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皇后鸿福TXT下载皇后鸿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皇后鸿福全文阅读

作者:闲阶桃花     皇后鸿福txt下载     皇后鸿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训斥

    不同于宁王的哈哈一笑,楼上听了奴才禀报的邓王妃,却是勃然大怒。

    一双清丽的黑眼,顿时如刀子般剜向身后闵姬,“闵姬你好大胆!”

    闵姬吓了一大跳,一脸不知所措地起身跪下。

    她正在担心楼夫人与徐感佑这边,哪里会想到,邓王妃突然向她发难?

    可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难道是,侄女闵献仪惹了世子不开心?

    可即便如此,邓王妃又何以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贱妾惶恐!”

    闵姬声音怯弱,哭哭啼啼起来。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传到底下宁王的耳中。

    邓王妃不顾这么多宾客在场,公然指责于她,实在是匪夷所思,也太过落她的面子。

    她虽然畏惧邓王妃,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宁王府里,宁王才是真正的做主人。

    邓王妃再生气,也该顾忌着宁王才对。

    但闵姬显然低估了邓王妃的怒气。

    只见邓王妃理都不理她,然后又将一双怒目投向人群中的张氏。

    张氏心中咯噔一声。

    邓王妃的怒语已经脱口而出,“身为太常寺少卿之女,居然如此不知检点,简直有辱斯文!

    上梁不正下梁歪,张氏与闵姬,一为生母,一为姑母,若非你们管教不严,何至于此!

    今日赏春大会,本是为陛下与皇太后祈福,你们一家竟行此下作手段,简直岂有此理!”

    说着,邓王妃重重摔下身旁茶杯,脸上充满了盛怒。

    张氏身体一软,连忙跪了下去。

    闵姬心里大骇。

    糟了!

    邓王妃搬出陛下与皇太后的名义,只怕……

    底下宁王原本听到自己的王妃大发雷霆,还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突然听到王妃提及这次赏春宴会的名义上的目的,脸色也是一沉。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目的,他的长子与人公然在山中苟且,那也是说不过去的事。

    想到这里,宁王瞪向了早已瑟瑟不安的闵镇。

    闵镇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楼上自己的妹妹和妻子都遭到了邓王妃的训斥,还是如此严厉。

    可见,是出大事了。

    心里叫苦不迭。

    扑嗵一声跪下,闵镇老泪纵横,“殿下,臣有罪。”

    甭管发生了什么,认错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若宁王是一般的亲王,他也不至于拉下这张老脸。

    但现在宫里是什么情景,谁都清楚。

    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宁王啊。

    只是,余光瞟到自己的庶弟,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心里别提多憋闷了。

    宁王、宁王妃都发了脾气,闵家被责难,气氛一时僵滞。

    许多人都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向母亲侍婢禀报闵姬恶劣行径的徐感佑也不由纳闷,连忙找人打听。

    很快,他就得到了一个令他感到震惊的消息。

    啥?

    闵姬的侄女,闵镇的女儿,居然同他的兄长,青天白日地在百花廊里做了苟且之事?

    徐感佑想到那个清丽的身影,顿时一股无边的怒气涌上脑门。

    简直是无耻!

    前脚才在自己的面前装模作样,想要勾引自己。

    结果转头又爬上自己兄长的床!

    徐感佑很愤怒,他很想立刻冲到那个女人面前,狠狠骂她一顿,甚至是揍她一顿出气。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搞错对象了。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得了小道消息的人,将这件事“悄悄”传扬开。

    当然,这背后的推波助澜,离不开易鸿的手笔。

    当消息传到闵西月的耳里,她不由震惊了。

    闵献仪,也玩地太大了吧!

    就算想要做世子妾室,也没必要这样上赶着啊。

    这下可玩脱了吧?

    这时,楼夫人身边向徐感佑问话的侍女也赶了回来,在楼夫人耳边一阵低语。

    由语徐感佑听闻了闵献仪与兄长苟且的事之后,怒上加怒,于是又煽风点火地将闵姬埋怨了一顿。

    但这话传到楼夫人的耳里,却是变了味。

    她冷眼看向闵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将闵姬列为了眼中钉。

    如果说闵姬只是让自己的侄女,勾引世子或她儿子其中一个,哪怕做下苟且之事,她也不会太在意。

    但闵姬的做法,显然就是做了两手准备。

    尤其是自己儿子的动向,对方居然比她还清楚。

    这样“机灵”的人,怎么能让她不忌惮?

    低垂着头,深感无力的闵姬,并不知道,她又多了一件麻烦事。

    易鸿悠闲地喝着茶,嗯,效果比他料想地还好。

    邓王妃这样做,一是要推脱责任,二是要给闵家一个下马威。

    毕竟,自己的养子自己最了解。

    邓王妃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养子乱来,只会觉得是闵家的人在算计她的养子。

    这口怒气,估计以后闵献仪进了王府门,也不会罢休的吧。

    宁王与宁王妃也各自教训地差不多了,也表明了态度,便做最后的惩罚。

    太常寺少卿闵镇到底是朝官,宁王名不正言不顺,不好处置他。

    闵镇自己是个伶俐人,主动要求罚俸、写检讨书,向皇上与皇太后请罪。

    而楼上的闵姬和张氏就没这么幸运了。

    闵姬被罚禁足思过三月。

    别看惩罚小,三个月不见宁王,都不知宁王又添多少新欢了。

    更别说,邓王妃还会在暗中做什么手脚,给闵姬什么苦吃。

    当然,还有楼夫人,铁定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整治机会。

    至于张氏,命妇品级被降不说,以后无令也不得轻入宁王府。

    这样一来,闵献仪在宁王府的日子就更不会好过了。

    至于两个当事人,宁王世子徐感庆,与闵家三小姐闵献仪,自然是没脸再过来露面的。

    有了这件事的发生,其他几位郡王都显地小心翼翼。

    点选了几位不太出众的郡王妃后,也就作罢。

    原本还想挑妾室的,也都暂时不敢说了。

    最后轮到怡郡王徐感佑。

    原本他应该最先出声,但心里恼怒、烦闷,便拖到了最后。

    现在也不能再拖了。

    满脑子都是“闵献仪”的可恶,徐感佑的心情很恶劣。

    也不打算选妾,准备按照母亲的意思,点了族里的表妹楼金玉做正妃就是。

    虽然也是做作之辈,但好歹底细清楚。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

    就听楼上一阵喧哗。

    楼金玉,晕厥了。

    徐感佑满脸问号?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

    总觉得今天倒霉到了家。

    好不容易准备顺着母亲的意思,立楼金玉为妃,结果就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事了。

    楼夫人也被吓了一跳,之前是感觉楼金玉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但楼金玉向来就这样,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耳听着儿子都要妥协了,结果楼金玉却倒下了。

    楼夫人也是一阵气闷。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隐在人群里的何念念与闵西月相互看了一眼,一脸得逞的表情。

第31章:病症

    刚才耳听徐感佑几乎要念出楼金玉的名字,两人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好在关键时刻,药力发作,她们成功了!

    二楼乱成一团,又是摆榻,又是将楼金玉隔开,又是请太医的。

    底下的人,也不由看向上方。

    想了想,徐感佑还是上了楼。

    到底也是族中的表妹,又是母亲属意的正妃人选,他好歹也得表示一下关切。

    这时,楼夫人与楼金玉,以及相关的侍女都在隔开的一处,外面还拉上了围帘。

    徐感佑上来想要安慰母亲两句,倒也不算唐突。

    只不过,当他走上二楼,目光无意中便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闵献仪?

    但很快,徐感佑意识到不对劲。

    与兄长苟且的闵献仪显然已经被送回了府,这个时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才对。

    一个可能,冒上了心头。

    她,不是闵献仪。

    那眼前这个“闵献仪”又是谁?

    谁会吃饱了没事做,顶着闵姬的名头来行事?

    公然陷害也得合情合理才对。

    徐感佑眯了眯眸子。

    “闵献仪”隐在人群中,也很快被其他人遮住。

    徐感佑很快收回目光,向母亲的方向走去。

    只是整个人,已经有显地有些心不在焉。。

    太医很快赶到,不过还没等太医得出结论,近身伺候楼金玉的侍女忽然惊叫起来。

    “出疹了!”

    楼夫人与太医同时看去,只见昏迷的楼金玉,脖子间,甚至一部分脸颊,都涌起了颗颗暗红的疹子。

    看上去十分吓人。

    “不会传染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原本挨近的人纷纷都吓地后退。

    楼夫人更是拉着儿子赶紧退出围帘。

    太医的脸色十分凝重,又请侍女查看楼金玉的身上。

    被叫到的侍女一百个不情愿,但没办法,也只得硬着头皮查看。

    这一看,顿时叫地更大声了。

    浑身出疹,密密麻麻,还在增多。

    太医吞咽了一下口水,显然也被吓到了。

    过了一刻钟,满头大汗的太医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回夫人与郡王的话,楼小姐的病症太过凶猛。

    卑职也是第一次遇见,卑职先对症下几副药看看情况,若是再恶化,恐怕就危险了。

    还有,在楼小姐的病情好转之前,夫人与郡王最好不要轻易接近,恐受传染。”

    闻言,楼夫人的面色不由变了变,想着自己刚才还和楼金玉离地那么近……

    徐感佑倒是没怎么变色,只道:“那就有劳太医好好为我表妹医治了。”

    说完,徐感佑又安慰起母亲来。

    楼夫人却猛然推开徐感佑,朝着他身边的侍奴吩咐,“带郡王离开。”

    徐感佑一阵愕然,转而明白母亲是怕自己有事,传染给他。

    正想说什么,他对上母亲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母亲,只得有些担忧地行礼告退。

    见状,另一边的邓王妃开口,“今日春宴便到此吧。

    大家的心意,想必陛下与皇太后都会明白的。”

    闻言,众人大松了一口气。

    听到楼金玉可能得了传染之症,顿时人心惶惶。

    许多少女也在庆幸,之前瞧见楼金玉的时候,没有与她多接触。

    但楼金玉身边的婢女,就个个面如土色了。

    就在刚才,楼夫人已经下令,但凡刚刚伺候过楼金玉的,统统要被隔离。

    而且,别说她们,恐怕楼夫人自己都要被观察一阵了。

    可以说,今天不管是邓王妃也好,楼夫人也好,都是惹了一身晦气。

    回程的船上,闵西月看着幽绿的河面,陷入沉思。

    那个幕后贵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也没有要与他们一家接触的意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未知的因素,总是令闵西月难以心安。

    还以为,今天可以得到一个答案,也好有应对之策。

    身后,鱼梅正在同夫君闵旋夸赞忠勇公的孙女何念念,“何家小姐,脾性率直,又十分懂事。

    我在永昼城这么久,真的很少见到这样的贵家小姐。

    西月与她一处玩耍,倒也合适。

    我正想着,哪天在家里做席,邀请何家小姐过来玩。”

    闵西月竖了竖耳朵,机会来了,趁机点一点父亲。

    于是,她故作叹息道:“哪里合适了?

    念念是忠勇公的孙女,何家世代武将,权镇一方。

    阿爹现在与李伯父交好,又身为王丞相的学生。

    女儿与何念念相交本是单纯之意,但只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我还在想着,哪天得了空,便将今日收到的见面礼都还回去,彻底撇清关系才好。

    不然,难说是害了她们何家,还是害了阿爹。”

    闻言,鱼梅一怔。

    闵旋则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鱼梅之前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何念念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她当作可亲的晚辈来看待而已。

    至于身份悬殊,她本来也没打算通过何家捞好处。

    做人坦荡,怕别人说什么?

    但,如果牵扯到了朝廷党争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了闵旋,狠狠一瞪!

    闵旋咽了咽口水,知道回去又要被妻子唠叨一顿了。

    他现在是左丞相一党,如果像李宏辰那样有出息也就算了。

    可偏偏不上不下的,还一时连累女儿的婚事,一时又阻碍了女儿结交好友。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了。

    更让他感到惊诧的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对事情看地这么透彻。

    女儿的成长,真是太惊人了。

    而且,为什么他有种自己越来越像不知事的晚辈,而女儿越来越像掌着大局观的长辈的感觉?

    鱼梅哼了一声,又瞪了闵旋两眼,才朝女儿道:“西月,这件事你不用想太多。

    阿娘也挺喜欢念念的,有事没事,多让她来家中走动。

    咱们家虽然不富贵,但拿出的都是真心实意,绝不比那些高门大户的做作之态差。

    至于你阿爹,为他委屈一回就够了。

    这回,他若是再碍事,我便带你回青城去!

