚地直面自己的内心。
如果可以,本殿真希望能像念念那样活着。
西月,今晚你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本殿觉得你的眼睛已经透露了很多东西。
你,在怜悯本殿吗?
说实话就行,本殿不会怪罪于你。
何况,这些年来,对本殿怜悯与鄙夷的人,本殿已经见怪不怪。
今晚,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说着,席皇后挥退了身边侍女,直直地看向闵西月。
闵西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殿下可不可怜,并不是外人说了算。
而是殿下自己的感受。
殿下若觉得自己可怜,那便是可怜。
殿下若不觉得自己可怜,旁人的眼光与看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殿下,觉得自己可怜吗?”
席皇后顿了几秒,最终摇头,“我与陛下年少结为夫妻,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
他虽然不是这世间最好的丈夫,但却是对我最好的人。
他虽然不能为我遮挡所有的风雨,但却尽他所能地给我庇护。
办不到,与有没有用心,是两回事。”
闵西月点点头,又问,“若是殿下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会选择再入宫做陛下的皇后吗?”
这一次,席皇后思虑地时间长了许多。
最终,席皇后轻声答道:“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陪着他。
他都已经活地这么苦了,我不陪着他,谁又能陪着他呢?”
闵西月心中长叹一声,忽然正色道:“那殿下接下来,就尽可能多地陪伴陛下吧。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尽快去做。
就算做不到不留遗憾,也不要再多顾忌什么。
岁月不饶人,时间……不等人。”
闵西月的话音刚落,席皇后便觉得手腕一松,一只玉镯碎裂在地。
席皇后的目光扫去,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这只玉镯,是她与徐逸承订婚之礼。
“照顾好何小姐与闵小姐。”
吩咐一声,席皇后留下两个侍女,便领着其他侍女匆匆离开了迎月阁。
席皇后这样的举动,吓了众侍女一跳。
闵西月看了一阵席皇后远去的背影,随即蹲下身,将那只碎裂的玉镯捡在一处,朝留下的侍女吩咐。
“好好收起来吧,皇后殿下转头会问的。”
第51章:可恨啊
宝庆殿里,寂静一片,不时响起几声落子声。
国君徐逸承看向对面的宁王徐逸仙,“这局,是我输了。”
宁王讶异地道:“皇兄这里明明还有退路……”
徐逸承摇头,将棋局搅乱,“眼前暂时的退路,又有什么用?”
宁王闭上嘴,他知道徐逸承意有所指。
“家国天下……”徐逸承长叹一声,“朕都有所负。
但事到临头,才发现,朕最亏欠的,还是皇后。”
宁王道:“皇嫂蕙质兰心,皇兄也待皇嫂不薄。”
“朕若不在了呢?”徐逸承的目光突然逼向宁王。
宁王的心莫名一跳,后背不由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今晚的皇兄好可怕,那压迫的气势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兄万万年。”宁王小心翼翼地回答。
“呵。”徐逸承一声冷笑,“历朝历代,有谁万万年了吗?
国尚不能如此,何况是君。”
宁王心中一惊。
徐逸承接着道:“逸仙,我与你虽非同母所生,但也算是一起长大。
我可能并不是对你最好的兄长,但这些年来,我绝对没有过害你的心思。
这一点,我相信你心里也明白。
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接下来,我会放手让你监国。”
闻言,宁王又惊又喜,刚想说什么,只见徐逸承摆了摆手。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徐逸承道。
宁王连忙出声,“皇兄请吩咐。”
“若我去后,给皇后一个安身之处,真正的安身之处。”徐逸承盯着宁王的眼睛。
宁王在徐逸承的迫视下,微喘着呼吸点头,“皇兄放心,皇嫂的事,我会安排好。”
见徐逸承还盯着他,又加了句,“哪怕皇太后发话,我也说到做到。”
徐逸承这才移开了目光。
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性情,他很清楚。
大事徐逸仙即便承诺了,也未必做地到。
但这件小事,徐逸仙既然郑重承诺了,就一定会办到。
交待完这件事,徐逸承满脸的疲倦,摆摆手,“命你监国的旨意这两天就会出宫,不要再四处嬉戏了。”
宁王吓了一跳,连忙应声,“是,皇兄。”
心里想着,得冷落美人一阵了。
不过,大局为重嘛。
……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闵旋和鱼梅看着眼前的几只木匣,里面是国君徐逸承的赏赐。
有首饰,也有把玩的玉器,全都珍贵非常。
“所以,是陛下的意思?”闵旋问。
闵西月点头。
“所以,咱们是沾了何家的光?”鱼梅又问。
闵西月再次点头。
对于这次皇太后的相邀,闵旋与鱼梅都表示了极大的担忧。
正巧徐逸承送了闵西月一份重礼,她便顺水推舟,将何念念给扯了出来,以安父母的心。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搞不清楚,上次的春宴之邀,和这次的宫宴之邀,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所为,又到底是谁所为。
但目前看来,似乎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今晚,也一切顺利,没有什么额外的妖事发生。
所以,与其让父母继续担忧,倒不如先撒个善意的小谎。
况且,她如果真的照实说是因为陪席皇后说了几句话,陛下就重赏的话,估计父母可能更加不会相信。
托到何念念一家的头上,就简单多了。
忠勇公的名头拿出来,陛下看重,连带着赏了小辈,再连带着对闵家有几分好感,这样也不算异常。
鱼梅果然放心地点点头,“看来也是这样了。
念念一家位高权重,陛下看重。
念念又与西月交好,陛下连带着让西月沾光,也就说地过去了。”
闵旋想想,觉得是这么回事。
可再一想想,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一看妻子都释怀了,也就不想再纠结着这个话题。
夫妻俩便说起了其他话题。
只有鱼向文,两手交握在一起,只觉得右手袖袋里的那枚小小的碧玺佩沉甸甸的。
他看着闵西月平静的目光,神情复杂。
表妹西月到底对实情了解多少呢?
又与枫国十三皇子易鸿有多少牵扯呢?
闵西月感觉到了表兄鱼向文古怪的目光,不由疑惑。
怀疑她说的话?
这很正常。
父亲都未必全信。
但她总觉得鱼向文今晚的目光怪怪的。
怪在哪里,她又说不清楚。
算了,回头再问好了。
有些事,她也不必瞒着鱼向文。
闵家的马车顺顺利利驶回了闵宅。
但宫里一处角落,怡郡王徐感佑显地有些抓狂。
“报什么报?是嫌本王这样子还不够丢人吗?”
此刻,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带过来的所有亲信。
众护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包括徐感佑的贴身侍卫柳前,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不但没有保护好郡王,反而还让人算计躺进了宫女的房间。
幸亏他醒地及时,不然被发现后,真不知道有心人会怎么污蔑他家郡王。
想起那个无声无息敲晕自己的高人,心里又一阵后怕。
幸亏对方只是揍了郡王一顿,而不是想要郡王的性命。
诶?
不对啊。
他怎么能庆幸对方只是揍了郡王一顿呢?
想到这里,柳前的脸色更难看了。
比他脸色更难看的,自然是徐感佑。
柳前好歹是在意识不明的情况下,被人扔进宫女房间的。
而他倒好,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被人一阵狂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简直憋屈地想死!
