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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反派天天想和离txt下载     反派天天想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满心欢喜

    秦姑娘忍了忍,到底没有忍住,又戳心窝子道:“不是我危言耸听。你看,人就怕你爹娘不答应,今儿个非设计你单刀赴会,还讨了圣旨,便是不服气那也得憋着。”

    “可见这颜玦当真是猫嫌狗厌的,若是不这般,怕是娶不着一个好姑娘了。我阿娘临死前告诉我,贤惠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费力不讨好,你日后可莫傻,早做打算吧!”

    她说着,指了指那台上笑得合不拢嘴的扈国公夫人,又指了指自己身边坐着的秦夫人,“这位是我亲姨母,做了我后娘,都这般待我。剩下的,你是聪明人,自己个想去吧!”

    她说着,将自己面前的剩下的那只鸭腿掰了下来,放到了陈望书面前的盘子里。

    这大概是她最后的同情心。

    陈望书有些哭笑不得,再看那秦夫人,已经呆若木鸡,麻木得像是刚从墓里挖出来的木乃伊。面子里子啥也没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假装自己个装在乌龟壳子里呢!

    “多谢。”

    陈望书低声说道,她同秦早儿初次谋面,这姑娘说话虽然难听,但并未有坏心。

    她知晓颜玦是个白切黑,如今这个混账玩意儿只是他装出来的,是以欢喜这门亲事,可在旁人看来,她可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倒霉到家了。

    陈望书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有看笑话的,这是大多数;有同情的,多半都是些自己个有女儿的贵妇人;有气愤的,那九成九是同陈家有关联的书香门第。

    有愧疚的……陈望书微微眯了眯眼睛。

    是官家,看来她还能就此事割下他一块肉来。

    陈望书垂了垂眸,心中有了成算。

    她依旧以扇掩面,但露出的两只眼睛,满满都是震惊之色,一看就是对此荒唐亲事毫不知情,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握着扇子的手骨节分明,时不时的朝着门口看过去,像是期盼着家人到来。

    也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在父母不在跟前的时候,就这样被人说了亲事,又羞又恼又不知所措,方才是正经反应。

    陈望书演得带劲,偷瞟了一眼七皇子,又偷瞟了一眼颜玦,见到官家的视线扫过,立马抬头,同他对视,留下了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

    像是发现了官家看她,陈望书慌乱的掩饰了自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官家只是指婚呢?

    虽然之前指了七皇子,闹出了稀糟的事,为了管家的颜面,陈家主动退了婚,做出了牺牲;如今又来第二次,还是稀糟的亲事,也是问都没有问,就随随便便的把功臣之后,指给了全城有名的纨绔。

    已经惨绝人寰了,可谁要他是官家呢?

    陈家就是这么忠君爱国的好臣工。

    陈望书觉得自己使出了洪荒之力,若是拍成电影,绝对又是一个影后大奖到手。就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像是讲了一个深刻的故事。

    最后,她只希望,上头坐着的那个昏君,他不是个近视!

    不然,她不是演给了瞎子看么?

    官家像是被陈望书的眼神烫到了一般,快速的收回了视线,端起了酒盏,哈哈哈哈的岔开了话题。

    陈望书感觉到身上的视线明显少了许多,忙垂下来头,盯着盘子里的鸭腿看了看,只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颜玦说的笋丁。

    果不其然,一入口陈望书便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她拿起筷子,嗖嗖嗖的吃光了盘子里所有的笋丁,那一盘子鸭子,还整整齐齐的搁在那里,肉都没有少上一块。

    秦早儿啃完了鸭翅膀,偏头一看,见陈望书桌案上的菜,像是没有动过似的,越发的同情,看看,造孽啊,都食不下咽了!

    也是,得了这样的亲事,便是喝蜜糖,都像是在吞毒药吧!

    夜宴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了,不少人都醉醺醺的,待官家同太后一走,便撑不住原形毕露了,一个个晃晃荡荡的,颇有丧尸攻城的意味。

    陈望书领着木槿,静静地走在大道上,不知道是哪位宫人在吹笛,清脆又悠扬,让她的整个心都平静了下来。

    虽然都是她自己个一步一步谋划来的,但时至今日,乾坤已定,反倒觉得有些恍然起来。

    毕竟做宋清的时候,她也没有嫁过人,甚至连一个想嫁的人,都没有找到过。待来了大陈,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她竟然是定了两回亲的人了……

    “陈二姑娘。”

    陈望书心中一紧,立马保持战斗状态,悠悠地转过身去,“在这宫中,殿下当唤我姑母。”

    七皇子一梗,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见陈望书竖起耳朵等着,七皇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县主。”

    陈望书倒是也没有恼,姑母算什么,以后有你跪地叫爸爸的时候。

    “七皇子唤我有何事?夜已经深了,陈二恐家中人担忧……若是无事的话,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七皇子一愣,抿了抿嘴,想要问什么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无事。”

    陈望书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领着木槿出了宫门。

    这才一上马车,便吓了一大跳,只见那车里头,已经坐了一个穿着大红袍子的少年郎,他一身香甜的酒水气,面色潮红,看上去竟是满屋生春。

    陈望书捂了捂胸口,她只是个狠人,这厮总是想要她变成狼人!

    她想着,蹙了蹙眉头,拿着扇子,面带薄怒,“小公爷这是饮多了酒,要搁我的马车上耍酒疯不成?”

    颜玦一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从马车上,拿出了一个食盒,像是献宝似的举到了陈望书跟前,“我瞧你当真喜欢吃那笋,便寻了御膳房的人,做了一碗,叫你拿回去慢慢吃。”

    “先前在宴会上,你也没有吃上几口,这都子时想来是饿了。家中灶上早就熄了火。我提着这个围着你马车转悠,太过扎眼,怕有人说你闲话。”

    “我就是送这个的,马上就走。今日时机实在太好,我便求了郭娘子……没有问过你阿爹,便擅自做了主,明日一定登门请罪。”

    他说着,挠了挠头,又傻笑道:“我满心欢喜,卿卿呢?”

第六十二章 黄豆绿豆

    陈望书神色缓和了几分,像是一腔不快被颜玦突然给浇灭了,她略带娇羞的低下了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进了你家门,姑娘我叫你知晓啥叫卿卿亦是满心欢喜!

    陈望书想着,心中却是平生了几分警觉。

    她能有此演技,一来是因为天赋卓绝,二来是从一部部的戏中磨出来的。可是颜玦,此刻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竟然已经到了斗气化马,不对,演啥像啥,恐怖如斯的境地!

    瞅瞅这借着醉意诉衷肠的,一脸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瞧得人小鹿乱撞,若换了个真的小姑娘,怕不是要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视苍生如蝼蚁,唯独待她如珍宝之类的话,一股脑儿的将人吹得飘起来。

    可陈望书太重,飘不动。

    得了吧,甭自恋了了您!头回相遇,她陈金莲棒砸西门玦的时候,人家还无动于衷,视她为棒槌呢!今儿个棒槌就变金箍棒了?

    不带这样一见钟情的!