    让他一个人抱着官位在这永昼城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闵旋:“……”

    儿子已经去了青城,妻子要是再带了女儿去青城,他可不就成孤家寡人了?

    而且,他还有种感觉。

    上次妻子说带女儿回青城,很大程度只是一句气话。

    但这一次……

    他看了看妻子的神情。

    似乎,这次妻子真的是话中有话了。

    背对着两人的闵西月一阵好笑。

    “嗯,那女儿就先同念念处着。”

    随即,闵西月说去了别的事情。

    关于党争的话题点到为止。

    若是操之过急,恐怕反倒令她父亲反感。

    只要让父亲明白,权利名禄只是一场浮华。

    得也罢,失也罢,都不要太放在心上,就够了。

    前世的父亲,多多少少亏欠了母亲,还有外祖一家。

    今生,希望父亲能够担起更多的家庭责任来。

    至于为天下的事业这点,闵西月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

    与其让父亲在这里庸碌无为,倒不如放他去更适合的位置,发挥自己最大的人生价值。

    但前提是,父亲得甘心放下永昼城的官位,随她去青城。

第32章:母子

    宁王府。

    宁王回到府里打了个圈,就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府去了。

    没什么,躲清静。

    世子徐感庆跪在邓王妃面前,满脸羞愧,“孩儿多饮了几杯酒,就昏昏沉沉起来。

    那闵氏又恰巧凑到孩儿跟前,孩儿才……才……”

    邓王妃一手支着额头,面若冰霜,全然不似她在人前的那副亲和样。

    “这些年,我是对你严苛了些。”

    邓王妃的声音冰凉如水,“但你要明白,论才情,你比不上徐感佑。

    论讨你父王的欢心,你更是不及。

    但我说过,这都不重要。

    你的嫡长子身份,已经注定你名正言顺。

    你不需要与徐感佑争宠,就好比我不需要与楼夫人,以及其他妾室争宠一样。

    我们只需要严守规矩,自律自持,我的正妃之位,你的继嗣之位,就不会跑。

    即便你父亲偏心,臣子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但前提是,你不能犯错!”

    邓王妃的眼中闪出厉光,“过程怎么样,外人不会有兴趣。

    今天不管是易鸿算计了你,还是闵家算计了你。

    你父亲、外人,都只会看重你行为不端的这个事实!

    还有,我教过你多少次?

    量力而为!

    你明知酒力不胜,还要逞强陪酒。

    你明知身体不适,却还要推开侍奴的照顾。

    你明知错误已铸,居然没有想到尽快封掩弥补,反而让事态发展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庆儿,你实在是……太让本妃失望了。”

    邓王妃每说一句,徐感庆就颤抖一分。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徐感庆顿时慌张地拜伏在地,“母亲,孩儿知道错了。

    请母亲不要抛弃孩儿,孩儿除了母亲,已经无人可信了……”

    说着,徐感庆竟是呜咽起来,好不伤悲。

    遥遥看去,就像个被抛弃的孤婴。

    邓王妃的目光扫向脚下的身影,眼里全是淡漠。

    直到过了好一阵,徐感庆的呜咽声越来越小,而身体也颤抖地越来越厉害的时候。

    邓王妃才缓缓起身,将徐感庆扶了起来。

    这一次,邓王妃的脸色,又恢复了柔和。

    她抚了抚徐感庆凌乱的前发,“庆儿,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

    我虽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到底都是要外嫁的,怎么也比不上你我母子情深,相依相伴这么多年。

    这些年来,多少人想将我们母子拉下去,母亲无一日不过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现在,你终于长大了,成人了。

    母亲只一心希望,你能真正地独当一面,为母亲遮风挡雨,成为母亲的依靠。

    吃一堑长一智。

    这一次,就当是教你做人。

    母亲好歹为你遮掩一番,但接下来,你还得更加修身养性,以博得天下士子的称道才行。”

    感觉疼爱自己的母亲又回来了,徐感庆顿时仿佛活了过来,止不住点头,“母亲放心,孩儿定不会再让母亲失望。”

    “那个闵献仪,小小年纪,便走如此歪门邪道,与她姑母是一路货色。

    只不过,她父亲闵镇倒还有些人脉,将来于你多少有些助力。

    况且,名声不坠都坠了,以后也必定对你死心塌地。

    但,这样的女子,不可迷陷。”

    “母亲放心。孩儿对闵献仪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左右不过纳她入府,当她是花瓶便罢了。”

    邓王妃满意地点头,“待这件事情过了,我会亲自进宫,向皇太后请旨,为你点选正妃。

    记住,娶妻娶贤,能助你获得好声名的,才是你的良人。”

    徐感庆揖礼,“一切但凭母亲作主。”

    徐感庆离开后,一名老仆扶着邓王妃走入内间。

    老仆看了看邓王妃的脸色,劝慰道:“世子这样恭顺听话,王妃也不必忧虑了。

    世子将来是要为储为君的人,难免有人巴结,有人算计。

    待……王爷大定,这算计和巴结的人,只会更多。”

    邓王妃在梳妆镜前坐下,老仆帮着卸妆。

    闻言,邓王妃脸色显地有些疲惫,“他也就只剩下了恭顺听话,还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资质差,习文练武都敌不过怡郡王。

    人又木讷畏缩,半点不讨王爷欢心。

    这些年来,我为了稳住他的地位,可谓耗尽了心血。

    若他能有怡郡王一半的机灵劲,或者是灵气,我还用得着这么操劳吗?唉。”

    邓王妃长叹一声,“只可惜,我自己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老仆安慰道:“世子虽不是王妃亲生,却已经对王妃深深依赖。

    只要这一路平顺,将来,王妃可享后福矣。”

    邓王妃的目光一闪,“楼金玉这场病,倒是有些意思。”

    老仆笑道:“可不是嘛,传染之疾啊。”

    ……

    怡郡王徐感佑立在母亲的院门外。

    不一会儿,一名侍婢来到门前,远远行礼。

    “郡王,夫人说了,这段时间她要静心为陛下与皇太后祈福,还请郡王保重自身,不必为她担忧。”

    说完,侍婢将院门阖上。

    徐感佑有些忧虑地看着合上的门,一时无言。

    楼金玉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连伺候她的两个婢女,似乎也有些不妥起来。

    母亲虽然还没有什么征兆,但母亲一回来就闭锁院门,还给父亲送了口信。

    说是要静修为陛下与皇太后抄写祈福经卷,请求封禁院门。

    父亲自然允了。

    邓王妃也没有多说什么。

    徐感佑却知道,母亲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他免受传染。

    二来,是怕有心人借机生事,令母亲与他落于被动的境况。

    想到这里,徐感佑只得叹息而回。

    这场春宴,兄长堕了名声,他母亲也被迫封院。

    要说有谁得利,似乎也没有。

    大概,真的是时运不济吧。

    默然回到自己的院子,忽见一个小侍走进来道:“主子,你要查的消息,查到了。”

    原本还没精打采的徐感佑闻言,顿时目光亮了亮,“说。”

    小侍应声回答,“今日来参加春宴的,除了太常寺少卿闵镇之外,还有太学博士闵旋一家。”

    “都是闵姓?”徐感佑疑惑,“可有关系?”

    他对闵镇倒是多少了解,但对闵旋,却没什么印象。

    小侍答道:“确实有关系。

    闵旋乃是闵家庶子,只不过数年前,已经从主家分离出去。

    听坊间说,两家的关系并不和睦。

    春宴上,闵旋没有与闵镇交流,同样,闵旋的夫人与闵镇的夫人,也是形同陌路。”

    徐感佑点点头,“那这样说来,闵姬,还真是她的姑母了。”

    小侍又道:“闵旋的女儿,名叫闵西月,今年十三。

    前段时间,刚与侍郎李宏辰的儿子黄了婚事。”

    闻言,徐感佑好奇,“怎么黄了?”

    小侍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最后总结起来就是:李宏辰的夫人势利,而闵旋一家清高。

    “不想高攀?”

    徐感佑一手摸着光滑的下巴,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

第33章:坦白

    闵西月回到宅子里,便忙碌起来。

    先给外祖母又写了一封信。

    这一次,是打听青城书院的事。

    青城因为是文人之城,城中城外也有不少私人的书院,其中几家还颇有名气。

    不止岚国学子蜂拥,就连其他大国小国,也多有慕名而来的。

    以父亲闵旋的能力,能做太学博士,自然也能当学院的先生。

    在太学教学,利多于名。

    但在青城执教,却是名多于利。

    两种学府的价值观,也有很大的出入。

    以父亲的心性,闵西月觉得青城学院更适合父亲发展。

    在太学,父亲得适应官场,收敛自己的真正脾性。

    而且一不小心,还可能得罪人。

    更何况,他被划分为左丞相一党,就难免会深陷泥潭。

    但在青城,只要有实力,哪怕脾气傲上了天,也没关系,甚至还受人尊崇。

    闵西月在信中,将父亲是左相一党的事实挑了出来。

    并且假装迷茫地问外祖母,要不要同家势显赫的贵家小姐结交,会不会影响父亲的官途之类。

    最后,又状若无意地打听两句青城书院的事,也不挑明真正的想法。

    以外祖母的心性,自然能够看出来闵西月在担忧什么。

    至于朝廷大事,她相信,外祖母与外祖父虽然身在青城,但一样很了解。

    封好信,闵西月叹息了一声。

    没办法,只得又劳动外祖操心了。

    说起来,她父亲娶了她母亲,还真是捡到大便宜了。

    略略休息一阵,闵西月又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逐月,你可知道我今天看见什么了?

    连朝英宗的御用茶具!

    可你知道吗?

    它居然落在了一个不懂珍惜,不知道它真正价值的纨绔手中!

    我当时气地,真是想抽他地很……”

    在一旁研磨的回雁,看地眼皮一抽一抽的。

    “小姐。”

    年雪从门外而入,行礼道:“略少爷过来请安。”

    闵西月抬头看看天色,还真不早了。

    点点头,没一会,如同一个小大人架势的阳略便迈步走入。

    闵西月盯着他,只感觉他迈的每一步,似乎都是一样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小人儿一本正经地向闵西月行礼,“阳略给闵姐姐请安。”

    最开始的时候,年叔或是年婶都会陪着来。

    但后来见闵西月与阳略相安无事,也就放了心。

    一般这问安的流程,都是阳略给闵西月行过礼,说几句吉祥话。

    然后,闵西月再问他几句,他简单地回答就完事。

    但今天,阳略起身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瞥到闵西月之前摆在桌上的翠玉猴雕,不由了愣了愣神。

    虽然阳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恢复了淡漠。

    但闵西月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所以,闵西月将“吃过了没”这样的废话,改为“你喜欢?”

    说着,闵西月的手抚上翠玉猴雕。

    阳略闻言,目光再次落在玉雕上,透出一点希冀。

    闵西月嘴角一弯,“那可惜了,我也很喜欢。

    我是不会送给你的。”

    阳略:“……”

    他有些呆滞地看向闵西月。

    小人儿的脸上露出这副表情,别提多有趣了。

    年雪和回雁忍不住偷笑。

    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阳略的情绪恢复地很快。

    他向闵西月一礼,“君子不夺人所爱,闵姐姐放心,阳略不会强人所难。”

    “不过呢……”闵西月狡黠地道:“每天可以允许你过来玩赏半个时辰。

    记住,只许半个时辰哦。”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看看阳略的反应。

    阳略实在是太正经了,一点不像个小孩。

    当然,她认为阳略哪怕喜欢,多半也会拒绝。

    可没想到,阳略却是有些害羞起来,声音也变地磕绊,“好…就…就…半个时辰。”

    闵西月眉头一挑。

    阳略已经胡乱行了个礼,跑了。

    怔愣一会,闵西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总算让这个一本正经的小孩破功了。

    不过,这也说明,阳略是真的很喜欢这尊玉雕。

    如果不是自己的心头好,送给他也无妨。

    但一来,她舍不得。

    二来,相赠之人是谁她都还没有头绪,哪敢轻动。

    晚饭的时候,阳略破天荒地走出自己的屋子,坐上了大桌。

    闵西月一阵意外,鱼梅却高兴坏了,一个劲地给阳略夹菜。

    阳略不停地躬腰道谢,看地闵旋称奇,不由也对这个懂礼的可怜小童起了爱惜之心。

    随意问了几句童学,阳略都对答如流,闵旋连连点头,十分满意。

    “这么好的苗子,将来未尝不能进太学修习。”

    闵旋感叹,“不如,将来以我们义子的身份,推举进去?”