他堂堂一个郡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如果是在宫外,他一早就大肆让人去调查,去追捕了。
可现在,是在宫里,他却不能这样冲动。
为什么?
往上了说,可以牵扯到他父王和陛下、以及其他王爷之间的政治之争。
如果有心人再挑拨几句,恐怕都会扯到他和他父王有阴谋之类的联想上去。
往下了说,带了这么多护卫在身边的他,居然被人揍成这样,可笑不可笑?
更可气的是,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专往他脸上揍。
高肿的脸颊,睁都睁不开的眼,不用想,都知道此刻的自己丑成了什么模样!
这让他怎么见人?!
徐感佑痛骂了身边人一顿,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耳听着园子里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知道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他也不能再久留。
强忍住心里的郁气,徐感佑吩咐,“第一,今晚本王突发恶疾,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行凶之人。
第二,暗中调查今晚园子里所有可疑的人,越是不起眼的人,越要着重注意!”
徐感佑也不傻,知道自己今晚是被人盯上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宫里动手。
另一方面,行事手法又这么幼稚,居然只是闷揍他一顿。
但越是这样,就越可恨啊!!!
第52章:意外的改变
第二天,永昼城发生了许多小事。
比如,宁王侧夫人楼氏的“病”好了。
比如,宁王之子怡郡王突发恶疾,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有人觉得这应该不算是小事,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听到一件大事。
国君徐逸承下旨,即日起命宁王监国。
并宣布,与席皇后一起去蓬壶苑休养。
这个消息一出来,可谓震惊了朝堂上下。
实在是,太过突然。
闵西月听闻后,也吓了一大跳。
不对啊,前世的时候,宁王是在徐逸承驾崩后,直接坐上皇位的。
过程虽然有点小小的曲折,但也根本没有过渡监国这个位置啊。
而且,前世的徐逸承也是在宫中驾崩的,临死前都还在操劳国事,哪里会有闲情跟席皇后去蓬壶苑休养,当了甩手掌柜?
可别说是她影响了事情的进展。
她不相信,就凭她跟席皇后说的那几句话,就能令徐逸承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而席皇后那样的性子,也绝对不可能这样要求徐逸承。
那么……
只存在一个可能。
或许前世的徐逸承本身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坚持不了那么久。
又或许,徐逸承突然对席皇后的愧疚之情变深了,深过了他对国事的重视。
这么说来,徐逸承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予国事已经不可能再有改变,为何不彻底放下,对爱妻多补偿一些呢?
想到这里,闵西月的心情变地复杂起来。
这样的决定,对于席皇后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对于岚国接下来的走向,甚至是景、岚、枫三国的局势,会不会再度有所影响呢?
前世的结局,会改变吗?
……
“宁王监国?”
馆驿里,原本无精打采的景国使者范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震惊地差点没从床沿上翻下来。
“是的,大人,诏书已经公布。”
随官回答,“听说岚国朝廷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有进言阻止岚国国君的。
也有站在宁王一边的。
还有其他王爷反对的势力。”
“好!好!好!”
范恺脸色激动地拍掌道好,“这是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随官不解,“大人何出此言?不管是岚国国君继续主政也好,宁王监国也好,对咱们景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范恺摇头,“岚国国君目光看地长远,所以他不想搅入我国与枫国的战争。
但宁王不一样,他图的是眼前。
只要图的是眼前,那就好办了。
立刻准备文书,我要向陛下请旨,重利宁王!”
随官听了,连忙去准备。
范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禁感慨,“看来是天意啊。”
……
宁王的一处别院里,齐鸥有些担忧地看向易鸿,“如果宁王真的监国,恐怕范恺那老家伙也会嗅到味出手的。
齐达到现在还没赶过来,只怕夜长梦多。”
易鸿似乎怔了一会儿,才出声,“怕什么,我还在这里。
范恺不管做什么,还有我来挡着。
他的动作,无非是向宁王许以重利。
可他忘了一点,景国本身就是一块肥肉!”
齐鸥不说话了。
这点倒是没错。
可如果易鸿真的不担心的话,也不会一个下午都屡屡失神了。
现在只盼望着齐达能够尽快抵达永昼城。
齐鸥其实想差了,易鸿真没担心宁王监国,以及范恺会打主意的事。
他想地更远些。
如果宁王真的提前监国,而徐逸承又真的做了甩手掌柜的话,那可能会对三国的局势造成莫大的影响。
甚至,有可能会提前结束三国乱局。
如果是这样,他就必须要尽快回枫国布局了。
只有掌握在手里的资源越多,将来才能稳住更大的局面。
尽管,他很想多留在岚国一段时间,多陪伴闵西月。
尤其是,在知道徐感佑也对闵西月感兴趣后,他就心里堵地很。
一个鱼向文也就罢了,又来一个徐感佑!
还不知道他走后,会不会再来几个甲乙丙丁。
真烦人!
好想把徐感佑绑了扔进玉河里。
不舍归不舍,但他知道目光要长远点。
为了以后能堂堂正正站在闵西月面前,他必须有所舍弃。
好在,他布的另一条线,就快起作用了。
经过这些事,也让他意识到,前世的很多事情因为今生的一些布局,或是意外,可能会出现一些偏差。
所以,他必须将更久远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提前布局。
时间不等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凤祥宫。
宝座上的万太后看着面前两人,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咳咳,孩儿自觉身体沉重,处理政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国君徐逸承轻咳出声,“长此以往,恐怕于国不利。
做出让宁王监国的决定,没有事先同母后商量,是孩儿之过。
但宁王一向聪慧,孩儿相信他定能打理好大岚国。
况且,还有母后从旁教导,孩儿也就更加安心了。
如今,只希望母后能够应允,孩儿携皇后同往蓬壶苑休养。”
万太后放下茶杯,“皇上日夜为国操劳,不顾身体,早该好生休养一番。
只是,这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依哀家看,皇后还是留下的好。”
闻言,席皇后心里一紧。
徐逸承握了握她的手,继续朝万太后道:“皇后虽入宫多年,实则能力浅薄,多年来并未能帮母后解忧,反而时时惹地母后糟心。
依孩儿之意,既然已定宁王监国,不若便由宁王妃来为母后分忧解劳更为恰当。”
席皇后诧异地看向徐逸承,却只看到了徐逸承坚定的眼神。
万太后轻笑,“皇上,当真想清楚了?”
徐逸承回答,“请母后放心,蓬壶苑将是孩儿养老之地。
孩儿,心意已决。”
万太后将身体往后一靠,语气轻松,“既如此,皇上身边也缺不得伺候的人,皇后便跟着一块去吧。”
“多谢母后。”
徐逸承与席皇后一起拜谢。
离开凤祥宫,席皇后看向徐逸承,眼里涌着泪水,“陛下……何必如此?”
从她嫁给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心系天下,心系百姓的。
如今在这紧要关头,徐逸承却选择了退居幕后,交出权柄,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徐逸承却是握着席皇后的手,微笑起来,“不过迟早的事而已。
既然,朕已经不可能再为大岚国做出改变。
倒不如,弥补对皇后这么多年的亏欠。
从明天起,我的身边只有你,而你的身边,也只有我。
其他人,万太后也好,宁王也好,都不重要了。”
席皇后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了徐逸承的手,心中悲喜交加。
第53章:争盟
“这么快就回去?”