    颜心机狗定是对她有所图的!陈望书肯定的想到,就像她贪图颜玦的美色一般。

    想到这里,陈望书打心眼里欢喜起来,妖精同唐僧为何不能成一对?那是因为只有妖精对唐僧有所图,唐僧对妖精却无所求啊!这般不对等,是长久不了的。

    她同颜玦,那是绿豆精同黄豆精,绿豆需要黄豆承托自己个苗条,黄豆需要绿豆承托自己显白!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各取所需!

    “宫中的狮子头做得不够好,若是往里头加一些藕丁,便没有那么油腻了。你可以试试。”

    陈望书轻轻的说道,之前她瞧见了,颜玦很爱吃狮子头,那拳头大小的一个,几乎都叫他吃光了。

    颜玦一听,果然欢喜了起来,像是孩子似的笑出了声,“卿卿来我家中之时,便是藕香满园之时。”

    他说着,有些踉跄的站了起身,将那食盒留下了,跳下了马车。

    “哎哟”,颜玦闷哼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又甩了甩脚,一摇一摆的朝着自己的马行去。

    长期跟在他身边的小厮瞧见了,忙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着急的说道,“小爷,这黑灯瞎火的,您搁哪里去了?夫人都要等得着急了,怕你喝多了,不小心落沟里了,非得让小的四处寻呢!”

    颜玦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含糊的哼了几声,像是醉酒的大舌头,“关……关你屁事!小爷是什么人?那是扈国公的亲儿子!扈……扈国公知道吗?”

    “你八辈子祖宗都掉沟里了,小……小爷我也不能掉沟……沟里!”

    那小厮揉了揉头,无奈的嚷嚷道,“对对对,您说得对!”

    陈望书瞧着,看了那小厮一眼,在木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径直家去罢,路上别停留。”

    车夫点了点头,扬起了鞭子,飞驰而去。

    醉醺醺的颜玦,趴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着马车的背影,安心的睡了过去。

    ……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是陈家依旧是灯火通明。

    陈望书一下马车,大娘子李氏便迎了出来,她看了看四周,一把拽住了陈望书的手,便拉着她往里头走,边走边问道,“我的儿,你阿爹遣人快马加鞭的来了信,说明儿个便要归家了。”

    “我已经听说了,今日颜玦请了郭娘子做中人,当众求官家给你们指了婚。这明旨明儿个就要到家了。我的儿,阿娘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虽然你祖母同三叔母,都说那小公爷是个好的。可阿娘到底……我的儿便是要嫁给那天上的仙君,阿娘却也觉得仙君配不上我儿。”

    “万一又跟那人似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可如何是好?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指婚好是好,可万一你不想同颜玦过下去了,那岂不是脱不开身?”

    李氏说着,又惶惶起来。

    陈望书心中一暖,笑着挽住了李氏的胳膊,岔开话题道,“阿娘当初同我阿爹定亲,外祖母也是这般忐忑不安么?”

    她上辈子母亲早早就走了,当时有了旁的家庭,旁的孩子,早就忘记她了。

    疼爱她的父亲,也早早的走了,转世投胎,当是也有了新的亲人。

    天大地大,唯独剩下她自己个,也不会有人像李氏这般为她操心,只有一个婆婆妈妈的经纪人,每日里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死死的盯着她,不能长胖,不能恋爱……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陈望书意外的不觉得讨厌。

    李氏一听,忙摆了摆手,“那那能够呢?我定亲那日,我娘家十里长街放爆竹,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恨不得连路过的狗,都发一个鸡腿以彰显他们的高兴!”

    “当时这事儿传了出去,满京城谁不羡慕说,说我是家中最受器重的姑娘,连我家中兄弟,你那些舅舅们考中进士了,都没有这排场!”

    陈望书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李氏像是想起了往事似的,哈哈的笑了出声,她的步履轻快起来,“也就只要咱们自己家的人知晓,他们觉得我能嫁到陈家做宗妇,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恨不得当晚就把我送过来洞房花烛,省得陈家人醒悟了,万一把我给退回去了,那就糟了糕了!”

    陈望书听得好奇,“那阿娘又是如何嫁给阿爹的呢?”

    李氏有些迟疑,四下里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们,都好笑的捂了捂嘴,乖巧的退到一边去了。

    长长的廊上,就只剩下母女二人,月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格外的清幽。

    李氏语出惊人,“你阿爹,是我从你祖父那里,赢来的!”

    陈望书的下巴差点儿没有合上,“我阿爹还擂台招亲不成?就祖父摆一残局,谁能一子破局,就把儿子送给她?”

    李氏更加惊讶了,“你祖父同你说过?你祖父从小便偏疼你,他当初读卷宗,都要你在侧。没有想到,连这都同你说过,你那会儿年纪小,竟是还记得!”

    陈望书摇了摇头,陈北自然不会同她说这些的。

    “我就是瞎猜的,祖父竟然也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李氏旧事

    听到这里,李氏的声音沉了下去,她看了看北方,叹了口气,“你祖父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刚刚嫁进陈家的时候,就属他待我最好了。只可惜……”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那么离奇。当时京城里的人都只知晓,你祖父擅长断案,有他在,刑部大理寺都成虚职,每年都有好多老百姓,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赶来,想来寻你祖父洗冤。”

    “这青天的名头太大,都掩盖了他其他的本事。亲近的人方才知晓,比起断案,你祖父更加擅长的乃是周易之术。他总是自己个看相算卦,可甚少将结果告与人知。”

    “这些都是我嫁进来之后,方才知晓的。你祖父摆下棋局,寻的不是会下棋的人,寻的乃是他算定的未来长媳。”

    李氏说着,面露怀念之色,“那一年我十八岁,双亲带着我四处出门游历,简直是玩野了,压根儿不记得要给我说亲这件事情。”

    陈望书听着,十分羡慕。

    在这样的时代,能够到处游山玩水的姑娘,可是很少见的。李氏年少的时候,一定过得十分的幸福。

    “那一年你大舅科考,连写了十八封信,叫我们自己个在外头玩儿,千万别去京城看他。你外祖父看得痛哭流涕的,坚决认为他是在说反话,带着我日夜兼程的赶到了京城。”

    “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发现里家中空荡荡的,你大舅跟学了遁术似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硬是没有瞅见人。放榜那日,我去榜下堵你大舅……一眼就瞧中了你爹!”

    陈望书来了精神,这时候就应该来点啤酒配花生米啊!

    “所以阿娘对阿爹一见钟情了吗?”

    李氏耳根子微红,“也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吧!他考得平平无奇的,一看就古板得要命,那人就是那么奇怪,榜前三千人,偏生他一下子就撞入了我眼帘。”

    “那还是我头一遭,知晓家中人办事雷厉风行,我刚说自己瞧上了一个人,一炷香的功夫,你阿爹的裘裤是啥色儿的,都搁在我桌案上了。”

    “我常年不在京城,陈家再怎么选宗妇,都不会选到我的头上。恰逢你祖父在摆棋局,我背了三日三夜棋谱,头昏脑涨的,瞅人都成了黑白色儿的……”

    陈望书听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美人在前嫌手短啊!

    “阿娘初学围棋,是怎么赢的?”