    鱼梅自然没什么不可,“你做决定便是,读书总归是有出息的。”

    闻言,阳略的脸色却是微微一白。

    闵西月轻咳两声,“太学有什么好的,多是富家子弟在里面。

    阿略弟弟性情这么善良,进去了指不定被人欺负。

    我倒是听阿娘提及,青城有几所学院,学风颇清宁。

    若真要送阿略弟弟上学,倒不如送去青城。”

    闻言,闵旋与鱼梅对视一眼,默默揭过了这个话题。

    一个是神情复杂。

    一个是思家了。

    阳略也松了一口气。

    他看闵西月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

    饭后,鱼梅寻了个借口,与闵西月单独相对。

    她看了看正在理帐的闵西月,半天才出声问,“西月,你可是想念你哥哥了?”

    闵旋事忙,可能没什么感觉。

    但她到底要敏感些。

    最近三番两次的,女儿都提到了青城。

    甚至,像是刻意如此。

    如果换作以前,鱼梅也不会这样想。

    但自从女儿病了一场后,就仿佛变了许多,她不得不这么想。

    闻言,闵西月放下帐本,坦坦荡荡对上母亲疑虑的目光,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倒没有多想念哥哥,他这个年纪,多出去见见世面,收收性子也好。

    我就是故意在阿爹面前提青城的。”

    对于母亲,不需要拐弯抹角。

    而且,父亲对母亲心里有愧。

    由母亲多吹吹枕边风,比她费心寻找机会来暗中规劝,效果要好地多。

    鱼梅震惊了,“为什么?”

    闵西月叹了口气,“阿娘也是读过书的人,历朝历代,连帝王家都不能长久,何况是朝臣。

    今日王丞相、李伯父得势,但田丞相的势头就差吗?

    阿爹若有能力也就罢了。

    但阿爹是什么性情,阿娘不是最清楚吗?

    阿娘难道就没有担心过,万一哪天王丞相失势,阿爹会有怎样的下场?

    或者说,田丞相要动手,必然先对王丞相的党羽动手。

    到那时,王丞相或是李伯父,又真能保得住阿爹吗?”

    前世,李宏辰即便做了丞相,也保不住她父亲。

    她便明白,李宏辰不是失在了敌人之手,而是失了君心。

    或者说,他无法像田丞相那样讨得君心。

    因为那时,坐在皇位上的,是荒唐的宁王,而不是明宗了。

    李宏辰若真讨了宁王的欢心,也就不是李宏辰了。

第34章:字字戳心

    鱼梅被女儿的话完全震住了。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女儿的心思为什么变地沉重了。

    不是因为李萧。

    也不是因为楼氏的低看。

    更不是因为闵家的财务艰难。

    女儿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最高处,来看向他们这个表面看似平静,实际却随时可能倾倒的家。

    这个问题,她何尝没有想过?

    但夫君多年的不甘心,她不忍打断啊。

    想到这里,鱼梅不禁泪流,她抓住闵西月的手,声音哽咽道:“你不想与李萧成婚……

    是不是因为,害怕一旦两家成了姻亲,你父亲就更不好脱离左相一党了?”

    这个问题,其实困扰鱼梅很久了。

    女儿不愿与李萧成婚,如果单说是因为李家越来越有势这个原因,她多少还是存疑的。

    只是因为女儿态度坚决,她也不满楼氏的刁钻,才狠下心断了这门亲事。

    但事后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现在,女儿说出这番话来,她才终于明白。

    闵西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这不是完全的原因,但也的确占了很大的比重。

    如果李家不是左相一党,或许,她也不会排斥这门婚事。

    她这一生,还会不会与人成婚,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过李萧的好,还有谁,能比他更好呢?

    与其婚后失望,倒不如孑然一身。

    她今生,能守住家人就好。

    “我的西月……”

    鱼梅一把搂住闵西月,痛声哭了起来。

    如果说,鱼梅这些年来,受了那么多委屈,她还觉得可以容忍。

    但一想到女儿为了这个家,做出这样的牺牲,她就无法承受了。

    现在,所有事情一串起来,她就更能明白女儿的一片苦心。

    只怕,儿子突然决定去青城,也是女儿的主意。

    都说为母则强,她却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地真失败。

    一家的重担,居然压在了最疼爱的女儿身上!

    闵西月怀抱住母亲,“阿娘。永昼城是事非城,我巴不得阿爹与阿娘现在就回青城躲清静。

    但阿爹有心结,女儿也不敢操之过急。

    有些话,女儿不好说,阿娘却可以循循善诱。

    哪怕阿爹不回青城,只要他放下执念,将来不被党争失败所困,女儿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鱼梅嗯了一声,眼泪流地更凶。

    闵西月又拍了拍母亲的后背,“还有,阿娘啊。

    女儿受了这么点委屈,你就心疼成这样。

    将心比心,外祖母在青城岂会不知道你这些年受的委屈?

    你不与她说,是自尊心也好,是不想让她担心也罢。

    但外祖母就真的不担心,不难过了吗?”

    鱼梅彻底哭成了个泪人。

    女儿的话,真是字字句句戳在她的心上。

    原本还在犹豫今年要不要回青城一趟,此刻已经是毫无疑虑了。

    为了女儿,为了夫君,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她的爹娘,她都要将两个家紧紧联系起来!

    ……

    城外馆驿。

    枫国四品宣武将军齐达,原本正在战场上随枫国国君征战景国。

    但十三皇子突然让人送了个消息,说是景国将要遣使来岚国,说服岚国结盟。

    虽然不知道十三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来岚国,但枫国国君立马就派了他过来充当副使。

    目的只有一个,扰乱景国的计划。

    岚国也是个底蕴深厚的大国,就算这些年来实力有些减弱,但真要与景国结盟。

    枫国再想啃了景国这块肥肉,就会大增难度。

    他是副使,十三皇子是正使。

    明天他就能到达永昼城,将诏书给十三皇子。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刚在驿馆歇下,十三皇子后脚就到了。

    “十三殿下。”

    齐达向易鸿行了一礼。

    说实在的,枫国国君膝下子女不少,这位十三皇子只是庶出,从来没起过眼。

    这一次,突然得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不仅令国君吃惊,也引起了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注意。

    齐达并不属于哪一派,但赶过来的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分别召见了他。

    意思都很明确,探一探十三皇子的底。

    齐达不能不答应,大皇子和二皇子战功赫赫,也是枫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两个人选。

    两人在枫国的势力都不小,他自然不敢违逆两人的意思。

    又想着,易鸿一个庶皇子,没有得力的母家支撑,得罪了便得罪了,也没什么压力。

    可此刻,当易鸿乍然出现在他眼前,那一股威势所带给他的压迫感,居然一点也不比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少。

    齐达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还是不由将头低垂了两分。

    “我这次是来岚国游玩的。”

    易鸿在主位坐下,语声颇有些玩味地道:“这回出使岚国,就不必拉上我的名号了。”

    齐达心头一惊,“可陛下的圣诏……”

    “我说了,我是来游玩的!”

    易鸿的声音突然变地清冷,“如果齐将军也当腻味了副使,我可以让人帮齐将军一把。”

    齐达的余光不由扫向角落轻动脚步的两人,好浓的杀气!

    十三皇子竟敢!

    但齐达也不是普通人,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自己真刀真枪,立下汗马功劳所得。

    虽然疑惑易鸿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但还是本能地摆开了接招的架势。

    这时,易鸿却轻笑起来,“玩笑而已,齐将军不必太过认真。”

    同时逼向齐达的两个人,也停下了脚步。

    齐达却不敢放松,他不解地看着易鸿。

    如果说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像凶猛的虎,一个像残忍的狼。

    那么眼前的十三皇子,便是一只令人难以猜透的狐狸。

    虎狼与狐狸相对,实力虽然悬殊,但胜负,却是未知之数。

    易鸿慢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这趟出使,景国使臣只会空手而归。

    岚国国君徐逸承,是个明白人,既不会与景国结盟,也不会与枫国结盟。”

    齐达皱了皱眉头,“那这样也不错。

    陛下的意思,与岚国结盟只是附加。

    只要岚国不与景国结盟,我们枫国就不必再做什么。”

    易鸿摇了摇头,“但,徐逸承就快不行了。

    你知道接下来继位的会是谁吗?

    宁王。

    宁王此人,重利好色,行事荒唐。

    如果景国到时许以重利,他未必不会倒向景国。

    敢问,齐将军这次带了多少筹码过来?”

    齐达的眉光一沉,“十三殿下所言非虚?”

    易鸿抿了口茶,语气轻飘飘的,“你可以不信。”

    随即,易鸿不再开口,屋内寂静下来。

    齐达也凝眉沉思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十三皇子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又是哪儿来的自信,这些会发生。

    但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当真如十三皇子所言,岚国国君将会变换,而他又没放在心上。

    将来景国使臣说服了岚国结盟,他这个责任可就担大了。

    即便他再次向国君商量了筹码赶回来,但要再与岚国结盟,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更大。

    但如果按照易鸿的说法,他现在就可以返回阵前。

    同枫国国君商量更大的筹码,然后赶在反应过来的景国使臣之前,结下枫岚同盟。

    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要比前者小地多!

    这是一场豪赌。

    输了,他有重罪。

    十三皇子也讨不了好。

    赢了,他与十三皇子双赢。

    问题是,他该相信十三皇子吗?

第35章:收将

    想到这里,齐达再看易鸿的眼神都变了。

    真真想不到,十三皇子也是个有野心的。

    而且之前,一直隐藏地这么好。

    难怪十三皇子突然负伤,却没有回枫国疗伤,反而是来了岚国。

    现在想想,那场小战役又怎么可能轻易伤得了十三皇子呢?

    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十三殿下,能保证属下返回之前,景国与岚国不会结盟?”

    齐达问。

    易鸿笑了,“封使的诏书在你手上,我才是正使。

    要担责,也是我首当其冲。”

    齐达想了想,又问,“万一殿下消息有误,又或者岚国国君还没那么快驾崩呢?”

    易鸿这次是真的笑了,“怎么,齐将军觉得这会是问题?”

    齐达心中一凛,一丝寒意从脚底蹿上了脑门。

    只听易鸿接着道:“嗯,景国使臣就快到了。

    以徐逸承的性格,不管我是不是代表枫国,都会邀我进宫参加宴会的。”

    易鸿没再说下去,齐达却已经心中明了。

    随即,他又静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朝易鸿跪下行礼,“若此次能为枫国立下大功,齐达必当誓死效忠十三殿下!”

    枫国的皇子很多,枫国的战将也很多。

    他虽然已经是四品宣武将军,看着风光,实则头顶上压着一大把人。

    至于站队,大皇子和二皇子虽强,但他都不看好。

    两位皇子如今的地位与权势,已经是烈火烹油。

    一不小心,就可能引火烧身。

    反倒是十三皇子,若能由这件事在枫国一鸣惊人,必定会有更多人来投奔。

    而他,也就算是元老了。

    虽然,要对抗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条无比艰险的路。

    但一旦胜利,便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他。

    枫国男儿,没什么可称道的,但有一个“勇”字而已。

    齐达很快离开驿馆,又抄近路朝着枫景两国的战场赶去。

    而易鸿也悄然地回到了永昼城。

    前世的时候,枫国最开始出使的人,并不是齐达。

    景国与枫国的使者,都没能在明宗徐逸承的面前讨得好。

    枫国使者没什么可失望的,景岚两国没有结盟,便是完成了任务,于是轻松而回。

    而景国使者,原本也想立即赶回的,但不料出了一点小意外,滞留下来。

    谁能想到,就在这滞留的过程里,便等到了明宗驾崩,宁王继位。

    而宁王这个人嘛,许以重利,再煽点情怀,立马就与景国订下了联盟之意。

    而枫国闻言后,又惊又怒,之前的使者也被重贬。

    随后再派来的使者,才是齐达。

    齐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下了许多血本,承诺了许多重利,才让宁王转而与枫国结成了联盟。

    联盟虽成,他父皇却心里不痛快。

    也正因为这样,他父皇才对岚国存着一腔怒气。

    后来,岚枫两国联盟攻打景国,岚国没出多少力,要的重利是一样不少。

    他父皇就更怒了。

    这才为两国后来的大战埋下了隐患。

    当然,枫岚两国的争战迟早不可避免。

    他也不会阻止枫国攻占岚国。

    但他会尽力让这个过程更平缓点,无辜的百姓,能够少受些无妄的灾难。

    这,也是闵西月最希望看到的。

    这一生,他想要堂堂正正站到重生的闵西月面前。

    也唯有担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否则,他真不介意当个闲散王爷,与闵西月远走高飞。

