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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反派天天想和离txt下载     反派天天想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周东家的

    颜玦说着,半天没有听到陈望书的回应,扭头一看,颇有些哭笑不得。

    陈望书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呼呼大睡了。也不知道她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还时不时的砸吧嘴儿。

    颜玦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陈望书的嘴唇。

    她涂了自己调色的口脂,整个大陈朝独一份儿的。

    颜玦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红色,只知晓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梅子香。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头一回遇见她的时候,她没有化妆,干干净净的坐在哪里。

    唇色很浅,像是淡淡的樱花果冻,带着少女才有的饱满的脸,像是最甜美的牛奶糖。

    打那之后,他的桌子上,便多出了一个糖罐子。

    他从未吃过,可每一次瞧见,都是怦然心动。

    陈望书动了动,颜玦脸一红,下意识的将手指藏在了身后。他想拿起来闻一闻,却又觉得自己个像是个疯魔了的神经病,到底没好意思。

    慌慌张张的拿起陈望书的梅子罐子,尝了一颗,又酸又甜。

    颜玦眯了眯眼睛,见陈望书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他晃了晃脑袋,到底轻轻的靠了下去。

    ……

    也不知道行了多时,马车终于进了扈国公府。

    颜玦一进屋子,便自去了密室,早起练武,夜里读书,这个人已经刻板得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了。

    陈望书瞧着,摇了摇头,吩咐厨上煮了团子来,悠哉悠哉的泡起了脚。

    今儿个蹲在那树上,让她那豌豆公主的脚,硌得慌。

    “叫你去打听二房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么?”

    白瓷一听,点了点头,“姑娘吩咐的事,奴都办得妥妥的。那二房有个叫窦婆子,我于她有恩情,她家那口子陈裹,是二房老夫人的车夫。”

    “陈裹的爷爷开始,便在咱们陈家做车夫呢。二房确实认识一个姓周的东家,是跑船做漕运的。以前是走运河的。”

    陈望书点了点头,没有错,当时三皇子妃陈喜玲就在掰扯五条船什么的。

    白瓷说着,压低了声音,“只是如今北地属于齐人,咱也去不得了。周东走不了运河了,那买卖便少了大半截儿。于是便寻了些偏门。”

    “偏门?什么偏门?”陈望书好奇的问道。

    白瓷声音更低了些,“京城中外表光鲜内里空虚的勋贵很多。这些人为了维持体面,老实人都靠典当祖宗家业,那不老实的,可不就捞偏门了。”

    “放印子钱的,暗中霸占人田地的,比比皆是。那周东家的借着在道上行走,是专门给富贵人家散掉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的。他带着搁长江里走上一遭,那东西便洗得白白的,又回来了。”

    陈望书恍然大悟,“譬如说受贿或者靠着权势霸占而来的宝物,亦或者是从朝廷粮库里挪用的粮草,或者是给边关将士制衣时偷工减料挪下来的布匹,更甚者,还有私盐,马匹等朝廷明令禁止的稀罕物……”

    白瓷点了点头,“姑娘聪慧,正是如此。”

    陈望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聪慧什么啊,她就是照搬她演过的剧本儿。

    唉,人在江湖里混得久了,可不是什么套路都知晓了么。

    “二房那边能够出一个三皇子妃,那是花了大价钱得来的。光是珠宝玉器,田庄铺子,就不知道给高贵妃多少。姑娘可还记得,当初二房的大娘子,还来咱们这边,千求万求,求了那副吴道子的画去呢。”

    “也不是他们喜欢,是宫中那位喜欢。”

    陈望书本来不记得,被她这么一提醒,那自然是记起来了。

    “后来给三皇子妃备嫁妆的时候,老夫人寻了周东家的进府喝过茶,至于卖的是什么。窦婆子同他那口子,不在屋里头伺候,就不太清楚了。”

    “总是,当时周东家的进来的时候,搬了一个很重的箱子,陈裹帮忙抬了一手,还被训斥了。走的时候,箱子变轻了,还发出咣咣咣声音。”

    陈望书摸了摸下巴,心中已经有了预想。

    陈北去了之后,二房掌了宗祠。这败家玩意儿,多半是拿了什么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去变卖了。若是在临安城中出手,分分钟姓陈的族人,能撕碎了他们。

    她正想着,白瓷便说道,“姑娘可还记得,三皇子妃出嫁半年后,二房闹过一次贼。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一套八仙过海的小玉人,被人偷走了。同时被偷走的,还有一套共十八件的金杯。”

    “那金杯乃是祖上打吐蕃时得的,上头镶嵌了好些红彤彤的宝石。大娘子说,姑娘小时候,还用那杯子装过石榴呢,也就只有您,才拿着把玩过。”

    “平日里,只有祭祀的时候,方才会拿出来的。族中当时闹得厉害,可三皇子如日中天,到底不好说什么……还是二房的老夫人,给族中的学堂新捐了一笔银钱,方才算是了结了这事儿。”

    陈望书点了点头,她这个298的脑壳,若是不提醒,那是想不起来的,只要提到一点儿,那就跟放电影似的,播了一遍。

    陈家的人心已经散了,这才由得二房作,若是搁还在鼎盛的时候,一群族老能拄着拐杖,把他们揍得娘都不认识!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老祖宗留下的产业给寻回来。

    可这群老人,南下的时候,多半已经没了。剩下的人,一心想要起复,哪里还有闲情管这些。

    “想来当时老夫人变卖了祖宗家业,好的不学专学坏的,陈喜玲就是因为这个,同周东家的牵上了线,搭上了桥。也因为这周东家的,以前是做正经买卖的,是以二房同他的关系,之前根本就没有掩饰过,方才让咱们查了个着。”

    陈望书啧啧出声,心中又多了几分鄙夷。

    幸亏她不是穿到了二房,不然的话,岂不是要同败家玩意为伍了。

    “姑娘,依奴看,三皇子妃不大可能是变卖嫁妆。姑娘说五船货,还是常供的。嫁妆若是卖掉这么些,早就倒腾空了……”

    陈望书听了白瓷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么陈喜玲卖的是什么?这东西应该只有三皇子弄得到,她自己个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陈望书说着,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排除掉了,最后眼睛一亮。

    “你有没有打听到,那姓周的一般什么时候出船?”

第一二二章 早儿相亲

    白瓷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陈裹也就知晓这些了。二房只寻了他那么一次,至于后来的事情,他们也不知晓了。”

    陈望书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这件事咱们就此打住,暂时不要再轻举妄动了。现在,咱们要做的事情,便是等。”

    等背锅之王准备好了,她就可以见缝插针的把这锅给甩出去了!

    ……

    翌日陈望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伸了个懒腰,摸了摸一旁凉透了的被子,死活都想不起来,昨儿个是怎么上的榻了。

    明明她还泡着脚,听着白瓷回话来着。

    白瓷听见动静,忙打了帘子,“姑娘,你醒了。昨儿个你泡着泡着睡着了,小公爷说你是在马车上累着了,叫我们今儿个早上也不要唤醒你。”

    陈望书的漱口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什么叫在马车上累着了?

    说得好似她做了什么难以言喻的事一般!明明……陈望书想到这个,就有些忧伤起来。

    她的夫君,美归美!

    可他跟庙里修炼了千年的和尚一样,规规矩矩的,每日在榻上,就差说上一句,娘子,睡吧,善哉善哉!

    白瞎了那么美的一张脸!

    “今日一早,小公爷便出去了,说是去了郊外的庄子上。林叔送了个人过来,名叫橙武,日后便跟在小公爷身边跑腿了。小公爷本来想让你瞧瞧,但那头催得急,便先去了。”

    “秦将军府的秦姑娘,刚派人送了帖子来,约您去观海楼一聚。”

    陈望书吐了一口漱口水,橙武,你咋不叫神器呢?

    “下回秦早儿寻我,早些叫醒我。”

    秦早儿虽然嘴巴毒,行事也与常人大为不同,但她这个人,规矩却是不差的。这么急吼吼的来叫人,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庄子上出了什么事儿?”陈望书快速的换好了衣衫,自己个拿起桌上的脂粉,快速的上了简单的妆容。

    “说是有人挖出了什么东西,具体的,庄头没有说清楚,小公爷一听,急匆匆地便走了。”

    陈望书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同颜玦,比起夫妻,如今更像是合作伙伴。既然是伙伴,那自然都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她有她的谋划,颜玦有颜玦的打算。

    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远香近臭更是颇有道理,再好看的美人,日日捆绑在一块儿,那也瞧腻歪了,变成丑人了。

    “先去观海楼,其他的事情,回来再说。”

    ……

    观海楼是西湖边最高的酒肆。

    这里做的酒酿鸭和螃蟹,颇为一绝。

    陈望书一进雅室,就恨不得从这屋子里再退出去。

    好家伙,这是什么让人尴尬得无处下脚的境地……

    秦早儿穿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就差从身上蹦出金丝儿了,那叫一个华丽又炫目。临安城夜晚的灯红酒绿,都没有她这般耀眼。

    陈望书瞧着,只想自戳双目。这大黑袍子上绣金菊,是哪个绣娘干的好事!绣就绣了,为何要在那上头镶嵌玉石……通常人衣衫上镶嵌的,那都是圆润的珠子。

    可秦早儿这个,若是谁想拍拍她的肩膀,那八成手掌心都给你扎出血来。

    “我说你能别哭了么?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你再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西湖决了堤了……”

    在秦早儿的对面,坐着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他的衣衫上也绣了花,绣的是蛐蛐……

    陈望书瞧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可算是明白,为何高沐澄打破脑袋也要嫁给姜邺辰,而不想嫁给坐在这里的八皇子了。

    不为别的,看到这身蛐蛐……若不是随便撕碎男子的衣衫要负责任,她现在就冲过去撕碎了他!简直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而且,他还是个嘤嘤怪!

    陈望书想着,又往后退了一步,这尴尬的场面,她都要用脚抠出死海了。

    这是哪个天才一拍脑袋,想要撮合秦早儿同八皇子呢!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分明就是相亲宴啊!想当初,她与秦早儿头一次见,便是秦早儿同颜玦相亲,一杯水直接泼了上去……

    “望书!”

    陈望书还来不及撤退,秦早儿已经欢呼出声,飞奔了过来,她凑近了些,做了个口型,“江湖救急!”

    陈望书捂着嘴惊喜的笑了出声,“早儿,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听说观海楼今儿个新到了些好蟹,便想着来尝尝鲜,顺便给我婆母带去,她老人家好饮酒,最喜欢吃蟹了。”

    秦早儿听着,嘴角抽了抽,开口就给扈国公夫人钉钉子,这不是当众宣布她是个酒鬼么?

    还有,明明是她下帖子请陈望书来的,什么没想到……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当初在宫中,同情陈望书,那都是白瞎了感情,这人压根儿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陈望书说着,探了探头,好奇的问道,“咦,八殿下怎么在这里?今儿个……高将军……”

    八皇子一听这声音,哭丧着脸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陈望书,吸了吸鼻子,“姑母!”

    陈望书乐了,瞅着他这一身蛐蛐,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这是八个葫芦娃中,唯一一个懂礼的,不用催促都叫姑母。

    八皇子看了一眼秦早儿,眼瞅着又恨不得哭出来,他揉了揉眼睛,站了起身,“高将军?是说我表兄高义翔么?他怎么了?”

    陈望书摇了摇头,一脸的无辜,“具体的我也不知晓。就是刚来的路上,听到好些人在说,说高将军昨儿个夜里,被抓到临安府去了。怎么,八皇子不知道么?”

