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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鸿福全文阅读

作者:闲阶桃花     皇后鸿福txt下载     皇后鸿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刁奴

    闻言,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管事,或是商号老板,不由都后退了一步,打消了捡便宜的念头。

    原本大家想着,哥哥能做事,妹妹也有这么大了,肯定也能干活。

    丑点就丑点,也没什么大关系,只要别出现在主子面前就行。

    收留两个人,却只要给一个人的工钱,还不是大便宜?

    可一听到妹妹身带不祥,连累前东家家破人亡。

    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算了,算了,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之前有意收留兄妹两个的管事,甩甩手,直接抽身离去,众人也一哄而散。

    店铺老板不由对着兄妹俩骂骂咧咧起来,无非是觉得自己做着赔本生意。

    不但没办法卖个好价钱,还得天天白养着,心里自然气闷。

    哥哥脸色倔强,将妹妹护在怀里,任由店铺老板痛骂。

    闵西月看着这一幕,心有感触。

    前世她与哥哥的感情也十分深厚,哥哥在参加最后一战之前,不知道是心里有所预兆,还是怕她不能从母亲的过世中振作起来。

    不但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尽数交给了她保管,还跟她约定,不管怎么样,都让她好好活下去。

    后来哥哥和李萧相继亡故,她也无数次有过寻死的想法。

    可她每每都会想到与哥哥的约定。

    活着践诺,是她对哥哥最后的敬意。

    想到这里,闵西月走上前,向那老板询问道:“不知道这兄妹两人,能做些什么活计?”

    闻言,店铺老板的骂咧声骤停,三双目光同时望向了闵西月。

    远处,一扇窗门关上,易鸿收回目光,松了口气。

    身边齐鸥禀道:“景国使官已经启程,要不了多久,便会到达永昼城。”

    易鸿摩挲着身边的翠玉雕猴,“父皇那里可有动静了?”

    齐鸥点头,“多亏殿下洞明先机,让陛下提前知晓了景国的动作。

    陛下已经点派齐将军做副使,正在赶来永昼城的路上。”

    “副使?”易鸿奇怪地问。

    齐鸥看了一眼易鸿的脸色,“陛下有意命殿下为正使,全权处理这次的谈判。

    圣诏,就在齐将军的身上。”

    易鸿的脸上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

    “也罢,迟早的事。”易鸿再次推开窗门,看向市集,闵西月几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宁王最近不是要搞什么赏春大会吗?”

    易鸿的目光里闪烁着莫名的微光,“让人将我来永昼城的消息散出去,不必太刻意。”

    齐鸥应声,“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闵献仪不是想让闵西月参加赏春大会吗?”

    易鸿的眼睛微眯,神色冰凉,“成全她。”

    齐鸥不自觉身体一颤,殿下发怒了。

    ……

    车里,闵西月打量着坐在角落的少女。

    她叫回雁,她哥哥叫回峰。

    两人是孤儿,原本是从景国逃难而来,途中被一富商纳为奴仆。

    但没过多久,富商得罪了人,闹得家破人亡,家中的奴仆也都被转去了其他人家。

    只有回峰和回雁两兄妹,因为妹妹的容貌问题,始终不受人待见。

    回雁虽然闷不作声,但闵西月却没感觉到她的紧张。

    想来,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

    年雪自顾自地劝慰回雁,“过去的糟心事就别想了,遇上我家小姐,也是你们的福气。

    我家小姐人可好了,还有老爷、夫人和少爷都是顶好的人。”

    回雁露出轻笑,“多谢小姐,多谢年雪姐姐。”

    虽然回雁要生地更成熟点,但实际年雪比她还大几个月。

    年雪高兴,又叽叽喳喳地聊去了家里的事。

    闵西月转开目光,看向街上来往的人群,感到有些虚幻。

    岚国百姓还可以欢乐的日子,不多了。

    等到宁王继位,这个国家首先从内部开始腐朽起来。

    而枫国,不过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轻易地揉碎了这片腐朽。

    回到闵宅,几人便听到两道争吵声。

    “你个野崽子,老爷夫人供你吃供你喝,何曾亏待过你?一转头就成了白眼狼!”

    “老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不一样是伺候人的,比我高贵不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闵西月与年雪一愣,这争吵的两个人,一个是阿万,另一个则是年叔。

    “爹!”

    年雪一听到自己老爹受辱,立马不愤地奔了进去,指着阿万大骂道:“再敢骂我爹,信不信我撕烂你的臭嘴!”

    “哟呵,你来便是,我怕你不成!”

    阿万穿了一身新衣裳,如果不是那副嘴脸恶心,闵西月倒要以为他是哪家的小少爷了。

    阿万侧对着闵西月,装没看到,瞪着年雪骂道:“两个老东西,生个小东西,都是天生的贱种命……”

    “你……”

    年雪气地眼红,闵西月正要上前教训。

    一个身影却先一步过去,啪地一巴掌,向阿万扇去。

    阿万剩下的话被咽了回去,身形瘦小的他直接转了半个圈,差点没稳住摔倒在地。

    闵西月不由看了动手的回峰一眼。

    力气可真大。

    不过两人的身形相差很大,回峰高高壮壮,看上去要比阿万结实地多,闵西月也没多想。

    “你敢……”阿万回身瞪过来,看到眼前身材高壮,脸色冰冷的回峰,嚣张的气焰登时就熄了。

    脸上火辣辣的,阿万捂着脸后退两步,这才装作看到了闵西月,不情不愿地请了个安。

    “小姐,我要赎身。”

    闵西月不理会阿万,上前安抚了年雪几句,然后向脸色愤怒的年叔道:“年叔,不听话的奴才而已。

    何必多费口舌,直接动手便是,别打死就行。”

    阿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语气变地硬邦邦的,“小姐,好歹主仆一场,好聚好散。

    小姐现在是主子,但也莫欺我阿万,将来怎么样……”

    眼见回峰移动脚步,似要动手。

    阿万赶紧又后退两步,掏出一个钱袋转了口,“这里是四两银子,比我当初的卖身价还多。

    这些年来我跟着闵家吃了多少苦,小姐心知肚明,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年雪呸了一声,“白眼狼,净说瞎话!

    你当初进闵家,才多大年岁?什么都不会,经常惹事生非,老爷夫人也不与你计较。

    至于吃苦,哼,这些年来你到底享了多少福,私扣了多少油水,你心里清楚!

    四两银子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做梦!最少也得二十两!”

第16章:请辞

    阿万气地吐血,真想好好教训一下年雪,但身边有个壮汉盯着,他哪里敢动手。

    “二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老爷好歹是太学博士,真要把事情闹大,看看是谁脸上无光!”

    说着,阿万看向闵西月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这话,一定能唬到闵西月。

    但闵西月仍没看他,只是朝年叔介绍道:“这是回峰,这是回雁,都是苦命的人。

    我接回来帮家里的忙,年叔只管教导,再不能养只白眼狼出来。”

    年叔闻言,心里一松。

    他也早看阿万不顺眼了,只是知道闵家的情况,也不好提换奴仆的意思。

    今天他刚回来,就听到阿万这家伙说要走,他一着急就吵了起来。

    不为别的,他正准备向老爷夫人请辞。

    他们一家离开,闵家还得花时日另买仆人,要找到合适的就更不容易。

    阿万再不好,好歹对家里的情况都摸地熟,勉强应付一阵也不错。

    现在听小姐说,这两个是新过来的奴仆,看着又都老实,年叔也就放心了。

    想到这里,年叔朝阿万道:“二十两,凭你的本事也不值那个价。

    但四两银子,也别想出这个门。

    小姐是主,你是奴,卖身契在小姐手里。

    不管你走到哪里胡闹,都是小姐在理。

    再不然,小姐与你对簿公堂,你倒试试,谁更硬气。”

    闻言,阿万的脸色一怂。

    他知道年叔的话都是真的,真要闹上公堂,不管他有理没理,吃亏的都是他。

    想到这一层,阿万只得脸色不悦地问,“那你说要多少?”

    年叔看向闵西月,“小姐,阿万虽然手脚不太利索,人又懒怠,但转卖给殷实一点的人家,好歹也值十两。

    老爷是六品太学博士,又与李侍郎交好,真要找个买主,还是不成问题的。”

    年雪还是一脸愤愤,“便宜他了!”

    闵西月暗笑,年叔到底是老姜,“那好,等我阿爹回来,我向他禀告一声。”

    闻言,阿万脸色一急,连忙道:“十两就十两,再没得多了。”

    说着,阿万又掏出两个钱袋,凑了一些碎银出来。

    万一闵家真的把他转卖给别的大户人家,他再想脱身就不容易了。

    年雪接过,又去拿了小称来称碎银,只许多不许少!

    阿万看向闵西月,“小姐,我的卖身契……”

    闵西月不急不忙,“年叔是闵家多年的管事,你一个小小奴仆,竟敢侮辱管事。

    还有阿雪,是我的贴身婢女,说句与我情同姐妹也不过分。

    你竟敢对他们呼呼喝喝,说些下三烂的话……”

    闵西月话语一顿,“想你这么傲气,也不会给他们道歉的。

    回峰,直接赏他两巴掌,便当作是教训了。”

    音落,回峰正要动手。

    阿万直接朝年叔、年雪点头哈腰地道起歉来。

    年雪翻了个白眼,继续称银子。

    年叔偏过头去,心里暗道小姐新买回来的奴仆倒是不错。

    “行了。”

    见阿万扶着腰,累地气喘吁吁,闵西月转身去屋里,翻了阿万的卖身契出来递给阿万。

    “阿万,世道凶险,有时,也别只看着眼前的富贵利益,还得想想以后会遭什么罪。”

    到底主仆一场,闵西月还是提醒了句。

    阿万这几天不时失踪,一回来就穿上了好衣裳,还一下拿出了赎身银钱。

    要说阿万不是走上了邪道,闵西月都不信。

    接过卖身契的阿万,一脸的高兴,哪里听地进去闵西月的话,草草向闵西月道了句谢,便匆匆离开了。

    走出门口,阿万不由回头呸了一声。

    “一家子的黑心人,等爷出头了,再来找你们的晦气!”

    阿万离开后,闵西月吩咐年雪带回峰和回雁去熟悉家里的情况。

    直到三人走远,闵西月才看向年叔,“年叔,这次回乡,可还好?”

    闻言,年叔一叹,本来请辞的事,直接向老爷和夫人说便是。

    但这半个多月来,都是小姐在打理家事,小姐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年叔也不打算避讳。

    “小姐,奴才年纪大了。这次回乡下,看着老屋,还有老邻居们,实在是有些不舍了。

    等老爷和夫人回来,奴才便想请辞。”

    年叔有些不敢看闵西月的眼睛,“原本,阿万一走,奴才该再多待些时日的。

    只是,奴才已经在乡下让人重新翻了田地,越早回去越好……奴才惭愧啊。”

    闵西月目光一闪,“年叔别这么说,你与年婶这些年来为我们闵家做了多少事,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们二老真想回乡下养老,我们自然开心。

    这样,我左右无事,想亲自送你们回去看看。

    我与雪儿是真的情同姐妹,我也想为她置办一些东西,将来也能找个好婆家。

    到时便由我阿爹出面,这样,雪儿将来也不会太受气……”

    闵西月的话还没说完,年叔便变了脸色,“这,这使不得,使不得的。”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闵西月继续道:“干脆,我让阿爹请个假,我们一家送年叔你们回去,就当是游玩好了。

    以后我得了空,也能去年叔年婶你们那坐坐。说实在的,这永昼城我都待腻味了。

    你们要是在乡下待腻味了,也可以回来坐坐。”

    “这……这……”

    看闵西月的神色不似玩笑,年叔的神色顿时有点慌乱起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闵西月一叹,“年叔,何必撒这样的谎呢?

    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着解决的?

    如果你们一家真是要回去安心住下,我必定放人。

    但如果另有情由,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世道艰险,雪儿还小,我真的不忍心看她经历太多的风霜。”

    “唉!”年叔最终长长叹息一声,却还是说不出口。

    闵西月也没为难他,转身回了屋子。

    心里盘算着,如果那个孤儿的身份太过敏感,是否要扔去青城,由外祖母他们想办法照看更好?

    眼下一时半会的,她也没可能说服父母就这样离开永昼城。

    年叔急着带孤儿离开永昼城,显然来头不凡。

    眼下这样的时机,闵西月不由想到了景国。

    前世景国灭亡后,皇室宗族几乎被屠戮殆尽。

    不过许多年后,总有那么几个自称皇室后裔的人跳出来,蛊惑一下人心,只是都不成气候罢了。

    随即,闵西月摇摇头。

    她真是想多了。

    年叔怎么可能会和景国皇室扯上关系?