饭桌上,鱼梅听了侄儿鱼向文的话,脸色诧异,“这才来几天,再多住些时日吧。”
诧异过后,便是不舍。
鱼梅不仅对父母感觉亏欠,对这个侄儿,也感到了愧疚。
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怎么照顾这个侄儿。
闵西月也有些奇怪地看着鱼向文。
她知道鱼向文会很快回去,但没想到这么快。
鱼向文含笑向鱼梅道:“姑母费心了,向文以后得了空,也会经常过来看看。
不过,年尾若是得了空,还望姑母与姑父能一同回青城。
祖父、祖母其实挺想念姑母一家的。”
见鱼向文心意已决,鱼梅也不好再劝,只是点头,“好,姑母答应你,得了空便带你表妹回青城一趟。
况且,玉书现在也在青城。
我和你姑父也想看看,那个顽劣的家伙,到底有没有惹是生非。”
随即,大家的目光转向了闵旋。
闵旋轻咳两声,“的确是该回去一趟了。”
被这么多双目光盯着,闵旋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
他最近总有一种被全家孤立的感觉。
虽然一想到自己那位脾气火爆的岳父,就心里忐忑。
但总归也要顾念妻子的想法,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最近,总觉得在永昼城呆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能去青城散散心,也挺好。
还有,听到侄儿鱼向文提及青城的多家书院,他也十分感兴趣。
能抽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众人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饭后,鱼向文邀闵西月出门散步。
“表兄走地这么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闵西月觉得从宫宴归来后,鱼向文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鱼向文用莫名的眼神看了闵西月一眼,却摇头,“祖母肯定也想尽快知道这边的消息,我不想她老人家担心。
而且,这边的事情,我也都了解地差不多了。
你的担心很对。
现在宁王监国,朝廷的气象可能会有新的改变。
左右两相之争肯定也会更加激烈,姑父如果再继续掺和下去,恐怕会有不好的后果。”
闻言,闵西月也心情沉重起来。
的确。
宁王提前把持了朝政,党争也就会提前激烈起来。
而父亲……
“不过,西月你也不用太担心。”
鱼向文安慰,“回去后,我会向祖父、祖母如实禀报。
我相信,看在姑母的面子上,祖父应该也会收敛脾气的。
到底是亲亲的一家人,总归要往大局着想。
只要姑母姑父这次回青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话,想必迁往青城之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闵西月点点头,“有劳表兄操持了。”
鱼向文又道:“你对古物的鉴定能力,我已经没有疑议。
而且,你也很有主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你也别太招摇了,这里到底是永昼城。
等你回了青城,一切都好说。
而且,我心里还有一个想法,等到回了青城,与祖父商量过后,再告诉你。”
闵西月听鱼向文这么说,顿时欣喜道:“嗯,一切听表兄的。”
鱼向文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打算,但肯定是对闵西月有利而无害的。
接下来,两人静默地走了一阵。
鱼向文的心里有些挣扎,有点想挑破易鸿的事情。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至少目前来看,易鸿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回去跟祖父商量过后再打算吧。
这一趟来永昼城,真是有太多的事出乎他的意料了。
最后,鱼向文问了个既相关,又不大相关的问题,“你和李萧的婚事黄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闵西月摇头,“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一切等父亲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吧。”
闻言,鱼向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这样也好。”
……
天气越来越炎热,院里的石榴花也开地红火起来。
永昼城的宫里和宫外,各自发生着一件大事。
宫里的大事,无非是宁王监国,景国与枫国使者请求结盟之事。
因为这件事,整个朝堂上下都沸腾起来。
中立的,站景国的,站枫国的,每天吵闹不休。
景国使者范恺,原本以来自己占尽了先机。
但等他真正见到了监国的宁王以后,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
他忽略了一个人。
枫国的十三皇子易鸿。
这不能怪他。
他初来岚国的时候,听说易鸿在永昼城,顿时如临大敌。
但接下来的日子,易鸿的所言所行却出乎他的意料。
只与宁王有些亲近,多半时间都是独自四处游玩,连向徐逸承进言的意思都没有。
他这才觉得,易鸿来到永昼城只是一个巧合。
但他没有想到,徐逸承刚退下,宁王刚监国,这个原本只知游乐的闲散皇子,居然一下子就站在了他的前面。
与宁王谈起了结盟的利处!
范恺原本自以为能够用极大的利益来拉拢宁王,但没想到,易鸿这小子居然张嘴就是两座城池的送。
这个口,哪怕他是景国重臣,也不敢开啊。
事情拖了下来,结果他还没等到景国国君关于条件的答复,就先等来了枫国的使者齐达。
不仅如此,齐达还带来了丰厚的结盟条件,令岚国上下咋舌。
如果不是宁王贪心,想要争取更大的利润,恐怕现在的范恺早已经被扫出永昼城。
越往后拖,范恺的一颗心就越凉。
景国,已经失了先机。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易鸿这个枫国并不起眼的庶皇子,到底是个多么恐怖的人物。
不同于范恺的心灰意冷,易鸿这边倒是胸有成竹。
但随着谈判的进行,宣武将军齐达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宁王真是得寸进尺!
幸亏殿下英明,没有让属下一下子报出太多的条件。
不然,还真要被宁王给坑死!”
齐达现在已经对易鸿佩服地五体投地。
十三殿下不但料事如神,还手段老练。
如果换作是他来面对这件事,恐怕早就被宁王给坑了。
易鸿闻言,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宁王这样的人,好拉拢,也不好脱手。
接下来就咬着这些条件,不要再放松了。
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没到底呢。”
齐达问,“如果宁王还是要借着范恺来唬咱们呢?”
易鸿摇头,“范恺已经没心思与我们争了。
他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宁王的真正用心,那就是蠢了。
既然如此,咱们便帮他一把。
你不是说,景国内部又斗起来了吗?
维持内政重要,还是巴结外盟重要,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齐达不由向易鸿竖起大拇指,“殿下高明。
只要范恺走了,看宁王还怎么跟咱们演戏!”
第54章:邪门
易鸿端起茶杯,惬意地眯着眼,“宁王越是贪婪,越是对咱们枫国有利。
你也不必觉得咱们吃了亏,这只是咱们一时的失利而已。
等到枫国胜了景国,这一堆东西还不是从景国拿来的?
更何况,有宁王这样的人当政岚国,岚国又还能风光多久?”
齐达想了想,深表赞同,“殿下说地没错。
这段时间,属下在宫里宫外,也见识到了不少岚国的官风。
宫里万太后仗着自己的地位,公然维护族中犯事子弟的事情已经是沸沸扬扬。
而宫外,如今宁王当政,跟随他的一班混子也风生水起,鸡犬升天,肆意踩踏忠臣良相。
依属下看,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岚国就是第二个景国!”
易鸿点头而笑,“你去准备吧。
等这里的事情谈妥,我们就立刻回枫国。”
闻言,齐达的神色认真起来,“殿下所言极是。
这一次,殿下出了风头,大皇子和二皇子必定会视殿下为眼中钉。
咱们要尽快回枫国多拉拢一些队伍才行。”
在齐达看来,十三皇子的能力没地说。
就是母家势弱,底子太薄。
如果不趁着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战场争利的时机,抓紧回国发展自己的势力。
等大皇子和二皇子回过头来,就一定会将十三皇子压地死死的。
齐达现在与十三皇子是同一阵线,他当然比十三皇子还要着急。
等到齐达离开,易鸿看向齐鸥,“名萃阁那边怎么样了?”