    纸是包不住火的,也不知道谁在背后煽风点火,这件事传的,远比想象中的快多了。整个临安城的人,好似都闲得无所事事一般,一旦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笑话出来。

    他们便像是吸血蛭一般,全都涌了过来。她刚才进观海楼,的确是人人都在说这个事儿了。

    八皇子一愣,也顾不得哭了,拔腿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一旁的秦早儿见他可算是走了,长长的松了口气,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今儿个你想吃多少螃蟹,便吃多少螃蟹。我请你喝小酒儿!八皇子还有断奶呢,也学了旁人来相亲!”

    陈望书乐出了声,“你同他说了什么,整得他不停抹泪的,告诉我,我下回也说。”

第一二三章 无痛当娘

    “就那回在宫中相遇,八皇子不知道怎么地,偏生缠上了我”,秦早儿翻了个白眼儿,她亦是一头雾水的,“且不说我是否属意于他。单说皇子的亲事,便自己个做不得主的。”

    “小高妃怕是不照镜子,当她儿子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除了高沐澄,她瞧得上哪个?我就是搁家当老姑娘,也不愿意去受那个闲气。”

    陈望书点了点头,她能够跳出来看,可秦早儿身在局中,却通透如斯,当真是难得。

    高家那就是烈火喷油,荣华富贵端是好,也要看自己个跳进去了会不会被烧成灰烬。

    瞅瞅陈喜玲拆了东墙补西墙,呕心沥血的巴结高贵妃就知晓了,嫁给宠妃的儿子,可不是什么舒坦差事。

    “这段时日,哪哪都能见着他,下的帖子,那叠起来,能有一人高了,我统统都不予理会。这不寻到我爹那里去了,实在是躲不过了,才有了观海楼。”

    陈望书听得直乐呵,她戳了戳秦早儿身上的尖利玉石,“你可带了备用的衣衫?这个看得我眼睛疼。”

    秦早儿嘿嘿一笑,直接动手解了袍子,露出了里头月白色的裙衫。

    “我担心他是个登徒子,会动手动脚的。别说我污蔑他,你瞅瞅高沐澄……高家人霸王硬上弓,怕不是祖辈留下来的种!这衣衫不错吧?我自己个想出来的。”

    “但凡他敢动手动脚的,先把他扎出几个窟窿洞。我先前准备打个铁甲,但有些太招摇了。”

    陈望书张大了嘴巴,瞅着那衣衫都顺眼了几分。

    姑娘,你这是刺猬成了精啊!这就不招摇了?

    陈望书想着,招呼了小二上了新的茶水点心,又将这招牌菜挑着点了,接着问道:“你到底说啥了,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哭上了?”

    “他一进门不吭声,我憋得慌,就先说话了。你要不原地跳一个,我看那蛐蛐尸体会不会掉下来……”

    陈望书噗的一声,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秦姑娘,你绝了!

    秦早儿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唉,我眼睛不好,也没有瞅清楚,还当有人把死蛐蛐粘在袍子上了呢。他这个人,平时日奉承话听得多了,随便来点真的,便受不了了。”

    “我又问他,你穿成这样,你娘准?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把自己说得老机智了,软磨硬泡的方才得了他母亲的恩准。”

    “我就笑了他一句,说你这么机智,咱不软磨硬泡的,先让你母亲恩准你断了奶呢?省得一会儿咱们是吃鱼还是吃虾,还得回宫先问过你母亲。”

    “然后他就要哭了。我瞧着可怜吧撒的,便安慰了他几句。说没有关系的,他母亲一定会给他找到一个就喜欢他这种带着奶香的,他就开始嚎了……说我为啥不喜欢他……”

    陈望书已经笑疯了,前合后仰的,“你怎么说的?”

    秦早儿眨了眨眼睛,“我说我不是不喜欢他,我只是不喜欢给人无痛当娘!”

    见陈望书已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秦早儿无语的夹起了一块酥鱼,啃了起来,“你这个人,就不怕我这般,得罪了宫中的小高妃?”

    三皇子的母亲高贵妃位分高却不受宠爱,小高妃可不一样,虽然她也不年轻了,可一张脸却生得妙得很,正是有风情的时候。

    陈望书摆了摆手,“小高妃手眼通天,八皇子追在你屁股后头跑,她能不知晓?若是乐意,早就寻了你进宫,亦或者是寻官家将这事儿敲定了。”

    “她一声不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这般识趣,一击毙命,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早儿想了想,亦觉得有理,再说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混不吝一个,再不济还有亲爹在头顶上挡着呢!

    “做爹的,没有为我娘遮风挡雨,可不是应该,为我受受苦。”

    陈望书拍了拍了秦早儿的手,转移了话题,“高义翔被抓的事情,你可听说了,你阿爹也是在禁卫军里头当差,该不会牵连到他吧?”

    秦早儿瞥了陈望书一眼,摇了摇头,“那倒是不会。那禁卫军,都掌握在高相公手中。一言堂什么的,官家自是不喜,这不才选了个我阿爹,指望他同高义翔平分秋色,撑起半边天来。”

    “可我爹他腿软啊!硬是把天给撑塌了半截儿。这回姓高的摊上了事,我爹就差没有拿爆竹出去放了。”

    陈望书恍然大悟。

    陈家乃是文官,同武将鲜少往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先陈望书一个闺阁女,自是不大清楚的。

    “我听说了,是木樨人那事儿。当年我阿爹可没有去。我爹这个人,虽然腰杆子不直,耳根子又软,眼睛还瞎,但这么狠毒的事儿,他是不敢做的。”

    “而且也不打识时务,若换作我是他,就这个局面,还不夹起尾巴做人,藏着掖着吃好处就是了。他还敢四处蹦跶,今儿个一早又急吼吼的进宫去了。”

    “不是我说,临安城的天都要变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出去避上一避,可思来想去,外祖家也是我那后母的娘家,我也是去无处可避的。”

    陈望书拍了拍秦早儿的手背,“寻个时候,咱们坐船出去玩儿吧,听说荆楚之地,女子爽直不扭捏,怕是对了咱们的胃口。我大舅在那儿任职,几次三番来了信,寻我去玩儿呢。”

    秦早儿眼睛一亮,当真是动了心。

    过了一会儿,方才又摇了摇头,“你如今成了亲,虽然不惧怕你婆母,但到底随便出去玩儿,不妥当。再说了,如今长江上头,不太平。前些日子,都死了人了。”

    陈望书心中拍响了巴掌,她早就发现了,秦早儿耳聪目明,比一般的闺阁女子知晓的事情,可多多了。

    秦早儿像是看出了陈望书心中所想,嘲讽的笑了笑,“我不像你,还有爹娘护着。我若是不自己个厉害点,怕是被啃成了骨头渣子,都不知晓人家从哪里下的嘴儿。”

    “我爹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地,倒是开始假惺惺的怀念起我娘来了。日日回家了,便在我跟前念叨来念叨去的。他满城里蹿的,知道的倒是挺多。”

    “这跑船风浪大,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按说没有什么稀奇的吧?”陈望书点了点头,继续打听道。

第一二四章 给你送锅

    “若是那些,我爹也不会特意同我说上一嘴。”

    秦早儿说着,看了看四周,站起了身,走到了陈望书旁边,扒着她的耳朵,低声耳语道:“我阿爹说,最近有意给诸位皇子分封。召了好几个大臣,在商议此事。”

    “除了四皇子同八皇子,其他的几位,都已经成家了,怕是要出来办差事了。四皇子应该去不得边关了,虽然还没有过明路,但官家已经悄悄地让他插手盐铁之事了。”

    陈望书听着暗自心惊,她深深的看了秦早儿一眼。

    若非颜玦的小册子上,并未又秦家人的姓名,陈望书几乎要以为,秦早儿是颜玦一早寻好的神助攻了!像是有人透着她的嘴儿,把该说的话,全说给她听似的。

    难怪以前陈喜玲可以轻而易举的送出去五船货,这一次却是头一遭吃了闷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朝廷中的风向变了,她凭借着三皇子妃的身份,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了。

    之前她便有此猜测。

    五船的货物,若非是一本万利,收益极高的买卖,压根儿不值得陈喜玲冒险。

    若是寻常的丝绸茶叶,那大大方方运就是,用不着周东家的;若是铁器牛马,那乃是军需,风险太高,一查出来便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唯独私盐,乃是真正的无本生意。

    更妙的是,这事儿便是当真被人查了,也不至于就动摇到三皇子府的根基了。

    这个朝廷,打根子上就烂掉了,像这样做的贵人,不知几何,倒是不差他一个儿。

    “倒是可惜了。咱们大陈,难得出一个能打仗的。”陈望书有些唏嘘。

    秦早儿重重的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接着说打仗的事,只是说道,“那些道上混的江湖人,都不好过了。听说前几日,四皇子巡船,遭了刺客。他倒是没有受伤,不过身边跟着的兄弟,死了好几个。”

    “不是我说,在边关那是有扈国公罩着,在这里手底下小猫都没有三两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个,新官还没有上任呢,先一把火把自己的屁股给烧了。”

    “这年头,寻个脑袋俱在的男子,可真是不容易。”

    陈望书噗的一下,又是没有忍住。

    秦姑奶奶,你这话一扔出去,满临安城的小哥儿,都要撸起袖子揍你了。

    “唉,不说这个了,关咱们啥事儿啊!你快尝尝这蟹,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我瞧你还是个姑娘,莫不是颜玦不行?”

    秦早儿说着,嘎嘣一下,把一只螃蟹掰成了两截儿,粗鲁的撸了一遍,沾了醋吃了起来。

    陈望书嘴里的螃蟹肉还没有吞下去,一下子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咳了好一会儿,方才涨红了脸,“你一个未出嫁的,怎么说这些?”

    靠!你的眼睛是探测仪吗?这都能够看出来。

    秦早儿眨巴了下眼睛,“没有办法,我家除了丑得实在是下不了嘴的人,都成了我阿爹的通房了。我小时候无聊,就坐在院子里瞅。”

    “走过一个没有被荼毒的,我就赏自己个吃个柿子。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秦早儿气愤的竖起了三个手指头,“一树的柿子,我就吃了三个!有一个长得很好看,但是像我祖母,我爹他不敢下嘴;有一个特别黑,旁人在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像是在墨缸里泡出来的。”

    “那第三个,啧啧,是个小厨娘,在厨房里专门给剥豆子的。我爹他不能吃豆子,是以看到她就怵的很。你家颜玦,同我爹那是差不离的,竟然没有对你……”

    “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不行就不行,省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惹你心烦。”

    陈望书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替颜玦辩解。

    果断的点了点头,“也对,反正脸好看就行。”

    秦早儿同情的拍了拍陈望书的肩膀,“没事儿!咱有钱,日后多得是人,跪下来喊娘,争着抢着给咱们摔盆挂幡送上山呢!再说了,还年轻,还能治!”