    只可惜,前世的年雪似乎并不知道那个孤儿的真正来历。

第17章:宁王之邀

    闵旋和鱼梅赏完花回来,忽然发现宅子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阿万赎身了。

    回峰和回雁两个新奴仆进宅了。

    年叔要请辞了。

    一时之间,两人被这些消息震地晕晕的。

    两人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有些做梦的感觉。

    女儿还在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情景,似乎就在昨日。

    可一转眼,女儿都能独挑宅子里的大事了。

    闵西月没在意父母的想法,自顾自地道:“年叔忽然请辞,又言辞闪烁,肯定另有内情。

    这件事,还请父母听从女儿的意见。

    年叔年婶这些年来,为咱们辛苦做工,从不抱怨。

    若是真就这样不理会他们的内情,放了他们离去,女儿绝不会心安。”

    鱼梅沉吟,“西月说地没错。

    按说阿万刚走,新奴仆才来,以年叔往常的性子,没必要这样急着离开。

    说是回乡养老,也不必这样心急才对。

    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不愿拖累咱们才对。”

    闵旋也道:“那这件事,便教给西月来处置,咱们左右不松口就是。

    西月,如果年叔真有什么麻烦,咱们能帮衬的,尽量帮衬。”

    闵西月点头。

    做好了父母的工作,年叔被逼地没办法,也就只能向她来摊牌了。

    倒是年雪,听闻了要离开的消息后,饭都没吃,眼睛红红的,闷着不说话。

    闵西月也没多劝什么,反正她不打算放人。

    倒是回峰与回雁两兄妹,给她的惊喜不小。

    两人性子老实,做事利索不说,还格外懂得察言观色。

    进宅子不过一个下午,就将宅子里所有的事情都摸了个遍,连年雪都叹道自己没事可做了。

    闵献仪来宅子送礼,邀她去赏春大会的事,闵西月只向父母随意提了一嘴,表示自己不愿去。

    闵旋没怎么说话,鱼梅表示赞同。

    她也觉得,闵献仪突然过来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

    年雪与回雁正在将东西重新打包,闵西月打算明天让回峰送去闵家大宅,也是让回峰在永昼城多走动,熟悉一下街巷的意思。

    蓦地,宅门被拍响,一家人都感到奇怪。

    这么晚了,谁会来拜访?

    等回峰开了门,问清来人的身份,顿时吓了闵家上下一大跳。

    宁王府的一位小管事。

    闵旋赶紧穿戴好衣袍,鱼梅也换上了正经的服饰。

    闵西月倒没多折腾,她随在父母身后去迎那管事。

    天色擦黑,谁管她一个小丫头穿的正不正式。

    一阵客套后,那小管事倒是多瞅了闵西月两眼,然后道明来意。

    “三月初三,陛下命宁王在蓬壶苑举办赏春大会,届时公卿贵族,各府少爷小姐都会到场。

    闵博士乃我大岚国育人之师,清风秀骨,宁王殿下一向敬佩。

    因此,特命小人过来送上邀贴,还请闵博士在初三日务必携夫人与小姐一同赴宴。

    些许小礼,不成敬意,还请闵博士与夫人、小姐笑纳。”

    说着,小管事身后的奴仆们,将几只箱子抬进来,放在院中。

    小管事带完话,送完邀帖,也就不顾闵旋的挽留,迅速离去。

    闵旋与鱼梅站在原地脑袋眩晕,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闵西月也皱紧了眉头。

    她原本是不打算去赏春大会的。

    但没想到,宁王会亲自发出邀帖。

    她可以躲着闵献仪,不拿闵献仪当回事,但宁王亲自发话了,她便没有违逆的道理。

    只是……

    宁王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她们家?

    就算想拉拢闵家,也该是拉拢大宅那边才对。

    带着满腔疑问,闵西月带着年雪和回雁,一一打开那几只箱子一看。

    无非是新衣裳、新首饰,倒是比闵献仪送来的,还要华丽与珍贵。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闵西月心里有个想法,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父亲只是闵家庶子,任官太学博士,宁王即便想找媳妇,也应该更看中闵献仪才对。

    何况,前世压根没这回事啊。

    当最后一只小箱被打开,闵西月猛地怔住了。

    一尊尺来高的翠玉猴雕,脸色滑稽地坐在乌木座上,神情与动作惟妙惟肖,像是活了一般。

    年雪都不由感叹起来,“要不是翠绿色的,我都以为是活的了。”

    闵西月的心绪却剧烈翻荡起来。

    这座翠玉猴雕,乃是连国古物!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连国的玉宁公主。

    这位玉宁公主,是连朝的一位奇公主。

    据说降生时,便有异象,连国师都说,若是位男儿,必定震慑天下。

    玉宁公主出生后,很少吵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整天抓着她父皇的书本乱翻。

    等到能说话了,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不仅身边奴仆,就连后妃朝臣都对她多有夸赞。

    等到能走动了,玉宁公主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管是什么,只要她感兴趣的,都要钻研透。

    比如这尊翠玉猴雕,据说原形就是玉宁公主所豢养的一只山猴,陪伴她多年。

    后来死去,玉宁公主十分伤心,便亲自绘了画像,交给玉匠去雕磨。

    可是呢,玉匠连接呈上来几尊作品都不能令玉宁公主满意,她觉得玉匠雕磨出来的,都只是形似,一点也不传神。

    如果是换作别的主子,多半是发一通脾气,换一批玉匠。

    但玉宁公主不是,她决定亲自上阵,从头开始学雕刻,没日没夜地习练。

    足足花了五六年的时间,砸碎了许多不满意的成品,才得了眼前这尊最终的翠玉猴雕,可以说是玉宁公主的精心之作。

    在古物圈子里,向来以连朝的古物最为珍贵。

    而连朝的古物之中,又以传奇的玉宁公主所拥有的古物为珍中之珍。

    更别说,这座翠玉猴雕还是玉宁公主的亲作,又有这么一个史书见载的可信故事。

    可以想见,它的价值几何。

    前世的时候,闵西月有幸见过它一面,顿时惊为天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立马拥在怀里,再不放开。

    但,它太过珍贵。

    哪怕那时闵西月的身家并不低,却也只能远远地瞧上一眼而已。

    那时拥有它的人,是枫国的一位达官,据说是从已灭岚国一位逃难的富商手中取得。

    达官有一位受宠的妾室,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便办了一场酒席,广邀城中贵眷上门欣赏这座玉雕。

    闵西月正是在那次得以一窥。

    后来,这座玉雕又被进呈给了枫国皇宫。

    闵西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翠玉猴雕,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要浮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且,似乎、好像、可能、应该是属于她了?

第18章:痴迷

    “这……太珍贵了。”

    见到自己女儿盯着一只箱子发呆,闵旋和鱼梅不由走了过来。

    鱼梅还没看出特别,闵旋却是已经瞧出来了来历,只是还有点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宁王让人送来的,他都要以为这是赝品了。

    “其他的也就罢了,这尊玉雕,明天还是要还回去。”闵旋叹道。

    说着,他又看了闵西月一眼,显得忧心忡忡。

    他并不知道宁王要给儿子选媳妇了,他只知道宁王是个风流的主。

    哪怕王府里妻妾成群,也还是经常流连烟花柳巷。

    当爹的,都觉得自己女儿是宝贝。

    如果宁王要是打她女儿的主意,他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也绝不能将女儿送进火坑。

    闵西月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已经想歪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玉雕。

    “嗯,明天还回去。”

    嘴上这样说着,她的眼睛却一直凝在玉雕上怎么也移不开。

    就一晚。

    就让她拥有一晚也好。

    此刻,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宁王、闵献仪的反常,她都懒地去想了。

    她只想好好欣赏这宝贝,珍惜剩下不多的相处时间。

    鱼梅目送着女儿进屋,哪里会看不出来女儿的喜欢,不由向闵旋道:“看女儿挺喜欢那玉雕。

    过一阵,咱们也给女儿买一个?”

    闵旋的脸色登时变地很精彩。

    他很想告诉妻子,哪怕是把他们闵家所有人和物全卖了,也买不到那玉雕的一个边角。

    但转而想着女儿也是懂事的,也就无谓让妻子跟着心惊胆颤了。

    屋子里,回雁换着熏香,年雪收拾桌子。

    她看了一眼痴痴看着玉雕的闵西月,不由疑惑地问,“小姐,这玉雕就这么好看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小姐,对一件东西痴迷成这样。

    “嗯。”闵西月应了声,然后道:“帮我准备纸墨吧。”

    年雪还没反应,回雁已经转身去了书房准备。

    年雪一叹,低声呢喃,“回雁这么细心,我走后,她应该能照顾好小姐的。”

    过了一阵,听到回雁说磨研好了,闵玉书便捧着玉雕过去在桌后坐下。

    一手抚了抚玉雕猴的脑袋,一手提笔蘸墨在纸上挥动。

    “逐月,你可相信,我今日见到了何物?

    连朝玉宁公主亲作玉雕猴也。

    可羡慕?”

    写到这里,闵西月一顿,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

    前世的时候,她每寻到了一样新奇古物,一定会第一时间写信分享给逐月知道。

    而逐月也是一样,还常伴有精致的画像。

    可惜,自己的画艺不精。

    咬了咬笔头,闵西月继续写了下去。

    “翠绿遍身、质地润厚,连朝佳玉也。

    猴像刀刀刻画如神,弯眉、灵眼、挺鼻、厚唇之类,皆如生猴……”

    画艺不够,语言来凑。

    如果逐月看了这封信,一定会玩笑说她懒怠。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闵西月时不时抬头看向玉雕猴,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十几张。

    甚至将自己重生后的一些心思,都提了一些进去。

    原本抑闷而沉重的心绪,也轻松了许多。

    许多话,她无法对爹娘说,也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但对着逐月这个知己,她几乎没有什么隐瞒的。

    年雪早就呵欠连连,有心想劝小姐早点休息。

    但看到小姐眼神发亮,神采飞扬,她又忍住了。

    倒是回雁,一直笔挺地站在闵西月的身边,不时地加水研磨,毫无困倦之色。

    年雪满心佩服。

    直到了后半夜,闵西月才停下笔。

    心里对玉雕猴的欢喜,以及近来心绪的波动,也差不多都发泄完。

    随即,她对着眼前的这封长信,又怅然若失起来。

    可惜,她已经重生了。

    而逐月,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这封信,注定只能封存染灰。

    想到这里,闵西月叹息一声,将信封进信封,递给年雪道:“放进顶上那个乌木匣子,上锁吧。”

    “是。”年雪没有多问,只觉得小姐的心情似乎又突然不美了。

    书架顶上摆放着几只空匣,原本装着李萧幼时送给闵西月的一些小玩意儿。

    后来闵西月与李萧黄了婚事,这些东西也都被清出来,一并打包还给了李萧。

    现在倒正好空闲下来。

    闵西月站起身,再次捧起玉雕猴返回了寝屋。

    梳洗一番,仍未肯睡去。

    靠坐床头,两眼盯着玉雕猴,一阵摩挲。

    年雪不由拉了回雁到一旁,悄悄地道:“小姐是不是魔怔了?要不要告诉夫人一声?”

    回雁憋笑,“年雪姐姐过忧了,小姐这是欢喜地很呐。”

    年雪道:“可再欢喜,也不至于连觉都不睡了吧?”

    回雁朝年雪道:“年雪姐姐辛苦了,今晚我来伺候小姐,你先去休息吧。”

    年雪叹了一声,“也罢,总不能两个人都搁这耗着。

    小姐看来真是入了迷,都把我们给忘了。

    那今晚你辛苦些,明早我来接你的班。

    晚上要是有事,随时唤我。”

    回雁微笑应声。

    闵西月捧着翠玉雕猴,欣喜地一晚不肯眠。

    另一边,年叔也焦虑地睡不着。

    “老婆子,这可怎么办?小姐不松口,咱们怎么走得了?”

    年婶叹道:“我去向夫人探过话了,夫人说,现在家里都是小姐做主。

    还让我们有什么心里话,都朝小姐明说就是。”

    “这话怎么能说?恩公于我们有救命大恩,老爷夫人也待我们不薄。

    这么大的事,怎么好连累他们?”

    年叔翻来覆去,不住地叹息。

    年婶想了想,“或许,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呢?不然,咱们就和小姐实话实说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然,你有办法让小姐同意?