    但闵西月注重家人,从今生闵西月的选择就能看出来。

    要给闵西月和闵西月在乎的人以宁静,就得让天下太平。

    这个过程很难。

    但为了闵西月,他愿意。

    当然,如果闵西月什么时候能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同共面对这一切,他就更受鼓舞了。

    只是,现在还不行。

    回到宁王腾给他的别院,齐鸥已经等候在书房里。

    看了一眼齐欧手中的信,易鸿的眼睛不由弯了起来。

    接过信,刚看了两句,易鸿就笑喷了。

    想起在楼船上,他故意逗闵西月的情景,就乐地不行。

    明明一副牙痒痒,恨不得抽他的心思,却偏偏还要忍着。

    他故意将茶杯重重顿下去,闵西月当时的反应,连他也惊呆了。

    就那么冲到他身边,稳稳地接住了他落下的茶杯。

    别看他当时一本正经,其实心里已经沸腾地厉害。

    西月,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啊。

    前世的时候,他知道闵西月恨他,哪怕特意赶到她附近,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他怕吓坏了她,也怕她知道了真相,再不理他。

    他斩杀闵玉书,只是两国相争,敌将相对,并没有私怨。

    他劝李萧投降,也是想温和地交接城池,而不至于令城中百姓受难。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两件事,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打击。

    对于闵玉书和李萧,他都是钦佩的。

    一个是磊落的猛将,一个大义的文官。

    一个为国提起利刀,以鲜血捍卫岚国。

    一个不顾骂名,献城投降,只为百姓安宁。

    早在他认识闵玉书的时候,就听到闵玉书提起过他妹妹。

    闵玉书死前,还曾对他说,如果见到他妹妹,一定让她好好活下去。

    李萧收到闵西月的绝决书后,可谓伤痛至极。

    他当时就很好奇,闵西月,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远远地见到她后,慢慢地了解她后,他发现在处理国事之余,总忍不住想听听她的近况。

    后来,他想办法化名逐月与闵西月通信,成为知交,就对她了解地更多。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闵西月,是同情,是愧疚,还是喜欢多一点。

    他只知道,他总想去看看她。

    她就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是心上的一朵清莲,是梦中的一片绚烂花园。

    无论遇到什么难事,看看她写的信,心里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他的人生,早已经不能没有闵西月。

    他的骨子里,也早已经深深烙印上了闵西月三个字。

    齐鸥站在旁边,看着一会笑,一会悲,一会又呆滞的易鸿,脸上满是问号。

    主子喜欢闵西月,为什么不直接表白呢?

    还要这么曲折地行事,又是暗塞奴才,又是暗中监视,又是偷偷送好处的。

    他都看地心急。

    正这样想着,易鸿已经将手里的信笺按原痕叠好,递给齐鸥道:“送回去。

    告诉回雁,行事小心点,别让她瞧出来了。”

    齐鸥很无语,心想可怜的回雁,在闵西月面前一定装地很辛苦。

    但想了想回雁禀报的消息,他再次出声道:“回雁还送来了消息,说是……”

    易鸿抬眼看向齐鸥,齐鸥小心地道:“闵小姐,似乎有意说服她父亲辞官去青城。”

    “青城啊。”

    易鸿陷入了沉思。

    前世的时候,闵西月一家,似乎与青城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但闵西月已经重生了,一切就不能按照前世的轨迹来推断。

    想到这里,易鸿开口道:“青城那边,先布一些棋子吧。”

    齐鸥应声,他早已经猜到易鸿会这么决定。

    要送哪些人过去,他都已经选好了。

    其他的事,他不一定了解易鸿。

    但闵西月的事,易鸿一定是最上心的。

第36章:青城来人

    “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

    院里一株西府海棠开地正盛,粉红花朵点缀在绿叶间,显地朝气可爱。

    廊檐下,闵西月与何念念各坐一张竹椅,小几上摆了糕点,还有几乎没什么酒味的果酒。

    果酒是何念念带来的,在她看来,让闵西月饮上一点这样的酒水,是在为难闵西月。

    但她却不知,闵西月前世有多嗜酒。

    这点淡薄的酒味,闵西月含在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

    尽管如此,闵西月也没有表现出来。

    努力将心里的酒虫压下。

    今生,她不是来颓废的。

    “你猜,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

    自从上次的春宴相交后,何念念有事没事就爱往闵西月这里跑。

    三不五时带来一些永昼城的新鲜事。

    闻言,闵西月猜测道:“‘久病’的陛下,终于打算见一见景国的使者了?”

    景国的使者已经来了永昼城差不多半个月了,但自打他踏入永昼城门,岚国国君徐逸承便“病”了。

    景国使者无奈,只能在客馆等候。

    三不五时,也结交一下朝官。

    但大家都躲着他。

    不为别的,徐逸承是装病,而目的也只有一个,希望景国使者知难而退。

    但景国使者也是铁了心,不见着徐逸承是必定不会离开的。

    闵西月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徐逸承的“病”也差不多要好了。

    何念念一笑,“这件事也算。这些天,陛下病在宫中,朝臣们却不清闲。

    不停地上奏折,请求陛下做决断。

    有主张与景国联盟的,也有主张坐山观虎斗的。

    我阿祖,还有叔祖都说,枫国狼子野心,如果景国灭了,下一个就该轮到咱们岚国倒霉了。

    还说陛下所担心的,无非是景国不堪一击,如果咱们成了景国的联盟。

    到时枫国回过头来,就会立马对付咱们岚国。

    咳,这些事情他们说地头头是道,我却听地耳晕。

    陛下大概也被吵烦了,据说已经有意召景国使者入宫了。”

    闵西月对这件事情的走向心知肚明,再加上如今枫国还有个十三皇子易鸿杵在永昼城里。

    她敢肯定,如果岚国有意与景国结盟,易鸿一定会大加破坏。

    当然,明宗徐逸承本身也不会答应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事?”闵西月问。

    何念念神秘一笑,“我今天出门,正好瞧见一顶小轿从闵家大宅后门出来。

    那方向,可不正是朝宁王府去的吗?”

    何念念与闵西月来往地多了,自然也知道闵家两房的关系淡漠。

    因而,她说出这件事来,也是想令闵西月开心。

    闵西月当即反应过来,是闵献仪被纳入宁王府了。

    想想也真是唏嘘。

    堂堂朝官嫡女,居然这样没脸地入了宁王府。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今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上次春宴过后,宁王世子就动作不断。

    又是向贫民施粥,又是举荐世家子弟入朝,还亲自陪着皇太后入庙为岚国与国君祈福。

    目的只有一个,挽回之前丢掉的名声。

    仅凭这一点,宁王世子就不可能对闵献仪太宠爱。

    再加上宁王妃对闵献仪的厌恶……

    不过,这些都与闵西月无关了。

    她对闵献仪没有好感,也没有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仇心。

    上次春宴的事,仔细想想还挺蹊跷的。

    闵姬算计来算计去,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一切只是巧合,闵西月不信。

    想来想去,大概是闵姬暗中得罪了什么人,被反算计了吧。

    这样倒好,免得对方回过神来找她的麻烦。

    这时,闵西月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阳略来到院中,顶着大太阳,恭敬地朝着闵西月行了一礼,“半个时辰已到,多谢闵姐姐。”

    说着,又朝何念念一礼,然后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闵西月忍不住一笑。

    这个阳略,真是自律地令人震惊。

    上次见他喜欢翠玉猴雕,便逗他说每日只许玩赏半个时辰。

    他便当真掐准了时间,哪怕不舍,也会不早不晚地离开。

    闵西月有两次开口让他多玩赏一下,他却推辞了。

    真是不明白他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人倒是比初来的时候开朗了一些。

    何念念经常来找她玩,阳略一开始还有些避忌,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只是不怎么说话。

    哪怕何念念故意逗他,他也总能挫败何念念的激情。

    见阳略进了屋,何念念不禁摇头,“西月,你这位族表弟也太不像小孩了。

    也不知道家里大人怎么教的,教成了这副老大人的模样,真是闷极了。”

    闵西月笑笑,没有回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失了父母的阳略,只能小心翼翼地对人戒备。

    闵西月渐渐也就理解了阳略。

    这段时间以来,也没有什么人对阳略感兴趣,她就歇了打听阳略来历的想法。

    只要阳略、年叔、年婶和年雪安好就行。

    反正,他们一家迟早要离开永昼城。

    两人正说笑着,回峰突然走了过来,一礼道:“禀小姐,门外有位自称青城来的少爷说要见你。”

    闵西月一愣。

    青城来的少爷?

    哥哥回来了吗?

    不可能啊。

    如果是哥哥,就算回峰不认识他,也不可能玩这么一出。

    想到这里,闵西月心里一惊,又有些不可置信,但人已经腾地站了起来,然后直朝着门外而去。

    何念念见闵西月有些失态,不由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蓬布小车,一辆则是装着满满的货箱。

    几个仆人停在马车边,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衫少年,正背对着宅门,同马车夫在交待着什么。

    闵西月呼吸一窒,声音不自禁地哽咽,“文表兄?”

    闻声,那少年转过身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西月表妹,好久不见。”

    这一声西月表妹,仿佛划开了时空,令闵西月的记忆瞬间穿回到了前世。

    鱼向文,闵西月舅父舅母唯一的儿子。

    他很小的年岁,父母就过了世,一直跟着祖父、祖母,也就是闵西月的外祖、外祖母生活。

    性情儒雅,十分大度,且文武兼修。

    前世的闵西月与鱼向文接触地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见面,都给闵西月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最后一面,鱼向文带给了她外祖父过世的消息,然后离去。

    当年的那道寂寥背影,闵西月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她后来也有打听过鱼向文的消息,但直到过世,也没再得到过关于鱼向文一丝一毫的消息。

    就仿佛,鱼向文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可以感觉得到,鱼向文背负了很重的负担。

    所以,她一直很后悔,就那样让文表兄寂寥地离去,没有开口挽留。

第37章:文表兄

    鱼向文看着自己的这个小表妹。

    说真的,上一次对闵西月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咿呀学语的年岁。

    那年,姑母鱼梅曾抱了闵西月回家看望祖父。

    但没说两句,姑母与祖父便争执起来。

    从那之后,姑母便没再回过青城。

    但最近,这位表妹不知怎的,一连向祖母发了两封求助信。

    一封是关于表弟闵玉书的。

    一封却是关于姑父闵旋的。

    尤其是第二封信,祖母也给他看了,不由令得他感到惊奇。

    多年不见,自己的这个小表妹成长地也太快了。

    也正因为,外祖母感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才改变主意,让自己亲自过来看看姑母一家的现状。

    以及……永昼城的近况。

    过来的路上,鱼向文还有些担心,多年未见,闵西月会不会对他生分,甚至显地局促。

    但一见面,闵西月便对他露出这样的激动神情。

    而且看地出来,不似做假。

    一瞬间,便让鱼向文对这个小表妹生了亲近之心。

    同时也在心里感慨,自己这个小表妹,年纪小小,却装着这么多的心事,实在让人心生怜意。

    何念念见闵家来了亲戚,也不好多逗留,大大方方与鱼向文认识过后,便告辞回家了。

    闵西月又吩咐回峰和年雪,分别去向正当职的父亲,以及去了市集采购的母亲报信。

    年叔自不必吩咐,帮着卸货,安顿车马与仆人。

    回雁则去备办茶水糕点,安置座椅。

    闵西月领着鱼向文进了院门。

    鱼向文看着院里院外,一切井井有条,众仆人也对闵西月的指令无不应从。

    一时间在心里暗暗震惊,这个小表妹,当真不简单啊。

    “文表兄一路劳顿,可要先休息一下?

    父亲和母亲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两人坐下,喝过一盏茶,闵西月看鱼向文略显疲惫的神色问。

    鱼向文含笑摇头,“西月表妹不必为我担心,只是坐马车有点乏,倒不困。

    我这次过来,可能会多逗留一段时间,西月表妹不必拿我当客人,太过见外。”

    闵西月也笑着点点头,“那好,文表兄随意。

    对了,不知我哥哥他,如今怎么样了?”