    陈望书的嘴张了又张,合了又合,眼眸一动,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

    秦早儿瞧见她这般乖巧,越发的痛心了,又叫人蒸了一笼螃蟹过来,答应下回再给陈望书送一匣子那小弩配套用的针,方才决定出了这观海楼。

    她走到楼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一贯装偶遇的八皇子,松了口气,对着陈望书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若是去你大舅家,记得给我下帖子。一定要连下三封,表达急切之情。”

    “我阿爹方才能让我去。”

    陈望书笑着应了,“我家庄子上,最近送来了好些栗子。一会儿给你送些去,桂花开的时候,白瓷酿了桂花酒。我想着你应该爱喝,特意给你准备了两坛子。”

    秦早儿眼睛都亮了,“还有干桂花吗?有的话我也要一篮子。想吃桂花糯米藕了。我后娘啥都做不好,晒个桂花,里头都有沙子,色儿也不对了,瞅着愁人。”

    “知了。下回有江湖救急,你还寻我便是。”

    秦早儿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陈望书摆了摆手,上了马车,她哪里看得到秦早儿的笑话,明明都是秦早儿把别人变成笑话。

    “去银翠楼。”陈望书吩咐道。

    木槿跟着跳上了马车,好奇的问道,“姑娘,去银翠楼做什么?小公爷有福宝楼,这个月不是才拿了册子来,叫你挑了好些首饰么?”

    “以前你不是不喜欢银翠楼的首饰,嫌它轻浮么?”

    陈望书托着下巴,看了看窗外。

    “轻浮也有轻浮的好,我想着今儿个过去,应该能够偶遇上该遇上的人呢!”

    木槿不明所以,见陈望书不说,挠了挠头,也不问了。

    陈望书勾了勾嘴角,锅已经准备好了,就差直接把它塞到高沐澄同七皇子的手上了。

    银翠楼不久便到了,陈望书一下马车,果然瞥见了一旁有着高家家徽的马车。

    “县主真是贵客,我们楼里新出了一套对簪,太过贵气,瞧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敢戴的。小的不解,今日瞧见了县主,方才明白。”

    “这神剑择主,名器随缘,那簪子是在等着县主您呢!”

    陈望书温柔的笑了笑,“你这般说,我若是不看看,倒是不妥了。”

    她的话音刚落,高沐澄便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一旁的雅室里。

第一二五章 等鱼上钩

    陈望书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白嫩小手,颇为激动。

    她先前为了颜玦闭关三个月,简直就像是被迫息影了三个月,全身骨头都生锈了,嘎嘣嘎嘣响不说。那脸上的表情,都在叫嚣着,快点让老子演戏啊!

    一天不演,吃饭都不香了!

    这不,机会来了!虽然高沐澄是个带资进组的,演技段位都太低,但事到如今,陈望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气沉丹田,惊呼出声,小手帕挥舞起,“啊!七皇子妃,这是做甚?”

    能来这银翠楼的,不是有钱的,便是有闲的,听到有是非,一个个耳朵竖得像天线,眼睛滴溜溜的就看了过来,只不过啪的一声响,人人都吃了个闭门羹!

    陈望书脸上慌张,一副小羊羔被人掳的样子,眼睛却是仔细的观察了下屋子里的环境。

    那主座上坐着的乃是高夫人,高沐澄同高义翔的亲娘。

    比起头一回在扈国公府瞧见她气势凌人的样子,这一回整个人都憔悴了好些。头油都没有抹,鬓角几乎炸了毛儿,眼底一圈黑色,看着竟是一宿没有睡。

    陈望书站定了,甩开了高沐澄的手,握住了自己被抓的地方,一脸吃痛,“高夫人,咱们无冤无仇,素无往来,何故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情?”

    “若是没有什么事儿,请恕望书先行一步。一会儿我家夫君还要来这里,接我一道儿回去。”

    她是体面人,颜玦可不是,陈望书瑟瑟的扔下了定海神针,一副我有夫君为靠的菟丝花模样。

    高夫人亦是颇为吃惊,“沐澄,你拉县主进来作甚?”

    高沐澄眼眶一红,“阿娘,你别被她骗了,他们姓陈的,哪里有一个好东西。如今哥哥被下了大狱,祖父不吭声,我去三皇子府找人,陈喜玲竟然翻了脸跟我们打太极。”

    “阿娘,你还不明白么?他们为了保住三皇子,保住高家的荣光,要放弃我哥哥了!要不然的话,宫中的姑母,早不病,晚不病,在这个关头,可都病了。”

    “哥哥胸无大志,都是为了哪一个?我真是替他不值当。那什么野蛮人,杀了便杀了,竟然要我哥哥给他们偿命!”

    “高家男丁不少,他们是多我哥哥一个不多,少我哥哥一个不少。可阿娘,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平日里我想着我是姓高的,有什么好怕的!”

    “阿娘,女儿这一日,可算是见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陈望书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以扇半遮了面,一副这是我能听的话么?

    “七皇子妃在说什么?”

    高沐澄一听,火冒了三丈,“不就是那个什么八个女人的破案子么?那是你婆母要害颜玦,关我哥哥什么事?一定是你们叫张府尹穷追不舍的,颜玦才去过府衙,有人瞧见了。”

    “你现在,就拉上颜玦,去同官家说,你们不追究这事儿了。”

    陈望书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了高沐澄,激得她简直是怒发冲冠。

    这回可不是装的。

    她知晓高沐澄被高家宠坏了,可万万没有想到,是把脑子宠坏了!

    陈望书想着,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贴住了门,她想了想,轻声说道,“这朝堂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知晓的。当日之事,早已经了解。个中缘由,想必高夫人您是清楚不过的。”

    “颜玦去府衙,乃是旧案需要签字画押,就当是结案了。我只听闻,小高将军昨儿夜里被抓了,具体之事,也是刚才听七皇子妃之言,方才知晓。”

    她说着,眼眸一动,咬了咬嘴唇,“堂姐向来宽仁,小高将军同三皇子乃是至交,若是小高将军有需,他们定是会全力以赴的。”

    “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罢?”

    高沐澄瞧着她义正言辞,一副我们姓陈的伟岸又高大,瞧着谦虚恭敬,实则那傲慢的调调,都要飞出来了。

    她想着这些日子在府中,时常听人窃窃私语,都拿她同陈望书做比较。

    连那倒夜香的,都觉得陈望书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和气姑娘,自然会识大体,连恭桶都是香的!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就瞧见陈望书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焦急地对着高夫人行了礼,“七皇子妃遇事着急,望书明白,只不过这事儿我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我们陈家早就分了房,我在堂姐那边,也说不上几句话。”

    “不过,想来便是为了三皇子的名声着想,也定是不会随随便便的弃小高将军不顾的。望书适才进来太过惊慌,许多人瞧见了。夫人若是久留着我,怕是有损体面。”

    高夫人烦躁的瞪了高沐澄一眼,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干。

    “是沐澄唐突了,确实同你没有什么关系,还望你莫要见怪。”

    陈望书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天色,立马抬脚就出了门。

    待她一出去,高沐澄便跺了跺脚,“阿娘,你怎么让她走了。她这个人,贼得很的。官家把颜玦当亲儿子,他是说得上话的;她又是县主,认了太后做娘。宫中的两个姑姑都不管,是你说要借着花冠的由头,进宫求太后的。”

    “陈望书她还是陈喜玲的妹妹,哪边都有她,定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高夫人皱了皱眉头,绝望的看了一眼高沐澄,“你这是着相了,就因为七皇子中意她,你便耿耿于怀!这事儿同她没有干系,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了你们两个不懂事的。你还是高家人,连这点局面都看不清!太让母亲失望了。”

    高夫人说着,对着一旁的嬷嬷招了招手,“你去盯着陈望书,她像是有什么事。”

    高沐澄一听,忙跑了过去,拉住了高夫人的衣袖,甩了甩,“娘,你看,这不是有用?”

    高夫人叹了口气,“在等花冠的时候,左右无事,兴许瞎猫能够碰到死耗子,找到什么突破的契机。不然的话,你哥哥这一回真是难了。”

    张府尹的雷神之锤,将他锤的脑壳开花了。若是高相公不保他,任由三皇子府甩锅,那高义翔这一入狱,便再也出不来了。

    可怎么样,逼得那些人,不得不保他?

    高夫人有些茫然。

第一二六章 一人两角

    陈望书一出房门,立马感受到了众人探照而来的目光。

    她却像是没有瞧见似的,径直的走到了先前招呼她的小娘子跟前,“那对簪,今儿个便不看了。你头上这对珍珠攒花,很适合你,干净又温柔。”

    “就是中间那颗珠子,若是换稍微大一颗的,便更好看了。”

    陈望书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珠子来,递给了那小娘子,“给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娘子脸唰的一下便红了,“奴叫东珠。”

    她握着那颗珠子,直到陈望书出了银翠楼的门,她都呆呆傻傻的没有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手心里的珠子,若是颜衙内家的娘子,是个郎君该有多好……

    陈望书余光瞟了瞟身后的小尾巴,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步履轻快的便进了对面的茶楼,一边走,还一边左右的看着。

    身后跟踪她的老嬷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几次都险些被人发现了。

    这陈望书这般警惕,不是私会外男,那便是有什么惊天秘密啊!

    陈望书玩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紧张的进了雅室,她估算了下时间,想着高夫人派来的人,应该已经进了隔壁的雅室,等着听壁角了。

    方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对面的跑腿小车夫陈钊倒了一盏茶水。

    陈钊小手一抖,吓得没有把茶盏抖到自己的裙子上,哪里有姑娘给他倒水的理儿!

    这一低头,瞧见那裙子,又险些哭了出来。

    他堂堂七尺男儿,没有七尺,那也有六尺。姑娘非要他打扮成一个婆子,还戴了斗笠。

    最让人欲哭无泪的是,胸前还塞了两个馍。那是他娘给他烙了,想着驾车的时候若是饿了,便拿出来啃几口的。现如今,他再也不想吃馍了。

    陈望书将茶壶重重的一搁,对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县主,你可别为难老奴。老奴乃是陈大姑娘的陪房嬷嬷,是万万不能做出对她不利之事的。就因为县主当年对老奴有恩情,老奴这才出来一叙。”

    陈钊一听,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可没有说一句话,说这话的人,乃是陈望书。

    陈望书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心中别提多舒坦了。

    想当初,她演过名女人的一生,那可是从少女时代,一直演到临终闭眼的。

    这种本事,本来她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得亏听见张府尹秀了一把,这才想了起来,这不,上赶着用上了。

    “你少倚老卖老了,若非你这老货灌了几两黄汤,便在外头说走了嘴。至于将这事儿传到我耳朵里来?姐姐同我隔了房,关起门来做什么,我自是管不着的。”

    陈望书说着,语气重了几分,“可这事儿危及到了我陈家声誉,那便是不可。那姓周的如今专门捞偏门,能是个什么好人?五船货,这是要钱不要命了么?”

    陈望书侧了侧身子,又变了个声音,一人分饰两角,演起了那个嬷嬷。

    “二……二……姑娘,你都知道了。我们姑娘也苦啊!她也胆战心惊的,可是殿下需要大笔的银钱,她也是没有办法了……老奴劝她,她也不听。”

    “这不上回,五条船被逮了两条,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陈望书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你回去告诉她,立即收手。不然的话,别怪我请族中开祠堂,将她除了名去。我陈氏家规有多严,你是家生子,最清楚不过!”

    不光是陈钊,便是木槿,也瞧得目瞪口呆的。

    她家姑娘往天桥下一站,那一个人就是一台戏啊!

    “二姑娘……老奴保证……”陈望书说着,看了陈钊一眼。

    陈钊立马比了个口型,“今晚。”

    “老奴保证,今夜乃是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那些人不是好相与的,这一次已经说好了,他们都要来船接货了。老奴替我家姑娘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陈望书语气方才缓和了几分,“你自己说的,自己记得。把我们陈氏的荣光,刻在脑门上。若是让我发现,再有什么对不住祖宗的事情,绝不容情!”