    咱们就先看看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继续留下。

    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咱们就赶紧离开。

    到时,回雁和回峰也对家里的事都熟了,相信再跟夫人和老爷求求情,应该就能答应的。”

    说着,年婶又叹道:“好歹跟了老爷夫人这么多年,就这么离开,我也舍不得。

    还有雪儿那丫头,你没瞧见她今天难过成什么样了吗?

    恩公嘱托的人儿是宝贝,咱们女儿就不是宝贝了么?”

    闻言,年叔沉默一阵,只得应声,“罢罢罢,就先听你一回。

    但这事你不许多嘴,由我来说。

    咱们留下来,已经是给老爷和夫人他们惹祸了。

    万不能再泄露口风出去,免得有什么祸事临门!”

    “这我知道的,雪儿都不告诉,行了吧。”

    “好啦,你有分寸就行。睡吧,我明早就向小姐说去。”

第19章:猜不透

    这一夜,大家都睡地不安稳。

    闵西月是痴迷宝贝不肯睡。

    闵旋是忧心宁王会打自己女儿的主意,睡不着。

    年叔年婶心里更是装着大事,频频苏醒。

    年雪虽然睡下了,可一想到即将离开小姐,离开闵家,也是辗转反侧,偷偷垂泪。

    天色还很暗,便一个个都起了床。

    闵旋准备亲自去送还玉雕猴,顺便打听一下宁王的口风。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能亲自见到宁王,但想办法接近下面的管事,应该也能知晓一二。

    只有知道了宁王的真正心思,他也才好应对。

    实在不行,他便辞了官,携妻女一起回青城。

    哪怕被岳父挡在门外,只要保住女儿,也都是值得的。

    年叔一边穿戴,一边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同小姐开口。

    年雪呵欠连天地来到闵西月的寝屋,却惊奇地发现,她家小姐,真的一!晚!没!睡!

    “小姐……”年雪有些着急地道:“你的身子骨才调养好,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

    闵西月叹息一声,最后看了玉雕猴两眼,然后将它装进了回雁捧过来的原装匣子。

    盖上后,闵西月好像被剜去了一块肉,顿时无精打采地道:“放心吧,只这一晚。

    它也该物归原主了。”

    年雪松了口气。

    之前还觉得这东西跟活的一样,现在却觉得有点像邪物。

    将小姐迷成这样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小姐可起了?”

    门外响起年叔的声音。

    闵西月闻声,连忙收起自己的心绪,“年叔请进吧。”

    略为拾掇了一番,闵西月来到外间坐下,看向脸色犹豫的年叔。

    年雪也跟了过来,看着自家老爹的模样,知道肯定是谈离开的事,顿时眼眶再次红了起来,不由低下头去。

    “年叔,咱们相处多年,早已经跟亲人没什么区别了。”

    闵西月温声道:“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唉。”年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这么些年,奴才也早把闵家当成了自己家,哪里舍地离开?

    只是,这次回乡下,奴才遇到了从前的救命恩公。

    他当时已经身染重疾,将膝下小少爷托付给奴才。

    还嘱咐奴才,小少爷性格怯懦,不宜留在人多的地方。

    最好是回到乡下去照顾为好。

    恩公家中变故连连,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处,也不得来找奴才这样的人来照看小少爷。

    昨晚,奴才也同婆子商量了。

    阿万刚走,回峰和回雁又刚来,奴才现在要是离开,那也跟白眼狼没差别。

    所以,奴才也就厚着脸皮,求小姐收留小少爷一段时间。

    等闵宅安稳下来,我们再离开。

    小姐放心,小少爷的吃穿用度,不必小姐费神,由奴才来周全。

    恩公临走前,也给小少爷留了笔钱财。

    只是,为了恩公的遗愿,也请小姐过段时间务必放我们离开。”

    说完,年叔朝闵西月下拜叩首。

    闵西月连忙上前扶起年叔,“年叔言重了。不过多双筷子的事。

    既是好人家的少爷,也不得让他入奴籍,做粗活。

    只当是我家弟弟般看待就是。

    如今人在哪里,快接过来吧,免得有什么差池。”

    年叔连连感激,差点没落泪。

    年雪也是感到万分意外,但听到不用立刻离开,又立马活了过来。

    闵西月目送着年叔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有了点计较。

    看来,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强硬,年叔和年婶没办法,只好先应付一段时间。

    可能,也是借此机会看看,会不会影响到闵家。

    这么说来,前世年叔执意离开闵家,应当是他的那位恩公说了什么危言耸听的话。

    至于,年叔到底知不知道那位小少爷的真正身份,现在也很难说。

    至少,年叔所知道的真相,并没有完全告诉她。

    不过,以年叔的心性,如果真的是有迫到眼前的危险,哪怕她再挽留,应该也不会留下。

    这样的情况倒要好些。

    慢慢再看吧。

    年叔刚走,闵旋就过来了,表明要亲自去送还玉雕猴。

    闵西月没有多言,让回峰捧了匣子,陪着父亲去一趟宁王府。

    打发了回雁去补觉后,闵西月开始思考宁王突然邀约的背后原因。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明白,闵家到底有什么值得宁王如此“巴结”的价值。

    至于说什么看中的儿媳之类的,纯粹就是扯淡。

    就算宁王真的看中她闵西月做儿媳,也不可能送出翠玉雕猴这么重的礼。

    这样一想,闵西月也觉得心慌起来。

    看来,赏春大会是真的有必要去一趟,探探虚实了。

    还有父亲,亲自送还玉雕猴,应该也是想探探口风吧。

    就不知道,能探回些什么消息。

    ……

    闵旋现在心里很慌,他正在宁王府的待客厅里坐着。

    迎接他的管事告诉他,宁王会亲自见他。

    听了这话,闵旋就更加害怕了。

    他很少跟宁王打交道,从来都是混在人群里远远地跪拜行礼。

    这突然要见他,还是单独见他一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宁王直接开口跟他要女儿,他要怎么应对?

    不能惹怒宁王,不然连永昼城都不能离开。

    闵旋现在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要踏入官场,哪怕跟着妻子回青城受岳父大人的奚落,都好过陷入这样的僵局。

    就在闵旋惶惶不安的时候,只听门口响起问安声,“殿下。”

    宁王来了!

    闵旋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但见一个伟岸身影面色和悦地走了过来,待闵旋行过礼,宁王便点点头,“不愧是我大岚栋梁。

    还有,你也生了个好女儿啊。”

    听到这话,闵旋差点没晕过去。

    当真是冲着他的宝贝女儿来的!

    “闵博士别站着了,过来坐,咱们闲话几句。”

    说完,宁王当先入内,在上位坐下。

    身后侍从一一跟进,奉茶的奉茶,点香的点香,摇扇子的摇扇子。

    还有两个美姬一坐一站,弹起了琵琶,唱起了小曲儿。

    闵旋呼吸一滞,好大的派头!

    从前也只是听闻宁王生性风流,喜欢宴乐,耽于享受。

    但那毕竟只是听闻,还没有什么切实的感受。

    今天亲眼一见,才知道宁王奢侈与享受到了何种程度。

    单看宁王身边的仆婢,一个个都是锦衣玉钗,香风阵阵,好不华贵。

    这要放出去,如果不说,外人只怕还当他们是高贵的主子。

    想到这里,闵旋连连叹息。

    不行,女儿一定不能进这样的狼窝。

    随即,闵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宁王还在这儿坐着呢,他居然形容宁王府是狼窝……

    罪过,罪过。

第20章:少爷阳略

    闵旋接过回峰手中的木匣,往前一奉,“多谢殿下抬爱,但翠玉猴雕如此珍贵之物,臣下受之有愧。”

    宁王的眼睛一眯,目光盯了那木匣几秒。

    眼里闪过一阵精光,似有希冀,似有动心。

    但最终,宁王还是收回了目光,慢慢悠悠道:“闵博士多虑了。

    如此珍贵之物,便是本王也难以轻获。

    此物,乃是一位贵人的心意。

    至于这位贵人的身份,本王现在不方便透露。

    那位贵人不过报恩,闵博士不必推却。”

    闻言,闵旋的心思并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了起来。

    这翠玉猴雕,竟然不是宁王送的?

    宁王已经是大岚国一人之下的贵人了,那他口中的贵人,还能有谁?

    报恩?

    报的什么恩?

    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等等……

    刚刚宁王一见面,便说他有个好女儿……

    难道说,是他的女儿帮助了什么贵人?

    这怎么可能呢?

    宁王见闵旋十分无趣,眼皮开始有些打架,呵欠道:“赏春大会那日,闵博士务必携尊夫人,还有令小姐一同前往。”

    令小姐三个字的音咬地十分之重。

    很显然,闵家受邀,是搭了闵西月的福。

    见状,闵旋连忙告退。

    他知道,宁王肯见他一面,估计也是看在那位贵人的面子上。

    带着满腹的疑惑,闵旋领着回峰,又将那尊女儿爱不释手的翠玉猴雕给捧了回去。

    不是宁王看中了他女儿就好。

    可,那位贵人又是什么心思呢?

    知道对方的身份,还好做进一步的推测。

    可现在,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哦,回去问问女儿,她或许知道。

    等闵旋回到宅子里,将心中的疑问一提。

    闵西月懵了。

    ???

    她什么时候帮助了什么贵人?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才刚重生过来,除了推开李萧、哄走哥哥,还什么都没做呢。

    允兰舟?

    不可能啊。

    这个时候允兰舟还没崛起呢。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都没个头绪。

    最终,闵旋叹息一声,将翠玉猴雕留在女儿屋里,便罢了心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闵西月捧着手里的翠玉猴雕,神思复杂。

    看来,只有去赏春大会,看看能不能揭出这层谜底了。

    午后,年叔赶了回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男童生地白净,五官秀气,隐有一股贵气。

    这样的气质,不是生在大户人家,是养不出来的。

    至于年叔所说的怯懦,闵西月没瞧出来。

    倒是那双乌黑眸子里所现出的浓浓防备之意,令闵西月有些意外。

    这么小的年岁,有着这样的眼神,显然是经历了不少风霜。

    “阳略少爷,这位就是奴才提到过的闵二小姐,为人非常善良。

    现在闵家都是二小姐在主事,给闵二小姐见个礼吧。”

    年叔出声。

    闻言,阳略垂下眸子,上前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阳略给闵小姐请安。”

    “不必这样。”闵西月微笑道:“我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总是欺负我来者。

    阿略你来了,便是我的弟弟,以后称我闵姐姐就行。”

    闵西月没急着和这阳略套近乎,一开始陌生人之间都有防备性,操之过急,反而令人生厌。

    她看向年叔道:“哥哥去了青城,少说几个月,多则半年才可能回转。

    先将阿略弟弟安排在西厢房吧,你和年婶也可以陪住照应。

    或者,让雪儿去照顾也行。”

    年叔闻言,满脸感激,领了阳略去对面西厢房安顿。

    年雪也过去帮忙。

    “阳略……”

    闵西月口中喃喃。

    前世似乎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或许,这也不是男童的真名。

    不管怎么样,为了年叔、年婶和年雪,她也只能将这个包袱揽下了。

    想了想,闵西月朝回雁吩咐,“同你哥哥说一声,现在新来了位略少爷,怎么待我们的,就怎么待他。

    还有,若是近邻有打探的,一律说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

    再有……万一有什么可疑的人来窥探,一定要立刻告知我。”

    回雁应声,“婢子明白。”

    晚上吃饭的时候,闵西月又同父母对了一下口风,二人自然应允。

    原本,闵西月还担心阳略如果出去同邻童玩耍,会引人注意。

    但过了几天,闵西月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阳略这小屁孩,根本不肯踏出宅门半步。

    甚至,连吃饭都是在自己屋子里解决。

    除了早晚向她父母,还有她请安外,基本就窝在屋子里看书、习字,生活十分规律。

    偶尔来到院子活动手脚,一看到闵西月也会立刻回屋。

    就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避人如蛇蝎。

    见状,闵西月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蓬壶苑赏春大会在即,闵西月也莫名紧张起来。

    有时候,未知的事情,才更可怕。

    三月初三,闵旋一家人早早起床,各自收拾。

    阳略自然不会带去,年叔、年婶和回峰都留在家照应。

    闵西月决定带年雪和回雁一起去。

    听了闵西月的决定,回雁不由道:“那奴婢去找块面巾遮着。”

    “不必。”闵西月摇头,“你是我的仆婢,又不是别人的。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也别觉得有什么问题。”

    闻言,回雁的眼里有微光闪动,垂下头应声,没有多说什么。

    年雪不由撞了一下回雁的胳膊,低声道:“怎么样?我就说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吧?”