    闻言,鱼向文莫名一笑,随即摇头,“玉书表弟初到青城的时候,有些不服气祖父的武馆。

    结果,被祖父的学生狠狠教训了几顿,气地玉书表弟直接往城外跑。

    连我都以为,他会直接回永昼城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又灰溜溜地回到武馆,说是要跟着祖父学武艺。

    我过来的时候,祖父还没答应他呢。

    不过你放心,祖父说玉书表弟是个好苗子,只是性子还得好好磨磨。”

    闻言,闵西月大松了一口气,“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哥哥行事太冲动了些。

    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在,相信他也能成熟些。”

    鱼向文有些惊奇地看着闵西月。

    一开始,他祖母告诉他,是西月表妹将玉书表弟哄了来,让两老好好“收拾”一下,他还不太相信。

    现在看着闵西月如释重负的神情,他是真的信了。

    这个西月表妹,倒是有几分意思。

    明明还比玉书表弟小,却像个主家的家长一般。

    “对了。”鱼向文从怀中摸出一叠钱钞,“这是祖母让我拿给你的。”

    闵西月见了,却摇头道:“这件事,还请文表兄先别告知我父亲与母亲。

    还有,这些钱钞也请文表兄先替我收着。

    想必外祖母也告知了你实情。

    我有我的想法,但外祖母未必放心。

    既然文表兄还要多待一段时间,接下来便帮我看看,我的主意可不可行再说。

    外祖母的银钱,也来之不易,我不想随意挥霍。”

    前世的鱼向文,对古物也有一些了解和见地。

    闵西月不想让外祖母一家觉得她是在胡闹,鱼向文若能认可她的能力,也会令外祖母放心地多。

    鱼向文点点头,又收回了钱钞,很满意西月表妹的态度。

    说实在话,外祖母一点不心疼地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外祖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对闵西月没几分信心。

    尤其是在见了愣头青玉书表弟后,更是不放心。

    让他过来,也是想看看闵西月是不是要比她哥哥强。

    如果刚刚闵西月一把接过钱钞,还满口说着一定会挣钱之类的话,那他也会对闵西月的能力打上几分问号。

    但闵西月如此有分寸,他也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不过十三岁的闵西月,到底打算做什么营生,来解决闵家的开支窘迫问题呢?

    这些年来,祖母给姑母一家明里暗里地接济了多少,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这肯定也不是长久之计。

    恐怕连祖母也没想到,最先提出改变这种状况的,会是小表妹闵西月。

    他过来的时候,祖母一再地叮嘱他。

    哪怕闵西月做地不够成熟,也不要太打击她,要多暗中点拨和帮助她。

    看地出来,祖母对西月表妹,是越来越欣赏了。

    他这次过来,也还有一桩任务。

    那就是,最好能劝服姑母一家回青城团聚。

    虽然,外祖母并没有明说,外祖父也不开这个口。

    但他能感受到两老心中的期盼。

    只是这个任务,恐怕非常之难。

    兄妹两人聊了一阵天,阳略过来见礼。

    鱼向文的目光盯了阳略一阵,不见喜怒。

    刚刚闵西月已经同他提过几句,虽然说地不太清楚。

    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童的来历有些麻烦。

    闵西月见气氛有些凝滞,便出声道:“阿略弟弟,文表兄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与你作伴。

    你不必太见外,文表兄是很好的人,而且精通各家学识,你若在学习中有不解的问题,随时可以向文表兄请教。

    还有,青城是个好地方,你也可以多向文表兄了解了解。”

    闻言,阳略揖礼,“知道了,闵姐姐。文表兄,以后请多指教。”

    鱼向文不动声色看了闵西月一眼,然后朝阳略点点头,又拨下腕间一串多宝手串递给阳略。

    “这手串我养了有几年,一点小小心意,你收下。

    既进了这个门,便是一家人。

    以后有什么疑难的,随时找我。”

    见状,阳略先看了闵西月一眼。

    见闵西月点头,才上前接过手串,道谢而退。

第38章:表妹有点可怕

    等阳略走远了,闵西月才朝鱼向文歉意一笑。

    刚刚她在阳略面前表明了态度,如果鱼向文不给阳略面子,便是不给她面子。

    鱼向文纵然不情不愿,也还是说了几句客套话,给了见面礼。

    “西月,从你之前的信中来说,便知如今永昼城的局势有些复杂了。”

    鱼向文的语气亲近了几分,但神色却是严肃多了,“你向祖母求救,也是希望姑父可以退出党争。

    从这一点看来,便知道你是谨小慎微、不愿惹麻烦的人。

    既然如此,怎么还会……随意招揽事非?”

    闵西月叹了一声,“表兄的话,都在理,我也明白。

    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暂时无法向表兄言明。

    表兄只需要知道,我希望父母平安,也希望闵宅上下都平安。

    阳略是年叔的恩人托给他的。

    年叔与年婶这些年来为闵家出了多少力,受了多少苦,外祖母恐怕也知道一些的。

    如果我不收留阳略,年叔年婶必定会离开。

    到时……”

    闵西月话语一顿,“我与阳略也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

    他是个可怜人,也小心翼翼地很。

    如无意外,他不会轻易招惹事非进来。

    至于以后……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妨同表兄明言。

    我本有意劝服父亲与母亲迁去青城。

    但因为阳略的事……也请表兄回去告知外祖母与外祖父一声。

    若是不便,我再另想办法。”

    闻言,鱼向文久久不语。

    眼里有意外,也有不解。

    他自问看人不说能看透九分,六七分还是有的。

    但眼前的小表妹,他接触地越深,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了。

    看来,阳略的事情已定,表妹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言。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我也不会再勉强。”

    鱼向文看向门外,“趁着这段时间在永昼城,我也看看这孩子的心性如何。

    只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闵西月刚想说什么,鱼向文又道:“至于迁去青城之事,你不必再有顾虑。

    祖父和祖母自然欢迎,我的话便能代表祖父和祖母。

    如果注定有麻烦,多一个阳略,少一个阳略,都不是问题。

    这一点,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只是,你真的能劝服姑母,与姑父吗?”

    最后一点,才是鱼向文眼下最关心的。

    只能说,表妹的心很大。

    他都只想过,尽量劝服姑母一家常回青城看看就好。

    闵西月调皮一笑,语中带了戏谑之味,“可惜表兄你来晚了,你的姑母,我的阿娘,已经被我劝服了。

    哥哥又被我哄去了青城。

    现在,我阿爹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鱼向文一脸震惊地看着闵西月。

    随即,闵西月又降低声音,同他说了一番话。

    无非是让他有意无意地忽悠一下姑父闵旋,让姑父对青城的书院产生向往之情。

    鱼向文听完后,心中已经不知道该对闵西月这个表妹,做什么样的表述才好。

    眼前的闵西月,甚至让他有种错觉。

    他这次过来永昼城,不像是来给姑母一家雪中送炭的。

    反而,更像是表妹意外所得的新棋子,来助她达成自己完美的想法。

    想到这里,鱼向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他祖父还担心闵西月被别人卖了。

    他现在很想对祖父说,更应该担心的是,闵西月会不会把他这个表兄给卖了。

    有毒!

    他祖母已经对闵西月中毒了。

    现在,他好像也要步后尘了。

    先赶回来的是鱼梅。

    鱼梅一见着自己这个侄儿,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红泪流起来。

    想着自己早逝的哥哥和嫂子,想着这个可怜的侄儿。

    又想到远在青城的父亲与母亲,那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鱼向文面对这样的姑母,也是很不知所措。

    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与母亲就去世了,他完全没什么感觉。

    而跟着两老后,祖母是个端庄的淑女,内柔外刚,很少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祖父就更不必说,性格大大咧咧的,哪里会有这样细腻的情绪表达。

    于是,鱼向文向一旁的闵西月投以求助的目光。

    闵西月抿抿唇,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鱼向文这一刻又看到了表妹眼里的奸猾,仿佛故意要看他笑话似的。

    他的想法没错,闵西月就是这样的想法。

    在闵西月看来,这位鱼向文表兄向来正经惯了,自己就想看他破功的样子。

    好在,鱼梅到底还念及着侄儿刚过来,舟车劳顿,很快也止住了情绪。

    随即,吩咐了年婶几句,便拉着鱼向文坐下叙话。

    无非是问鱼向文这些年过地好不好,还有他祖父祖母过地好不好云云。

    没坐片刻,鱼梅又站起身让闵西月招呼鱼向文,准备亲自下厨,为鱼向文做好吃的。

    刚才回来的时候,也买了不少菜食,生怕亏待了侄儿。

    等屋里安静下来,鱼向文才长出了一口气,“姑母她……真是太热情了。”

    闵西月直笑,“我倒觉得表兄平日里太正经,少了点烟火气呢。”

    闻言,鱼向文的神情微微变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沉默下来。

    见状,闵西月便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

    果然,表兄的心里其实装着很多事情吧。

    前世的时候,也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但大家都没有太在意。

    今生,或许能窥探到一些真相?

    又过了一阵,闵旋也赶了回来。

    对于鱼向文这个侄儿,他其实没多大的印象。

    但鱼向文一表斯文,谦谦有礼的形象,还是赢得了闵旋的赞赏。

    几番话聊下来,竟是出奇地投机。

    闵西月反倒成了旁听者。

    见状,她朝鱼向文偷偷打了个眼色,便借口帮忙出了正厅。

    鱼向文明白闵西月的意思,要润无细无声地影响闵旋的思想。

    想到这里,鱼向文便说起了闵玉书,没聊几句,又转到了青城大小书院的话题。

    闵旋果然很感兴趣。

    鱼向文一边拿捏分寸,一边暗暗佩服闵西月。

    知父莫若女啊。

    这边一家其乐融融,另一边,易鸿在屋里踱来踱去,显然有些不安。

    齐鸥盯着转来转去的易鸿,眼睛有点花。

    “殿下不必忧心,那鱼向文不过是在闵家小住一段时日,很快便会离开的。”

    闻言,易鸿瞪了齐鸥一眼。

    不忧心?

    他不忧心才奇怪了。

    前世他虽然没有见过鱼向文,但对鱼向文的印象却很深刻。

    为什么?

    因为西月在信里提过这位表兄,内心十分推崇。

    他当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其实心里有种莫名的复杂感。

    因为西月很少会真的敬佩和欣赏一个人,而不巧,鱼向文就是其中一个。

    前世的闵西月与鱼向文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后来鱼向文不知所踪,他也派人去找过线索,但对方真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当然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

    只是后来被国事缠身,不得不暂时放弃追查。

    后来也就一直没了机会。

    而今生,鱼向文不但提前出现在闵西月的面前,还要和闵西月朝夕相处……

    易鸿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舒坦。

第39章:淘个宝

    齐鸥被瞪地莫名其妙,但好歹知道自家主子是真的很在乎。

    他其实非常不解。

    主子喜欢闵西月,那就去追啊。

    原本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地这么复杂?

    现在闵西月不过和表哥聚一段时间,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但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主子永远是对的。

    哪怕心里不这么认为。

    想了想,齐鸥建议道:“鱼向文来永昼城,肯定是有事情。

    只要事情解决了,自然会离开。

    另外,还有一种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易鸿的脚步一停,侧头看齐鸥一眼,点点头,“说地在理。”

    如果闵西月真有去青城的打算,那也避免不了与表哥打交道。

    一劳永逸的方法,自然是让鱼向文尽早成亲,组建自己的家庭。

    名草有主,也就没机会招惹别人了。

    只是这人选嘛……

    易鸿道:“让人在青城好好打听。”

    虽说他觉得鱼向文有点碍眼,但也知道鱼向文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成亲的事,肯定不能草率。

    齐鸥无奈应声,“是。”

    他觉得,照着主子这个节奏发展下去,怕是得把闵西月身边的男人都给包办了。

    以后的工作重心,会不会都放在岚国啊。

    齐鸥的心里,突然涌上了深深的担忧。

    他是枫国人啊,家里还有老母啊。

    ……

    东城市集。

    马车里,鱼向文看着对面的小表妹闵西月。

    只见她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松开,似乎在想着什么难题一样。

    鱼向文其实也很好奇,闵西月既没有说要盘店,也没有说要招伙计,更没有征求他的什么意见。

    那么,闵西月到底打算怎么挣钱呢?

    看着窗外热闹的市集,不禁疑惑,难道闵西月只是来考察的?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闵西月喊停车。

    车夫得到命令,稳稳地靠着街边停车。

    鱼向文下车后,往四处一瞄,附近有卖布匹的,有卖文具的,也有卖吃食的。

    只是不知道闵西月看中了哪一行。

    闵西月却出乎他的意料,脚步一抬,丝毫不犹豫地迈向一间名为“古井轩”的店铺。

    鱼向文皱眉,竟是古物店铺。

    小表妹的心也太大了,做这一行,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店铺里清清静静,博古架列了三面,北面还有个小门,想必内里还有更珍贵的东西。

    中年掌柜正在桌后拨着算盘,忽然见到客人进来。

    拿眼一扫,见闵西月与鱼向文穿着都不俗,立马放下手头上的活计,躬着腰堆起笑脸来迎接。

    “几位客人,想要入手哪样的珍品?