    “老奴知了!老奴这就回去!”

    陈望书说完,看了一眼陈钊。

    陈钊立马戴好了斗笠,不自然的托了托自己胸前的馍,争取不让它们掉到肚脐眼上去,迈着老嬷嬷特有的扭啊扭的小碎步,快步的下了楼,消失在小巷子中。

    陈望书拿了一块点心,扭头看向了窗外,果不其然,陈钊一走,那听壁角的老嬷嬷,便立即出了茶楼,往银翠楼行去了。

    她勾了勾嘴角,“有好戏看了。”

    倒是木槿,欲言又止的看了好几眼陈望书,到底没有忍住,“姑娘,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二房落了难……咱们……”

    陈望书摇了摇头,“二房早就烂了。要不然的话,以祖母的性子,如果会让他们抢了族长之位去。又为何一下江南,便早早的分了家。”

    “说到底,不是一路人罢了。”

    再说了,陈喜玲乃是外嫁女,她若是犯了事,关陈家屁事!

    三皇子看着满口仁义,背地里却要高义翔同刘朝阳,做出这等灭绝人性之事。身为储君,竟然自己个倒卖私盐,简直是闻所未闻,心肝都黑透了。

    烂掉的葫芦娃,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扔掉。

    “可是姑娘,高家同三皇子府是一伙的,他们未必不知晓这事儿。咱们就算告诉他们了,又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往外说啊!若是三皇子倒了,那高家讨不着好的。”

    陈望书对着木槿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啊!你最近想事情,比以前想得多多了。”

    她说着,看向了对面的银翠楼,“高家同三皇子,的确是一伙的。而且利益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紧。适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高相公为了储君之位,宁愿牺牲高义翔。”

    高家定是打定主意,叫高义翔攀咬其他九月十五的人,把三皇子撇得一干二净的。

    陈望书想,若她是三皇子那边的智囊团,也会商议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姓高的不止高义翔一个,三皇子可只有这么一个。

    三皇子同高家不但不会出手相救,甚至会痛心疾首的大义灭亲,来挽回他们岌岌可危的名声。

    “但是,有一点你弄错了。高夫人同高沐澄,如今可不是高家人……她们只是高义翔急疯了的亲人。”

    木槿恍然大悟,“所以,高夫人会拿这个事情,去威胁他们。让他们救高义翔,不然就把私盐的事情,抖露出去。那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救了那个杀人魔?”

    陈望书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

    “高义翔必死无疑。”

第一二七章 祥瑞啊祥瑞

    如果高义翔在高夫人眼中是惨遭贱人陷害的宝贝,那么,在三皇子眼中,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拖老子下水的猪队友。

    搁高相公来看,那就是个小手指。

    这不赌输了,非要剁掉一根。为了能够按出指纹领到钱的大拇指,就只能勉为其难痛心地的指了指,就剁他吧!

    陈望书想着,摸了摸下巴,接下来这个章程,高夫人不明白,她可是给教得清清楚楚了。

    “高夫人今夜领着人冲到港口,揪出三皇子府私下倒卖私盐之事,以此为把柄,要求三皇子党保住高义翔。但宠溺同愚蠢蒙蔽了她的双眼。”

    “争权夺利惯了的老狐狸们,只会……”陈望书说着,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只会面上用说辞稳住了他们,然后一转身就快刀斩乱麻,将高义翔处决了,然后随便去寻个九月十五出生的倒霉蛋子,把这巨锅咣的一下,砸他脑袋上了。”

    木槿张大了嘴巴,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姑娘,这咱们岂不是白费了功夫,结局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呀。白浪费了陈钊他娘给他烙的馍。”

    陈望书嘿嘿一笑,“当然不一样。人呐,一直没有希望,那渐渐的就习惯了,觉得自己命该如此。可有了希望,又希望落空了,那会觉得别人害得自己命惨如此。”

    “先前高夫人同高沐澄还能安慰自己个大局为重,等这回被欺骗……啧啧,高家裂了……七皇子府同三皇子府,也裂了……”

    木槿听着,双目亮晶晶的看向了陈望书。

    她家姑娘可真聪明!虽然七皇子是个苕,她家姑娘不想要,但高沐澄设局夺人夫君,就应该将她打爆!

    接下来,高夫人要么被骗后气愤到了顶峰,脱粉回踩,将私盐的事情抖露出来,来个鱼死网破;要不她做了忍者神龟,等着下一次火山爆发!

    今后但凡有点事儿,头一个在三皇子坟头蹦迪的,绝对不是她陈望书,而是高沐澄同她娘!

    她们做了忍者神龟,别人不会啊!

    这满临安城的,多少人等着揪三皇子的错呢!譬如等着做黄雀的姜邺辰……

    啥?你说姜邺辰心地善良,不想落井下石?这由不得他啊!高夫人是怎么知晓私盐一事的来着……哦,那日在西湖边,七皇子不慎听到了

    甭管是谁,她陈望书简直比山坡上的小羊羔还要清白!

    只等着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陈望书想着,心中美滋滋的,今儿个过足了戏瘾,就等着过些时日,在她的小本本上写上:三娃,卒!

    “你趴在窗子那看啥呢,这还一大桌子吃食呢,坐下来,一块儿吃。这个枣糕还不错,细腻得很。”

    陈望书说着,对着木槿招了招手。

    木槿忙把头缩了回来,“姑娘,街上好热闹啊!我瞧着有人嚷嚷着祥瑞呢!”

    陈望书来了精神,亦是趴在窗前看了起来。

    好家伙,只见下头的人,敲锣打鼓的嚷嚷起来,“祥瑞,祥瑞!城外的田地里,挖出了祥瑞!祥瑞,祥瑞!我们大陈要兴盛了啊!”

    陈望书听着那锣鼓爆竹声,心中咯噔咯噔几声。

    好标准的反派台词!

    什么祥瑞?这不就是奸臣迷惑昏君时惯用的招数吗?这是个奸佞小人,想要升官发财了,整出来了这么一出啊!

    只要有张嘴,天边像便便一样的云,都能吹成神龙降临!两坨云撞在了一块儿,那是八宝葫芦诞生!看不出啥形状的一片……那是舆图再现,预示着光复山河啊!

    陈望书越想,越是痛心疾首!

    这么好的升官发财的路数,她竟然没有早些用,叫人抢了先了!

    “不是?今儿个早上,白瓷说什么来着?说颜玦干什么去了?”陈望书猛地想起,心中有了吉祥的预感。

    木槿瞧得起劲,“姑娘,说小公爷去城郊了,庄子上挖出了什么东西……”

    她说完了,亦是没有回过神来,几乎将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恨不得脖子能够像橡皮似的拉长,好看清楚那祥瑞,到底是个什么稀罕东西!

    陈望书一听,顿时乐出了声!颜玦那厮,就算是换了个芯子,那也是个奸臣!

    这下子,她也不痛心了,悄悄的站到了窗前,垫着脚儿张望,用余光一瞟,发现茶楼上下的贵女夫人们,一个个都探出了脑袋,像是被人捏着脖子往外拉的大鹅。

    “是我庄子上出的祥瑞,是我庄子上出的祥瑞!”一个穿着大红色袍子,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的白胖子,不停的拍着胸脯,肚子一弹一弹的,激动的叫嚣着。

    陈望书顺着他往后一看,差点儿没有喷出水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树根,长得十分的抽象而凌乱。若是八百度的近视眼看上去,倒像极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这大龙树根枯木逢春,整个都变成绿色儿的,看上去倒是生机勃勃的。

    而他的背上,影影约约的能够瞧见有一条小龙,说是隐隐约约,是因为说白了,它就是个条儿,看上去倒像是还没有化成龙型的小蛇。

    这小蛇已经枯萎了,枯黄的长在上头,颇为萧瑟。

    这是哪个神人造的祥瑞,内涵也太丰富了吧!

    那大龙的身上,披着红绸子,白胖子欢喜雀跃的给人指着,“看见没有,这是龙首,这是龙身!这里,这里是龙尾,这龙朝天而去,枯木逢春,寓意着我大陈在官家的带领下,将要蒸蒸日上,再创辉煌!这是兴国之兆啊!兴国之兆啊!”

    “这是我家庄子上的一棵百年老树,去岁的时候,突然就枯死了。我叫人给砍掉了,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翻地,他竟然……”

    白胖子兴致勃勃的说着,一个骑着马的禁卫军将领,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

    白胖子一抖,又像是祥林嫂似的,重复的说了起来,“这是祥瑞,祥瑞,祥瑞降临到我的庄子上了。”

    陈望书啧啧了两声,放眼一看,果然在一条小巷子口,瞧见了颜玦飞舞的发带。

    说起来也是古怪,这厮的发带,像是自带了吹风机似的,有风没风的,都飞舞着,让他这个人,平添了几分洒脱与不羁。

    他斜斜的靠在墙上,手中还拿着一把橙武。不对,手边站着他新的小厮橙武。

第一二八章 颜玦的目的

    这橙武腰板儿直直的,看上去像是野外长的小葱。

    可就是那张脸,同他这身段儿,格外的不合适,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平平无奇。你一瞅,嘿,他生的像张三儿,再一瞅,嘿,这不是李四么?

    等熄了灯,那绝对是王二麻子。

    陈望书立马对他失去了兴趣,只盯着颜玦看了起来。

    像是感受到了她炙热的视线,颜玦轻轻的看了过来,对着陈望书笑了笑。

    陈望书心神一荡,手肘一抖,那撑窗户用的小木棍子,吧唧一下,掉了下去。

    她暗道不好,虽然她自诩陈金莲,故意砸了西门玦,但可不想再砸一个油腻老大爷!

    “娘子,我来接你家去了。”

    陈望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探出头去,先前还在巷子站着的颜玦,眨眼睛的功夫,已经到了小楼之下。

    他半仰着头,轻佻的往上看着,一脸的笑意。

    那小木棍在他的手中,轻轻的敲着,乖巧得不像话。

    陈望书捂住了鼻子,啪的一下关了窗,领着木槿便往楼下行去。

    好在大家都看那白胖子表演祥瑞,并未注意到这里。

    “陈钊在那边的巷子口等你,这边人太多,过不来了。娘子辛苦移步,小心脚下。这也不知道是谁,落了条猪皮。娘子别踩着了,滑得很。”

    陈望书低头一看,好家伙,之前人挤人的,有不少人在市集买的东西,都被人挤掉了,不光光是猪肉,还有些干豌豆果子的,滚了一地。

    她正要点头,却见颜玦已经伸手扶住了她,拉着她的手,七万八绕的,快速的领着她逆着人群,朝着巷子口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瞧见了坐在马车边缘啃着白模的陈钊,他换回了自己的衣衫,看上去自在多了。

    见陈望书看他的馍,陈钊不好意思地将馍藏在了身后,擦了擦嘴上的渣子,“我娘烙的,舍不得扔掉。”

    陈望书心中一暖,扔给了他一锭银子,“拿回去给你娘买肉吃,添些冬衣。”

    陈钊眼睛瞬间都亮了,下回还有穿裙子的事情吗?我可以!真的!

    陈望书不知晓她的车夫即将误入歧途,高高兴兴得上了马车。

    “那祥瑞,是你弄的?那个胖子是哪个?”

    颜玦诧异的看向了陈望书,“我可没有同娘子透露过一句半句的,你这都能猜到?我家娘子真是太聪明了。”

    陈望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想拍马屁简单些,你今儿个早上不是急吼吼的去了庄子上么?”