    李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你阿爷摆的那残局,我压根儿就不会,我拿着棋子,犹豫了半天都落不下子去,不想站起来的时候,一条狗儿冲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子儿落了下来。”

    “在我忍着没有追出去把那狗揍一顿的时候,周围的人便啪啪啪的鼓掌,说我已经赢了。”

    陈望书呵呵一笑,她就知道,李氏这个人,绝对是从小就欧神附体!

    “翌日陈家便来提亲了!我知晓,肯定是你祖父的意思。”

    李氏说着,偷偷的抬眼看了一眼老夫人所在的住处,声音更小了几分,“那会儿你祖母,可远不像如今这般和蔼可亲,她是个十分严苛的人。”

    陈望书点了点头,从老太太给陈恬选夫婿就知晓了,那恨不得连窦公子一日吃几颗米都查得一清二楚的,没有道理,给自己选长媳的时候,不把李氏查个底朝天。

    虽说李家藏着掖着,但是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有心,又怎么可能不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李氏误打误撞的进了陈家门,那便绝对没有再退回去的理了。便是李氏丢得起那个人,陈家自诩书香门第,也丢不起这个人。

    好说歹说,不是你自己个登门求娶的么?

    陈望书想着,将头靠在了李氏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阿娘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李氏眨了眨眼睛,复又摇了摇头,“我反正心大,今儿个气恼了,明儿个便忘记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苦楚的。”

    她说着,又紧张了起来,“可是我的儿,阿娘这个优点,你们几兄妹都没有传得。一个个的心细如尘的。就算那颜玦是个好的,可她那后娘,一瞧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家中又有弟兄,日后关系也难相处。他虽然是长子,但是扈国公并不看重,也未必能够得了爵位。阿娘不在乎这些名利,可架不住人要当他是拦路石。”

    “你看看,头回你三叔母还说,打小就有人要刺杀他呢!”

    李氏说着,惶惶起来,“哎呀,我就不该一时之间,听你祖母忽悠。就应该按照我说的,给你寻个清静事儿少的人家嫁了,平平安安一辈子。”

    陈望书听着,心头暖烘烘的。

    “这么晚了,阿娘今日陪我一起睡罢。阿娘不要担心,我没有继承阿娘心胸宽广的优点,但是却继承了阿娘的好运气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我自己个愿意嫁给颜玦的。”

    李氏一愣,看向了陈望书,却见她笑眼弯弯的,的确是瞧着十分的高兴,哪里有半分勉强,心中短时安静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半天方才说,“这一点,是像了阿娘。”

    陈望书撅了撅嘴,“嗯,我哪里都像阿娘。”

    李氏无奈的捏了捏陈望书的脸颊子,笑了起来,“其实我生下你们几个之后啊,心中暗自期待,若是有一个肖我,那也是不错的。”

    “后来却发现,你们几个一个赛一个的稳重。相比之下,也就只有你,一直被祖父惯着,皮一些。后来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也变得沉稳起来。”

    李氏说着,看了看陈望书的眼睛,“倒是去岁官家指了婚之后,阿娘仿佛又瞧见了小时候的你。”

    陈望书一愣,她一来的时候,李氏便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她当时便想着,不能够全盘的来演陈望书,便是她演技再好,李氏身为亲娘,都一定会发现她同之前的陈望书大有不同了。

    她的变化,府里头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古怪的。

    后来她仔细一想,便是明白了。陈家父子常年不在家,嫂嫂姚氏是刚进门的。老太太一心看顾着病弱的陈恬,三叔母更是没有麻将的召唤,难得在家中。

    同她朝夕相处的,只有身边的女婢,还有母亲李氏罢了。

    “阿娘觉得我变了许多么?”

    李氏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你祖父还在的那会儿,常说你性子肖他。我横看竖看,亦没有觉得哪里像了。倒是这些时日……当真觉得,你祖父看人,是不会错的。”

第六十四章 负金请罪

    李氏说得淡然,陈望书听得心惊。

    陈家孙辈的,并非只有她一个。祖父陈北为何独独将她养在了身边,难不成瞧中了她喝奶力气大?还是瞧中了她揪胡子的功力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老祖父不养长孙,却独独养了她这个既非长,又非幼的小姑娘,这显然是有原因的。

    陈望书心中盘算着,脑子中陡然灵光一现,更加心颤起来。

    陈北擅长周易之术,又同李氏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人说三岁看到老,之前的陈望书,显然同他性情以及行事手段并不相似……那么,她可不可以大胆的推测,陈北早就掐算到了,她的到来?

    陈望书想着,小手一抖!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系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陈北如此牛!她只要学到了九牛一毛的,能够算得出未来,那哪里还用得着等着系统死到临头才会发出的剧情预告?

    “阿娘,祖父可有留下什么关于周易之术的书?”

    李氏正说着古,冷不丁的被陈望书这么一问,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陈望书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她夜里出门时,不慎撞见的小猫踩云,怪渗人的!

    李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明明过了端午,一日热过一日的,她咋觉得凉飕飕的呢?

    “当是没有了。当时东京城突然被围,我们好些东西都来不及带走。南下的过程,那是凶险至极,更是一路走一路丢的。”

    “要不然的话,我的儿也不至于过得如此凄苦,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以前你小时候,身边都有两个乳母,四个婆子,四个一等女婢,八个二等女婢,做粗活的一院子。”

    陈望书有些汗颜……

    幸亏没有这么些了,不然她看到人群,会习惯性营业,时刻露出最得体的微笑,实在是太累了!

    李氏眼见着又要唏嘘忆往昔,顺便炫富。陈望书立马打断了她,将她拉上了小楼,打开了颜玦给她的食盒。

    食盒一打开,陈望书便愣住了。

    夜宴上那么一大桌子的菜,她喜欢吃的,便伸了筷子,不喜欢吃的,便是瞅都没有瞅上一眼。而这食盒里装着的,都是她爱吃的,一个不拉!

    颜玦那厮哪里是在喝酒,是在看她下酒吧!

    她想着,脸微微一红,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白瓷已经摆好了碗筷。

    陈望书给李氏夹了一筷子笋丁,“阿娘吃来看看。颜玦瞧我夜宴吃得不多,特意着人另做了带回来的。”

    李氏一听,喜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当真有心。”

    她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便又放下了。

    “唉,不是那个味儿了。以前啊,在宫中有个姓周的厨子,尤其擅长做笋。尤其是做的泡酸笋堪称一绝,阿娘怀你小弟的时候,那是一坛坛的吃。可惜了,十年前那一役……物是人非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

    她知晓陈家以前在京城十分的显赫,可没有想到,李氏同宫中熟络到了这种程度。她自己个张嘴,那定是要不着的,那么,就是她在宫中有故人了。

    “阿娘以前常吃宫中之物么?”