    本店宝贝齐全,哪怕铺头里没有的,只要客人预付定金,过一段时间也能送过来。”

    中年掌柜的话,却是朝着鱼向文说的。

    闵西月虽然走在前头,但是个女子。

    鱼向文虽然走在后面,但更有气势。

    只扫一眼,中年掌柜便知道这主事的是谁,钱又是抓在谁的手里。

    鱼向文没说话,看向前面的闵西月。

    闵西月却摆摆手,“掌柜的不必招呼,我只是随意转转。”

    中年掌柜见状,顿感失望。

    客气两句,便回了桌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闵西月并不在意掌柜的态度。

    她隐约记得,前世这家古井轩里,出了一件大作。

    但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掌柜与东家的注意。

    后来被人低价买走,请了名师鉴定后,卖出了一个极好的价钱,几乎赚足了两辈子的钱。

    可以想见,前世古井轩的掌柜与东家事后会有多懊恼。

    但没办法,人家凭本事赚的钱。

    古井轩自然也不会坏了规矩,去找人家的麻烦。

    闵西月几乎将外间逛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那件大作。

    对于闵西月这样的举动,鱼向文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有耐心。

    “掌柜的?我想买一本画册,但是这些我都不喜欢,你这里还有别的吗?”闵西月出声问。

    “有的,有的。有几本是新到的,还没来地及拿出来。

    小姐稍待,小的这便去拿。”

    一听到有戏,掌柜的赶紧去拿。

    不过,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回,一连拿了好几本画册放到闵西月面前,闵西月看过后却直摇头,“都不太喜欢,真没别的了吗?”

    中年掌柜内心直翻白眼。

    到底是买不起,还是拿他开涮啊。

    这几本画册可都是名家之作,什么样的眼光挑剔到了这种地步,这还不满意。

    有本事,找皇家画师画去。

    心里这样想着,中年掌柜面上却是笑着道:“没了,就这些了。

    不如小姐直接说喜欢哪位名家的,或者说,喜欢什么类型的,小的才好去取过来。”

    “真的没了吗?”闵西月再三确认,“掌柜的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放在哪个角落里,给忘了?”

    中年掌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刚想说确定没有了,但蓦然想到杂物间里似乎还存放了一本画册。

    但那本画册没有作者的章印,也没有标示画中的景物是何地。

    虽然画功不错,但这不知作者,又不知画中内容具体所指的画册,也值不了几个钱。

    如今店里刚好进了一大批新品,许多好东西都堆挤着放,哪里还会把那本画册亮出来。

    想到这里,中年掌柜道:“倒是还有一本画册,只是不知作者是谁,也不知画中内容是何处……”

    闵西月眼睛一亮,“快拿来我看看。”

    刚刚中年掌柜说没有,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来晚了。

    心里有点小庆幸,自己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还是挺大的。

    尽管前世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中年掌柜没有多话,直接返身去了杂物间。

    不值钱的东西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如果有人看上,能卖出去,那也是好事。

    这回,中年掌柜的热情没那么高,速度稍显慢了些。

    等到闵西月终于摸到眼前的画册时,心脏已经急跳起来。

    是了,是这本画册没错。

    这本画册也是连朝古物,而且还是一位和尚天子的亲作,法号“抹尘”。

    只不过这位天子很特别,做上皇位没几天,便一心遁入红尘,想要脱离世俗。

    奈何那时连朝已经急转直下,“抹尘”并没有其他兄弟承继他的皇位。

    群臣急地跳脚,死命要将“抹尘”从寺里拉出来,还差点没把那座小山给平了。

    “抹尘”也急地跳脚,差点没把皇位传给了一个放牛娃。

    闹来闹去,“抹尘”一个人也斗不过一帮大臣。

    最后妥协,在皇宫里继续做他的和尚天子。

    大臣也妥协了,只要“抹尘”还坐在皇位上,偶尔露个脸就行。

    从这也可以看出,这位“抹尘”天子是多么地任性。

第40章:闵西月的能力

    “抹尘”天子,虽然不是个好皇帝。

    他的艺术情节,也不算高。

    但毕竟是皇家出身,诗文画艺自小习练,名师教导,自然都是无可挑剔的。

    如果只是这样,那这本画册还不至于那么轰动。

    最要紧的,是这画册的内容。

    闵西月轻轻翻开画册,一页页精致的画面展现。

    这本画册所画的内容,其实是大连朝后期新建的一座皇家别院的景致。

    名字都还没来地及取,就停工了。

    这座皇家别院的修建花了二十几年,还没有建成,连朝皇家就出现了皇位动荡。

    “抹尘”天子的祖父虽然坐稳了皇位,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本就走下坡路的连朝,更是添了一笔风霜。

    “抹尘”天子的父亲继位后,一心从俭,新修的皇家别院代表奢靡,也就荒在了那里。

    皇家没几个人去,其他人也不敢去,一度成了禁地。

    没过多久,便销毁在了战乱中。

    “抹尘”天子没什么顾忌,小时候常去里面走动,还作了不少诗。

    但都没有流传下来,唯有一篇正经的“桃源宫赋”倒是成了后世称道的佳作。

    连朝还没灭亡的时候,许多人就在猜测,这桃源宫到底是在哪里。

    有人猜测是别的知名皇家别院,只是被任性的“抹尘”天子给改了名字,但景色又对不上。

    也有人猜测,这只是“抹尘”天子心中幻想的世外桃源。

    还有人凭着这篇赋诗试图还原桃源宫,但都不被世人认可。

    总之,桃源宫成了连朝一个扑朔迷离的存在。

    也正因为这样,前世这本画册被鉴定为正是桃源宫的时候,其反响可谓轰烈。

    虽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跳出来反对,但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本画册,是对桃源宫最真实的写照。

    有些东西,没有亲眼见过,是难以描蓦其精髓的。

    这本画册浮世之前,大家只是觉得桃源宫赋所描述的世界很美。

    但究竟美到什么程度,有着怎样的细节,光是靠猜,是无法立体完美还原的。

    而当这本画册浮世之后,大家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心情。

    没错,就是这样才对。

    这也是大部分人认可的原因。

    真的,它的确假不了。

    不久,又有名家花了大心思,寻来了“抹尘”天子留存不多的几幅名画相对比,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这一事实。

    闹地这么轰烈,许多名家相继露头,差不多掀起了整个古物界的大浪。

    只能说,“抹尘”天子太任性,留下这样的名画,愣是一个印章不盖,一个字也不留。

    鱼向文也在旁边坐下看了起来,心里不由赞叹几分。

    画艺虽算不上顶尖,但这里面的山水楼台,的确是别有几分韵味。

    闵西月看着,心里最终做了个决定,抬头朝掌柜道:“掌柜,这本画册,恐怕大有来头。”

    中年掌柜站在一边,显地漫不经心,正准备报个适中的价钱。

    忽然听到闵西月这样,也没太在意。

    不说东家本身就是懂行的,身边也有不少鉴定大家。

    连东家都说这本画册不值钱,他当然也不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的随意之语。

    但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哦?不知小姐这话怎么说。”

    鱼向文也好奇地看向了闵西月。

    闵西月知道这掌柜不信,便道:“实不相瞒,我很喜欢这本画册。

    但家父向来教导我凡事留一线,我也不想将事情做绝。

    我给掌柜三天时间,掌柜可以将这本画册送去永昼城诸位大家面前鉴定。

    如果证明它的价值,古井轩给我一笔鉴定费,再给我一些不与钱财相关的方便即可。

    如果不能证明它的价值,三天后我会拿二十两银子来带走。

    现在,我可以先放十两订银。

    还请掌柜的,不要再转给其他人了。

    以防意外,我与掌柜之间最好再签订个协议。”

    闵西月记得,前世那个捡了大便宜的人,似乎是十两银买走的。

    不过,闵西月知道这本画册的价值,所以也不在乎多出这十两。

    闻言,掌柜愣了。

    鱼向文也是莫名其妙。

    这本画册看着是不错,但十两银完全也能拿下。

    可听闵西月的意思……

    这画册的价值要远远超出?

    如果是这样,小表妹为什么不自己悄摸摸的收了?

    什么姑父的教导,他反正是不信的。

    他这个小表妹,精明地很。

    这样想着,他与中年掌柜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画册,什么来历?”

    闵西月灿然一笑,“连朝,‘抹尘’天子,桃源宫。”

    ……

    出了古井轩,闵西月继续在市集里逛。

    只不过先逛了两家没有店面的摊铺,不动声色地淘了几件被货主低估的古物。

    鱼向文看在眼里,暗暗惊奇。

    如果刚才在古井轩里,他还吃不透闵西月的鉴古能力。

    那么刚刚闵西月挑的几样东西,就当真是不简单了。

    虽然那几件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闵西月入手的价钱低,转手再卖出去,必定也是小赚一笔。

    鱼向文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打扰闵西月。

    一切,等回去再说。

    闵西月接下来,又淘了几样小东西,然后脚步一转,去了另一家古物店。

    闵西月手里捧着一个雕刻着莲瓣纹的陶瓶,神情若有所思,“啊,这个陶瓶,我好像在江城看到过。”

    闻言,店掌柜立即眼睛一亮,“不知道小姐是在江城什么地方看过?

    是店家,还是小姐的朋友?

    若是情况属实,小的可以作主送小姐一件礼物。”

    有些古物,单个卖不值多少钱,可要凑足一对,那就不是价值翻倍这么简单了。

    ……

    出了这家店,闵西月又去摊铺逛了一阵,随意淘了几样东西,再次去了另一家古董店。

    闵西月对着角落一只残罐道:“哇,连朝的古董!”

    一旁的鱼向文听地眉角抽抽。

    要不是他刚刚见识了闵西月的能力,当真要以为闵西月是真的在激动了。

    要知道,刚刚那些店里更珍贵的古物,闵西月都是很淡定地道出了来历。

    闻言,店掌柜连忙介绍起来,“小姐真是好眼力。

    这件宝贝可是连朝开国太祖的用物,虽说残了一点点,但价值不低啊。”

    话虽这样说,店掌柜其实心里叫苦不迭。

    这件残器,收过来没花多少钱。

    但不好出手啊。

    连朝的东西都是抢手货,但开国太祖那时候穷地响叮当,能做出什么稀罕和珍贵的物件来?

    不过担了点名头,勉强有些价值。

    但还偏偏是件残器,一般人都看不上。

    眼看着都扔在这大半年了,也没人问一声。

    闵西月摸着下巴道:“可我不喜欢啊。”

    店掌柜:“……”

    不喜欢,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正要不耐地转身,却听闵西月自言自语地道:“可是,我听忠勇公的孙女说,云乡伯家里有很多残器来者,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店掌柜耳朵一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闵西月,“不能吧。云乡伯也是老伯爷了。

    家财万贯的,什么精美古物买不起。哪能看得上这样的残器?”

    说完,店掌柜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真是嘴一快,话就溜出来了。

    万一眼前的丫头,是故意要跟他压价钱呢?

    闵西月盯了店掌柜一眼,“我的话你不信,忠勇公孙女的话你也不信?

    不信就不信呗,我又没问你拿消息费,你去试试又吃不了亏,跑趟腿而已。”

    说着,闵西月大摇大摆地离开。

    留下店掌柜在原地凌乱。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但……这小丫头说地好有道理啊。

    万一云乡伯真的喜欢呢?

第41章:老成的小表妹

    出了店门,闵西月伸了个懒腰。

    鱼向文问,“还逛吗?”

    闵西月摇头,“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回家吧。”

    今天她已经很招摇了。

    店铺行家之间也会有所交流。

    相信,有不少店铺已经开始注意她了。

    鱼向文点头,吩咐奴仆去取马车。

    他也想早点回去,好听闵西月解释解释,今天一整天到底在搞什么,心里又到底有什么打算。

    闵西月的鉴古能力,他是不怀疑了。

    甚至在心里盘算过,给闵西月盘一间店面,也不是什么事。

    但,开店不只是眼光的事。

    还有镇不镇住的事。

    首先,闵西月不可能自己抛头露面,店里的事就得教给可信的人打理。

    而这可信的人,既要认可闵西月,又不能耍滑头,自身的鉴古本事还得过硬。

    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也很难找。

    再者,就算找到了这样可信的人,但其他行家会不会容得下,会不会因为利益的牵扯而在背后做小动作?