    颜玦摊了摊手,一副被你看穿了的模样。

    “那胖子是我特意寻的,恰好在高义翔同刘朝阳,从木樨回来之后的那段时日,他家中的一棵老槐树死了。槐树的含义,我在书中瞧过,总是同神灵鬼怪,纠缠在一起。”

    陈望书秒懂,她深深的看了颜玦一眼。

    若说官家之前还对三皇子将信将疑,有恻隐之心,那么这一个祥瑞一出,不管面上如何,三皇子这个人,同大位,那是绝对无缘了!

    颜玦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懵懂得像是这些事情,全部是他顺手为之,赶了巧了。

    演!你就演!怎么着现在的总裁都还兼职影帝了么?

    “这祥瑞含义太深,你不想沾染我也明白。但商人,不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买卖。你做这个,总归有别的好处。”

    她是一心要做反派,大杀八方主动出击的;可颜玦不同,颜玦他只想自保,那是敌不来,我不去。他做这事儿,有违他的性子。

    颜玦一听,收敛了笑意,“木樨族人何其无辜,我不过是瞧不得,真正的凶手,因为是皇帝的儿子,便逍遥法外罢了。”

    陈望书一愣,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

    颜玦看了看她的脸色,笑了起来,“当然了,你说得对,我是商人,商人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一会儿进宫,你便知晓,祥瑞的作用了。”

    陈望书见他卖关子,十分配合的做出了期待的样子。

    说真的,她当真没有想着,颜玦整这一出,把功劳都给了那个白胖子,自己个不升官发财,意欲何为?

    想来是颜玦吩咐过了,陈钊驾着马车,径直的去了宫门。

    虽然他们绕了个圈儿,但那祥瑞招摇过市的耽误了许多时间,几乎同他们是同一时刻到达。

    陈望书同颜玦下了马车,混在了护送祥瑞的队伍当中。

    颜玦进宫,同回家差不离,这宫门的守卫,哪个都同他相熟,竟是也没有一个人阻拦,“衙内也瞧见那祥瑞了,官家听闻,高兴着呢!”

    颜玦嘿嘿的笑了笑,“可不,我今早儿听说,巴巴的跑去瞧。就那胖子的地,同我隔不了多远。倒是让他讨了好了!没福气没福气!”

    一个明显领头的守卫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衙内投了金胎,还娶了县主,那福气,旁人可比不得。只不过这胖子,怕不是要一步登天了。这祥瑞,上一回出现,怕不是十年前,我爹当差的那会儿了。”

    “昨儿个高将军出了事,官家大怒,这宫中人人自危,有了这祥瑞,方才露了笑脸。我们兄弟几个,也算是刀口走了一遭,小命保住了。”

    “现在想来,这就是大福气啊!”

    颜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可不是!为了庆祝哥几个死里逃生,改日里请你们喝酒去!先说好了,那花街柳巷我可不敢去了,我可是有娘子的人了。”

    那守卫统领哈哈的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官家要给诸位皇子分封差事呢,衙内不如也……乘这东风赶趟了。”

    颜玦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又拍了他几下,方才领着陈望书追着那祥瑞而去。

    陈望书好奇的看了那守卫一眼,颜玦的酒肉朋友,看上去还有几个派得上用场的。

    颜玦像是瞧出了陈望书心中所想,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道,“娘子,那是左将军的儿子左岭。左将军是我阿爹手下的将领,如今也在边关呢。”

    陈望书恍然大悟。

    大殿中已经挤满了人,官家穿着一身龙袍,看上去格外的精神抖擞。

    他透过人群,一眼就瞧见了颜玦,欣喜的唤道,“玦儿,我听说这祥瑞,是你找到的?”

第一二九章 文昌星

    颜玦淡定地摇了摇头,“怕不是消息有误,是董员外的庄子上出了祥瑞。玦去瞧的时候,司天监的宋提点已经在那儿了。”

    不光是官家,周遭的大臣们,都好奇的打量起了颜玦。

    若换了从前,这颜衙内要不是早往自己个身上揽功劳,这宫里的母鸡今儿个生了个蛋,那都是我颜小哥渣光普照的功劳啊!

    要不就是哼哼唧唧的马屁吹上了,若是玦发现的,那定是要圈地十里筑金台,拿了那玉铲子,让官家亲眼见证祥瑞的诞生啊!

    颜玦还没有说话,他们脑海中仿佛就已经有声音了。

    就是那种三分轻佻,五分狂拽,带着百分百的炫耀,只有二代方才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调调。

    可如今,颜家的那个纨绔,站在那里。竟然像个正常人了!

    颜小衙内啊,你还能回到从前不?你一本正经的模样,怪吓人的!

    总觉得像是要憋个大招,然后直接将满朝文武全整趴下一样。

    官家瞧着颜玦,心情颇为复杂,那种惹众怒的事情,颜玦小时候不是没有做过。那会儿他住在宫中,早朝的官员们,会在宫中享用一顿朝食。

    虽然克俭,远远比不上他们在衙署吃的丰盛,但那是无限的荣光。

    可如今,这朝食已经许多年都没人再提了,就因为颜玦那厮,当年在粥桶里不知道放了啥玩意儿,害得满朝文武整整三日抱病不朝。

    如此这般,官家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这本就作天作地的人,惯得更是无法无天。

    好在苍天有眼,这孩子长大了是个贪花好色的,他一心去霍霍那些歌舞伎还有蛐蛐雀儿,连朝堂的大门往哪里开的,都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但当年因为颜玦留下的阴影,还叫人身后一紧,两腿发软。

    “原来如此!啊!这是龙!哪位是董员外,你来同朕说说话儿。”

    说话间那祥瑞已经被人抬了上来,绿油油的龙上披着大红的绸缎,看上去就像是媒婆穿的新衣衫,扎眼得很!

    先前还蹦跶得欢快的白胖子,此时瑟瑟发抖,出了一声的汗,他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两眼一翻,激动得晕了过去。

    官家有些发窘,朝堂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太后瞧这场景,噗呲一声笑了出声,“倒是个胆小的。若是哀家没有瞧错的话,这是个老槐树根儿,生得活像了一条龙!这根上头,竟是生出了绿叶来。”

    太后将这祥瑞拍了板,众人顿时松快了起来。

    护送祥瑞前来的宋提点,松了口气,笑着回道,“太后火眼金睛,这乃是一根数百年的老槐树。去岁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枯死了。今日董家庄子上翻地,却是发现,这老槐树生成了龙形,还枯木逢春,这乃是复兴的吉兆啊。”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有了宋提点带头,堂上所有的人,都高呼了起来。

    陈望书低着头,跟着众人滥竽充数的张了张嘴,却是高兴地看起了众人的表情。

    太后老眼昏花,又自诩矜持坐得那么远,只瞧见了绿龙不足为奇。可隔得近的官家同高相公,那表情就丰富了,尤其是三皇子,先前便是心事重重,再见这个。

    啧啧,简直就是风中凌乱的蒲公英,人都要吹没了。

    靠近了看,再明显不过,那趴在绿龙背上的小黄龙,即便枯萎了,仍然死死的咬着绿龙的七寸。结合着时间点来看,这其中有什么内涵。

    只要是知晓内幕的人,百分之百能够联想到上头去。

    官家眉毛抽了抽。

    突然之间,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什么?怎么槐花根儿还开了花?”

    陈望书顺着声音寻了过去,说话的约莫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娘子,看穿着海棠红烫金的长裙,头上戴着一个金壶。

    咳咳,当然不是壶,是一个长得很像夜壶的金花冠。

    陈望书鄙视的看了一眼,这种品味的嫔妃都能得宠,大陈不亡国,谁亡国?

    宋提点瞥了那小花一眼,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又开始唱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马屁,“官家,祥瑞之所以是祥瑞。不光是龙族复兴,更有天降良才相佐啊!”

    “正所谓明君之下,定有贤臣。这槐树之根,寻常怎会长叶,又岂能开花?如今这小花藏在绿龙之中,隐隐拱卫,意乃认主。六花相伴,形如半月。臣翻阅典籍,确认这正是文昌星相!”

    “恭喜陛下,将要觅得贤才啊!”

    大殿上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他们之前早就听闻了绿龙的事情,可没有听说这花儿的事。

    宋提点年纪不小,虽然爱阿谀奉承,但在司天监做了那么些年,不至于连文昌星都瞧错。

    但凡读过书的人,谁不通一些天文易数,宋提点若是要唬人,那可是唬不住的。

    不少人想着,都朝前迈了一步,围着那“祥瑞”看了起来。

    陈望书瞧着躺在地上还未醒来的董胖子,当真是替他手疼。

    这大陈的读书人,点着油灯看书,有不少都花了眼睛,偏生他们还没有眼睛,简直夭寿了!

    搞不好一直到告老还乡了,早朝了几十年,还没有看清楚过官家长啥样呢!这样老了该如何吹牛!我年轻的时候,见过官家,他生得宛若神明!

    那是什么神明?是卷帘大将猪八戒,还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不好意思,没看轻。

    一群睁眼瞎子围着祥瑞转,三五不时的便踩上一脚董胖子,那胖子不像是吓晕了过去,倒像是狗熊冬了眠,竟然毫无知觉,一动也不动。

    陈望书想着,也踮起了脚尖,朝着那花看去,确确实实是正经真花,也不知道颜玦这厮是怎么造的假,这玩意竟像真的从槐树根里生出来的一般。

    如同这所谓的龙形一样,毫无修剪的痕迹!乃是真正的“祥瑞”!

    不过这厮废了一肚子劲,还扯到文昌星是要干什么……

    陈望书脑子突然一亮,顿时明白了颜玦的打算。

    可是这位兄台,你这个学渣,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学了一加一等于而,就以为自己个要得奥数一等奖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上前一步,高声道,“恭喜陛下,此乃大陈社稷之幸!臣斗胆请官家加开恩科,行文昌之事!”

第一三零章 双管齐下

    陈望书扶额,果然如此……

    颜玦整了这么一大圈儿,就等着这个呢!

    所谓的脱胎换骨,嘴上说说是没有用的,颜玦要想在大陈朝立起来,那出仕乃是必经之路。

    可是官家一直以来,都只是面上宠溺,从未给过颜玦任何差事。就连这回,朝中有人提议,给诸位皇子分封差事,历练历练,省得八皇子天天在城中斗鸡摸狗不得安生。

    就是这样了,口口声声说玦如同我亲儿的官家,也还是没有把颜玦打算在内。

    要不然的话,门口站着的守卫小哥,怎么会好心的提醒他,蹭都要蹭上这阵东风呢!

    可且不说蹭不蹭的到。

    便是蹭到了,那也是孙猴子去做那弼马温,给你一些不痛不痒的空职,体面的蹉跎一辈子。

    退一万步说,你是在太过优秀,做了阁老,也要被人戳上一辈子脊梁骨,说不过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蒙了祖荫。

    颜玦想要在大陈朝保命,那头一个护身符,便是进士的身份。

    大陈立国以来,几乎没有杀过进士,他若是……

    可三年一科,今年的时候,陈望书的长兄陈长宴方才刚刚考过,颜玦再要考,还且有得等。若是加开恩科,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本账,陈望书相信总裁大人颜玦小哥,那是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亏。

    可是您怕不是忘记了,被岳父大人支配的恐惧了?