    李氏一愣,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也是,你那会儿年纪还小,又没有跟在阿娘在身边。成日里同你祖父,见的都是一群老头儿,没怎么见过你姨母。”

    “姨母?”陈望书来了精神。

    李氏点了点头,“你的姨母,也是我的堂姐。堂姐贞静贤淑,十六岁便进了宫……唉,都是些旧事了。堂姐比我年长些,同我十分的亲厚,得了什么好东西,吃了什么好吃的,都总是惦记着我。”

    “好了,你也别吃太多了,如今夜已经深了,多食并非养身之道。”

    陈望书嗯了一声,叫白瓷将东西撤了,又仔细的梳洗了。

    夜很深了,李氏几乎是倒床就睡。

    陈望书看着她的侧颜,却是怎么都睡不着。除了拍戏的时候,她这个人独得很,几乎没有同人同床共枕这般亲近的时候。

    李氏很爱笑,是以眼角已经出现了一条条的笑纹。她像是在做什么梦,时不时的嘴唇上翘,又时不时的耷拉下眉眼,哀伤起来。

    陈望书想,今日说多了旧事,也不知道在梦中,她是在重温年少时的心动,还是再经历了一遍东京城十年前的烽火狼烟。

    一宿无眠。

    翌日一大早儿,陈望书便起了身,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熟睡得李氏。

    东方的鱼肚泛白,坐在小楼的窗前,整个人都心胸开阔起来。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颜小公爷来负荆请罪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对着咋咋呼呼的木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木槿吐了吐舌头,不过为时已晚,李氏的声音从床帐里传了出来。

    “来便来了,何须惊慌?主君归家了么?”

    木槿点了点头,又发现李氏尚在帐内,瞧不见她的动作,忙朗声应道,“主君一进门,还来不及端茶盏,颜小公爷后脚便跟进来了。夫人还有姑娘快去看看吧!负荆请罪!”

    陈望书有些无语,“负荆请罪有什么稀罕的?史书里头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他这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也值当你这么激动?”

    木槿的头甩成了拨浪鼓,“姑娘,错了错了!那颜小公爷,背着的不是荆条,那是金条!真正的金子打的,好家伙,巨大一根包也没有包,闪瞎人眼睛了!”

    “若是叫响马瞧见了,怕不是连人带金都给他撸了去!”

    陈望书猛的咳嗽起来,我去!啥玩意?她差点没有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黄金的金?”陈望书再次问道。

    木槿点了点头,“没错没错!也不知道颜小公爷谋划了多久,这是早就打好了吧!主君气得够呛的,正指着鼻子骂他呢!”

    她正说着,发现陈望书已经小跑进了屋,着白瓷给她换衣衫了。

    陈望书心急火燎的,陈清谏骂人跟刀子似的,万一把美人同金子都骂跑了,那她岂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颜玦行啊!负金请罪妙啊!

第六十五章 什么玩意

    陈望书赶到主院的时候,还不够一盏茶的功夫。

    李氏连牙都还没有刷,更别提梳洗了过来劝劝自己的夫君,拯救未来女婿了。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子里头一阵摔盆子摔碗的声音。

    院子里空闹闹的,下人们都远远的躲开了。显然里头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你听了他们的壁角,明儿个他们让你没地儿下脚。

    陈清谏那嗓子一开,像极了发现午休的时候,班上的学生还在球场踢足球的班主任,那是一通狂吼,“全城人都说,你是个不着调的!我只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虽然你生得……但有你父亲的根在,能糟糕到哪里去!今日一瞧,简直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官家指婚,我无话可言。可是你……可是你……”

    陈清谏的声音发颤,可见已经是怒极!

    在屋外听壁角的陈望书赶忙冲了进去,她阿爹摔杯子归摔杯子,万一一个不走运,那瓷片渣子把颜玦的脸给划拉了,那她岂不是要再谋划一场退婚!

    太累了!

    “阿爹!”

    颜玦抹了一把脸,可怜巴巴的回过头去,陈望书那张干净的小脸,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他以前不懂什么叫久旱逢甘霖,现在懂了。

    他这老岳父,实在是太凶恶了,简直就是书院里最灭绝人性的夫子!

    颜玦想着,抖了抖,将身上重得要命的金条挪了个位置,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发自内心的雀跃的唤了一声,“县主!”

    陈望书清了清嗓子,“女儿听闻阿爹回来了,这不着急过来,不想颜小公爷也在。一大清早的,阿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她说着,给陈清谏倒了一杯新茶,又板着脸对着颜玦说道,“小公爷这是做甚?我们陈家乃是书香门第,你明晃晃的背着这等黄白之物上门……”

    颜玦背来的那金条,说它是金条,简直是抬举金条了!这分明就是一颗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啊!撇开它金灿灿惹人爱的样子不谈,它长得同陈望书院子里那根爱出墙的红杏,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是没有叶子,显得有些刺拉拉的,是以让人一瞧便想到了负荆请罪四个大字。

    陈望书有些遗憾,若是长了叶子,他日落了难,就揪下一片来,落了难,又揪下一片来,当做传家宝传下去,够子子孙孙一直落难的……

    这恶俗的铜臭味,她是喜欢极了!可陈清谏是什么人物?陈家是什么门第?

    那是餐风饮露,饿得面黄肌瘦了,还自夸老子两袖清风正在辟谷,转天就要升仙的面子大过天的书香世家啊!

    陈望书刚想着,就觉得自己的脸疼了起来。

    只听得陈清谏骂道:“他若是真背着一根金树登了门,我还能当他是重视我女儿,夸他一句,留下权当是聘礼了!”

    爹!你不应该骂上一句俗气吗!

    不对,那陈清谏生的那门子气?

    “你说你不懂,便不要跳脱,老老实实的不好么?你可知晓这是什么?这是墓葬品,你带着这个登我家门,意欲何为?”

    颜玦大惊,蹲下去瞅着那棵发财树看了又看,怎么看它都带着吉祥富贵与喜气,哪里有半点像是陪葬品了?

    “这个我当真是不知晓!颜玦未经得陈世伯允诺,便擅自求官家给我同望书指婚,乃是犯下了大错。”

    “本想学那古人,负荆请罪。可颜玦觉得不够虔诚,便去库房里挑选了这个。长得像荆条不说,还十分的贵重,像是颜玦请罪之心。”

    “颜玦才疏学浅,当真不知晓这个是墓里头挖出来的。这这这……不知者不罪,还望世伯海涵!”

    陈清谏一听,越发的恼怒,“好个不知者不罪,就是不知方才有罪。这么基本的物件,但凡有点心的,都能看得出来……你成日里斗鸡摸狗的,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你这声世伯,倒是没有叫错。我同你父亲,也算是旧识。且你将要娶我家望书,我为尊长,那也得好好教训你一二。”

    “今儿个我便把话摆在这里了。你娶了我家闺女之后,若是还敢在外头胡乱招摇,做出什么有损我家百年清誉,让望书在这城中抬不起头的事情来,别怪老夫不客气。”

    “你若是做不到,那便早日打了那退堂鼓,现在骑快马去宫中,阻拦官家圣旨还来得及。要不然的话,咱们就去御前掰扯一番,看你一大清早的,带了那死人物件送我,到底是何用意?”

    “但凡你能将老夫说的话,听进去几句,那今日这个罪,不请也罢!不然的话,颜小公爷这是把自己个送上门,连带着这东西,要给老夫陪葬邪?”