    姑父闵旋虽然是个朝官,但能力却不大。

    这一点,鱼向文表示十分担忧。

    若是在小城也就罢了,但永昼城是岚国的皇都,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

    一个不小心,恐怕赔了钱还得搭上其他的。

    若是在青城,倒不必这么担忧了……

    闵西月与鱼向文刚刚到家,就听到父亲闵旋与母亲鱼梅的对话。

    “什么?上次才去了春宴,这次又要去宫宴?”

    鱼梅显地有些不安,“宫里规矩多,老爷你去就成了吧。”

    闵旋也感到头疼,“这可是皇太后宫里的李内侍亲自交待的,还特别交待了,西月、向文,阿略都得去。”

    人家都以进宫为荣,这两夫妻倒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闵西月听了,也不由皱眉,“表兄与阿略也要去?”

    闵旋点点头。

    他也很纳闷,妻侄儿鱼向文昨天才到永昼城,阳略更是没出过门。

    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盯上了。

    这种感觉,就跟上次被邀请去蓬壶苑一样诡异。

    上次好歹是宁王发话,还透露出一位不知名的贵人。

    这次却是皇太后身边的人,他还不好问为什么。

    闵旋不由看了女儿两眼。

    这好不容易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当然,这话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自己的女儿向来不惹事,他是知道的。

    皇太后发话了,他们一家也不能违逆。

    想到这里,闵旋接着道:“这一次的宫宴,名义上是陛下为皇后补办生辰宴。

    但实际还邀请了景国使臣,以及枫国的十三皇子。

    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

    说着,闵旋叹息着走回自己屋子。

    鱼梅愁苦着脸,声音放大道:“人人都说,呆在永昼城就是大富大贵。

    可我怎么觉得,多呆一天,都是把脑袋架在尖刀上啊。”

    说着,鱼梅碎碎念地朝厨房走去。

    闵旋不由回头看了鱼梅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如果换作以前,妻子这样念叨,他还不会太放在心上。

    可现在……

    总觉得越来越受煎熬了。

    鱼向文不由看了闵西月一眼。

    从昨天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姑母也很有天分,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向姑父灌输永昼城不好待的思想。

    姑母会这样做,却是因为表妹闵西月的劝服。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表妹最恐怖。

    至于自己受邀去皇宫的事,他也感到很惊讶。

    什么时候姑父混地这么有面子了?

    自己一介布衣,才刚刚来到永昼城,也受到了皇太后的邀请,着实诡异。

    姑父不是左丞相一党吗?

    怎么又跟宫里的皇太后这么有关系了?

    鱼向文刚跟着闵西月来到东厢房坐下,闵西月便开口道:“表兄,我可能要麻烦你一件事。”

    鱼向文点头,以为闵西月说的是关于开古董店的事。

    闵西月道:“这次宫宴,我打算让阿略弟弟装病。

    如果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我希望能立刻送他去青城。”

    闵旋只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可能被人盯上。

    但闵西月却多想了一层,会不会是冲着阳略去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阳略冒这个险。

    闻言,鱼向文心中一惊。

    果然,这个阳略的来历,似乎颇不简单啊。

    他也感觉到了一点点,只是不敢肯定。

    表妹也说地不清不楚。

    不过,表妹要保阳略,他也不可能推辞。

    “好。”鱼向文一口答应,“我立即写信让人带回去,祖父祖母那边也好做准备。”

    闵西月起身一拜,“西月给表兄,还有外祖父、外祖母添麻烦了。”

    “不必这样。”鱼向文扶起闵西月,“我们是一家人。”

    闵西月心内感动。

    两人重新坐下,鱼向文问,“你可是打算开一家古董店?”

    闵西月摇头,“就算要开,也不会在永昼城开。”

    鱼向文略感意外,“那你今天是……”

    闵西月道:“我虽不打算在永昼城开店,但这一行多结交些人总归是没坏处的。”

    鱼向文赞同地点头,“那今天那本画册呢?

    你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收下,他日再高价卖出。

    如果当真是桃源宫,这本画册的价值就很惊人了。”

    当时,他听了闵西月的话,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实在难以相信,小表妹会这样淡然地推开这笔财富。

    如果换作是他,恐怕都无法轻易舍弃。

    闵西月道:“表兄也知道‘抹尘’天子的画作本就不多,留下章印和文字的更是没有几幅。

    若不是有同时代的其他文人留下墨宝,‘抹尘’天子的画作很可能就会被掩盖在历史长河中。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作品向来都很有争议。

    更别说,这本画册,绘的还是大家都没见过的桃源宫。

    我纵然拿到了手,也要费心费力去请名家鉴定。

    这不单单是银钱的问题,还有人脉的问题。

    有些名家,自身富有,并不屑于去鉴定不出名的东西。

    有些名家,自持身份,轻易连面都不露。

    而且,要给这本画册正身,也不是一两位名家就可以论断的。

    表兄可以想见,以我的本事,现在不太可能操持这样大的事情。

    与其如此,倒不如卖古井轩一个好,以后也好合作。

    况且,我之前也调查过。

    永昼城古董店铺背后大多有得力的东家,或者幕后在支撑。

    我一个新人乍然涌出,想要分一杯羹,恐怕不太容易。

    我本意只是想给家里帮补点家用,若是反而给家里,给父亲添了麻烦,那才是本末倒置了。

    我与这些店铺多少有些交流,让他们记我的好,我在摊铺上淘一些东西,或是去别处收一些东西,他们也不至于太压我的价。

    以后若是我真开了古董店,只要不在永昼城,还是可以相互交流与引荐客户的。

    这样,不是更好吗?”

    听完闵西月的话,鱼向文已经目瞪口呆。

    他觉得很梦幻。

    这番话,真是出自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表妹的口?

第42章:打满分

    鱼向文好半天,才收起自己惊讶的表情。

    他相信,哪怕是祖母坐在这里,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的。

    这件事,要说给祖母听,只怕祖母会高兴不已。

    不过,他打算晚点再说,他想看看那本画册,到底有没有表妹说地那么玄乎。

    他不在乎表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只想知道结果。

    第二天,闵西月照旧在市集溜达。

    摊铺上淘几件宝,店铺里透露几个消息。

    到了第三天,跟着闵西月的鱼向文,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店家的变化。

    有些人可能听了闵西月的事迹,故意拿一些难题来刁难闵西月。

    但闵西月简直博古通今,无一不能作答。

    有两次,还和不相信的东家争执了起来。

    到最后,闵西月也没太当真,只是乐在其中而已。

    看地出来,闵西月很喜欢这样的乐趣。

    眼看夕阳坠下,鱼向文与闵西月正准备上车回家。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呼,“小姐慢行……小姐慢行……”

    闵西月与鱼向文回头看去,却是古井轩的那位中年掌柜。

    这两天,闵西月特意避开这家店铺没露面。

    但想必市集的其他店家,也有提到过她。

    虽没留下名字,面貌却是不会改的。

    中年掌柜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面前,先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小姐,我们东家有请。

    还请小姐赏面,一起吃个饭。”

    闵西月大大方方点头,“好。”

    看来,对方总算是发现画册不凡了。

    就算还不敢肯定,也定然不会让她继续协议中的内容,只花二十两银子就将画册带走。

    而且,现在已经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了。

    一旦证实这本画册真的绘的是连朝的桃源宫,那其价值就已经不单单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来到一家茶楼的雅间,两个身影跃入闵西月的眼中。

    其中一个三十出头,比古井轩的中年掌柜还要年轻。

    身穿圆领白袍,头上扎着黑巾,唇薄鼻高,面含微笑。

    想必这位,便是古井轩的东家了。

    但闵西月却觉得眼前这位东家,似乎有点眼熟。

    大概以前见过,又忘了吧。

    见闵西月一进包间,他便站起身来,没有忙着揖礼。

    因为他身边坐着的,却是云乡伯!

    这令闵西月有点意外。

    云乡伯应该跟古井轩没有多大关系,但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因为那本画册。

    这时,古井轩的东家也已经介绍道:“不知小姐贵名,这位是云乡伯爷。”

    闵西月朝着云乡伯行礼,“六品太学博士女闵氏,请伯爷安。”

    鱼向文也跟着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云乡伯的目光一直盯在闵西月身上,这时倒是拈着胡子点头笑了起来,“原来是博士之女,后辈可畏啊。”

    这边行完礼,那边古井轩的东家也朝闵西月拜礼,“小人宋济,给闵小姐见礼。”

    “宋掌柜客气。”闵西月朝对方点点头,几人坐下。

    “丫头,说说看。”云乡伯直接切入主题,“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本画册是连朝‘抹尘’天子所绘?

    又如何肯定,画中内容,乃是桃源宫?”

    闵西月轻笑,“晚辈年轻,自然不敢肯定。只不过,比前辈们多了一些任性。

    看到画册的时候,脑中便浮现出‘抹尘’天子的那篇桃源宫赋。

    再细看下去,更是觉得如此。

    伯爷要问晚辈如何看出来的,晚辈也只能答大胆二字了。”

    怎么看出来的?

    她自然不能说是知道了前世的定论吧?

    要说以她自己的眼光来论断的,她敢说,云乡伯也不会信的。

    倒不如说地自己任性一点,理直气壮一点。

    对方只会归结为运气。

    果然,云乡伯摇头笑了起来,“倒还真是大胆了。”

    顿了顿,云乡伯话锋又是一转,“当然,丫头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再增长些阅历,说不定比老头子我都强。”

    闵西月笑笑,这话不敢接。

    哪怕她有前世的底子在,也不敢贸然跟眼前的云乡伯比较。

    云乡伯也是几代功臣之后,后来朝权倾轧,一门遭祸。

    云乡伯年少时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等到平反,家中也没剩下几个亲人了。

    打那之后,云乡伯便一心扎入了古玩界,做了个闲散伯爷,再无心理会朝中之事。

    这么多年下来,云乡伯除了有个爵位在身,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那一屋子的古物宝贝了。

    所以,经过几十年沉淀的云乡伯,绝对算得上这方面的大家。

    鉴定那本画册,自然是绰绰有余。

    又聊了几句,云乡伯闭上了嘴,将话头交给宋济。

    宋济微笑看向闵西月,“闵小姐慧眼识珠,按理说,小人不该夺人所好。

    只是这本画册,目前还有争议,小人正打算邀请更多名家来鉴定。

    可这样一来,它的价值也会大大提升。

    如果将来……”

    闵西月摇头,“宋掌柜不必多虑,我如果有心据为己有,那天也就不会与你们签下协议了。

    我虽然觉得这本画册被埋没了价值,但并不代表我喜欢到非拥有不可的地步。

    让它能够在世人眼前大放光彩,让大家都能领略到桃源宫赋真正的美妙,才是我最希望的。

    当然,我也不是白白送给宋掌柜这个消息。

    只是家父为官清廉,家中用度入不敷出。

    若今后,我拿了什么真物去店里,宋掌柜看地上的,还请给我一个合理公道的价钱就行。”

    闵西月话虽然这么说,但相信宋济绝对不会这么亏待她。

    闻言,云乡伯的眼中,全是对闵西月的赞赏之色。

    宋济也起身揖礼道:“闵小姐大义。

    闵小姐放心,说好的鉴定费绝不会少。

    稍后,小人会让人亲自送到府上。”

    闵西月看事情谈地差不多,云乡伯与宋济之间,肯定还有话要谈,便起身告辞了。

    至于鉴定费,宋济堂堂古井轩东家,一旁又有云乡伯作证,他自然也不可能赖帐。

    走出茶楼,鱼向文看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的小表妹。

    心里已经觉得,闵西月完全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刚刚那位云乡伯颇有气势,而那位东家宋济,似乎也不太像普通人。

    但闵西月在两人面前,一点都不露怯,还掌握了主动。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对于小表妹的能力考察,已经可以完美落幕。

    结果,自然是很满意。

    哪怕是祖父站在这里,也绝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姑父的事,趁着不久后的宫宴,倒是可以看看如今朝堂的局势。

第43章:谢礼

    闵西月与鱼向文前脚刚回到闵宅,后脚便有人送了东西上门。

    出乎闵西月的意料,除了古井轩东家宋济的谢礼,居然还有云乡伯的。

    不只如此,还有另外一家古玩店的掌柜也表示了谢意。

    直到送礼的仆人道明原由,闵西月才明白过来。

    原来那天店掌柜听了她的话,当真带了那件残器去拜访云乡伯。

    云乡伯一见即喜,然后又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身份。

    这大概也是,云乡伯今天会与宋济一起出现的原因。

    闵西月先打开宋济的谢礼,一套做工精美,华灿灿的奢侈金器展露眼前。

    有杯有碟,有筷有勺,算下来足有二十几件之多。

    仅是凭它们的材质,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更别说,它们还是连朝的皇室用器。

    闵西月自己都惊到了,更别说她父母。

    当然,这套用器出自皇室,闵西月清楚,她父母还是不知道的。

    不然肯定立马让她送回去。

    鱼向文目光一闪,“那位宋东家,倒是个人物。”