齐鸥回答,“抹尘天子的桃源宫画册鉴赏大会,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但却还有不少名家正在赶往永昼城。
原定的三天时间,已经足足拖后了四天,可见这本画册在古物界的影响力。
正如殿下所料,现在其他一些国家的文物大家都听到了风声,甚至准备来凑热闹了。”
易鸿点头,“人来地越多,事情越轰动,这本画册的价值也就越高。
韩天材那边做好准备了?”
齐鸥应声,“已经听了殿下的吩咐,将抹尘天子的另一幅巨作拿到了手。
最迟今晚,就会在名萃阁亮相。
到时,一定会再次震动名萃阁。”
易鸿长出一口气,脸上堆起笑意,“今晚左右无事,去名萃阁转转。”
齐鸥嘴上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转过身,心里却在腹诽。
什么左右无事,不过就是想去看看闵西月而已。
随着桃源宫画册的名声打响,古井轩东家宋济也将闵西月的名字给抬了出来。
但闵西月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易鸿让人在暗中跟宋济谈判的结果。
闵西月的名字被抬出来后,一时间震惊古物界。
原本,闵西月只是个女子,又是个小姑娘,不说许多鉴赏大家不屑一顾,连一些外来的古董铺掌柜都嗤之以鼻。
后来画册的鉴赏会上,宋济又邀请了闵西月坐席,顿时惹地满阁震惊。
人都来了,大家不好赶人走,于是就想着拿各样的刁钻古物去为难闵西月,希望她知难而退。
或者在很多人眼里,闵西月就是副空架子,想要以此来教训她一番。
但出乎众人的意料,闵西月全都从容应对,虽然偶有失误,但大多鉴定都是精准的。
这一下子,不但坐稳了席位,还赢了一片赞誉,结交了不少名家,也算是名萃阁里收获最丰的一位了。
齐鸥也很佩服闵西月的能力,但如果没有他家主子在背后推波助澜,给予闵西月这样一个舞台。
闵西月也是不可能有如此成就的。
而这一切,闵西月还以为是宋济的感谢。
不止如此,易鸿为了尽快确立桃源宫画册的地位,还花重金,费了不少工夫去购入了抹尘天子的其他画作。
只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可以用来对比,继而承桃源宫画册的真实性。
主子这么做,难道是对桃源宫画册的喜爱?
非也。
无非是想赶在自己回枫国之前,成全闵西月的名声而已。
可做了这么多事,易鸿也都没有在闵西月面前露个脸。
唉。
齐鸥都替自家主子感到委屈啊。
主子做什么事情都果断,唯有对闵西月这件事上,显地畏畏缩缩,不敢正面见人。
齐鸥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
名萃阁,是永昼城的一家古玩鉴赏之地。
三不五时,便会有一些城内城外的大家过来集会,交流心得与消息,甚至出换物品。
一般的小人物,轻易进不来。
偶尔过上那么一两年,也会举办一次大型的鉴赏大会,甚至有些国外的鉴赏大家也会赶过来。
名萃阁背后的东家,有云乡伯的一份,只不过多数人都不知道。
闵西月也是在这次被邀来鉴赏大会之后,才了解到的。
宋济会将闵西月的名头抬出来,有些出乎闵西月的意料。
她虽然有过这个期望,但也有所顾虑。
而且宋济也给了她不少好处,按说不抬她的名字出来,她也没什么好怨怪的。
但宋济不但这样做了,还不顾其他人的质疑,为她在名萃阁的上席安排了一个位置。
一石激起千层浪。
鉴赏大会原本开三天,她却足足被刁难了两天整。
好在,最后许多名家也认可了她。
这一切,都超乎她的预料。
她隐约记得,前世的这次鉴赏大会,似乎并没有这么热闹,鉴赏大会似乎也只开了三天。
根本不像现在,居然连开了七天,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不过,这七天以来,也让闵西月沉浸在了很快乐的氛围中。
可以见到许多大宝贝,还可以跟不同的名家交流,又结识了不少忘年交和新友。
期间,也以极公道的价格,收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宝物。
可以算是满满的收获。
而今晚,据说会有抹尘天子的另一幅山水大作出现。
这对于鉴赏大会来说,无疑是一个惊天霹雳。
前几天,也陆续有抹尘天子的两幅画作出现,众位大家因而对画册有了明确的对比。
但那两幅画作的名气不够,而且不是山水画,所以宋济拿出来的那本桃源宫画册,仍然有很大的争议性。
但如果今晚,真有抹尘天子另外的山水画作出现的话,就很有可能定性桃源宫画册的真实性。
抹尘天子的画作能够如此密集地出现在鉴赏大会上,委实是一件稀罕事。
前世的时候,桃源宫画册的定性起码推迟了好几个月,就是因为抹尘天子不多的几幅画作分散在各地。
有的主人没听到消息,有的主人不愿意拿出来现世。
而那些画作,今生却如此轻易地出现在鉴赏大会上,闵西月觉得十分的邪门。
就好像,整件事的背后有一只推手在助力。
难道同她一样,这个世上还有其他的重生者?
想到这里,闵西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55章:意外的故人
可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场抹尘天子的桃源宫画册鉴赏大会,无非就是为了证明桃源宫画册的真实性。
这本画册是出自宋济之手,由她从角落里挑了出来。
如果画册得到证实,最受利的,应该是宋济和她闵西月才对。
但如果要说宋济是重生者?
不可能。
闵西月这段时间与宋济也打过不少于十次的交道,对方是不是重生者,她看地出来。
不是宋济,又会是谁呢?
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手脚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抹尘天子的那幅‘山隐图’还没有出现。”
“呵呵,依老夫看,多半是放出的假消息了。”
“遗憾啊。若是真的,就能有所对比。”
“是啊,如果能够定断这本桃源宫画册,也算是咱们古物界的一大盛事,足以流传后世。”
闵西月的身边,几位名师大家正在聊着这次赏鉴大会的中心话题。
闵西月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时不时,也会有几个人跟她聊几句,她都只是保持着晚辈的谦恭态度,没有冒头的意思。
只要桃源宫画册的地位定下来,她的名字自然响亮。
感觉到一道目光扫了过来,闵西月也没有太在意。
七天的赏鉴大会,每天都会有新人赶来。
她坐在上席之中,不引人注意才怪了。
镂雕的屏风之后,易鸿缓缓坐下,目光一直流连在对面闵西月的脸上。
古井轩的东家宋济,也是这次鉴赏大会的主办人,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向易鸿说话。
“上席还有空位,殿下不妨移驾。”
易鸿头也不回地道:“不用在意我,我只是过来坐坐,你去忙你的吧。”
宋济见易鸿真的没有现身之意,这才行礼退下。
等宋济走后,易鸿出声,“查到他的底了吗?”