    陈望书瞧着,心有戚戚,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爹啊,我也没有看出来啊!它身上哪个地方写了是陪葬品啊!

    再看颜玦,已经是额头冒汗,两腿发虚!这就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病娇美人啊!

    这是学渣见到有学识的夫子之后,来自灵魂深处本能的战栗!

    “小侄谨听世伯教诲。”

    陈清谏哼了一声,将手背在了身后,“你且随我来,我陈家姑娘也不那么好娶的。”

    颜玦见他语气缓和了些,松了口气,方有时间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对着陈望书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的追上了陈清谏,朝着内室走去。

    陈望书一瞧,立马贴了上去想要偷听,却是被陈清谏给瞪了回来。

    她瞧了瞧缓缓关上的内室门,心中像是有猫爪子挠一般。

    怎么办?她实在是想不出陈清谏同颜玦,有什么可以说的。

    两人进去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出来。

    陈望书百无聊赖的踢了踢腿,只听得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金属壳子落了地,还咕噜了两圈。

    她低头一看,差点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

    只见颜玦那厮背下来的“金条”,已经断成了两截儿。

    其中的一小段树枝丫,咕噜噜地滚到一旁去了……

    陈望书四下里看了看,心中暗骂了一声擦,立马冲了过去,将那截断掉的树枝丫捡了起来。

    难怪是陪葬品,就会糊弄死去的人,做表面功夫,这树枝丫子,竟然是中空的!

    绝对不是她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怪力,将这破玩意给踢坏了!一定是它本身就是坏的!

    陈望书蹲了下去,将那枝丫子往上戳了又戳,却是怎么都接不上去……

第六十六章 备嫁

    她想着,蹲得更深了些,艰难的抬起那树枝一瞅。同她设想的一样,这东西乃是中空的,是以才会发出清脆的落地声。但里头黑漆漆的,像是深不见底的盲井一般。

    并没有藏着什么宝图密卷之类的东西。

    陈望书有些尴尬的将那树枝搁回了原地,若无其事的朝着门口看了又看。

    门口空荡荡的,李氏一直都磨磨蹭蹭的没有过来。

    一会儿功夫,内室的门开了。

    陈望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心的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表情。

    颜玦看上去有些茫然,像是迷路的小羊羔;陈清谏平静得像是夫子庙里的石像,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之前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竟像是陈望书自己个幻想出来的一般。

    “你先回去罢。一桩一桩的,按照习俗来便是。在大婚之前,不要再随随便便登我家门了,尤其是不能同望书相见,委实不合礼数。”

    颜玦迷瞪瞪的点了点头,像是被下了指令的机器人一般,乖巧的走了出去,连眼神都没有给陈望书一个。

    陈望书瞧着心惊,莫不是她爹得了天山童姥真传,给人种了生死符吖?

    还是说她穿的其实不是爱情故事,是鬼故事?

    待颜玦走了,陈清谏方才皱着眉头看向了陈望书:“望书今日行事太过莽撞。莫说圣旨还没有下,便是下了,你一日未出嫁,那便是陈家女。哪里有外男来了,巴巴的跑过来的道理?”

    “罚你出嫁之前一直禁足,好好的同阿恬一道儿绣嫁妆。四皇子归京,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你如今连着陈家同扈国公府,少不了有心人上前试探。”

    “在家避避也好”,陈清谏说着,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同长宴长歌常年不在家中,你大嫂嫂性子沉稳,太过讲究规矩,虽然尊敬你阿娘,但难以贴心。”

    “也就只有你……唉,出嫁之前,多陪陪你阿娘罢。”

    陈望书一愣,眼眸一动,试探道,“那日张家庄,长歌去见张潮儿了,阿爹当好好教训他才是。女儿若是出嫁了,阿爹可否少在外一些,多归家陪陪阿娘?”

    陈清谏面无波动的点了点头,“长歌贪玩好热闹,非士子所为。阿爹已经罚他抄书禁足,待年节方才能回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阿爹也是听命行事。”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了陈望书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开了口,感叹道:

    “颜玦也是个可怜人。”

    陈望书一听,这其中有故事啊!她还想多问,陈清谏却是摆了摆手,“有些事情,你该知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晓了,无须多问。且先回去沐浴更衣,一会儿圣旨该到了。”

    陈清谏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在陈家积威甚重,便是陈望书也不敢随便造次。

    她想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里的人,一个个的脑壳都是山路十八弯的,指不定说出来的,还是哄骗她的话,倒不如她嫁了颜玦,再自己个查明来得好。

    陈望书没有瞧见的是,待她一走,陈清谏立马蹲了下来,将陈望书先前踢断的那根金树枝捡了起来,围着那金树转了三圈,手在空中比划了好些下。

    方才确定了位置,径直的走了过去,将这根断树枝,镶嵌在了另一根指头上。

    清脆的咔嚓声在屋中响起。

    陈清谏面上毫无波澜,又走到陈望书之前弄出的那个断口处,伸出两根手指一掏,夹出了一块绢布来。

    这布薄如蝉翼,几乎让人瞧不见。

    上头弯弯曲曲的画着一些宛若蚯蚓一般的线条,陈清谏拿起来对着窗外一瞅,那绢布一瞬间,便成了一副地图,他像是瞧出了什么,脸色微变。

    将那绢布揣进了袖袋里。伸出手来提溜起地上躺着的金树,便进了内室。

    一会儿功夫,他再出来,手中已经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

    宫中指婚的圣旨,大约在傍晚的时候来到,时间定得十分仓促,就在下个月的十五,竟是将七皇子同高沐澄的亲事往后头推了推,先办他们的喜事了。

    这一下子下来,满城人谁不夸官家疼爱颜玦远胜过自己的亲儿子。

    陈望书一接了旨意,便又被禁了足。只李氏忙得团团转的,日日拿着厚厚的一叠单子,由她来选,准备嫁妆。

    陈家有底蕴,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等到嫁妆单列了起来,一明一暗两个册子交到陈望书的手中,她才当真有了一种自己是是个富婆,即将包养小白脸的真切感!

    人一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很快的便进入了六月里。

    兴许因为她不是主角,这些日子平静得让人觉得,她简直就是穿越过来养老的。姜邺辰先前风头太盛,好不容易有四皇子出来挡枪,如今乖觉得像是坐月子一般,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柳缨就更加不用说了,揣着金蛋疙瘩,恨不得为娘的过了一日,肚子里的孩子过了千日,生出来便是个哪吒,将庶长子的地位占得死死的。

    而颜玦,像是被陈清谏灌了迷魂汤似的,别说人影儿了,连根毛都没有飘过来过。

    陈望书伸出手来,摸了摸踩云生的三只奶猫,这才多久的功夫,先前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家伙,如今生得毛绒绒的,格外好撸了。

    “这三只崽儿,倒是没有一只生得像踩云这般威风的,看上去有些憨头憨脑的。”

    三只猫儿都是黄花色儿的,当是像了它们那不知道在哪里的野爹!