    按理说,那本画册现在也只是初步推断为“抹尘”天子的画作,还没有获得古玩界的认可。

    可宋济就能拿出这么重的谢礼,足见他的胆魄与气度。

    也或者,是看在了云乡伯的份上。

    闵西月揉了揉脸,好不容易平复下心绪,再打开了云乡伯的礼物。

    竟是连朝一位书画大家晚期的山水作。

    画艺与意境,算是达到了那位大家人生中的巅峰。

    闵西月一时沉浸其中。

    如果宋济的谢礼,算是实打实地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金钱。

    那么云乡伯的礼物,便是深得她心。

    但,她却心有不安。

    她真的没想到,云乡伯会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

    看来以后,还是要想办法多寻几件对方喜爱的残器,平了这份人情。

    至于另外一位掌柜的谢礼,则是一个玉把件,不算太值钱,但也是份心意。

    想了想,闵西月将玉把件给了阳略。

    一开始,闵西月以为阳略同她一样,是爱极了古物。

    后来才发现,阳略似乎只对玉器感兴趣。

    所以一有了小件的玉器,她便给了阳略把玩。

    但那尊翠玉猴雕,是不可能给的。

    阳略也明白,所以仍然每天花点时间来闵西月的屋里转悠,只为与翠玉猴雕亲近一下。

    接过玉把件的阳略道过了谢,却不像往常那样急着离去。

    他看了一眼闵西月,欲言又止。

    闵西月看对方一眼,将其他人都打发了,这才问,“阿略弟弟,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你有什么心事,可以直接说。”

    阳略摩挲着手里的玉把件,脸色变化来变化去,最终用着稚嫩的声音铿锵道:“多谢闵姐姐这段时间的照顾。

    只不过,我父亲与年叔已经约定好。

    我们打算去乡下定居。”

    闵西月的目光闪了闪,“如果你是在担心几天后的宫宴,那就不必了。

    我会以你生病的名头为你请辞。

    而且,我也和文表兄商量过了。

    如果永昼城真的不合适你,便送你们去青城。

    青城离永昼城距离远,我外祖父、外祖母又在那边长居,还是可以照顾你们的。”

    阳略有些意外,似乎还想说什么。

    闵西月打断道:“阿略弟弟,这件事我不会松口,你也不要撺掇年叔年婶来劝我。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近人情,但我想告诉你,我收留你,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年叔、年婶和雪儿。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有什么苦衷。

    但年叔、年婶和雪儿已经是我们闵家亲人一般的存在,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受到牵连,甚至出事。

    你,明白吗?”

    这一刻,阳略看到了闵西月眼里的认真。

    他明白了,闵西月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是为了年叔一家人。

    想到这里,阳略轻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又生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

    就好像,自己飘浮在一叶孤舟中,茫茫无边。

    正这样想着,只听闵西月又道:“在你有能力自保之前,我都会尽我的能力来庇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恩,你也不必有心里负担。

    但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跳脱出去,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牵连年叔他们。”

    阳略垂下眼眸,朝着闵西月郑重一揖,“闵姐姐放心,略不是背恩忘义之辈。”

    说完,阳略转身离去。

    闵西月看着阳略有些寂寥的背影,没有多说什么。

    她虽然可怜阳略,但不代表她不会对阳略忌惮。

    文表兄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阳略很聪明,也很懂地分寸。

    这样的人,很难说将来会不会搅起大风雨。

    大概是今天见了云乡伯,令她多想了一层。

    说实话,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与云乡伯有过多的交往。

    所以,也就更不敢欠云乡伯过大的人情了。

    前世的云乡伯,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心中的仇恨。

    隐忍多年,也只为一朝泄恨。

    想起他最后的结局,闵西月不由唏嘘。

    接下来的几天,闵西月没有再去古董店转悠。

    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现在已经结交了两家古董店,而等到那本画册扬名后,她的名气也会越来越大。

    至于向外祖母借钱一事,想必表兄鱼向文对她的考察也已经结束。

    虽然她现在手头已经有不少财物,但有些东西暂时并不能出手,有些东西她自己喜欢,也不舍得出手。

    而如果她再看中了其他的古物,不管是出于赚钱,还是喜欢,都还是需要大笔资金来周转的。

    她的目的不在于向外祖母借钱,而是要让外祖母看到她的能力,以后能够放心支持她。

    闵西月这样的打算没错。

    但她没想到的是,随着她的那些信息一一得到证实,各家古玩店的东家掌柜得到了不一的好处后。

    她的名声也已经在永昼城的古玩店里水涨船高。

    原本还准备着与她多聊聊,结果闵西月却不去转悠了。

    一时间,倒令众位掌柜的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而知道闵西月真正身份的,暂时只有宋济和云乡伯。

    目前来说,两人并没有公开闵西月身份的打算。

    几天的时间倏忽而过,宫里准备地齐齐全全,为皇后席氏补办生辰宴。

    说起来很怪,席皇后母仪天下,六宫之主,为何要落地补办生辰的地步?

    其实也不难理解。

    一来,帝后提倡节俭,之前席皇后寿辰时,根本没有办宴。

    这不是特例,而是常例。

    二来,陛下徐逸承身体不好,席皇后寿辰前后,正好发病,宫里也没这个心情。

    现在,突然提了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别的目的而已。

第44章:女大当嫁

    景国这次出使岚国的使者范恺,乃是景国的三品兵部尚书,足见景国对这次谈判的重视。

    范恺年近六十,头发虽白,却老当益壮。

    他来岚国之前,便忧心忡忡。

    他来岚国之后,更是在脸上添了不少风霜。

    景国与枫国之战,眼下看似进入了胶着状态,枫国的兵锋似乎暂时被景国给挡住了。

    但没有人比范恺更清楚,为了全力抵挡枫国的兵势,景国上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可以这样说,开春以来的几场大战,几乎耗空了景国一半的家底。

    如果景国上下一心,又有明君坐镇的话,或许还能硬扛下去。

    但景国早已腐朽,这一点,没人比范恺更清楚。

    景国要想靠自己打退枫国,几乎没有可能,战败只在迟早。

    所以,他与一帮清醒的老臣力排众议,要将岚国拉入这场战斗,与景国站在同一阵线上。

    哪怕是输,也不至于满盘皆输。

    但来到岚国之后,他才发现,事情的难度超乎他的想象。

    先不说景国与岚国的历史矛盾,就说眼前的国君徐逸承,态度表现地很明朗。

    岚国,无意掺和景国与枫国之战。

    因而,他来到永昼城这么久,都还没有过正式的官员来接待他。

    更别说见上国君徐逸承的面。

    即便如此,范恺也还是腆着脸皮继续留在永昼城。

    徐逸承不见他,他便继续等着。

    没有正式的官员来接待他,他便自己四处活动朝中官员。

    终于,徐逸承坐不住了。

    可这得之不易的见面机会……

    竟是参加宫中为席皇后举办的寿宴。

    “大人。”属官看了一眼范恺的脸色,不无担忧道:“今日宫宴,枫国十三皇子也在受邀之列。

    岚国君主又没有私下接见大人的意思,大人如何能够说服岚国君主与我国联盟?”

    在属官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他认为枫国的易鸿,也绝不会让他们达成目的。

    闻言,范恺戴好官帽,叹声道:“事不可为,也要为。

    为了景国,为了万千百姓,也为了自己。”

    说完,范恺昂然向外走去。

    景国灭,他不过一死而已。

    但如果没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先认输了,那便是愧对景国上下。

    ……

    进宫的马车上,鱼梅显地很担忧。

    她不时看自己的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闵西月没太在意鱼梅的神色,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神情却在发怔。

    父亲前一天已经向宫中为阳略请了病假,宫中倒也没有多言。

    一切风平浪静,似乎并不是冲着阳略去的。

    闵西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想,如果阳略去了宫宴,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当然,在相比于知道阳略的真实身份,与保护一家人安全之间,她注定只会选择后者。

    “西月啊。”鱼梅突然握住闵西月的手。

    闵西月一愣,看向自己的母亲,“怎么了,阿娘?”

    鱼梅凝着眉道:“你今年,也有十三了……”

    闻言,闵西月一阵头大。

    她已经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无非是觉得她不小,该找婆家了。

    可她才十三啊。

    她还以为,经历过李萧的事情后,她阿爹阿娘好歹也会晚个一两年才论及她的婚事。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表现地太过放松了?

    “阿娘。”

    闵西月赶紧打断鱼梅的话,“我与李萧才黄了婚事,如果这个时候草草订下新的婚事。

    别说我自己心里难受,人家会不会接受呢?

    谈婚论嫁,免不了要调查一番。

    一查,结果我与李家才黄了婚事不久,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自己人都清楚,这件事与李家无关,咱们闵家也是清白的。

    但外人,可就未必这么想了……”

    说着,闵西月叹了一口气,“在这世道,一旦婚事有异,不管错在男方还是女方,大家都只会认为是女方的错啊。

    女儿才算逃脱了一座牢笼,现在阿娘又要急着推女儿入火坑吗?”

    鱼梅一噎。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女儿就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以后自己也注定是争不过女儿的。

    不过仔细想想,女儿的话也十分有道理啊。

    鱼梅闭了嘴,再次陷入了忧心忡忡之中。

    见母亲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闵西月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想到,她最多还能拖个一两年。

    一旦到了岁数,别说她阿爹阿娘,只怕外祖父与外祖母也该着急了。

    到时,她还能拿什么借口来推脱?

    出家是不想出家的。

    她家里人,也打死不会同意的。

    随便找个人嫁了?

    她当然也不可能随便的。

    想想真头疼,可惜不是男儿身。

    想哥哥前世倔地很,无论爹娘怎么使招,哥哥就是不愿意娶他不想娶的女子。

    直到最后,也还是自己一个人。

    按他的话说,他的梦想是上战场洒热血的。

    那些娇滴滴的美娘子嫁给他岂不是活受罪?

    除非能有志同道合的人差不多。

    阿爹阿娘听了这话,气地半死。

    能与哥哥志同道合的,难不成要找个女将军?

    问题是,哪国能有女将军上战场?

    历史上有那么几个,也都是在特殊情况下诞生的,还早已作古。

    哥哥总不能再往前迸个几十上百年,去找人家吧?

    前世的闵西月,也不太理解哥哥的想法。

    但今生,她却深表赞同,也会支持哥哥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朋友如是,夫妻也是这样。

    闵西月胡思乱想间,马车也靠近了宫门。

    这一次参加宫宴的队伍更加壮大,永昼城不当值的官员恐怕大半都在受邀之列。

    只是许多家眷并不在受邀之列。

    像闵旋这样的,连新来永昼城的妻侄儿都被点了名的,委实另类。

    对于席皇后来说,这可能是不亚于她嫁入皇家的一次大场面。

    毕竟,平时哪怕有什么大活动,上面还有一位万太后压着,也不可能轮得到她出风头。

    “西月。”

    下了车,众人验过身份,被依次引着往宴殿而去。

    何念念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赶上了闵西月。

    闵西月看她一眼,眼带询问。

    何念念不由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金玉一家被送回了老宅,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支走了。

    据说,族里的人正在商量,如果金玉的情况再恶化下去,就要在偏地给他们置宅了。”

    闵西月大感意外,“这么快?”

    何念念眉头上下一挑动,不无得意地道:“你今天可曾看到楼夫人?

    她上次回宁王府后,就自己闭院静修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楼家族里的人,还不得把金玉恨死?

    金玉的病能治好也就罢了,偏偏反反复复,还连累了几个人……”

    说到这里,何念念忍不住笑了起来。

    闵西月轻咳两声,“你那边先别动作了,看看情况再说。”

    何念念点头,现在对闵西月的话已经十分信服,两人转而聊去了别的话题。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137/ 第一时间欣赏皇后鸿福最新章节! 作者:闲阶桃花所写的《皇后鸿福》为转载作品,皇后鸿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皇后鸿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皇后鸿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皇后鸿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皇后鸿福介绍:
重生女主:我不想报仇,敌君请走开!
重生男主:怎么办,我想娶你。皇后鸿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鸿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鸿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