齐鸥摇头,“家世倒是很清白,但一个白丁,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在永昼城将一盘生意做到了这样的地步,的确很奇怪。
据他自己说,是祖上曾留下一笔丰厚的资产。”
“你觉得呢?”易鸿问。
齐鸥回答,“要在永昼城立足,而且是插手古玩这样的生意,若说光有资金,背后无人,奴才是不信的。
虽然在上次谈判的过程中,底下的人也探出了几位永昼城的官员,但细查下去,又似乎并不像是真正支持宋济的人。”
易鸿微微蹙眉,“继续查下去。”
这个宋济,很不简单。
越是查不出对方的底,易鸿就越是不安心。
齐鸥刚应完声,名萃阁传来一道声音,瞬间令整座名萃阁安静下来。
“枫国暮云轩掌柜,韩天材携抹尘天子巨作‘山隐图’入会!”
报名号的人声音一落下,整座名萃阁陡然安静了两秒,随即又立刻声音喧腾起来。
不管是大堂众人,还是雅间贵宾,又或者上席诸位鉴定大家,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入口。
有的人甚至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拥上去一般。
而这当中,最激动的人,却是闵西月。
她一手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角,一手死死地抓着座椅扶手,才不至于失态地蹿出去。
一双大睁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入口。
暮云轩。
韩天材。
背后真正的东家,正是前世与她从未谋面,却给过她许多安慰,用文字与情绪陪伴她苍凉余生的逐月啊!
当一张缩了水的面容终于出现在眼前时,闵西月心酸地红了眼眶。
原来肥肥胖胖的韩天材,年轻的时候也瘦过啊。
尽管面容更加年轻,身材更加苗条。
但闵西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前世将她与逐月联系在一起的那个韩天材。
闵西月的失态,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因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韩天材,或者说他手捧的画匣中。
只有一个人的目光,始终凝在闵西月的脸上。
易鸿看着闵西月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强忍着激动,甚至红了眼眶的时候,目光不由变地十分温柔。
他虽然就要离开岚国了,但逐月还会一直陪着她。
直到,他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那一刻。
想到这里,易鸿站起了身,转身道:“回去。”
齐鸥:“???”
鉴赏大会正到精彩的部分啊。
他还想看下去啊。
而且这还是他们一手布的局。
这都没分享到喜悦的成果,心里难受啊。
但主子的话不容人质疑,齐鸥只能苦着一张脸,随着易鸿离开。
“让诸位久等了。”
韩天材向四面一一行礼,然后直入主题,“在证明桃源宫画的真实性之前,还请诸位大师先品鉴小人手中的这幅。”
众人点头称赞。
这位韩掌柜知礼谦逊,顿时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宋济亲自上前接过画匣,然后将画匣摆在了众人可见的鉴赏台上。
先是上席的诸位大家齐齐上前仔细鉴赏,闵西月也在其中。
略看了两眼,她便知道是真的了。
而且,她也不想挤到前面去出风头,便站在了外围。
其他人的目光都盯着鉴赏台,有些人跃跃欲试,都想在这些大师鉴赏完后,也过来凑凑热闹。
趁着空隙,闵西月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含笑立在一边的韩天材。
闵西月在心里盘算。
今生遇见韩天材,比前世可是早了十几年。
自己要怎么才能与对方套上近乎,打听到逐月的消息呢?
也不知道韩天材打算在永昼城逗留多久。
闵西月心里有点着急的意味。
这还是闵西月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焦灼的时刻。
父母兄长的事情,她虽然也着急,但还算有把握。
唯独逐月的事,她没有把握。
她不知道,今生的逐月,还会不会是前世的逐月。
而这个时候,韩天材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不是逐月都不一定。
但机会就在眼前,她不可能错失。
想到这里,闵西月朝韩天材走了过去。
“韩掌柜好。”
闵西月客气地问候了一句。
韩天材转过头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先给闵西月行了个大礼,“这位小姐面相福气,他日必定贵不可言啊。
小的韩天材,请小姐安,以后还望小姐多多照顾。”
闵西月:“……”
韩天材这个家伙还是像前世一样油嘴滑舌,精于算计啊。
是他本人没错了。
第56章:再看她一眼
闵西月以为,韩天材突然对她这么热络,可能是因为她坐在上席的缘故。
能坐在上席的人,身份哪里会简单?
恐怕任谁都会这么想。
以闵西月对韩天材的了解,这家伙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精商。
前世的时候,闵西月有时候也会在韩天材的店里小坐一阵。
无数次看到这家伙是怎么忽悠客人的。
所以,韩天材这态度,以及他说的这些话,闵西月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看来,要套逐月的消息,有点难度啊。
但闵西月不知道,韩天材的这态度,还有这番话,真是肺腑之言啊。
韩天材其实到达永昼城已经两天了。
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出现,一是在等山隐图被送过来。
二来,他也在暗中认了一回“主”。
他真正的主子,当然是易鸿。
但真正的主子,却郑重其事地让他认另外一个“主”,可见这位“主”在真正主子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更别说,他原本还只是店里一个小帮手而已。
现在蓦地就蹿上了掌柜的位置,还能来这么多名家面前风光一把,简直是走上了人生巅峰啊。
当然,他很拎地清。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地位,虽然是易鸿赐的。
但实际上,还得多亏眼前这位闵西月主子啊。
易鸿是要做大事的人,他巴结不上。
但只要伺候好了闵西月这位主子,还愁将来没福享吗?
所以,当他看到闵西月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他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感激加崇敬啊。
不过,他也谨记着易鸿的提醒。
装。
得装。
装着不认识闵西月,装着这一切都是巧合。
但现在闵西月都主动接近了,他自然也不用再装了。
先伺候好了再说。
想到这里,韩天材奉上一张邀帖,“小人初来永昼城,打算多结交一些朋友。
小姐若是不嫌弃,还请准时赴宴。到时,小人有小礼相送,还望小姐切莫推辞。”
闵西月眼睛一亮。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她正愁着要怎么和韩天材搭话。
今天在这鉴赏大会上,是肯定不好提深入的话题的。
不过,若是到了韩天材的私宴上,问些关于暮云轩,以及暮云轩真正东家的事情,也就不算唐突了吧。
闵西月不由含笑接过邀帖,“一定。”
两人分开,各自站定。
很快,上席的名师大家们都有了鉴定结果,闵西月也就回了座位。
结果显而易见,韩天材带来的“山隐图”是真迹无疑。
接下来,为显公平,宋济又在其他席位挑了一些掌柜与鉴定家上前确认,结果也都一致。
这时,鉴赏大会最重要的部分来了。
给桃源宫画册定真伪。
其实,大家刚刚在鉴赏山隐图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结果。
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再来对比一下两幅巨作。
能近距离地好好欣赏一番,也是一种乐趣。
闵西月见时辰不早,又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也就不再多逗留,带着回雁和回峰离开了名萃阁。
她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向韩天材那个人精套话。
同时也在想,如果韩天材现在背后的东家不是逐月怎么办?
就算是逐月,但现在却没兴趣和她交流又怎么办?
闵西月的心,第一次乱了。
闵西月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名萃阁的气氛也达到顶峰。
如果山隐图没出现之前,还只有六成的人认可桃源宫画册的话,那么现在,便是足足达到了九成!
有了这样的结果,桃源宫画册的身份顿时暴涨。
当场便有人叫起了高价。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眼看价格都冲破了天际,宋济不得不出来救场。
说今晚只是鉴定会,并不是拍卖会。
如果大家真的感兴趣,他会在半个月后举行一场正式的拍卖会,价高者得。
一时间,有人赞同,有人骂娘。
一套一套的,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参与,好卖出更高的价格吗?