    “嗯。”回雁的声音闷闷的。

    闵西月并没有盛装打扮,宁王送来的衣裙,她没有动。

    尽管,她知道那些衣裙恐怕也是那位幕后贵人所送。

    还有闵献仪送来的,上次她让回峰退还,结果隔天又被送了过来,还多加了几套首饰。

    想了想,闵西月便收了。

    反正都是钱财,转头换了银钱去置古物。

    闵献仪是施舍也好,算计也好,她才不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至于闵献仪的算计……

    她有本事真的算计到才好。

    闵家大宅,闵献仪坐在镜前,身边十几个丫头轮番伺候。

    换衣、梳头、上妆,忙地不可开交。

    其母张氏在旁边不时指点。

    “这对金钗太显老气,换。”

    “那支步摇换过另一边。”

    “这妆粉不匀,重新补过。”

    闵献仪的脸色也显得有些紧张,“阿娘,姑母的打算,真能成功吗?”

第21章:算计

    张氏安抚女儿道:“你姑母,好歹也跟了宁王多年,又与邓王妃、楼夫人同处宁王府。

    至于宁王世子,以及怡郡王的脾性,她岂能不知?

    陛下沉病已久,仙逝只在旦夕。

    宁王与皇太后亲近,这继位者非他莫属。

    一旦宁王登位,世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而怡郡王,顶多封王罢了。

    之前,你姑母考虑到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女儿,也只能在两者之中选其一。

    只是,以你的身份,与其做宁王世子的妾室,倒不如争一争怡郡王的正妻之位。

    只要你姑母与楼夫人联手,将来未尝没有翻盘的时机。

    但,近来楼夫人对你姑母多有嫌恶,又属意自己族中的侄辈做儿媳。

    刚巧,闵西月与李萧又黄了婚事,你姑母这才想到两全之计。

    与其孤注一掷,倒不如两面开花。

    以闵西月那丫头的身份,自然无缘怡郡王的正妻之位。

    让她做个妾室,好歹也是闵家的一份子,将来拿捏她父亲,她也不能不为闵家和你姑母尽心。

    而你,则全力吸引宁王世子一头,便是做个妾室,将来那也是皇妾,远非普通姬妾可比。

    再有你姑母暗中筹谋,未必不能拉正室下马。”

    闵献仪道:“可闵西月那死丫头,未必会上当。

    上次我亲自送礼过去,她还推三阻四的。

    隔天又将礼物送了回来。

    她就算没猜中我们在算计什么,恐怕也不会轻易入套。”

    张氏微笑起来,“这你大可放心。我刚才说了,你姑母十分了解宁王世子与怡郡王的脾性。

    若你今日是去争怡郡王妃的人选,你姑母也不得准备这么隆重的衣饰。

    至于咱们送去给闵西月的衣衫首饰,她若穿了,还未必中计。

    她若未穿,选择素净,反倒正合你姑母之意。”

    闻言,闵献仪一脸疑惑,见母亲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按下心思。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吸引宁王世子,为自己争一个名份。

    至于闵西月,当不当得上怡郡王的妾室,她才不关心。

    反正不是正室就行!

    不然,也太恶心她了。

    闵献仪折腾了半天,总算打扮好。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府内管事匆匆来禀,“夫人,咱们府上派去接五小姐的人回来了。

    说是,五小姐早已经出发去了蓬壶苑。”

    闻言,闵献仪嗤了一声,“装模作样!那天还一副不想去的态度,现在倒是跑地比我还快。”

    张氏却有些疑惑,“五小姐自己去的?”

    管事摇头,“三爷与三夫人也一同去了。”

    闵献仪更加鄙夷了,“自己去不算,还带着三叔、三叔母,真当自己有多大的面子。

    没我们带路,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进得了那个大门!

    到时我可不理她,简直丢人现眼!”

    张氏摆摆手,吩咐启程。

    心里不由暗暗叫奇。

    女儿不清楚闵旋和鱼梅的脾性,她是清楚地很。

    若没有人相邀,这两人是绝不会去的。

    难道……是李府?

    可李萧与闵西月的婚事不是黄了吗?

    听说当时楼氏和鱼梅还大吵了一架。

    以楼氏的性情,应该不会这么大度才对。

    那便是李宏辰了。

    李宏辰与闵旋相交多年,倒没有因儿女之事与闵旋生分。

    想到这里,张氏眉头微松。

    但心里还是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今天似乎不太顺。

    ……

    闵西月也以为,会先等到闵家大宅那边接应的人。

    虽然,她并没打算同闵献仪一起过去。

    但出乎她的意料,宁王亲自派了马车来接。

    看来,又是那位贵人的面子。

    闵西月越发好奇,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令宁王如此重视。

    不同于闵西月的淡定,闵旋的呼吸越来越急,连鱼梅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她不停地朝自己的丈夫使眼色,想要暗暗沟通两句。

    奈何她的丈夫也正陷在焦虑与迷惘之中,无法参透妻子的深意。

    鱼梅有些气恼,又无可奈何。

    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也想歪了。

    宁王如此厚待,绝不能是因为她的丈夫,也更不可能是她。

    那便只有她的宝贝女儿了。

    鱼梅对宁王的认识不够深,但她坚信一点。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王府?

    不管宁王打的什么主意,她是绝不能同意女儿与王族扯上关系的!

    连李府他们都推却了,自然就是不希望女儿高攀,让人瞧不起受气。

    要是进了王府,那跟水上的浮萍有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鱼梅唉声叹气起来。

    她真的很想拉过丈夫与女儿,直接跳车回家。

    但也知道,这是宁王的意思,他们敢无视,那就是不敬之罪。

    车马来到玉河边,已经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除开一些远远观望的普通百姓,更多的则是应邀来蓬壶苑赏春的达官贵戚。

    隔着一条蜿蜒的碧绿玉河,闵西月看向对岸那座半隐半现的岛园。

    那便是宁王花费大心思修建的蓬壶苑,现在这样看去,当真是如海市蜃楼一般的蓬莱仙岛。

    享富贵,求长生,这是多数帝王的追求。

    明明有那么多失败者在前,但后来的每个人都会觉得,我就是那个最特殊的,最幸运的。

    然后,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自我感觉是气运之子的,也都统统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他们的灵魂,再默默看着“下一任”。

    趁着候船的时候,许多官员与亲眷都开始了交际工作。

    夸夸对方的衣饰与装扮,聊聊永昼城新近的八卦。

    闵旋和鱼梅身份不算高,平时也没什么过多的交际,所以就默默缩在一角,安静地当围观群众。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对闵西月感到颇好奇。

    这样的好日子,个个都打扮的新奇亮丽,闵西月却有些太过随意了。

    不过,在看到闵西月身边的回雁后,大家也都不敢上前了。

    即便有些少女有心结交,但她们的父母也会拦着。

    只觉得回雁晦气。

    闵西月心知肚明。

    说真的,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又不打算在永昼城搅风搅雨,也自然没有和权贵结交的心思,最好谁都别来搭理她才好。

    没多久,闵献仪一行人到了。

    她老远便看到闵西月几个人,鼻子里直哼哼。

    傲气什么,一会还不要求到她头上?

    方才母亲在路上猜测,三叔三婶可能得了李宏辰的邀请。

    可没瞧见李府的人都隔在老远的地方,哪有抬举三叔一家的意思?

    正在这时,两艘三层楼船缓缓驶来靠岸。

    侍官们引着等候的达官贵眷按次序走上楼船。

    走上前一艘的,皆是王室宗亲,以及有爵位在身的高官显贵。

    而后一艘,则多是一般的官员及亲眷。

    至于闵献仪一行,因为宁王妾室闵姬的缘故,自然被邀上了第一艘楼船。

第22章:再遇

    闵献仪正待让身边的仆婢,去羞辱闵西月几句,再带她上楼船,却见一位宦官走向闵西月几人。

    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居然引着闵西月一家人直朝楼船而去。

    插队!

    不说闵献仪一家,便是前头还有好些显贵呢。

    闵献仪懵了。

    张氏的脸色变地凝重起来。

    她看了一眼走向第二艘楼船的李宏辰一行人,心里咯噔起来。

    这么说……

    闵旋一家能来蓬壶苑,并不是托李宏辰的关系?

    那是谁?

    更让两人脸色发白的是,闵旋一家,居然被请上了第三层楼!

    那可是贵宾中的贵宾聚集地啊!

    张氏不由看向自己的夫君闵镇。

    但闵镇的脸上,也是一副茫然的神情。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庶弟,什么时候混地这么有面子了?

    ……

    不管闵镇一家怎么想,闵西月几人已经来到了楼船的顶楼。

    室内铺金坠玉,香熏袅袅,有敞厅,也有隔间。

    奴仆穿梭其间,十分忙碌。

    闵旋与鱼梅感觉步子都有点不稳了。

    说实话,两人还从没有出入过这样的高级场所,神情有点僵,动作也有点迟滞,甚至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倒是闵西月的目光不时四望,毫无压力。

    一是她经历过前世,知道眼前这些,不过是一场浮华,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二是她急于知道,那个隐藏在宁王背后的贵人,会不会也在这里。

    但她们几个一路走来,打量过来的目光,都带着疑惑与不解,甚至是好奇。

    显然,都不是闵西月要找的人。

    难道……已经在蓬壶苑了?

    闵旋觉得,比宁王还尊贵的人,非当今天子莫属。

    但闵西月觉得,那更是扯淡。

    明宗徐逸承三天两头犯病,能强撑着处理朝务已经很不错了。

    哪里会像宁王那样闲地慌,四处游玩闲逛。

    她遇上宁王的概率,都要比遇上明宗的大。

    更何况,她遇上了,也不可能去招惹啊。

    明宗生死已定,也不可能对岚国的大势有影响。

    至于继位者,除非明宗自己有子嗣,那才有发言权。

    但很可惜,他没有。

    而如今掌后宫之权的万太后,既非明宗生母,也不是宁王的亲娘。

    但宁王却很会讨这位万太后的欢心。

    所以,哪怕宁王之上,还有几位哥哥。

    但最终继承皇位的,也只会是有万太后支持的宁王。

    领路的宦官停在一间隔间前,推开门朝闵旋几人一引,“闵博士、闵夫人、闵小姐请稍事歇息。

    蓬壶苑很快就到,到时奴才再来招呼三位。”

    闵西月大大方方道了谢,那宦官转身离去。

    几人进了屋子,又有仆婢送上茶水及果点,十分丰盛。

    好不容易人都出去了,只剩下自家人,鱼梅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闵旋,“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闵旋抬起一双迷茫的眼,他也不知道啊。

    闵西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父母的压力似乎过大了,正想说几句舒缓的话,就听门被敲响。

    “这间屋子还宽敞,十三殿下请。”

    一道讨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音落,门被推开,屋里屋外的人相互投射目光。

    当看到那张有如梦魇的脸,闵西月的心好像被重锤轰了一下。

    枫国十三皇子,易鸿!

    闵西月的耳朵嗡嗡的,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糨糊。

    她很想镇定下来,但前世这个易鸿给她的阴影实在太大,她对他的惧怕与憎恶,就好像刻进了骨子里一样。

    她真的,没办法冷静下来。

    年雪有些奇怪地看了易鸿,觉得有些眼熟。

    闵旋和鱼梅则是一脸茫然,他们并没有见过易鸿。

    但十三殿下?

    谁?