    “姑娘你下手轻些,可别摸秃了。这只豆蔻,可是要送给恬姑娘当陪嫁的。撕书是大娘子要养的……明儿个好些人要给姑娘添妆。大娘子交代了,叫我把踩云娘几个搬到她那边去,省得人多受了惊吓。”

    陈望书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知了知了。”

    她要出嫁了,李氏颇为不舍。那日过来一瞧,说这三只小猫儿,其中有一只脑壳上的毛特别浓密,像极了陈望书刚出生的时候,便硬要了去,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思书。

    本意是好的,可几日下来,随着这小奶猫好啃书的名声在府中越传越响,思书便成了撕书!

    白瓷见木槿久劝不动,笑道,“姑娘明儿个能收好些宝贝呢,若不早些歇了,怕不是数钱都要数得手软呢……”

    陈望书一个激灵,顿时高兴了起来,“哈哈,睡睡睡,把我的大箱子准备好,我看她们哪个好意思抠抠搜搜!”

第六十七章 添妆(二更)

    翌日一大早儿,天刚刚蒙蒙亮,陈望书便起了身,先是围着花园疾走了一大圈儿,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胡乱的练了一通拳脚,差点儿没有把杏树叶子打落满地,才压住了自己的兴奋之色。

    上辈子虽然她也有钱,想要买什么买不着?

    可这种不劳而获的美妙感觉,她只在家中房屋拆迁的时候体会过。那滋味,值得人久久回味!

    待白瓷给她上了妆,陈望书便又是那个贤良淑德,笑不露齿的陈望书了。

    屋子里凉悠悠的,主院那边早早的便送来了冰盆子,还有一些新鲜的果蔬,木槿一大早儿,便去荷塘里采了还带着露水的荷花,插进了素瓶里。

    陈望书刚用完朝食,便迎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便是三叔母钱芙蓉。

    钱芙蓉依旧穿得像是天边的艳阳,花枝招展得亮瞎人眼,“我们望书平日里装扮得太过寡淡了些,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应该什么显眼穿什么!看今日这身红,可真是太好看了。这么俏的姑娘,我可真舍不得,恨不得自己个娶回去!”

    陈望书闻声看了过去,赶忙起了身,陈家所有的女眷,都到齐了。

    钱芙蓉同李氏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太,身后跟着大嫂子姚氏还有陈恬。

    老太太听着钱芙蓉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儿,“平日里夸你会说话,也不看看你今儿个说的是啥。罚你给她多添些嫁妆,做叔母的,可不能小气。”

    钱芙蓉霸气的叉了叉腰,“母亲这话说得,我姓什么?我可是姓钱的,姓钱的人,怎么会小气!望书可瞧好了,三叔母今日送你一个能生金蛋的母鸡。”

    她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的薄纸来,递给了陈望书,陈望书好奇的打开来一看,顿时咋舌起来,钱芙蓉果真大手笔,竟然送了她一家主街上的铺面,这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

    “这铺子你好不容易得了,留给长昀多好!”李氏瞧着,乐得合不拢嘴儿,谁不喜欢女儿受重视。

    钱芙蓉眨了眨眼睛,“我不怕,大嫂可比我富有多了,等赶明儿我家昀哥儿娶媳妇,我再搁你那讨回来!”

    她说得逗趣,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李氏显然同她十分亲近,拍打了她几下,“母亲您看看,看看这个不吃亏的!”

    老太太笑了出声,拄着拐杖落了座,从一旁的掌事嬷嬷手中,接过了一个匣子,递给了陈望书,“都是些老物件了,我以前的陪嫁,如今你戴着,不时兴了,也就留个念想。”

    “祖母啊,不偏心,你同恬姐儿,一人一匣子,你打开看看。”

    陈望书接过匣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头点地出大糗,这哪里是什么珠宝匣子,这里头搁的是铁块吧?这匣子下去,能把人开秃噜瓢了!

    老太太瞧着她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陈望书打开匣子一看,满满当当的,都快挤得溢出来了。老太太没有撒谎,这些应当都是她当年的陪嫁首饰,但时隔这么多年,依旧十分的好看。

    甚至带着一副岁月沉淀独有的美。

    陈望书拿起一副耳坠,轻轻的摩挲了两下。

    老太太一瞧,面露怀念之色,“没有想到,你一眼就瞧中了这个。这个啊,是当年你祖父送给我的,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滴墨珠,就要滴下来了一般。”

    “因为样子独特,好些人见了我就问……我那会儿刚嫁进门不久,脸皮薄得很,颇为不好意思,便把它收在箱笼里了。待到再翻出来的时候,年纪大了,反倒是戴着不合适了。”

    陈望书一听,忙拿起那耳坠,递给了老太太,“这是祖父送给您的,我不能要。”

    老太太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陈望书的手,“放心吧,你祖父好送礼,隔三差五的就送我,我那还有好些呢……若真是舍不得的,也不能送你。”

    陈望书无语的将手收回来,为什么她添妆的大好日子,要吃别人的狗粮!

    李氏瞧着陈望书,却是眼眶一红,亦是递给了陈望书一个匣子。

    “阿娘,咱们得明儿出嫁的时候再哭,今日哭了,明儿个就没有眼泪了!”陈望书见她眼泪就要掉下来,忙说道。

    李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你这个促狭鬼,阿娘的眼泪,都憋回去了。这是我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一套头面首饰,给你了。”

    陈望书心中暖暖的,李氏已经给了她好些了,这不过是明面上的。

    嫂嫂姚氏同陈恬乃是平辈,都不用送什么贵重之物。姚氏给添了一对镯子,陈恬给添了一根发簪。钱芙蓉又替陈长昀给陈望书添了一对玉佩。

    一家子人说了好一会儿热闹话,老太太便领着李氏同钱芙蓉出去了,只留下了陈恬。

    今儿个给陈望书添妆,要来好些外客,不是她们光在这里坐着的时候。

    不会儿的功夫,来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陈家兴旺,七大姑八大姨平日里瞧不见影儿,到了办喜事的时候,一个个的全都冒了出来。陈望书乃是长房嫡女,嫁的又是扈国公府,来的亲朋好友,要比寻常喜事时多得多。

    陈望书瞧着那渐渐填满的箱笼,差点儿没有崩住,笑不露齿?我现在只想叉腰哈哈哈大笑,露出满嘴的牙齿!

    她甚至想,若是她同颜玦结了离,离了结,就这么往来几回……次次都收添妆礼,岂不是要发家致富,踏上成为大陈首富的康庄大道?

    “你今儿个添妆,便是没给我下帖子,我也自己个来了。进门的时候,碰见了你隔房的姐姐,这一瞅,竟是发现她同我要送你的东西撞了。嗯……你该认我当姐姐才是!”

    陈望书正听着吉祥话,突然之间,听到这柔中带刀的声音,惊喜的抬头一瞅,果不其然,来的不是秦早儿又是哪个?

    秦早儿高昂着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在她一旁站着的,乃是脸色有些僵硬的三皇子妃陈喜玲。

    秦早儿走了过来,给陈望书添了一支双鱼簪,绿油油的,若是插在男子头上,那绝对是寓意极深。

    她说着,瞥了一眼三皇子妃身后的女婢捧着的锦盒。

第六十八章 秦早儿

    陈望书一瞬间便明白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现在整个临安城的人,都觉得她嫁给颜玦之后,一定会绿到发光,满头翠绿,没有一根黑色头发能够幸免!