但东西是宋济的,人家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心里不服气归不服气,但散了之后,各家却都踊跃地筹集起资金来。
不管怎么样,买到就是赚到!
于是乎,古井轩、宋济,还有闵西月的名字,都响亮了起来。
这样的后果就是,闵宅每天都有人送上一沓邀帖。
有请闵西月赴宴的,有请闵西月鉴定宝贝的。
还有些店铺,直接邀请闵西月坐镇鉴宝的。
闵西月只挑了一些真正有诚意,以后又能长期结交的回了。
她现在真不缺钱。
家里宝贝都不知道堆了多少。
就说宋济,鉴赏大会开始前,就给了一笔财物。
鉴赏大会开始后,又接连送了几件宝贝。
她估计,等到桃源宫画册真正卖出的时候,还会有她的好处。
不过为了长久计,还是要结交一些东家和掌柜的。
也答应会在有空的时候,去各家店铺坐坐。
如果以后有什么鉴赏会邀她,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出场费总归是要给她的,不赚白不赚。
至于桃源宫画册的拍卖会,她倒没多大兴趣。
那本画册,她也算喜欢,但还没到非拥有不可的地步。
现在又是价格高热时期,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凑热闹。
至于最后花落谁家,这么大的事,事后也必然会传扬开,她一样会知道。
她现在满脑门的心思,其实都在韩天材的那场私宴上。
就在桃源宫画册定下真伪的时候,宫里的宁王也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岚国与枫国结盟。
驱逐景国使者。
实际上,在他下达这条命令之前,景国使者范恺就已经匆匆离开。
范恺早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又知道了景国的新情况,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开。
也正因为这样,宁王没了讨价还价的筹码,真怕枫国使者一个不乐意,也跑了,所以赶紧同意了结盟条件。
说实话,这么丰厚的结盟条件,他是大大地赚到了。
结盟达成了,接下来自然就要谈及两国合力进攻景国的事宜。
这件事,易鸿不再插手。
齐达也早跟枫国国君打了招呼。
结盟达成,会另有使者来详谈战事方面的事宜。
岚国的事顺利达成,易鸿,也该回枫国了。
宁王别院,易鸿换了身普通的便袍,头上没有簪玉冠,只系了根普通的布带,看上去十分简朴。
一如前世。
他那时虽然已经是枫国的国君,但每次偷偷去看望闵西月,都是一身朴素打扮。
隐在人群里,藏在楼宇间,又或者是戴着面具。
在熙熙攘攘的街面、店外,或近或远地看着她。
也曾有无数次,有种想要直接面对她的冲动。
但最后,都隐忍了下来。
他不敢赌。
轻轻叹息一声。
易鸿将一柄香扇别在腰间。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57章:一曲琴音
难得有个阴沉的午后,太阳没有那么烈,但还是显得闷热异常。
盼着下一场雨凉快些,天空却又捂地很紧实,没有降雨的意思。
闵西月扶着回雁的手下了马车,来到韩天材临时租住的院子一看,只觉得有些寂静。
心里十分纳闷。
她还以为,会看到人来人往的场面。
怎么说,韩天材都是桃源宫画册定断最后结果的重要人物。
更别说,他手里还握有抹尘天子的山隐图。
光凭这两点,他发出的邀帖,就该有不少的人捧场才对。
直到闵西月走到门阶上一看,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院子中间,原本有口水池,里面似乎是养了鱼。
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了口,池水涌溢出来,弄地一院子乱糟糟的。
正有几个仆人在慌里慌张地收拾,都没发现有人站在了门上。
回雁正要开口,韩天材蓦地出现,一脸抱歉地道:“哎哟,闵小姐过来了,瞧小人这院子……
唉,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搞成这样也只能临时取消宴席。
都怪小人记性不好,上次忘了问小姐的居址,一时间也没办法通知小姐。”
闵西月目光闪了闪,“我家离地有些远呢。
对了,韩掌柜这次来永昼城,应该也带了不少宝贝过来吧?
能否让我看看?若是有合心意的,我也想入手几件。”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趁着没其他人在,更好向韩天材打听逐月的事情。
这么好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
她都说要买东西了,相信韩天材这个家伙肯定不会拒之门外。
闻言,韩天材的脸立马堆起了真切的笑容,“有的,有的。
闵小姐里面请,稍待一会,小人去准备。”
闵西月点点头,随着韩天材朝正堂走去。
转身的韩天材大松了一口气。
闵西月真是太配合了。
他都有点害怕刚才自己那样说,闵西月会不会真的掉头就走。
今天哪有什么私人宴,统统都是为闵西月一个人准备的啊。
虽然不太明白易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只要主子开心不就成了?
韩天材乐颠颠地将闵西月领到正堂,然后就去准备了。
闵西月刚想坐下,忽然瞄到旁边的书案上压着一张信笺,她不由看了过去。
当看到信笺上的字迹时,闵西月的目光一怔。
有些不敢相信。
随即,她又挨近了些,仔细看了看那信笺上的字迹。
顿时心里涌起了激动。
逐月的字迹。
闵西月先是做贼似地瞄了一眼门外。
韩天材不见踪影,几个仆人正忙着收拾院子里的乱渣。
没人注意这里面。
闵西月收回目光,看向了信笺上的内容。
嗯?
居然是让韩天材去青城准备分铺的事情?
闵西月大感意外。
前世的时候,暮云轩也有几家分铺,但并没有设在青城。
怎么会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再看下去,闵西月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虽然信中的话语只是微微带过。
还是让闵西月捕捉到了一点逐月的现状。
他现在,似乎过地并不顺遂?
还有些麻烦?
前世的时候,闵西月也对逐月的身份有过猜测。
从字里行间看,逐月的身份应该是非富即贵的。
但他的文字里,偶尔透露出的压力与疲惫,也让闵西月觉得,对方的日子过地并不顺遂。
没想到,原来逐月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压力了。
想到这里,闵西月很感叹。
可惜,自己能力有限。
应该也帮不了逐月什么忙。
更何况,逐月是枫国人。
两国相隔太远,牵扯太多。
如果不是这次韩天材主动来了永昼城,她都未必会这么早打探逐月的事情。
就在闵西月发怔间,一阵幽雅的琴音飘入耳间。
正是那天春宴上,怡郡王徐感佑所弹奏的琴曲。
老实说,徐感佑那天弹奏的琴曲已经很有功力,称一声大家也不为过。
但同耳前的琴音比起来,却是显得稚嫩了许多。
这首琴曲,时而激荡,时而婉转,给人以高山静溪的画面感。
如果没有过很深的阅历,是无法弹出真正意境的。
徐感佑虽然能理解这首琴曲的深意,琴技也很娴熟,但他独独缺了阅历,所以终究还是差了两分火候。
而现在闵西月听到的琴曲,却已经称得上是神曲了。
每个弦音,都点拨地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还留有无比的想象空间。
说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也不算过誉。
闵西月这一次,是真的听醉了。
直到琴音停歇,曲子的余韵却还久久在闵西月的脑海中盘旋。
等她反应过来,不由轻移脚步,来到门扇大开的偏厢前。
一扇白纱屏风立在屋子里。
屏风上绣着名家山水画作。
屏风背后,是一个坐着的身影。
影影绰绰、朦朦胧胧间,闵西月的心里生起了一股陌名的熟悉感。
似乎,有什么更久远的记忆想要冲破。
但一时之间,闵西月又想不起来。
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悸动,闵西月隔着屏风向对方一礼,“听先生一曲,宛若身在群山小溪间。
意境幽远,透人心腑,实在是美妙极了。
西月唐突,敢问先生高名?”