    他们也没听过啊。

    直到引路人做了介绍,闵旋和鱼梅立即被吓到了,赶紧行礼。

    枫国开国不过百余年,但势头却越来越盛。

    别说是皇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使官,也不是他们能失礼的。

    闵西月也稍稍镇定下来,隐在父母身后跟着行礼,只是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心中暗想,果然啊,易鸿是来说服岚国与枫国联手对付景国的吧。

    “闵博士、闵夫人、闵小姐不必客气。”

    易鸿言笑晏晏,十分平易近人,亲自扶了闵旋起身,目光在闵西月的脸上流连了一圈。

    “说起来,是我打扰几位了,还请见谅。”

    “十三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大家各自坐下,仆婢又是一通忙碌。

    闵西月远远地坐着,望着船外的风景,默不作声。

    鱼梅也有些拘束地伴着女儿。

    倒是闵旋被易鸿拉着说话,尽管说一句话要想十遍妥不妥当,也还是得硬着头皮接话。

    不过,易鸿一点也不摆架子,也没有谈什么两国间的敏感话题。

    渐渐地,闵旋倒也放松下来。

    心态一放松,他又不禁对这个枫国十三皇子暗暗赞赏起来。

    为人谦逊有礼,谈吐温润,又见识广博,倒是个好男儿。

    闵西月虽然没说话,但易鸿与她老爹的对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里。

    不得不说,易鸿未来会是个不错的君主。

    可惜,时运不济。

    如果他能早点当上枫国国君,或许岚国就不会被灭地那么凄惨,少死许多无辜的百姓。

    如果他能早点当上枫国国君,或许后来的枫国就不会被涂国当成了必得之物。

    前世她虽然不知道后来枫国怎么样了,但想来,也是一败涂地。

    因为易鸿继位之前的储君之争,实在太过激烈,几乎耗空了枫国的百年积累。

    易鸿继位后,虽然励精图治,想要重振枫国,但为时已晚。

    这样一想,易鸿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曾对逐月说,如果枫国可以再给易鸿十年时间,或许枫国会成为像连国那样的统一大国也不一定。

    但逐月却说,易鸿能当上国君已经是逆命,若能挽枫国于不倒,那便是逆天了。

    其实在闵西月人生的最后几年,她对枫国与易鸿的恨,已经不那么深刻了。

    一是看到了易鸿的为君之道,堪称一代英主。

    二是,闵西月也不想看到乱世再起,百姓飘零。

    枫国虽然灭了岚国,但如果易鸿能当一位仁君,令百姓安定,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想到这里,闵西月不自觉叹息一声。

    今生,天下无辜的百姓,又当何往?

第23章:宝贝

    “哎呀。”

    易鸿突然拿手叩了叩桌面,皱皱眉头道:“这茶具看着浓彩富贵,却着实令人眼晕。

    齐鸥,还是换上我新得的那套茶具吧。”

    “是,殿下。”

    齐鸥应声,从身后奴仆手中接过一个方形木匣,摆在桌面上。

    闵旋、鱼梅和闵西月的目光不由都望了过去。

    闵旋和鱼梅是纯粹好奇。

    在他们看来,这艘船上的器具,哪怕随便一只夜壶,那都是价值不菲。

    这位枫国的十三皇子,居然还满脸嫌弃?

    他们很好奇,对方能拿出什么更珍贵的器具。

    闵西月本来是随意一瞟,可当看到那只木匣时,眼睛不由一亮。

    材质不必说,是上好的紫檀木。

    但那木匣上面的刻花手法,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似乎是岚国前期一位有名的大师卢二亲作。

    后世称其一刀值千金,因此也被人称为“卢千金”。

    不过在闵西月看来,这样的赞誉有些夸大。

    比卢二手法更好的师傅多地是,只不过都没有他有名。

    但有了名,加上后世的追捧,但凡是卢千金的作品,都能卖得好价钱。

    前世的时候,闵西月也转手了不少卢千金的东西。

    自己虽然不喜欢,但是不妨碍她高价转卖,赚取丰厚的差价,再入手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所以,闵西月看到这只木匣的时候,也只是眼睛一亮,但并没有多上心。

    想着,这么媚俗的盒子里,大抵也装不了什么好货。

    就在她想转开眼的时候,齐鸥已经将一只天蓝釉杯碟拿了出来。

    闵西月的眼睛一直。

    “当”的一声,齐鸥将杯碟往桌上一顿,力道稍重了些。

    但闵西月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突了一下。

    好宝贝啊!

    心疼啊!

    连朝中兴之主英宗的御用之物啊!

    紧接着,齐鸥又接连拿了三只出来,力道稍轻了些,闵西月还是看地胆战心惊的。

    连朝英宗是位非常有争议的君主,杀伐果断,却又爱民如子。

    对朝臣严苛,对自己更加严苛。

    虽然只在位短短的十几年时间,却为连朝第二个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且,这位英宗的审美十分独特。

    喜欢纯粹,喜欢幽雅。

    让人一看就心生宁静。

    虽然在古物收藏界来说,喜欢英宗朝古物的人并不多。

    但闵西月却爱地很。

    前世的闵西月,对于连朝的古物,第一喜欢的是玉宁公主之物,第二喜欢的,就是英宗朝的东西了!

    可惜,英宗朝的东西本就不多,真正喜欢的收藏家也很少会出让。

    闵西月前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得到了三四样东西,有两样还缺胳膊少腿的。

    毕竟,连朝后期动荡。

    连朝灭国后,各小国厮杀不止,期间不知毁坏了多少连朝古物。

    即便能留存下来的,要么不齐全,要么缺头缺尾,甚至带有缺陷。

    可这个易鸿,居然就这么拿出了一整套齐全的英宗朝茶具?

    好想打劫啊!!!

    闵西月连连深吸好几口气,才按捺住想要抢了易鸿的冲动。

    但却主动坐近了些,想好好看看这套茶具。

    闵旋和鱼梅的反应倒不大。

    英宗朝的物品没有明显的标致,也不像玉宁公主的许多事迹都记载于史书上,所以连闵旋也没看出来。

    不过,他也觉得这套茶具十分有气质。

    相比于屋里原本准备的花艳茶具,他也更喜欢易鸿所准备的这套清雅茶具。

    齐鸥重新沏了茶,易鸿随意端起来,将杯底在碟子上划拉了几下。

    “闵博士、闵夫人、闵小姐请。”

    闵西月看着易鸿随意的动作,再听到那杯碟相磕的声音,她不由眼皮直跳。

    明明不是她的东西,她却觉得心都在滴血。

    心里在疯狂碎碎念。

    你易鸿好歹是枫国的皇子,能不能斯文点?

    能不能斯文点!

    那可是英宗朝的古物啊!

    你不好好爱惜,珍藏起来就算了。

    居然还这么粗鲁地使用!

    好想砍人啊!!!

    闵旋倒是要斯文地多,虽然不知道价值几何,但肯定不是他能赔偿的数字。

    抿了两口茶,闵旋点头赞道:“如今才觉得,饮茶的器具也很助意境。”

    易鸿笑了起来,“若是闵博士喜欢,我改日相赠一套好的。”

    说着,易鸿就把手中的杯碟往桌上顿去。

    依那力度顿下去,恐怕比刚才齐鸥的那手还重。

    “十三殿下客气……”

    闵旋只当对方是客气话。

    但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突然如旋风般卷到易鸿的身旁,然后稳稳接住了易鸿手中落下的杯碟。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闵西月。

    易鸿的目光也瞥向闵西月,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意。

    不过,闵西月此时脑袋有点空白,自然没有多注意。

    面对着这么多双目光,闵西月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此刻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刚刚真的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她的意识不想看到这只杯碟受损,然后身体就动了。

    不过,当看到手中的杯碟稳稳地被她托着,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好吧。

    管易鸿前世是不是她的仇人。

    管他现在到底有什么图谋。

    她现在只想保住这只杯碟。

    想到这里,闵西月冷静下来,端着杯碟朝易鸿一礼,一本正经地道:“想必十三殿下应该知道,这套杯碟,乃是连朝英宗古物。”

    如果刚才只是远远地看着,还不能完全肯定。

    那现在她亲自入了手,便可以十分肯定了。

    闻言,闵旋的心咚咚一顿乱跳,霎时只感觉手中的杯子像是烫手的山芋,又像是千斤之重的巨石。

    他不由小心翼翼地将杯碟轻放在桌上,再不敢轻碰。

    鱼梅虽然不太懂古物,但也知道连朝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更是不敢再碰了。

    易鸿看着闵西月,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见状,闵西月一时也吃不准,易鸿到底是不知道这套茶具的价值,还是根本不在乎。

    但她也不能直接说对方不识货,或者是暴殄天物,只得继续道:“这套茶具对殿下来说,或许不够珍贵。

    但对有些喜欢的人来说,却可能是价值连城。

    如果殿下足够爱惜的话,说不定,它将来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

    在闵西月看来,易鸿自然也是有野心的人。

    这样一说,对方多少应该会对这套茶具,爱惜些了吧。

    唉。

    闵西月心中叹气。

    看着这套茶具,十分不忍。

    你们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了这么个不识货、不靠谱的主人呢?

    也不知道还能被易鸿这混蛋折腾几天。

第24章:宁王一脉

    “咳咳。”

    闵旋出声,“西月,不得无礼。”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

    从那天看到女儿对翠玉猴雕的爱不释手,便知道女儿喜欢这些古物。

    易鸿对待这套茶具,呃,是粗鲁了点。

    所以,刚刚女儿有那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套茶具到底也是人家的东西。

    咱们跟人家亲近也就罢了。

    又不过刚相识,还身份悬殊,女儿这话虽然说地委婉,但只要是聪明人,都能听明白深层的意思。

    他可不想女儿惹怒这么一号人物。

    闵西月不再多言,将手中杯碟不舍地放下,然后朝易鸿一礼,回了原位。

    闵旋松了一口气。

    易鸿却爽朗地笑了起来,“闵小姐率真可爱,又精通古物,可见闵博士平日教导地好。”

    闵旋闻言,心中不由纳闷起来。

    这真不是他教导的啊。

    他对古物也没什么太深的研究,妻子也不感兴趣。

    那女儿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这么熟悉连朝古物的?

    易鸿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闵西月,朝齐鸥道:“闵小姐的话没有错,这套茶具将来说不定能帮上我的大忙。

    嗯,那就暂且收起来,好好存放吧。”

    见闵西月偷偷看他一眼,又很快转回目光望向船外。

    易鸿不由弯唇一笑,继续同闵旋聊去了别的话题。

    转眼间,蓬壶苑已近在眼前。

    岸上已有无数仆从在等候迎接。

    易鸿先行离开,闵旋一家人不想太招摇,便晃到了后面才离开。

    引路的宦官一路介绍着蓬壶苑的景色,众人的目光也都四处张望,只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等到了水榭楼台,气氛早已十分热烈。

    宽敞恢宏的两层楼台位于湖心,男女席分开,仆从在人群中忙碌穿梭,相熟的人都在忙着交流刚才看到的好景。

    闵西月伴着母亲仍坐在角落,不愿杂在人群中惹人注意。

    透过纱帘从二楼向下望去,男宾席也是按爵位或官位高低排列。

    倒是父亲,居然坐在了前列,大伯父闵镇不时向父亲张望,显地意外连连。

    再看向父亲身边的易鸿,闵西月的目光变地有些复杂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位未知贵人的原因,还是因为易鸿的原因。

    刚才在船上,她能感觉到,父亲和易鸿似乎还聊地挺投机的。

    好在,这样聚会的时机不多。

    易鸿那样的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宁王妃到!”