    陈望书想着,偷偷的看了一眼颜玦,他抿着嘴唇,站在那里,像是这一切事情,同他并无干系一般。

    感觉到了陈望书的视线,颜玦侧过头来,对着陈望书笑了笑。

    那提议的人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一片附和之声。

    官家轻轻的瞥了一眼三皇子,大笑出声,“取贤纳士,乃是国之幸事!准了!”

    他说着,看向了一位姓窦的大学士,“窦爱卿最是严厉,听闻平日里,十个弟子,有九个都要被他骂哭,那卷宗上,全写着不通,大谬几个字。”

    “偏生啊,他这九个弟子,个个都是朝廷栋梁。今朝这恩科之事,便交给窦爱卿了。可要严格的给朕选出文昌星!”

    窦大学士站了出来,拱了拱手,“诺。只是官家,这恩科的时间,还有待商议,如今已经进入了九月里。等消息传出去,那些学子来临安赶考,一来一去的折腾,恐怕需要不少时日。”

    官家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爱卿拟个章程来便是。”

    窦大学士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到底轻轻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陈望书看在眼中,又瞧了那窦学士一眼,记在了心中。

    官家显然颇为高兴,“诸位爱卿,今日难得天降福泽,明日宫中设宴,与众爱卿一道儿共庆盛事。”

    大殿之中,山呼海啸般的恭贺之声。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鄙视,官家果然好大喜功。这次祥瑞他这般重视,接下来几乎可以预见,各地祥瑞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状态了。

    二人一出宫门,上了马车。

    陈望书便精神抖擞了起来,“你这戏码不错,今儿个夜里,我带你去看一场旁的大戏。”

    颜玦见她高兴,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庄子上一个老嬷嬷做的柿饼,甜得很,你试试看。你的戏,没有不好看的。”

    陈望书心中咯噔一下,认真的盯着颜玦看了看,颜玦倒是不退不缩,看上去像是随意说了这么一句一般。

    他说着,也拿了块柿饼,咬了起来。

    陈望书眼眸一动,用脚尖点了点颜玦的靴子,“立即开恩科的话,你可有把握?”

    颜玦笑了笑,“卿卿夜里睡熟了,我可都是起来挑灯夜读呢。我把写的文章给大舅兄看了。他说虽然还欠缺些,但也未尝没有走狗屎运的机会。”

    陈望书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对吧。这一鸣惊人固然是好,可万一没有鸣,就不太好了。你若是没有准备好,倒也不用着急。咱们可以先去木樨,循着那地图,探一探究竟。”

    “这些日子,大娘子那边,还有宫里头这边,都脱不开身,来行刺咱们,对付咱们的人,都变少了。你阿娘的身世,怕不是藏着天大的秘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把旁的事情放上一放,趁着三皇子这事,城里头要乱,速战速决,去一趟木樨。”

    颜玦点了点头,“木樨要去,科举也要考。”

    “若是正常的春闱,我定是考不上的。可是加开恩科不同,来得太急,有许多人便是收到消息,那也赶不及来临安了。科举只有一次,谁都想名次高一些。”

    “今年才落榜的那些人,为了稳妥起见,未必会这么赶,怕吊了车尾,那就难以寸进了。可我不同,别人要考状元,才是坦途。”

    “我这种废物点心,只要能考中进士,便是惊艳众人,一飞冲天了。再则,那主考官窦学士,最注重策论,这一点我颇为擅长,就是字写得丑了些。”

    陈望书本来想要鄙视颜玦一番,可看他自贬,又不忿起来,“你哪里就是废物点心了?你明明就聪明得很,这几个月的功夫,简直是一日千里。”

    颜玦一瞧,高兴的笑了出声,“原来我在卿卿心中,是聪明点心。卿卿最爱吃什么点心?”

    陈望书脸一红,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柿饼,吃个鬼!

    她能说自己爱吃美人点心么?这厮以前都是装清纯,明明哄小姑娘的情话,那是一套一套的。好在她是个老江湖了,绝对听了不脸红!

    “那我就等着你给我赚诰命了。”陈望书说着,又想起来今儿个见秦早儿的事,笑道,“你不知晓,今儿个我在观海楼,瞧见秦早儿同八皇子相亲呢,八皇子哭得袍子都湿了。”

    颜玦一愣,皱了皱眉头,“这简直是胡来!老八难道不知晓么?四哥的母妃,早就在官家跟前替他求娶秦早儿了。”

    “那圣旨都写好了,就等着寻个良辰吉日,公之于众。要不然,你以为那日四哥归京,宫中设宴,除了你之外,只请了几位大臣的女儿?”

    “秦早儿他爹,也是一早就知晓了的。”

第一三一章 无敌寂寞

    陈望书颇为惊讶,这根葫芦娃藤绝对是个黑心藤,要不然长出来的,怎么个个都是黑心葫芦娃?

    这大陈朝的人,当真是人均两幅面孔,内里藏奸啊!

    就八皇子那个嘤嘤怪,竟然也能够做得出抢嫂嫂的无耻之事!

    这回她可真是打眼了!

    她还当八皇子是个不中用的,是以高家才毫不犹豫的选择辅佐三皇子。现在看完,并非完全如此,人家只是吃了先来后到的亏啊!

    陈望书想着,眼眸一动,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难怪秦早儿的父亲,近来待她异常的亲近,恨不得做了那二十四孝父亲。又将这朝堂密室,掰碎了揉杂了,说给她听。”

    “果然能在御前行走的,就没有几个真正的笨人。这是有利可图啊!”

    陈望书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宫中的时候,秦早儿呛声继母,那后娘耷拉着脑袋,屁话都不怼回来一句。原来他们一早儿知晓,秦早儿要飞黄腾达了。

    “单纯做个皇子妃,可不需要知晓那么些,看来秦家所图甚大,四皇子所图甚大。”

    颜玦笑了笑,“四哥率直,确实有将才。在诸君之中,是为良木。”

    陈望书一愣,良木个鬼,不过是矮子里头拔高个罢了。

    不过,陈望书转念一想,若是四皇子做了皇帝,那好啊,有人捧了个祥瑞上来,这娃腰一插眼一瞪,“啥玩意?拿个萝卜当人参,吃饱了撑得慌吧!绿龙?什么绿龙?你这是瞅着朕浑身冒金光不顺眼,非要给朕整点绿?”

    光是这么一脑补,陈望书便笑了出声。

    颜玦见她并不反感,松了口气,伸出手来,轻轻的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

    陈望书倒是没有躲,自打她嫁给颜玦,发现了他有这个嗜好,她便不再用头油了。

    省得摸了一把娘子,拿剑都滑!

    两人回了府,颜玦抬脚便去了书房临阵磨枪,陈望书打了个呵欠,抱了猫儿踩云,躺在了逍遥椅上。秋日的阳光晒在身上,倒是暖烘烘的。

    “唉……”

    白瓷坐在一旁的小圆凳上,给陈望书剥着栗子,“姑娘为何叹气?”

    陈望书摸了摸踩云背上的毛,“太寂寞了。好不容易有个后娘,却是个胆儿小的,害了我一次,我没有吓着,她倒是见了我就躲了。”

    “我没有嫁过来之前,颜玦三天两头遇见刺客。现如今,我进颜家门几月有余了,连根刺客毛儿都没有见着。那小弩机都要生锈了。”

    “还有陈喜玲同高沐澄,我都得罪了两位皇子妃了,竟然也不开个花宴,陷害我一番,譬如推我落水啊!诬陷我与他人有私啊!……唉……太寂寞了。”

    白瓷的嘴角抽了抽,姑娘,这话你到大街上再去说上一遍,会被打的。

    “没有人害姑娘,不好么?”

    陈望书惆怅的举了举拳头,“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没有办法重拳出击了!”

    叱咤风云的女戏精当惯了,突然无人问津了,陈望书只能说,太难受了!这简直拿着关刀切蛋糕……她的才华完全没有施展之地啊!

    白瓷无言以对。

    她能说陈望书不亏是大娘子的女儿么?一日不折腾,她浑身不得劲儿。

    ……

    因为祥瑞一事,今儿临安城里格外的热闹,堪比上元节,大街小巷,茶楼象棚,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女们,突然多了起来。

    若是离得近些,还能够听到她们在说什么神龙,宫宴之事。

    渡口灯火通明,热闹得像是街市口。

    陈望书蹲在大树岔子上,咬了一口橘子,酸得差点儿没有倒牙,她眯了眯眼睛,四处的瞅了瞅。先前她想着这倒卖私盐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渡口应该是夜深人静,偷偷摸摸的才是。

    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全是光膀子的壮汉,在搬着麻布包儿。

    酸橘子没地方扔……

    陈望书正郁闷着,就瞧见一个大手伸了过来。

    颜玦轻轻的从陈望书手中接过了橘子,掰了开来,眨眼的功夫,便吃得一干二净。

    “你有了?”陈望书做了个口型。

    颜玦一囧,摇了摇头,“爱吃酸的。”

    陈望书嘿嘿一笑,从自己背的零嘴袋子里,掏出了一颗蚕豆,“这么牛,你试试。”

    颜玦捂住了嘴,他的一口牙,酸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磕蚕豆,他现在就是豆腐都咬不动了啊!人艰不拆!

    陈望书瞧着,乐呵呵的把蚕豆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块糖,塞进了颜玦嘴里。

    来了来了!陈望书激动了起来,她同颜玦坐好吃好了,电影还不开场,算什么约会!

    只见那一群光膀子的人当中,突然出现了一队穿戴齐整的人。

    领头的那个穿着短打,提着一把金丝大环刀,一脸横肉,旁人见了,都弯腰恭敬的喊着,“周东家!”

    那周东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双手一叉腰,嚷嚷道,“搬得快些。这可是上好的米,若是撒了一粒,要你们好看的。我赶着今儿夜里出船,你们都干活麻利些。”

    他说着,转过身去,四处张望起来,看到不远处的一个面摊子,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朝着大路的方向,焦急的看了起来。

    陈望书摸了摸下巴,同颜玦对视了一眼,这事情有趣了,几乎超出她的想象。

    周东家从袖袋里,拿出了一根草根一般的东西,在鼻子下头闻了闻,然后又将那东西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方才朝着陈望书蹲着的这棵大树走来。

    这棵树颇有年岁,遮天蔽日的长,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同那头热火朝天的景象,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乃是陈望书特意选的观影圣地。

    看着周东家的有些秃顶的脑袋,陈望书果断的将蚕豆壳儿塞进了袋子里。这垃圾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掉在头发多的人头上,那兴许察觉不到。

    可周东家的,那不是掉在头发上,那是直接掉在头皮上。除非他死了,不然的话,绝对会发现他们。

    “这边这么多人,你唤我来作甚?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周东家的在树下没有站一会儿,一条小船便悄悄的靠了岸,藏在了这大树靠水面的那一边里。显然他们早就约好了时辰,那小船在附近已经等待很久了。

第一三二章 开盲盒

    陈望书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忙朝着那面摊看去,果不其然,先前在那里吃面的人,已经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的了。

    这场戏精彩了。

    她做了局,引得高夫人来撞破周东家的倒卖私盐,继而拿住三皇子府的把柄;而不显山不露水的高夫人,在短短的半日功夫,便收买了周东家的。

    又设了一个局中局,直接引了陈喜玲来,抓现场。

    陈望书觉得,这绝对是高夫人抓奸拿双,整出经验来了!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为啥来,自己个心里不是清楚么?”

    陈望书听着带劲,颜玦却是拽了拽她的衣袖,朝着那正在上货的船指了指。

    陈望书眼睛一亮,“你要带我去那里看?能过去么?”