    毕竟颜小衙内恶名在外,不说后宫佳丽三千,那集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位简直不要太理所当然,哦,不对,应该是六位,毕竟“绿”已经被陈望书霸占了,刻在了脑门上。

    陈家二房惯常同大房有龃龉,送个绿油油的簪子明里恭喜,暗地奚落她,那是正常之事!

    可是秦小娘子,咱们第二次见面,你咋地还千里迢迢主动上门内涵了!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二人竟然因为谁比谁送的更绿这个问题,对上了!

    陈望书简直就无语了。

    秦早儿显然是初生牛犊虎得很,也不管三皇子妃未来能成大事,直接笑道:“您怎么不打开来,送给望书呢,这不满屋子里的人,都瞧着呢!瞧三皇子妃给堂妹添妆,是何等豪气!”

    “我同她这是第二回见,也就在首饰匣子里,选了个水头过得去的。这鱼簪儿同旁的不同,水头好,那是游鱼,寓意年年有余;若是水头不好,那眼珠子白花花的,那便是死鱼。”

    “毕竟只有死鱼,才翻白眼珠子呐!”

    三皇子妃见她越说越离谱,闹得周围的人都瞧了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贵族的小娘子,就算心里头扎小人了,面上多半都客客气气的,哪里像眼前这位……像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人似的,抓了泥巴便往人脸上糊。

    她抿了抿嘴,笑了笑,将女婢手中的锦盒一推,“即是撞了,万万没有道理叫望书有两件一模一样的首饰。这对手镯,便与妹妹添妆了。”

    三皇子妃说着,又看向了秦早儿,“这添妆讲究的乃是喜气,添的是心意,秦家妹妹莫要太过较真了。”

    秦早儿瞧了瞧那镯子,乐得露出了几颗牙齿,“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要换?”

    她的话音一落,屋子里有些人便忍不住,暗暗的笑了起来。

    三皇子妃一梗,讪讪的笑了笑,端了茶水,自是坐在一旁生气去了。

    待她一走,秦早儿一把挽住了陈望书的手,吐了吐舌头,“怎么谢我,我给你多捞了嫁妆傍身!一根破簪子,换了这么好的一对手镯,便是你堂姐自己个,也得肉疼。”

    陈望书乐开了花,她也瞧出来了,就这手镯,便是买一打簪子都绰绰有余了!她的确是赚大发了,这般想着,看秦早儿都觉得亲切了好些。

    “你同她又没有什么过节,何苦来得罪了她?”

    秦早儿摇了摇头,“早晚要对上的,与其暗戳戳的针锋相对,不如明刀明枪的。颜玦同四皇子交好,她是三皇子妃,定是怎么看你都不顺眼。”

    “你待她客气,她还当你怕了她。”

    她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总是自作主张,若是做得不好,你莫要恼我。我就是瞧不惯她,拿那个白眼珠子的鱼咒谁呢!”

    她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来,递给了陈望书,“这个才是我送你的,那小鱼簪,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遗物,我故意气她来着,你一会儿记得偷偷还我。”

    陈望书一愣,慌忙点了点头,打开那锦盒一看,里头装着一把袖弩,一看便十分的精巧。

    “扈国公府同我家一样,都是武将。府里头定是有好多三大五粗的婆子,听不懂人话,受了歹人指使,想要挟制你。到时候你不要怕,尽管射她们。”

    “来了个下马威,他们知道你是个狠人,便不敢欺负你了。”

    陈望书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小弩,“怎么用?”

    秦早儿将那小弩拿出来,比划给陈望书看了,见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眨也不眨的,弱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陈望书询问的看了她一眼。

    秦早儿笑了笑,“我外祖家在曲阜,姓孔的,也是读书人。早些年瞎了眼睛,选中了我阿爹那个渣男。我阿爹事事听从祖母的,从不站在我娘那边。”

    “我娘一个娇小姐,同武将府那是格格不入,样样都不合心意。嫁来这么些年,只得了我一个女儿,更是被我祖母不喜。在我八岁那年,郁郁寡欢的去了。”

    “后来我阿爹,又去讨了我姨母。”

    “我想了一宿,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送给你。我小时候常用的。如今大了,都改用这个了!”

    秦早儿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陈望书笑出了声,也举起自己的拳头,同秦早儿对了对。

    她眨了眨眼睛,对着秦早儿低声说道,“我也不是好惹的。谢谢你了。”

    秦早儿一愣,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开心的笑了起来。

    “来来来,我就搁这儿坐着,看谁好意思明枪暗箭的,我脸皮又厚嗓门又大,直接说她。看谁羞得抬不起头。”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太监便走了进来,他显然是认识秦早儿的,瞅着她的时候,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朝着陈望书走了过来,“恭喜县主,贺喜县主,太后娘娘给县主添妆了!”

    说话间他抬了抬手,一群小太监抬着一长溜儿的嫁妆,进了门。

    陈望书愣了愣,心中乐开了花,怕不是那日她那超绝的演技起了作用,官家这是在给她补偿呢!她还没有提刀子割肉,人家的肉便自动送上门来了!

    有了这么一出,陈家顿时沸腾了起来,闻讯来给陈望书添妆的人,陡然又增加了好几拨。

    待宴毕之后,陈望书的小楼,几乎都没有下脚地了。

    秦早儿当真说到做到,一整日便在陈望书身边眼睛圆鼓鼓的盯着,瞅着她这虎视眈眈的样子,阴阳怪气的人,还真的绝了种,一个都没有出现,整得陈望书失望。

    她准备好的大戏,竟然是没有派上用场。她果然是穿来种田养老的罢!

    待太阳落山的时候,秦早儿方才告了辞,“今日来的那个小太监,不是太后身边的,乃是官家身边伺候的。我阿爹虽然官职不显,但却是在御前的。”

    她轻说一句,又讨回了自己绿油油的小鱼簪,插回了脑袋上,领着自己的嬷嬷,大摇大摆的走了。

    白瓷在一旁将今日的添妆造册,注意到陈望书的目光,轻声说道,“秦姑娘是个妙人儿,姑娘你很喜欢她。”

第六十九章 大婚前夜(加更)

    直到用晚食的时候,陈家一家子人都还没有齐全。

    陈望书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瞅着院中晾着的那满当当的箱笼,心中豪情万丈!

    贵族家的姑娘都有田庄有铺子,吃喝简直就包圆了。这么些宝贝若是光留着混吃等死,然后传给下一代,未免太过无趣!

    若是拿来造反,“陈望书捅了七皇子一刀子,大声喊道,这是你爹给我那根簪子的回报!七皇子气绝,一血!”

    “陈望书的手下射了柳缨一箭,她大声喊道,这是你婆母给我的那根玉如意买来的神箭手,不用感谢我让你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神乎其技!柳缨气绝,双杀!”

    “陈望书的夫君勒得官家要断气,她大声喊道,这是你娘给我的嫁妆,你给我的指的夫婿!不用感谢我让你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官家气绝,三杀!陈望书正在大杀特杀!”