    二楼蓦地响起唱音,女宾们闻言纷纷起身迎接。

    今天这场赏春大会,虽然借着陛下的名义。

    但实际的主办人,却是宁王。

    男宾席由宁王招待,女宾席自然便由宁王妃招待。

    因而,她也就成了女宾席当之无愧的中心。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环佩叮当声连绵起伏。

    在众人的注目中,一行身姿窈窕,步态轻盈的盛装美人,先后踏上二楼。

    让一众仆从与妾室簇拥在正中心的,便是宁王继妃邓氏了。

    邓王妃脸形小巧,面上透着一股柔意,满头金钗珠翠仿佛压地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但闵西月很清楚,柔弱,只是邓王妃的表象。

    宁王世子与怡郡王两人,论才情,论能力,怡郡王都要远远胜出。

    而怡郡王之母楼夫人,也是个狠角色。

    宁王更是多次亲口承认,更喜爱怡郡王。

    可即便如此,宁王世子还是稳稳地坐上了皇太子之位,可见邓王妃的手段。

    邓王妃之后,还有一位明艳的成熟妇人,相当有存在感。

    相比于显得柔弱的邓王妃,这位妇人的五官显地十分有攻击性,她的随意一瞥,便能令普通人胆寒。

    这位便是怡郡王的母亲,楼夫人。

    邓王妃与楼夫人两人相斗多年,直到死前也没罢休。

    至于宁王的其他姬妾,也多有出彩之辈。

    只不过放在这两位的面前,就显得黯淡许多。

    察觉到一道目光寻了过来,闵西月望过去,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父亲的嫡姐,她的姑母,宁王妾室闵姬。

    这位姑母,瞧不起他父亲,也自然不当她是侄女。

    这时候特意望了过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闵姬这个时候还没有子嗣,但等到闵献仪做上了怡郡王妃之后,倒是意外有了儿子。

    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姑侄俩突然反目,闵姬最后也没得什么好下场。

    闵西月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

    不过是挂着名份的亲戚,实则连陌生人都不如。

    “大家快坐。”

    邓王妃在主位坐下,温声细语,显地十分平易近人。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家今天难得一聚,可一定要好好尽兴。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或是不满意的,一定说出来,绝不能让大家扫兴才是。”

    众人连道很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些人更是说出了极度肉麻的夸赞之语。

    邓王妃一直仔细听着,眼睛都笑弯了。

    楼夫人全程淡漠着一张脸,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显然很不屑邓王妃这样做作。

    闵西月对这样的氛围也不感兴趣,她的目光扫来扫去,心中也不敢肯定,真正邀请他们的是谁。

    父亲虽然被列到了贵宾座席,但她和母亲却坐地很不起眼。

    可如果说是冲着父亲去的,她也没看到什么人和父亲接触。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底下也喧闹了起来。

    宁王到了。

    一楼男宾、二楼女宾,全都起身相迎。

    宁王徐逸仙,穿着宽大的暗黄色便袍,腰带上坠着各样的金玉器物。

    不管是前世也好,今生也好,闵西月每次见到这位荒唐君主,总觉得他有点土财主的韵味,虽然不失才情。

    宁王身后跟随的二人,正是世子徐感庆,以及怡郡王徐感佑。

    这两人,一个是世子,一个宁王最爱的儿子,地位非凡。

    而其他几位郡王,都远远地吊在后面,并不入人眼。

    世子徐感庆,是宁王元妃所出,但生母死地早。

    继王妃邓氏入府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也只得将徐感庆当作亲生子一般抚养。

    母子俩的关系非常深厚,从徐感庆的柔弱气质就看地出来,他学习的,是他养母的套路。

    而怡郡王徐感佑,则既肖父亲宁王,又像母亲楼夫人。

    承继了父亲的帅气,还有多才,又得到了母亲的悉心教导,深谙与人相处之道。

    倒像是一个完美结合体。

    只不过,这时候的徐感佑到底还年轻,或多或少还有些弱点。

    但等到他经历地多,变地成熟的时候,岚国也已经差不多亡了。

    同易鸿一样,也算是个生不逢时的可悲之人。

第25章:看破

    “哈哈,大家坐坐坐!”

    宁王徐逸仙的心情显然很好,看到这么多人在他修的园子里,对他毕恭毕敬的,能不开心吗?

    说了几句话,宁王也没忘记今天的正事。

    他的几个儿子到了适婚的年龄,该选妻了。

    今天这么多公亲贵戚的女儿、孙女都在,正是挑选的好时候。

    这第一步嘛,自然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在大家面前表现表现。

    想到这里,宁王徐逸仙朝世子与怡郡王道:“今天的赏春大会,陛下和皇太后都不能过来,但咱们的心意可不能少。”

    世子与怡郡王等人应声。

    一阵,有仆从抬上长木案,随即又有人捧上笔墨纸砚。

    世子徐感庆从人群中踏出,一手执大狼毫蘸墨,一手拂开宽袖,在素白纸上挥洒起来。

    同山水之寿。

    齐日月之辉。

    简单十个字,每个字都有如盘大,更考功力。

    搁下笔,仆从待墨干,将纸张竖起亮相。

    顿时迎得一片夸赞声。

    虽然没有什么新意,但不得不说,世子徐感庆的书法功力很深厚。

    据说,邓王妃的书法也十分亮眼。

    接下来是怡郡王徐感佑。

    有仆从奉上一把古朴的红琴,徐感佑端坐下,焚一柱香,净过双手,才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一曲古琴曲悠然散开,时而激荡,时而舒缓。

    众人听地如痴如醉。

    连宁王都不住地点头。

    宁王对音乐之道十分精通,他认可的琴技,自然是十分不错的。

    闵西月看着沉醉于抚琴的徐感佑,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徐感佑十分迷人。

    二楼的许多小姑娘,已经眼睛冒光,一脸红通通了。

    等琴曲毕,热烈的掌声登时响起。

    与刚才众人夸赞世子的气势一比,明显要胜过许多。

    闵西月转头看向邓王妃的脸色,只见她笑意盈盈,丝毫不以为意。

    而底下的世子徐感庆,也没有露出嫉恨之色。

    可见,邓王妃教导地不错。

    接下来的几位郡王才艺,就逊色许多,众人也只是给面子的胡乱夸赞几句。

    见差不多了,底下宁王,楼上宁王妃,同时出声。

    所表达的意思都一样。

    “今天的赏春大会,咱们长辈玩长辈的,小辈玩小辈的,大家都别相互绊着。”

    最后,宁王、宁王妃定下调子。

    大人们往仙泉谷去赏泉池,小辈们则向百花廊赏花去。

    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了宁王与宁王妃的意思。

    只有一小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

    鱼梅,就属于这一小部分人。

    她有些不放心闵西月,“要不,你还是陪我去仙泉谷吧。

    或者,我去百花廊转转。”

    闵西月摇头,“这是王爷与王妃的意思,阿娘可别惹他们不开心。”

    虽然她们就是来当陪衬的,但如果阿娘真的去了百花廊,如果有心人说道几句,难免不会惹宁王妃注意。

    鱼梅一愣。

    闵西月转头向年雪道:“雪儿,你陪阿娘去仙泉谷,回雁随我去百花廊。”

    两人应声。

    直到送走了鱼梅,闵西月才慢慢悠悠地下楼。

    许多官家小姐已经成群结队,朝着百花廊出发。

    她不打算去百花廊,只准备在附近随便逛逛,做做样子就好。

    正磨蹭着,远远走来一位侍女。

    “奴婢给五小姐请安,闵娘子有请。”

    那侍女向闵西月行了一礼,双目打量了闵西月两眼,显地有些漫不经心。

    闻言,闵西月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

    原来,真正想算计她的,是她的姑母闵姬啊。

    她就觉得奇怪,闵献仪那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与她套近乎。

    这里是蓬壶苑,主办宴会的是宁王府,而闵姬既是宁王妾室,又是她的姑母。

    论公论私,召她相见,她都不可能推脱。

    跟着那侍女来到一座稍显隐蔽的凉亭,一位浓妆丽人坐在桌边补妆,面相与闵献仪有些相似,只是更有风韵。

    正是她的姑母,闵姬闵舒云。

    回雁被拦在亭外,闵西月进亭行礼,“给闵娘子请安。”

    闵舒云侧头看向闵西月,露出白净的牙齿,“西月来了啊,咱们姑侄一场,何必多礼,快过来坐。”

    听着这“亲近”的声音,闵西月一阵肉麻。

    闵舒云这个姑母何曾当她是侄女了?

    真是……比闵献仪的脸皮厚多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闵西月的脸上却还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依言在闵舒云身边坐下。

    低垂着目光,双手拢在膝上,显得有些木讷与拘束。

    闵舒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出声,“姑母这些年在宁王府,过地也不自在。

    对你疏忽了些,你该不会生姑母的气吧?”

    “西月不敢。”

    “好西月,闵家的儿女都是心善的。

    听说玉书到现在还没个着落,我这当姑母的也着急。

    这样吧,等赏春大会过后,便让他去大宅走一趟,你大伯也想着能提携一下这个侄儿。”

    “回姑母的话,哥哥前些日子回了青城,一时半会怕是赶不回来。”

    “哦?这样啊,那便等他回来再说。”

    顿了顿,闵舒云接着道:“咱们亲戚一场,切莫生分了。以后多同你母亲,去大宅走动。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若以后真有了什么困难,还是家人最亲。”

    “姑母说的是。”

    闵舒云点点头,随即道:“我最近想做些香饼,正好百花廊的花都开地艳,你左右也要过去,不如替姑母采摘一些回来。”

    闵舒云音落,身旁侍婢送上两个大篮与剪子。

    闵西月看地眉头直跳,真当她是采花工啊。

    闵舒云又着重道:“百花廊西面有条小路,上去百来步有条小涧,就在那附近花样颇为丰富,千万别走岔了。”

    闵西月望了闵舒云两眼,垂眸应声,“是,西月记住了。”

    来了!

    闵舒云到底在算计什么呢?

    闵西月似乎有点头绪,但又拼凑不完全。

    当她和回雁一人提着一只篮子走向百花廊的时候,身后远远的跟着两个丫头,正是闵舒云的人。

    回雁低声问,“小姐,要甩开她们吗?”

    闵西月摇头,“如果不知道闵姬在算计什么,下次还是会落入她的套。

    先看看再说罢。”

    只不过,这一路走过去,闵西月尽量在路上拖延。

    心里想着闵姬刚才话里话外,都是要提携她哥哥的意思,还有让他们一家往闵家大宅靠拢。

    如果不是利益相关的事,闵姬才不会得闲理会她们家。

    可,闵献仪不都要做怡郡王妃了吗?

    闵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等等……

    宁王世子!

    前世闵姬虽然站队楼夫人和怡郡王,但从后来的种种迹象来看,她与楼夫人的关系也并不那么亲厚。

    但前世她已经与李萧订婚,闵家就只剩下了闵献仪一个嫡女。

    可即便这样,以闵献仪的身份,最多也只能做宁王世子的姬妾。

    但做上怡郡王正妃的可能性却很大。

    所以,闵家将重注都押在了怡郡王的身上。

    而今生,她与李萧的婚事黄了,闵家就等于多了一颗棋子。

    以她的身份,不管是宁王世子,还是怡郡王,都只有做妾的份。

    两相比较,自然是闵献仪做世子妾,她做怡郡王的妾室才更合理!

    毕竟,宁王世子才是正统继承人。

    想到这里,闵西月一阵无语。

    难怪,总觉得今天的闵献仪哪里不对劲。

    一身华丽装扮,分明就不是怡郡王的菜啊。

    唉,谁叫自己慢半拍。

    早知道,自己就将宁王让人送来的锦衣玉饰都穿戴完才好啊。

第26章:拆招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这位怡郡王徐感佑的审美很“特别”。

    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刻意逢迎他的人,在他看来,都是一群庸脂俗粉。

    他就喜欢那些清新脱俗,甚至给他甩脸子的孤傲冷美人。

    一点也没继承他父亲宁王的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作风。

    在闵西月看来,这纯粹是找虐嘛!

    前世的闵献仪虽然成功踏上怡郡王妃之位。

    但婚后不久,就暴露了真实的本质,因而也与徐感佑成了真真正正的“相敬如宾”的夫妻。

    徐感佑左纳一个冷美人,右携一个傲娘子,当真把闵献仪气了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闵西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随意而清淡,嗯,想来是徐感佑的菜。

    但她现在也不可能再回去换衫。

    后面又有闵姬的人盯着,更不可能让她半途离开。

    但闵西月也不着急。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徐感佑这个本质,难道还不能对症下药?

    想到这里,闵西月凑到回雁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闻言,回雁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恭敬地回答,“是,小姐,奴婢明白了。”

    随即,两人也不再磨蹭,一路朝着百花廊的西面而去。

    眼看着到了山脚下,一条荒草杂生的小路蜿蜒而上。

    这条路应该不通山上的百花廊,或许以前通,但后来废了。

    而且路荒成这样,也不会有哪位贵小姐会来这里。

    徐感佑会选择来这里,自然是心中憋闷。

    在他看来,自己的正妃之选,早已经被母亲内定。

    他也懒地挤入那群庸脂俗粉当中,倒不如清静清静。

    而闵姬能够对徐感佑的心理与行踪揣测地如此之清,不得不说,闵姬十分用心。

    如果闵西月不是重生过来的,恐怕真的会中计。

    闵西月与回雁循着荒路继续前行,大概走了二三十步,回雁突然轻咳了一声。

    “小姐,怎么没看到人呢?”

    闵西月会意,回雁应该察觉到附近有人,而且很大可能就是徐感佑。

    虽然闵西月并没看到哪里有人影,但她选择相信回雁。

    而且,这次不成,下次再继续发挥嘛。

    “是啊……”闵西月拿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明明闵姬姑母说,怡郡王会来这里的,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人影呢?

    唉,这里的路这么难走,我腿都快迈不动了。

    若不是闵姬姑母说这样能够巴结上怡郡王,我才不来受这个罪呢。”

    回雁嘴角微动,接话道:“可不是嘛,小姐原本打算盛装打扮的,可闵娘子却说,怡郡王不喜欢这样。

    唉,奴婢看别的贵家小姐都是花枝招展,明艳动人,小姐这样真是太委屈了。”

    闻言,闵西月差点没憋住笑。

    回雁这丫头接话接地太棒了!