    颜玦点了点头,一提起,沿着那巨大的树干,接着阴影的掩护,飞快的带着陈望书落到了船上。

    这样的大船,一共有五条,上头都挂着周家的商旗。

    陈望书同颜玦等上的这条船,已经装满了一袋袋的麻布包,船上的水手,都去帮着抬其他的麻布包了。

    颜玦四下里看了看,从鞋里抽出一把匕首,选了一个隐蔽之处,轻轻的划了开来,他拿匕首一条,里头便露出了白花花的盐来。

    同陈望书想象中的那种粗盐亦或者矿石不同,这盐里头,还用了一层油纸袋包着,几乎可以直接拿来食用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眼尖的指了指盐袋子。

    颜玦拿着匕首一挑,竟然挑出了一根粗壮的大金链子来,这大金链子,足有小拇指一般粗壮,上头还吊着一个祖母绿色儿的金镶玉坠子。

    这是个好东西啊!虽然有些味儿!

    陈望书二话不说,揣进了自己的零食袋里。然后掏出了自己一早藏在袋子里头,用来削苹果的匕首,划拉开了另外一袋,伸手一套,掏出了一个小瓷壶来。

    陈望书管他三七二十的,把小瓷壶也揣进了袋子里,拿着匕首又扒拉了两下,在同一个盐袋子里,扒拉出了一本书。她不情不愿的塞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啥玩意啊!怎么颜玦开的就是大金链子,到了她这里,就变成小破瓶子同一本旧书了。

    这运气也太天差地别了些。

    她正想着,颜玦又掏出了一尊玉观音,塞到了陈望书的手中。

    陈望书大喜过望,拿着匕首还想划拉,却被颜玦拉住了。

    他指了指岸边,只见那边已经热闹了起来。

    穿得宛若黑寡妇的高夫人,领着像是一棵圣诞树一般的高沐澄,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那大树底下,争吵起来。

    陈望书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将匕首装了回去。

    这地方多好啊,就跟开盲盒似的……整整五条船的盲盒……真想一个个的划拉开了,全给他拉走了。再一想到,这周东家的,在这临安城不知道走了多少趟船,更是痛心疾首。

    早知道,她还陪颜玦闭关三月做甚?她就应该在这里等着,开盲盒啊!

    颜玦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搂住了陈望书的腰,轻轻往后一仰。

    陈望书吓了一大跳,立马抓紧了自己的零食袋子,闭上了眼睛。

    “睁开吧!那边狗咬狗差不多了,左右也不会闹穿了。咱们该回去了,明日还要进宫赴宴,若是你眼眶黑黑的,还以为娘子高床软枕,一宿未眠。”

    陈望书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在一条乌篷小船上了,林叔戴着斗笠,像一个幽灵一般,在那里撑着船。

    陈望书落了地,心踏实了几分,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哦,是么?上会秦早儿还同我说,说你不行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四皇子,唉……这临安城,实在是太小了……”

    “这人啊,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颜玦猛的咳嗽了几声,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的脸通红通红的,垂着眸,像是看某些不该看的小书,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的中学校草。

    陈望书瞧着,心都化了,“你行,你最厉害!”

    颜玦的脸更红了,他悄悄的看了林叔一眼,压低了声音,“待卿卿心悦我,认定我,我再告诉卿卿,我行与不行。”

    陈望书一愣,垂下了眸,她看人向来很准。

    颜玦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像是拿着漫长的岁月,在许诺一般。

    明明不过是才认识几个月的人……

    陈望书的手紧了紧,突然之间,颜玦推了一把钥匙过来,“你不是喜欢寻宝么?这是库房的钥匙,里头装着的都是我阿娘的嫁妆。我也没有细细看,等家去了,你自己寻自己喜欢的。”

    “不是我吹牛,那里面可没有不值钱的破罐子同旧书。”

    陈望书心中暖滋滋的,她的鼻头绝对没有酸。

    “旧书怎么了?我们陈家,最多的就是旧书,别看发黄了,指不定是什么你不知道的古籍呢!若是拿出去卖,遇到了伯乐,不比你那个大金链子差。”

    陈望书说着,从布袋子里拿出了那四样东西。

    颜玦摸的大金链子还有玉观音,一瞧就价值不菲,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陈望书没有多看,便看向了那壶。

    “是雨后天青色,上头还画了画,看上去来自岳州。”陈望书说着,指了指那壶底的红色印鉴,“还有这本书,书皮已经损毁了,瞧着像是三大王洗冤录……”

    “这里有枚印章,但具体是谁的藏书,我却是不知晓了。据说在开国的时候,这书流传甚广。可后来有人模仿其中的案例来杀人,朝廷便遣人整理了其中的案例,只许仵作同推官,判官之类的人研读。”

    “在民间这已经是禁书了。朝廷南下的时候,不知道丢了多少东西,像这话本子,怕不是都绝版了。”

    陈望书瞧着这黄黄的书页,有些不敢下手去翻,她甚至怕自己个喘了口大气,这书页就碎了。那周东家的可真混,连个油纸包都不包,直接把书塞进了盐里。

    “至于这藏品是谁的,待我回去翻翻图鉴就知晓了。”

    颜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图鉴?什么图鉴?”

    “哦,没什么,就是我爹娘给我的陪嫁。里头是他们的鉴赏笔记,画了些瓶儿罐儿的,省得出门瞧见了什么,一问三不知的,堕了我陈家的脸面。”

第一三三章 城安公主

    颜玦五味杂陈的看向了陈望书。

    同样是换了个人生,他连记忆都没有,每次瞧见那些古玩典故,就咿咿呀呀的装纨绔,张口只能说瓶儿碗儿碟儿,头悬梁锥刺股,从千字文从头学起。

    可陈望书,满腹经纶不用背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如此外挂随身携带……

    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

    不过好在,现在陈望书是他的娘子。

    陈望书说完,也感觉到了这对睁眼瞎了几个月的颜玦,是一个暴击,嘿嘿一笑,“待回去了,我便把这个送给你,左右我脑子里的那些,已经够用了。”

    颜玦扶额,你还不如不说,我觉得又被插了一刀是怎么回事!

    林叔撑船很快,他们寻了一个离扈国公府最近的地方上了岸,橙武已经驾着马车在这里等着了。他一个人坐在马车前头,即便还没有瞧见颜玦,脊背也挺得直直的。

    像是有人在他的背上装了钢板一般。

    一进府门,陈望书便叫白瓷开了箱笼,寻了那图鉴来,还没有翻开几页,就听到白瓷说道,“姑娘是想寻这几样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么?”

    陈望书点了点头,“你也帮忙翻翻,这也太过厚了些,不知道要翻到猴年马月去。”

    白瓷嘴唇微动,指了指桌上的四样东西,“姑娘,这应该是正德驸马同城安公主的……”

    陈望书翻着书的手一愣,“你认得?”

    白瓷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个天青色的茶壶,“奴祖籍在岳州,虽然从未去过,但听到岳州两个字,总比旁人关注几分。城安公主同正德驸马,都是从岳州出去的。”

    陈望书看了一头雾水的颜玦一眼,解释道,“城安公主是官家祖父那一辈的人物了。她并没有皇家血统,那时候大陈想要公主去和亲,可真公主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的。”

    “城安公主的父亲,乃是岳州那一带的守将,她天生豪气,自愿和亲,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被封为城安公主,取安邦之意。”

    “可哪曾想到,公主不光人硬气,八字也硬气。蛮人先是说让老的那个娶公主,结果老的死了;蛮人没在意,又换了中的,结果中的也是了;最后没有办法,换了个十岁的孩儿,结果那孩子也死了。”

    “城安公主以一己之力克敌于无形,当时的官家大喜,夸她是三大王转世……”

    陈望书的故事说到这里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当时官家大喜,亲赏了当年三大王自己个珍藏的那一卷洗冤录给了城安公主。”

    白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城安公主凶名在外,年近三十仍未有驸马。后有岳州才子苏朔,在状元的琼林宴上,当众求娶。苏朔高中之时,方才十八岁,比城安公主小了整整八岁。”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骂苏朔贪图荣华富贵,可两人都没有出来解释过一句。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别提多和美。”

    “这雨后天青色的茶壶,乃是正德驸马苏朔从岳州带过去的,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听闻在前朝的时候,岳州瓷闻名天下,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便断了传承。”

    “像这种色儿的瓷器,就再也烧不出来了。当时坊间传闻,驸马爱饮茶,每每雨天,便在书房中泡上一壶茶,给公主读三大王洗冤录,一坐便是一整日。”

    白瓷说着,拿起了那条平平无奇中透出壕气的金链子。

    “这条链子,乃是城安公主出岳州的时候,她的祖母给她戴上的。听说蛮族凄苦不说,且不能用我们大陈的钱,于是老人家就把金子融了,打了小手指粗细的金项圈。”

    “后又想着,若是急用,金项圈不好绞断拿来应急,便又叫人再次融了,打成了这根金链子。那下头的玉坠子,外边圆润,像一个椭圆形的鹅蛋,可拿到灯光下一照,便能显出锋利的剑形。”

    “是要公主时刻牢记,就算为生活所迫,变得再怎么圆滑,也切莫忘记自己骨子里的那骨剑气,和亲公主,绝对不能失了气节。”

    “姑娘,你对着光看看,就知晓这是不是城安公主的了。”

    陈望书点了点头,拿起那玉坠子一照,果然如同白瓷所言,里头有一条锋利的线,说是剑,看不出来,只是有那种锐感罢了。

    “是城安公主的没有错,可是城安公主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陈望书说着,又把那项链递给了颜玦。

    颜玦皱了皱眉头,“莫不是明器?”

    “城安公主同正德驸马合葬的时候,的确是把他们惯用的旧物,一道儿下葬了。可那墓在东京城……城安公主是入了皇陵的。”

    陈望书说着,又拿起那玉观音看了看,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这事儿蹊跷得很。这五船私盐,都是三皇子府给周东家的拿去散卖的。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来,城安公主的陪葬品,是三皇子府的。私盐的利润他们要,把一些见不得光的宝贝洗白,他们也做。”

    “二来,这东西乃是周东家的自己的,夹带在里头,不引人注意。可今晚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周东家的早就被高夫人收买了,他在见陈喜玲之前,先看了在面摊处等待时机的高夫人的人。”

    “那么,他肯定知晓,这五船货,都是没有办法正常运走的,他不可能费力不讨好的,在里头塞东西。更何况,他若是有这么多宝贝,何至于还刀口舔血,给人做掮客。”

    颜玦听着,皱了皱眉头,“东西是三皇子府的。可他是姓姜的,城安公主就算是异姓公主,他也没有道理,从皇陵里拿过世人的东西。”

    “按照你说的,城安公主名气颇大,若是她的墓被盗了,这事儿应该十分轰动才对。可从未听说过……”

    陈望书点了点头,“十年前肯定是没有,那时候姓姜的稳坐东京城,皇陵守卫森严,谁会进去盗公主墓?那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吧?”

    “后来北齐入主,样样学了中原的做法,为了堵住天下人之口。北齐皇室亲口所言,绝对不会做出刨人祖坟的事情。”

    “那么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落入三皇子的手中的呢?”