屋内一静,对方并没有回答。
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一名模样清秀的小童捧着一柄香扇走了出来。
先给闵西月行了个礼,再道:“我家先生近来身体不适,不宜见人,还望小姐见谅。
但先生觉得小姐是知音人,特赠这柄香扇,以表心意。
先生希望他日有缘,再与小姐相见。”
闵西月接过香扇,又看了屏风后的身影两眼,然后道一声谢,转身离开了。
闵西月有些失神地握着香扇,刚在正堂坐下,就听见偏厢响起了动静。
侧头看去,却是几个仆人护着一个穿着朴素,罩着斗篷的身影朝门外走去。
闵西月目送着那背影消失在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起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目光转回打开的香扇,香扇左面绘有几叶清兰,旁边还有两行小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闵西月陷入怔愣之中。
几叶兰草画地很有意境。
而这字迹,好像在哪里见过。
“让闵小姐久等了。”
这时,韩天材领着人,捧了一些木匣过来。
闵西月收起心思,合了香扇,问道:“不妨。
对了,刚刚偏厢那位弹琴的先生,不知是哪位高人?”
闻言,韩天材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闵西月笑了笑,“罢了,给我看看韩掌柜带过来的宝物吧。”
虽然很想知道刚才那位是谁。
但相比于打探逐月的情报,自然是后者更重要。
韩天材暗暗松了一口气。
易鸿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
第58章:离开
离开了韩天材的居院,易鸿踏上后巷早已等候的马车。
解掉闷热的斗篷,易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齐鸥都替他热。
不过,齐鸥已经习惯主子这种作风了。
反正就是,不能私下正面见闵西月就对了。
刚刚闵西月那样问名字,夸赞主子的琴音,明明主子也心动了,却偏偏一声都不吭。
他真是对主子的隐忍功夫,佩服地五体投地。
易鸿接过浸湿的帕子擦汗,“永昼城这边一定要安排好,尤其是闵宅那边的动静。
事无大小,都以闵宅为先,也要向我统统禀报。
还有,徐感佑那边多盯着点,别让他有事没事就去招惹闵宅。”
齐鸥应声,心里又觉得好笑。
刚刚主子故意挑了徐感佑上次春宴上弹奏的曲子,就是明摆着要踩徐感佑啊。
但也不得不说,主子的琴力真是越来越深厚了。
他也觉得要比徐感佑的,好上许多倍。
不怪闵西月会主动打听主子的身份。
说起来,闵西月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但却在主子这里吃了好几次憋。
上次楼船上,主子故意拿连朝英宗的茶具逗闵西月,连他都看到了闵西月咬牙切齿的模样。
主子事后乐地不行,像个傻子一样。
但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还是主子付出地多,闵西月能得主子这样的关爱与重视,也是难得了。
这样想想,如果还有机会闷揍想撬墙角的徐感佑一顿的话,他也还是会去做的。
想到这里,齐鸥提醒,“殿下,怡郡王那边还在调查上次宫宴的事情。
咱们有两个人,差点暴露了。
幸好奴才将他们提前调开。
只是这样一来,宫中有几处地方,却是难以打探消息了。”
闻言,易鸿并不太在意,“岚国大局已定,没有什么细处好打探的。
倒是蓬壶苑徐逸承那边,要多加留意。”
齐鸥不解,“徐逸承虽然只说是休养,但明眼人都看地出来,他不可能再重掌朝政了,殿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易鸿摇头,但没有解释,“你照我说的去办便是。”
他总不可能告诉齐鸥,岚国最终也会被枫国灭掉?
如果前生所有的事情都提前的话,到时候万一徐逸承还没有死,说不准还会对岚国的局势造成影响。
他不得不防。
如果徐逸承后继有人,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两国继续交好的可能。
但他知道不存在这种可能。
徐逸承命不久矣,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如今只能看,荒唐的宁王到底会不会提前拖垮岚国。
如果到那时徐逸承还在的话,很难说他会不会再跳出来主持大局。
对枫国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枫国想要拿下岚国,难度肯定要高一些。
他不希望有意外发生。
岚、枫两国的矛盾越大,他担心闵西月会越加排斥枫国,也连带着更加排斥他。
齐鸥自然不敢怀疑主子的决定,蓬壶苑那边倒是好安插探子。
蓦地,齐鸥又问,“闵宅里的欧阳略……”
易鸿闻言,锁着眉头沉思了一阵,最终叹息道:“真是孽缘。
先不用管他,盯着就行。
眼下最主要的,是别让其他人注意到他。”
一个不起眼的庶皇子,还不至于让易鸿忌惮。
虽然以后可能会麻烦点。
但谁让他偏偏知道了前世发生了什么事呢?
想着那个护在闵西月身前的丫头年雪,再想着闵西月在信中那悲怆的字意,他也无可奈何。
闵西月太重情。
虽然现在口口声声说,护着阳略只是为了年雪一家。
但他太了解闵西月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闵西月怕是早就把阳略当成亲弟弟来看待了。
他当然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欧阳略,甚至都不会让年家人和闵西月有所怀疑。
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早决定了,今生要坦坦荡荡地面对闵西月。
她不愿意的事,他不会去做。
她想保护的人,他就帮她。
马车快速向城门驶去。
已经逗留了几个月的易鸿,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路程。
身后的永昼城越来越远,易鸿的目光,却十分的不舍。
西月。
下一次再见,会是在哪里?
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
闵西月看着眼前打开的一只只木匣,眼睛一再地放出亮光。
连朝英宗的葫芦瓶。
连朝文宗的透花碗。
连朝玉宁公主的玉插屏……
一件件,一样样,全都是珍稀的宝物。
也很合闵西月的胃口。
要不是口袋里的钱有限,她真想一口气都装兜里才好。
深呼吸几口气,闵西月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先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喜好,只是模糊地赞道:“暮云轩的实力不俗,都是好东西。”
韩天材忙道:“那都是我们东家的眼光,小的也只是个跑腿的。”
闵西月眼睛一亮,正想打探逐月的消息呢!
“哦?”闵西月沉吟道:“你们东家眼光这么好,年岁应该不小了吧?”
说起来,闵西月还真不知道逐月的年纪有多大。
应该是要比她大,但大多少,前世的逐月没有主动提过,她也没有问过。
哪怕是忘年交,她也觉得开心。
韩天材立刻激动地道:“我们东家年轻着呢!
嗯,也就比小姐长那么几岁的样子,现在还没娶亲呢!
人又生地俊朗,脾气又好,对下属也都挺好的。
诗词书画、琴棋剑舞,就没有什么他不会的!”
韩天材吧啦吧啦地说着,闵西月却是一脸懵圈。
韩天材这家伙……是在推销他的东家?