    主仆俩正在心里偷乐,突然从斜刺里蹿出一个身影来。

    那人十六七岁年纪,五官俊朗,眼若星辰,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这人不是怡郡王徐感佑,又是谁?

    闵西月暗暗佩服,回雁的觉察能力可真厉害。

    徐感佑离她们如此之近,想必也将她们的话听地一清二楚。

    可以作为佐证的,便是眼前的徐感佑正拿一对十分嫌恶的目光盯着她。

    “呵!闵姬真是好算计!”

    徐感佑冷笑连连,“从前倒是小看她了!”

    闵西月心里欢腾。

    对对对,就是这样,她故意把闵姬亮出来的。

    闵姬算计她一回,她也回敬一回。

    让闵姬与楼夫人一脉斗去吧。

    心里这样想,闵西月的脸上却出现了极度惊慌的表情,“怡,怡郡王?我,我……”

    “你可以闭嘴了!”

    徐感佑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在闵西月的脸上,“你们刚刚的话,我听地一清二楚。

    想要巴结我?也不看你配不配!

    滚吧!趁我还没发怒。”

    闵西月身体一颤,似乎被吓到了,连忙抓住回雁的手往回走。

    “等等。”

    没走几步,徐感佑的声音再度传来。

    闵西月不由回头,故意抛了个不怎么成熟的媚眼。

    顿时惹来徐感佑一顿白眼,他有些气噎地道:“你……你以后别再痴心妄想!

    我徐感佑娶谁也不会娶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徐感佑气呼呼地转身消失在了树林间。

    闵西月差点没忍住笑意,赶紧拉着回雁原路返回。

    闵西月离开后,徐感佑的气老半天都没消。

    第一眼看到闵西月的时候,他其实是极喜欢的。

    穿着素淡,五官宁和,更重要的,是她自身所携带的那股淡若幽兰的气质,令他眼睛一亮。

    正在想着,这是哪家的姑娘,就听到主仆俩的对话,不由心头大火。

    闵西月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死心地想问问对方的名字。

    结果对方又抛了个媚俗的眼神过来,他差点没恶心死!

    想到这里,徐感佑狠狠踢走脚下的几块石子。

    闵姬!闵姬!

    等等,刚才那女子称闵姬为姑母……

    难道就是闵镇的女儿闵献仪?

    随即,徐感佑又一阵气闷。

    那么媚俗的女人,他管她叫什么呢!

    离开了西面,闵西月与回雁随意采了一些大朵的鲜花,然后遣人送去闵姬那里。

    至于闵姬生不生气,她懒得理会。

    闵姬若是邓王妃,或者楼夫人的身份,她还要愁一愁。

    一个王府名份不高的姬妾,对她还不会有多大的威胁力。

    实在不行,她跑去青城躲祸去。

    有本事,追她去啊。

    主仆俩沿着山脚的路朝着大路走去。

    这个时候,可别去什么僻静地了,免得又碰上那个徐感佑。

    这个时候,应该随大流。

    不知道闵献仪那边,有没有成功呢?

    今生的闵献仪不当怡郡王妃了,那今生的怡郡王妃,肯定是楼夫人的族侄女楼金玉无疑了。

    前世的时候,楼金玉在这场春宴上不慎跌落矮崖,毁了容。

    因而闵献仪才能做上正妃。

    闵西月觉得这一切也太过巧合,想来不是闵姬的算计,就是闵献仪的算计了。

    今生她误打误撞改变了大家的决择,那么可怜的楼金玉,今生应该也不至于要落发出家,孤苦一生了。

    这样想来,她还算间接做了一桩好事。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你们就留在这儿吧,我去前面看看。”

    闵西月侧头看向被遮掩在树木后的身影,那身影前行的方向,似乎,正是前世楼金玉出事的地方。

    想到这里,闵西月也跟了过去。

第27章:结友

    “心如落花,身似浮萍……”

    前面的身影,传来悲戚的歌声。

    闵西月一时听地有些痴。

    前世,她何尝不是如此?

    落花成泥碾作尘。

    因而,她化名香尘与逐月结交,何尝不是感叹自己悲苦的身世?

    走过一段路,闵西月终于看清前面的身影。

    一身素裙,身姿婀娜,踏着有些不稳的碎步缓缓前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绪干扰。

    楼金玉。

    闵西月有些不解。

    其实,以楼金玉这样的性格,应该很符合怡郡王的审美观念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怡郡王似乎对这位“准王妃”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或许,是出于对楼夫人的逆反心理吧。

    前世的闵西月,虽然只见过楼金玉两面,但印象都很深刻。

    一是在春宴上惊艳一瞥。

    二是在山庙里惊讶一见。

    前者像是出水清莲,后者则像是枯木残根,了无生机。

    闵西月刚才还以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大家的决择,楼金玉的命运应该也会改变。

    但现在见到楼金玉这样,她突然觉得,似乎另有内情?

    正这样想着,楼金玉已经步到了矮崖边。

    下面是一片斜林。

    掉下去不致于摔死,但也差不多半残了。

    前世的时候,楼金玉就是这样掉下去伤了身,毁了容。

    楼金玉静默,望了一阵远处的朦胧山水,然后深吸一口气,闭眼一脚向前踏去。

    半步踏空,身体向前倾。

    接下来,就该坠落才对。

    但一股拉力却紧紧地将她缚住。

    紧接着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你这又是何苦?伤了自己,快活了别人。”

    如果刚才楼金玉已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坠下去,那么现在一冷静,她便再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没再挣扎,任由身后两人将她拉了回去。

    闵西月倒没使什么力,回雁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拽住楼金玉退后几步。

    楼金玉跌坐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也滑落下来。

    闵西月也干脆在楼金玉对面坐下,等楼金玉的情绪稳些了,才问,“你不想当怡郡王妃?”

    亏她还以为前世的楼金玉是被闵姬或闵献仪算计的。

    却原来,根本是楼金玉自己做戏。

    但也真够狠的。

    想起前世楼金玉毁容后的模样,闵西月都不由一阵心悸。

    楼金玉似乎也不在意闵西月的身份,以及她这话的目的。

    只是轻垂眼眸道:“族中人都说,我很幸运。

    出生偏支庶房,却能被嫡支看中,精心培养。”

    说到这里,楼金玉凄苦一笑,“从小到大,我便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怡郡王喜欢什么,我也得喜欢什么。他喜欢清淡的,我就不能艳装。

    我活着,似乎只是为了怡郡王而存在。

    哪怕……哪怕我向怡郡王道明真相,已经令他对我心生厌弃。

    可楼夫人还是说,我必须得嫁给怡郡王,做怡郡王妃。”

    楼金玉闭眼,泪水肆意落下,“这是我无法摆脱的命运,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样做,还能怎么逃离……”

    闵西月默然。

    原来是这样。

    怡郡王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想要追逐的华光与月亮。

    但对楼金玉来说,根本就是一场梦魇。

    而这场梦魇已经追随了她很多年。

    “这有什么难的,离开楼家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才是愚蠢!”

    这时,一道张扬的声音插了进来。

    楼金玉与闵西月都是一惊,同时朝来人看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女大步而来,颇有些英气。

    楼金玉的眼里有些迷茫,闵西月却已经认出了来人。

    忠勇公的孙女,何念念。

    说起来,这位少女后来的命运,也挺悲惨的。

    何家世代忠勇,以武扬家,皇家也十分倚重。

    可岚、枫两国大战的时候,因为奸臣愚官当道,生生害死了何家的数位忠良。

    何念念痛失祖父与二叔祖,还有父兄,一怒之下转投枫国敌军,在攻城战中疯狂杀戮岚国守将。

    毕竟是忠勇公的孙女,对一些城防与机要都十分熟悉。

    可以说,当年枫国进攻岚国几座大城得以顺利,发狂的何念念委实出力不小。

    当然,她是真的疯了。

    后来永昼城破,看到不少无辜百姓受难,何念念才清醒过来。

    也正因为这样,她也失了生念,悔恨与痛怒交加,狂杀一通枫国兵士后,自刎而死。

    现在再看到这么年轻而意气风发的何念念,闵西月的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何念念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同时向两人伸出手,“忠勇公孙女,何念念。”

    闵西月一笑,一手搭上何念念的手,借力而起,“闵博士之女,闵西月。”

    何念念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知道,我早就注意你了。”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回雁,“能够带着这样的婢女出门,还毫不介意他人的目光,我就喜欢你了。

    刚才还一直找你来者。”

    闵西月失笑。

    何念念又看向楼金玉,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要不要交我这个朋友?

    逃婚的事,我帮你搞定!”

    楼金玉看了看何念念,又看了看闵西月,最终将手放进何念念的小巴掌里,任由她拉起自己。

    “楼家庶女,楼金玉。”

    “切!”何念念撇了撇小嘴,“我何念念交朋友,才不看什么出身贵贱。

    只要合我胃口的,我都愿意结交。

    不过,楼金玉你也太笨了。不想嫁给徐感佑而已,用得着豁出自己的性命吗?”

    楼金玉摇头,“楼夫人她……”

    “我知道楼家是大族。”何念念道:“但与我何家相比,如何?”

    闵西月看了看有些窘迫的楼金玉,朝何念念道:“那怎么比?何家以武扬名,楼家的英才多在朝中做文官。

    你心意是好的,但如果真的直接带她离开楼家,楼家会与何家结怨不说,金玉的亲人又该怎么办?”

    楼金玉点点头,“阿爹阿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小弟,也还要仰仗族中照顾。”

    “那你说怎么办?”何念念看向闵西月。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冲动,遂向闵西月发问。

    语气虽然生硬了些,但并没有挑衅的意思。

    闵西月也深知她的性格,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闵西月沉吟道:“楼夫人无非是想让金玉稳固楼家的地位,但据我所知,楼家的女儿,应该也不少吧。”

    楼金玉点头,“话是这样没错,但年长的已经嫁人,年幼的,年岁又还不足。

    少则,也要等个一两年。”

    闵西月道:“那就先拖个一两年,让楼夫人放弃金玉这颗棋子。

    只是,金玉刚才的方法太过极端。”

    何念念道:“那我让人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令金玉毁容,然后还能整治回来的?”

    楼金玉的眼睛里迸射出希冀的光芒。

    闵西月仍然摇头,“这样太过冒险。

    最好……是类似传染之疾的症状,而且永昼城一般的医师也不大瞧地出来。”

    三人正想着,回雁突然出声,“小姐,奴婢与哥哥曾随之前的富商去过夏国偏蛮之地。

    倒是知道一种名为‘断生草’的药,能够令人浑身发疹,面目可怖。

    当地人常用来诈唬外来的仇家。”

    楼金玉眼里的光更亮了。

    何念念道:“可怡郡王妃今天就要定下了,夏国还那么远,便是现在使人出发,也来不及了。”

    回雁微笑起来,“赶巧,之前那位富商采购了不少。后来他家中出事,哥哥与我便都存留了起来。”

    闻言,三人目光皆是一亮。

    何念念感叹,“西月你真是收了个福将,好想抢过来怎么办?”

    闵西月失笑,心里也对回雁、回峰兄妹屡屡带给她的惊奇而意外。

第28章:回敬

    百花廊一凉亭。

    亭外侍卫警戒,亭内两个风姿少年坐于内。

    两人间的石桌上,摆满了风味佳肴。

    宁王世子徐感庆出声,“今日春宴,人多失礼,还望十三殿下不要介意。”

    易鸿爽朗一笑,“世子言重了。今日赏得蓬壶苑美景,乃是在下三生有幸。

    倒是世子,因为在下而耽误了正事,是易鸿罪过才对。”

    徐感庆不解,“十三殿下何出此言?”

    易鸿道:“如今诸位佳人,都在山间徘徊,不过为得世子一眼青睐。

    可世子却陪我在这里干耗着,我岂不成罪人了?”

    徐感庆顿时脸一红,有些羞涩地道:“十三殿下玩笑了。

    今日不过普通的赏春宴,大家,也都是来赏花的。”

    易鸿正要说什么,眼见齐鸥走了过来,顿时神色一凝。

    他早猜到闵姬和闵献仪在算计什么,所以才高调出场,让宁王在赏春宴提携闵旋一把。

    那些华贵的服饰自然也是他亲自挑选,送给闵西月的。

    闵西月性情清淡,没有穿戴那些东西,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即便如此,他也暗中交待了人,接应闵西月。

    如果怡郡王徐感佑敢对闵西月有什么分非之想,他不介意用点狠辣手段。

    不过,当齐鸥在他耳边轻语一阵过后。

    易鸿顿时不由笑出了声。

    他的西月,还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可惜啊,他当时没在现场。

    徐感庆奇怪地看着易鸿,“十三殿下,得了什么有趣的消息不成?”