第一三四章 高家应对

    颜玦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桌案上放着的大舅兄给他的“新晋进士的读书心得”。

    “看来咱们的确是要去一趟木樨人的驻地。出现一个明器,不奇怪,兴许那北齐蛮子,偷偷的入了皇陵,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我阿娘的嫁妆里,有那根奇怪的金树;你祖父的遗物里蛇环里,有木樨族大墓的地图;现在又出现了城安公主的陪葬品。一桩接一桩的连在一起,肯定不简单,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联系的。”

    颜玦越说,心中越是郁闷。

    他虽然自诩是个聪明人,但也不至于,几个月的功夫,就抵得上人寒窗苦读数十载。这些日子,每次等陈望书睡下了,他又悄悄的起来读书。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方才又躺了回去。

    就为了到时候考中了,陈望书一巴掌拍过来,夫君,你竟然是个天才啊!

    到时候他就淡淡地说道,也就一般吧,随随便便看两下,不想记住的,可偏生忘不了。

    这下要毁了。

    未解开的谜,本就数不清了,这下子,又多了一个。

    陈望书瞧着,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呵欠,“去与不去,以后再说吧。这会儿我可真是困了,别说城安公主了,就是官家来扯我,我也是要去睡的。”

    她说着,连桌上的那些物件都没有收,直接去了旁边的耳房,沐浴更衣去了。

    颜玦瞧着她一摇三晃的背影,低下头,轻笑出声。

    ……

    翌日。陈宫。

    陈望书夹了一块炭烤小羊肉,沾了沾小碟中的香料,轻轻地放进了嘴中。感受到对面的视线,陈望书轻微的挪了一个角度,露出了自己嘴好看的右侧脸。

    这是她多日照镜子寻找出来的绝佳角度。

    以对面七皇子的视线来看,这个角度,完美的展现了少女的高贵与智慧……

    当然了,这都是鬼扯,这个角度,打光甚好,会让她看起来白皙一些。同颜玦在一起,不至于输得那么惨烈!

    陈望书想着,忍不住瞥了颜玦一眼,他认真的拿着匕首,正在替她片羊肉。

    感受到她的视线,颜玦抬起头来,询问道,“怎么了,觉得无聊了么?”

    怎么会不无聊!

    陈望书觉得今儿个自己可算是大开眼界了,打一进宫来,就跟人家玩单机游戏,存档重来了一般。昨儿个歌功颂德的鬼话,今儿个照着模样又重新说了一遍。

    就这?一屋子的人,还能其乐融融的,欣喜得好像那祥瑞是刚刚才发现一般。

    说他们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都侮辱了这八个字。

    陈望书想着,又夹起了一片羊肉,沾了沾另外一小碟香料,放在了颜玦的碗中,“你别光顾着给我片肉,自己也用一些,不然的话,一会儿凉了,这烤羊腿就该膻了。”

    她说着,余光瞟了瞟对面。

    见七皇子眼睛鼓鼓的看着这边,忍不住呵呵出声,这渣男,果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混不要脸的把她当成白月光了。

    她心中正骂着,就听到颜玦说道,“卿卿,是我不好看了么?”

    陈望书清了清嗓子,却是拽了拽颜玦的衣袖,示意他朝着官家所在的地方看去。

    只见高相公,颤颤巍巍的站了起身,将自己的官帽,鱼袋轻轻的取了下来,“官家,老臣年纪大了,耳不聪,目不明,自请辞去官职,告老还乡。”

    高相公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只有那吹奏的乐人,见多识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旁若无人的吹奏着。

    官家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乐人下去,方才皱着眉头说道,“高爱卿正值壮年,勤勉有加,乃是朕的左膀右臂。今日乃是大好日子,何必提这个。”

    高相公摇了摇头,站了出列,对着官家行了个大礼,“正是因为瞧着这盛世,臣心中方才感怀。官家尚在潜邸之时,便唤臣一声老师了。”

    “在此之前,臣虽然表面谦虚,但内心十分的骄傲,身为帝师,恨不得三省吾身,以正国身。可如今,老臣惭愧,连自己个的亲孙子,都没有教好,委实是愧为人师。”

    官家深深的看了一眼高相公,过了许久方才说道,“相公高才,不必过谦。谁家没有几个不肖子孙呢?朕深知高相品行,高义翔是高义翔,高相是高相。”

    高相公眼眶一红,泪光闪烁起来,他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声音说道,“义翔误入歧途,同丹阳郡王沆瀣一气,行那鬼怪之事,实在是罪不可恕。”

    “老臣恳请官家,依照大陈律法,严惩不贷。臣身为其祖父,未能履行教养监督之责,亦是大过。肯定官家看在老臣为大陈尽忠的份上,脱了老臣这身官袍,收了鱼袋……”

    “给老臣留下最后的颜面,活在这世上。老臣愧对陛下,实在是羞愤难当,夜不能寐。”

    丹阳郡王又是什么鬼!

    陈望书知晓昨日祥瑞一出,高家同三皇子党必然有动作,可这个丹阳郡王又是啥玩意儿?

    不光是她,满朝文武都窃窃私语起来,那啥,丹阳郡王是谁?咱们大陈有这么个郡王?

    官家更是愣了好一会儿神,一旁的老太监,方才凑到他的耳边,提醒了他,他的确是还有这么一个远房的堂兄在世。

    这丹阳郡王,虽然也姓姜,但若是按照族谱而论,早就算不得什么亲戚了。可十年之前,皇族受到重创,几乎没有留下几个姓姜的来。

    偌大一个皇族,就只有小猫三两只,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官家四处苦苦追寻,终于从不知道哪里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几个同他沾亲带故的人,封了爵位。

    这位丹阳郡王,算是血缘相对来说最近的了,方才封了郡王。

    只不过这些爵位,除了能够从宫中领份例之外,并没有旁的任何用处。

    丹阳郡王从未在官场行走,鬼记得他!

    官家亦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同丹阳郡王有何干系?”

    高相公抬起眸来,轻叹了一声,“官家,那丹阳郡王的生辰,便是九月十五。”

第一三五章 只手遮天

    陈望书一声卧槽险些脱口而出。

    出于女明星的自觉,这句话只在心中默默的骂给了系统听。

    瞅瞅这满堂人茫然的样子,那丹阳郡王长成个啥样儿他们都一概不知晓,更不用说,知晓他的生辰是九月十五了。咋地?还怪罪大家没有给他庆生不成?

    那不知道内情的,无语的看着高相公,这是个实诚人啊,他没有撒谎啊,确实老到脑子不好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皇亲,鬼关心他哪天生辰?

    知晓内情的,更是无语,什么丹阳郡王?您趁早改名叫背锅郡王得了,这可是一口了不得的巨锅,一砸在背上,直接人就没了啊!

    官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相公,并没有说话。

    高相公不以为然,接着说道:“我那不孝孙高义翔,承蒙官家厚爱,在禁卫军中占有一席之地。常常使出任务,逢年过节,都由他押送年节之礼,送与宗亲。”

    “他少年得志,难免猖狂,又偏好一些奇异怪志。越是在前年中秋之时,他前往丹阳郡王府送例,无意之中,发现了丹阳郡王同那刘朝阳,说起木樨族的神奇之处。”

    “在他们发现的古书中记载,木樨族人乃是天族遗民,具有神通之法,寻常族人从不生病,健康长生,以刀割腕,可顷刻愈合。再有那祖传阵法,可以逆天改命,起死人肉白骨。”

    高相公说着,擦了擦眼泪,“义翔打小就不爱读书,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便误入了歧途。他做过的错事,我这个当祖父的,绝对不会给他掩盖半分。”

    “这孩子因为这事儿,走火入魔。是以官家遣人去剿匪,他方才自告奋勇前去,为的就是那木樨族的秘法。官家,您想想看,他做下这么多错事,于他可有半分益处?”

    “只不过是丹阳郡王久病缠身,药石无医,郎中说他活不过今年。义翔视其为友,一方面动了恻隐之心,另一方面又想看那古书中所记载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才伙同那刘朝阳,犯下了弥天大错。”

    陈望书听到这里,拿脚踢了踢颜玦!

    这高相公不亏是一代奸臣,这一套套的,全都编好了啊!

    也亏得他在这么短短的时日里,便找到了如此契合的一个人。丹阳郡王倘若当真重病在身,他只要担负起人家后代子孙,别说顶锅了,让人家直接死都行啊!

    更何况,这四两拨千斤的话术,简直是奸佞小人的典范,所有反派都应该苦苦研读。那三皇子伙同高义翔,意图逆天改命,剑指储君之位,可到了高相公的嘴中。

    那不是谋逆,是善良的人想要给朋友治病!

    要不要点脸啊!给人治病,就屠掉木樨族全族之人,甚至去杀死了八个无辜的少女。这一桩桩的血泪,在他的嘴中,云淡风轻得仿佛是一片落叶。

    压根儿不配被具体提及!

    陈望书想着,心中一沉,看向了官家。

    官家看了一眼三皇子,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站在那里,仿佛听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前因后果似的,张嘴问道,“丹阳郡王沉疴在身,将不久于人世,没有来宫中请过御医?”

    站在他身侧的老太监,拂尘一甩,站了出来,轻声说道,“官家,请过一两回的。不过丹阳郡王乃是天生体弱,再加上当年南下之时,又受了惊吓,不慎胸口中了刀。”

    “御医瞧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只以温补之药,将养着。”

    高相公听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双手递了上来,“这是丹阳郡王写的供书,老臣从义翔那里知晓了这件事的真相,去到郡王府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

    “其中件件桩桩,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官家,老臣说这么多,并非是想要为我孙儿高义翔脱罪。”

    他说着,又哭了起来,双手不停的抖着,嘴巴抽搐了好几下,方才说道:“如今刘朝阳已死,丹阳郡王也活不长了……官家,老臣恳请官家看到我们高家满门忠烈,为国效劳的份上……”

    “给我孙儿高义翔留一个全尸……以求他下辈子,还能够投胎做个人,为自己的赎罪!”

    高相公说着,趴在地上砰砰砰地行起大礼来。

    “阿爷,你在说什么?我哥哥怎么能死?高义翔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您的亲孙子啊!他不过是为了救人,方才犯了错。”

    “我哥哥对朝廷一片忠心。去岁的时候,他还同我说,当年南下的时候,他险些落水,是太后娘娘,在紧要关头抓住了他的衣领子,救了他一命。”

    “他对于此事,念念不忘,一直想要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太后娘娘思念宝珠公主,他也一直在寻找着让公主复活的秘术。我都没有当回事,还嘲笑他痴心妄想。”

    “可我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哥哥不让我把这事儿说出来,说怕污了太后娘娘的名声。可是我高沐澄,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哥哥的确是犯了错,但他对太后娘娘感恩,对朝廷尽忠,对朋友义气……何以致死?阿爷你只想着高家的脸面,可那是我哥哥啊……”

    “官家,官家,沐澄求你想想,有好多次,您遇到危险,都是我哥哥,头一个挡在前头的。远的不说,张家庄……”

    “闭嘴!朝堂之事,岂容你妄言,你哥哥是有错……”高相公说着,腾的一下,站了起身,对着高沐澄,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高沐澄目瞪口呆的捂住了脸。满堂寂静。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突的跑了进来,嚷嚷道,“官家,官家,刚才丹阳郡王府来报,丹阳郡王,他旧疾发作,请了郎中来瞧,人还没有赶到……他人……他人就没了。”

    听到这里,陈望书突然感觉手一紧,她低下头去,发现桌案底下,颜玦抓着她的手,抓得紧紧的。他在愤怒。

    陈望书惊讶的拽了拽颜玦的衣袖。

    颜玦回过神来,赶忙松了手,他叹了口气,“烂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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