这时,韩天材心里大叫一声糟糕。
只想着要给闵西月加深主子的印象,却忘了主子提醒的过犹不及。
想到这里,韩天材立马改口,“唉,我这是……我这也是替我东家感到憋屈。
小姐你说,那么好的人,怎么身世就那么可怜呢?”
闻言,闵西月立马问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东家有能力开起这样的店铺,应该也算是有能耐,有家世的人才对,怎么听你的话,倒像是有很大的难处?”
韩天材又是一声叹息,“这话我是轻易不得向外人说的,但是今天遇到小姐,真像是遇见了有缘人。
左右小姐不是枫国人,这些话同小姐说了也无妨。”
闵西月点点头,这倒是。
韩天材继续道:“我们东家也算是贵家子弟,可惜娘亲位分低微,母家不显,一直受正室宠妾欺负。
我们东家也是一样,兄长一大把,没一个照顾他的,全都欺负他。
就说最近吧,我们东家好不容易做了几件光宗耀祖的事,刚得了老爷的一点赞赏。
东家的大哥和二哥就开始排挤我们东家了,又是抹黑,又是威胁的。
小姐你说,我们东家苦命不苦命?”
第59章:满满的收获
闵西月点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贵家子弟因为利益之争,会发生这样的事,并不罕见。
只不过,如今这个受苦的主角是逐月,闵西月就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意味。
前世的逐月,很少在信中提及自己的身世。
但闵西月也感觉地出来,逐月在家族中应该是过地比较辛苦的。
“这不。”韩天材继续道:“这次东家让我一下子拿过来这么多重宝,就是不想在接下来的争斗中,发生什么意外,人财两空。
当然,东家也说了。
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但要是这些宝物没了,那就真的是挽不回了。
所以,东家嘱咐我,只要是有缘人,放低些价格出让也是可以的。
如果闵小姐真的看得上,小人可以多让一些利。”
原本还在担忧逐月的闵西月,忽然听到韩天材说这话,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说故事。
还是韩天材在说故事。
这……恐怕八成都是假的吧?
“那你报个价吧。”闵西月的面色恢复了正常。
不管韩天材是不是在说故事,该压价她还得压价!
果然,韩天材报了一个颇高的价格。
闵西月内心呵呵两声。
小样!
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呢。
闵西月毫不客气地将价钱压了一大截。
韩天材连连叫苦,又是这样,又是那样地胡扯了一大通。
起码跟闵西月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口水,才最终协商到了一个让两人都满意的价格。
闵西月这次虽然大出血,但能一次性地收购到这么多她喜欢的宝物,也是值得的。
不过,她的最终目的还没有达到。
想了想,闵西月向一脸亏大了表情的韩天材道:“替我多谢你东家。
还有,我对连朝玉宁公主和英宗的古物都挺感兴趣的。
如果你们东家以后再遇到了好物,不妨告知我一声。”
韩天材自然应好。
闵西月又道:“这样吧,为表诚意,我还是亲自写一封感谢信,你替我带给你们东家。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希望以后也可以向他请教。
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唐突?”
韩天材闻言,故作思考状想了一阵,这才点头道:“不会,不会,我们东家人很好的。
如果知道是闵小姐发现了桃源宫册的真正价值,他一定会很乐意与闵小姐结交的。
笔墨在这边,闵小姐请。”
闵西月长松了一口气。
搞定!
韩天材也大松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
闵西月带着满满的收获坐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闵西月靠在窗边,手里摇着那位琴音高人所赠的香扇,发起呆来。
这封信到达逐月的手里,少说也得有个把月吧。
如果逐月回信回地快,起码也得两个月后才能收到了。
两个月的时间。
唉,好慢啊。
这还是按最快的速度计算了。
万一路上再有点耽搁,又或者逐月没那么快回信,甚至不回信的话……
唉。
闵西月侧转了一下身体,显地忧愁起来。
随即一愣。
这心思,怎么跟陷入恋情的少女一般?
她,跟逐月?
闵西月不由摇头。
怎么可能。
逐月远在枫国,她却是岚国人。
而且,按照韩天材的说法,逐月还大她几岁的话,虽然现在还没有娶亲,应该也快了吧。
身为大家族的子弟,婚姻向来是父母作主。
逐月又怎么可能跟她扯上关系呢?
想到这里,闵西月摇头笑了起来。
真是想多了。
能找到前世的逐月,做个笔墨间的知己,也是挺好的。
再多想,便是贪心了。
人生,怎么可能事事顺遂?
而且,韩天材还说逐月长地俊朗。
她表示很怀疑。
就韩天材那张嘴,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
……
宁王府。
怡郡王徐感佑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容貌,松了一口气,总算恢复地差不多了。
旁边一名内使禀道:“夫人已经搬进宫中好几天了,想问郡王打算什么时候入宫?
过两天,楼家几位小姐会进宫给夫人拜礼,夫人希望郡王也能在场。”
“知道了。”徐感佑有些不耐。
母亲打地什么主意,他还不清楚?
无非是楼金玉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母亲只能从族中另择人选了。
族里还有什么适婚女子?
要么是年龄太小,要么是收容的远族义女,可能压根已经没了楼家血缘。
但母亲对这件事情很执著,他觉得很头疼。
之前脸被揍了,也想借着这个由头,躲一下风头。
可躲是躲不过去的,他必须要去面对。
别说那几个或小或远的楼家女他不喜欢,就算楼金玉病好,他也不会再有娶她的心思。
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其他的事,他都可以顺着母亲。
唯独这件事,他想自己作主。
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只是,闵西月是闵献仪堂妹这件事,真的很恼人。
想到这里,徐感佑又在心里对闵献仪和闵姬咒骂了几遍。
姑侄俩惹出的妖娥子,连累他不好向母亲和皇太后提及闵西月。
到底要怎么破这个局呢?
见徐感佑似乎心情不好,被派过来的内使也不敢多言,道了两句吉祥话,便告退了。
“上次的事,还没查到背后的人吗?”徐感佑问。
护卫柳前答话,“还没有。”
徐感佑冷笑,“看来对方的手,伸地很长啊。”
想了想,徐感佑道:“罢了,这件事不用再查了。”
在他看来,想对付他的人,不是他长兄和邓王妃,就是其他王爷膝下的堂兄弟。
但这么幼稚的举动,应该与他长兄和邓王妃无关。
那就只有其他宗亲了。
况且,这种事查到最后,就算查清了,他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到时对方一句玩闹就可以推脱过去,倒还显得他小家子气和无能。
过了这么久,心里的气也消了。
反正,他父王已经坐上了监国之位。
如果没有意外,皇位也必定是他父王的。
那些跳梁小丑再怎么反对,再怎么眼红,也是无济于事。
对于这种人,他只要继续活地滋润,活地风光,就足以打击他们龌龊的小心思了。
眼下,他只有一桩事可愁。
怎么才能自主自己的婚事?
要消除掉母亲和皇太后因为闵献仪对闵西月的连带影响,除非是能抬高闵西月的家势。
但要提拔闵西月的父亲闵旋?
现在看来,明显不可行。
既然这条方法行不通的话……
徐感佑的眼睛蓦然一亮。
不能提高闵旋的官位,并不代表不能抬高闵西月的家势啊。
人选,人选。
徐感佑走到桌边,提笔划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