    易鸿收回心思,满脸开怀地道:“承蒙世子如此热情款待,易鸿十分感激。

    对着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无酒相伴可不痛快。

    正巧,我这次带了枫国的佳酿,也请世子尝尝。”

    闻言,徐感庆有些为难地笑笑。

    他的酒量,着实不佳。

    但父亲交待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位枫国皇子,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奉承。

    齐鸥给两人斟满了酒,易鸿端起酒杯,朝徐感庆一敬,“多谢世子款待,我先干为敬。”

    徐感庆脸色一滞,迟疑地拿起杯子,将第一杯灌了下去。

    喉头一阵火辣,不由呛了起来。

    好烈的酒。

    然而,还不等徐感庆缓过劲来,易鸿又端起了第二杯,“这第二杯,是向世子赔罪,耽误世子赏‘花’了。”

    徐感庆:“……”

    好不容易咽下第二杯,徐感庆已经觉得晕晕乎乎。

    易鸿又干下了第三杯,徐感庆不得不再次举杯,如吃苦药般,艰难吞下。

    随即,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扶着栏杆哇哇直吐。

    易鸿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唉,在下又失礼了。”

    易鸿站起身,佯装歉意道:“多谢世子的相陪,只是我也有些乏了,就不打扰世子休息了。”

    徐感庆挽留几句,易鸿坚决离去。

    徐感庆这才大松一口气,靠坐在栏杆边一边喝茶醒酒,一边脱衣解热。

    这枫国的酒还真是烈,不过急喝了三杯,就如在云里雾里,浑身躁热起来。

    再看眼前堆了许多人,徐感庆不禁摆摆手,“都退下吧,看着就热。”

    伺候的人面面相觑,见徐感庆干脆斜倚着闭上眼睛,便都不敢再打扰,远远退开候着。

    走出凉亭一段距离的易鸿问,“闵献仪那边怎么样了?”

    齐鸥回答,“换了舞衣,又熏了催情香花,正在过来的路上。”

    易鸿的眼神发冷,“她敢算计西月,就要做好被算计的准备。

    她不是想成为宁王世子姬妾吗?

    我就帮她一把好了。”

    齐鸥道:“闵姬那边……”

    易鸿不以为意,“我就不信,她同时得罪了邓王妃和楼夫人,还有闲心找西月的麻烦。

    她若敢,我就再送她份‘大礼’!”

    齐鸥不再说什么。

    如果现在,他还不能明白自家主子对闵西月的心思,那他就是蠢了。

    虽然一直很迷糊,自家主子是怎么瞧上闵西月的。

    但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他也渐渐觉得闵西月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刚刚闵西月那破解的招术,别说是易鸿,连他都醉了。

    闵西月真敢玩啊。

    居然还让她玩对了。

    突然觉得,闵西月与自家主子,似乎在某些方面,有着莫名的相似。

    但更具体的,齐鸥又说不清楚了。

    换了一身舞衣的闵献仪,急切地朝着宁王世子徐感庆所呆的地方步去。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她不介意。

    她只要让徐感庆对她感兴趣就行了。

    只不过,走到半路,闵献仪忽然觉得脑袋有点昏沉起来,身体开始有些飘。

    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只认为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

    等赶到凉亭边一看,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徐感庆,正在哼哼唧唧地辗转反侧,她顿时一喜。

    天赐良机!

    附近守卫的侍从,见到闵献仪这副模样,也明白过来。

    献媚的。

    又没听到自家主子招呼他们赶人,他们也就识趣地闭嘴当空气。

    闵献仪欣喜地上前,向徐感庆行礼,“闵氏献仪,给世子请安。”

    徐感庆抬起迷朦的目光,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丽人,香风阵阵,姿态妖娆,不由令他心里更加火热起来。

    “好……”

    徐感庆的舌头有些打卷。

    闵献仪却十分高兴,“献仪给世子献舞。”

    闵献仪娇羞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挥动舞袖,原地轻转,腾起了舞步。

    只不过,身体有些轻飘,没两下就歪了舞步。

    闵献仪正有些气恼,却忽然感到一道身影迫近。

    “世子?”

    还没等闵献仪反应过来,那身影就狼扑过来。

    亭外,徐感庆的侍从们微有些讶异。

    世子一向自律,又十分听从王妃的教导。

    身边从来不乏莺莺燕燕,比闵献仪漂亮有风情的女子多了去了,但世子从来没有这样狼急过。

    闵献仪一开始还挣扎两下,后来也就息了声音。

    见状,徐感庆的侍从们赶紧招呼奴才将围屏搬近,遮掩住凉亭内的情景。

    侍从们也将把守的范围缩近了些,任何人都不得轻入。

    连闵献仪的婢女都被挡在了圈外。

    闵献仪的婢女们都懵了。

    原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不该是三小姐在宁王世子面前献舞,然后获得世子青睐就完事了吗?

    怎么现在,三小姐竟然直接……直接成了宁王世子的人了?

    这这这,事情是不是不大妥当啊。

    有婢女想要离开禀报夫人与闵姬,但看着徐感庆的侍从正瞪着她们,她们又不敢轻动。

    一时间,亭内火热一片。

    亭外闵献仪的婢女们,心内却一片哇凉。

第29章:计划开始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百花廊的众少男少女们也都往水榭而回。

    有的感到遗憾,有的带有希冀,有的则是心花怒放。

    等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才有一行身影缓缓步下山。

    闵西月、何念念看向神色微异的楼金玉。

    楼金玉点头,“我没事。”

    之前回雁提到断生草,何念念便立马让人随回雁亲自去取来,虽然耽搁了许多时间,但好歹是赶上了。

    楼金玉服食后,暂时还没有显现症状。

    几人又一阵好等,直到估摸着发症的时间,这才姗姗往回走。

    闵西月点头,“我们在此分别,以免惹人注意。

    你得症,只是第一步。

    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何念念道:“你放心,接下来的事,西月出主意,我找人去办。”

    楼金玉向两人一拜,“两位妹妹的大恩,金玉若得幸,他日定当相报!”

    两人扶起楼金玉,又说了几句,便目送着楼金玉离开。

    何念念转头看向闵西月,“咱们俩结伴,就不用避嫌了吧?”

    闵西月一笑,“你可是忠勇公的孙女,我求之不得呢。”

    同忠勇公的孙女结交,有时候好歹也能罩一下她。

    何念念耸耸鼻子,“势利!”

    话虽然这样说,却一手挽住了闵西月的胳膊,“我父亲哥哥老说我不似女孩,我现在交你这么一个朋友,也让他们闭嘴!”

    闵西月失笑,“看来,我也有利用的价值啊。”

    另一边,水榭楼台里,诸位达官与家眷早已返回。

    有的人祈祷着自己家女儿、孙女能被贵人看中,有的人则稳若泰山。

    邓王妃看楼夫人一眼,“妹妹今日当得贤媳。”

    楼夫人微笑放下酒杯,“王妃同喜。”

    闵姬在一旁,却有些不安,眼看着各家小姐先后回来,闵献仪和闵西月两人却迟迟未出现。

    闵献仪她倒不担心,是自己亲亲的侄女,才貌没地说,要迷惑一下世子,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闵西月那边,倒有点失去她的掌控了。

    这个侄女,她一向不放在心上。

    但自己好歹也是宁王姬妾,又明言会提携她们一家子。

    按理说,闵西月纵然不愿,也会顾忌着家人。

    可结果却是,采花一去不回,也不回话,也不露面。

    自己派出去的人,在百花廊找了大半天也没见人影。

    想到这里,闵姬就一阵气闷。

    死丫头!

    如果敢坏她的计划,她一定会让她们一家子都不好过!

    正这样想着,就见脸色阴沉的怡郡王徐感佑走了回来。

    徐感佑的目光扫了二楼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闵姬的身上,冷冷盯了两眼,才收回。

    闵姬:“……”

    闵姬的心里一沉。

    心中已经肯定,闵西月那死丫头给她惹祸了!

    楼夫人也看到自己儿子的异动,她也不由奇怪地看了闵姬一眼,心里有几分了然,又有几分疑惑。

    闵姬的侄女闵献仪,她今天也注意了几眼,打扮地华丽非常。

    按说,自己的儿子应该不会注意才对。

    就算注意了,又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想了想,楼夫人朝身边的侍女吩咐一声。

    侍女闻言,便下楼去向徐感佑传话。

    这时,楼金玉扶着侍婢的手缓缓上楼。

    虽然打扮地清淡,但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少女当中,也显地十分出挑。

    楼夫人很满意,她让人亲自培养出来的族侄女,能普通吗?

    虽然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又不喜欢自己这个族侄女了。

    但,自己要扶金玉为正妃,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低头。

    左右,让他再挑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妾室便罢了。

    “金玉,今日辛苦了,过来坐。”

    楼夫人朝楼金玉招呼,一脸和蔼之色。

    楼金玉暗暗深吸两口气,走了过去。

    她已经感觉到有些发晕,脚步也开始虚浮,身上一些地方微痒起来,药已经起了作用。

    只不过,楼金玉清瘦,本就走的是清丽柔弱美人的路线,所以,楼夫人与侍婢也都没看出来不妥。

    楼金玉回来后不久,何念念和闵西月也结伴而回。

    闵姬的视线,已经被楼夫人派去向徐感佑传话的侍婢所吸引,一时间也没顾得上理会闵西月。

    倒是其他一些人,见到闵西月与何念念走在一起,暗感诧异。

    不说男女婚事讲究门当户对,哪怕是贵圈公子小姐们之间的结交,也是如此。

    一个是忠勇公的孙女,一个却只是太学博士的女儿。

    一家是老牌武家,一家却是新秀文儒,怎么看都不搭。

    更何况,闵西月身边还跟着个吓人的丑婢。

    何念念并不理会其他人的想法,先是领了闵西月去向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请安。

    果然不出何念念所料,两人都对闵西月一阵赞赏,还给了见面礼。

    何念念顿时比闵西月还开心。

    随即,何念念又跟着闵西月去拜见鱼梅。

    鱼梅自然认识何念念是忠勇公之女,见到对方向自己恭敬拜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到底也是出自书香门庭,鱼梅也很快稳下心神,对何念念和颜悦色起来,拉了几句家常。

    鱼梅没什么可拿地出手的东西,便准备将头上陪嫁的银簪相赠。

    何念念很懂事地拒绝,“夫人不必如此,我与西月是好姐妹,不讲这些俗礼。

    以后,我可能会经常去府上叨扰,还请夫人不要嫌我麻烦才是。”

    说完,何念念拉着闵西月走到另一边说私密话去了。

    鱼梅心里不由感叹。

    见惯了永昼城里跋扈与看不起人的贵家公子小家,乍然见到忠勇公的孙女这么懂事,也十分欢喜。

    只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在这富贵人家云集的永昼城,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辛酸。

    自己刚刚去仙泉谷,虽然没人奚落自己,但也没人亲近自己,孤零零的。

    想必自己的女儿去了百花廊也是一样,不知被多少人瞧不起。

    突然间,鱼梅很想念青城,很想念自己的母亲。

    现在女儿懂事起来,又将家事打理地井井有条,倒让她有了许多闲心胡思乱想。

    回去便同夫君提一提,今年若得了空,她还是准备回家一趟。

    父亲气了她那么多年,她也该回去道个歉了。

    当然,若能说服父亲真正接受夫君的话,那就更好不过。

    以后逢年过节,也能一家人团聚。

    想到这里,鱼梅的心里期待起来。

    楼夫人的侍女正向怡郡王徐感佑问话。

    而另一边,也有两个奴才急急赶来水榭,一人走向宁王,一人来到邓王妃跟前。

    不同的人,禀着相同的事。

    听完禀报后,宁王的面色很精彩。

    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这个长子的性情,就跟继王妃一样,自律地很。

    所以他这个老子,不大喜欢往这个儿子跟前凑,老有种坏学生遇到正经夫子的感觉。

    但现在,听闻长子与人青天白日地在山中厮混……

    宁王随即一笑,摆摆手,“年轻人嘛,冲动在所难免的,可以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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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女主:我不想报仇,敌君请走开!
重生男主:怎么办,我想娶你。皇后鸿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鸿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鸿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