    陈望书想着,笑出了声,“系统,待有那日,你可要这般播报。”

    许久没有出现的系统,这次回答得却是极快,“清平夜西湖不清平,仁义郎随手救贵人。”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认真了起来。

    今夜竟然是有系统任务的,所谓系统任务,那便是同书中的主线剧情有关系的大事件。这个故事围绕的主角是七皇子同柳缨,那么意思便是,今晚在西湖将会发生血战。

    七皇子将要救下一个人,而这个人未来将会对他大有助益。

    敌人实力的增长,便是对己方实力的削弱。

    陈望书想着,立马拿出了今日秦早儿送给她的小弩,藏在了袖中,又唤了木槿来,取了帷帽,刚走到小楼门口,便撞见了一脸笑意的李氏。

    “我的儿,怎么这般晚了还要出去?你阿爹让你禁足,你可是忘记了?再说明儿个便是大婚之日,天不亮便要起身梳洗打扮……门上都落了锁了,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陈望书摇了摇头,将那小弩藏得深了些,一把挽住了李氏的手,摇晃了几下,娇嗔道:“阿娘,一想到明日便要出嫁,女儿心中惶恐得很。”

    “大舅那般疼我,来信也说要我好好相夫教子。这做人闺女轻快,做人媳妇便难了。是以女儿想去西湖边泛舟,松快松快。我很快便回来的,保证不会让阿爹发现的。”

    李氏一听,眼睛亮了几分,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一会儿阿娘给你望门。我嫁给你阿爹之前的那晚上,也跑出去玩儿了。一口气掏了十八个鸟窝,方才平静些。”

    陈望书一梗,谁想掏鸟窝啊,她想去掏人心窝!

    “阿娘你可真好!”陈望书说着,真心的蹭了蹭李氏的手臂。

    李氏揉了揉她的脑袋,“都要出嫁了,还撒娇呢。便是要出去放风,那也得先把正经事给办了。你随我上楼来。”

    陈望书心急如焚,暗骂系统不早些通知,总是临门一脚了,方才当那事后诸葛亮,简直是可耻!

    李氏拉着陈望书又上了小楼,将人全都打发出去了,方才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这里头啊,是阿娘给你压箱底的东西。阿恬同你一样都在说亲,我明面上不好太越过她去,若是对比得狠了,难免会有人说我们欺负孤女。”

    “哦,这些都是老太太想的,再三叮嘱我的,不然换了阿娘的意思,定是什么好的都想给你。我的嫁妆,给我闺女,有何不妥当?”

    “你同你祖母,到底是隔着一层,比不得阿恬。她也不想想,你嫁的是扈国公府的小公爷,去了那边是嫡长媳,搁在高门大户里,那就是未来的宗妇。阿恬嫁的是寻常人家。”

    “若两头一样,她是丰厚了,丢的都是你的脸。好在宫中给添补了些……”李氏说着,不满之意都挂在了脸上。

    她说着,将那盒子的搭扣打了开来,“这里头啊,都是些田庄铺面什么的。其中有个蛐蛐生意,不好拿到明面上说。你兄弟们都不想要,颜玦好这个,阿娘便一并给你陪嫁了。”

    陈望书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什么蛐蛐?”

    李氏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蛐蛐你不知道么?阿娘当年走南闯北,别的功夫没捞着,却是养得一手好蛐蛐,个个都是常胜将军。这买卖的掌柜的叫李升,是我家的家生子,十分忠心。”

    “你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尽管吩咐他。也给你陪房了。”

    陈望书有些发懵,不是……阿娘你到底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李氏说着,将那盒子合上了,“你自己个慢慢看便是。还有这个,你拿好了,莫要叫人看见了。”

    陈望书一低头,便瞧见自己个腿上多了一本发黄的小人书……

    她清了清嗓子,快速的将那小人书同压箱底的盒子一并收到了箱笼里。

    李氏瞧着,眼眶一红,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明儿个事情多,阿娘不一定能同你说上什么体己话。只有一句想同你说的:莫听旁人的,什么以夫为天,我的儿,当以己为天。”

    陈望书点了点头,李氏又擦了擦眼睛,便没有多言了,只轻轻的拍了拍陈望书的肩膀,“你早去早回,莫要太贪玩了。叫木槿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我知晓了阿娘。”

    李氏一把扯过一旁的帷帽,替陈望书戴上了,亲手牵了她到角门去,叫那婆子开了门,又叮嘱了自己个身边的贴身丫鬟,在那角门候着,方才放心的回了主院。

    陈望书无暇顾及太多,直奔西湖而去。

    待到了那头,方才傻了眼,这西湖这般大,哪个晓得七皇子在哪里,又有那个晓得,那根不起眼的贵人草,长在哪个坟头?

    她正想着便隐隐听到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陈望书立马惊醒起来,她搓了搓小手,拉着木槿便寻了处隐蔽之地躲了起来。

    她这到底算是欧皇,想什么来什么?还是非酋,走哪里都有血光之灾?

    若是今夜她被人砍杀了,那明日颜美人会便宜哪个乌龟王八蛋!

    陈望书听着不远处乒铃乓啷的声音,心中开始懊悔起来,她手无缚鸡之力,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做幕后恶人,咋一时激动,来这边捡漏了!

    她想着,扯了扯面前的草,将自己隐藏得更深了些。

    不多时,声音便越来越近,一个像猴一般的人,蹦跶而起,像是要捞月亮似的,嗷嗷而来。在他的胸口,明显的被人扎了一刀,鲜血直流。

    陈望书面无表情的挥了挥小手,嘿,兄弟!明儿个大婚,今夜咱都挺忙啊!

第七十章 路边杂草

    颜玦蹦跶得急,像是瞎了一般,直接引着身后的人,朝着陈望书这边奔来。

    陈望书无语凝噎,这厮祸水东引,生怕她不暴露,是想明日娶个牌位进门?

    她心想着,却是动也不敢动。

    她不会功夫,脚步比会轻功的人重得多,刺客能够伤了颜玦,那必然个个都是绝顶的高手。她便是跑,也跑不了多远,倒不如以静止动。

    陈望书想着,手已经放到了小弩的搭扣上,聚精会神的盯着来人,一旁的木槿,更是早就拔出了她惯用的弯刀,蹲在草丛中。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有七个黑衣人,在追杀颜玦。

    这七人都拿着长剑,将颜玦团团的围住了,行动进退井然有序,一看便是长年在一起训练的人,摆出的乃是陈望书从未在武侠剧中见过的剑阵。

    颜玦捂住伤口,脸色惨白如纸,像个猴儿一般的蹦跶来蹦跶去。

    嗯,美人便是动作像猴儿,那也是个美猴王。

    陈望书心中赞叹着,想起钱芙蓉说过的,颜玦一人斩杀十三人的丰功伟绩,心中顿时宽慰了不少。虽然形式紧张,但颜玦当是能够应付的。

    那么,传说中的贵人在哪里?

    她一开始的第一个念头,觉得那贵人想必就是颜玦,所以他虽然武功盖世,却还是受了伤,为的就是给姜邺辰一个救人的机会。

    可是转念一想,却是不对头,颜玦是反派,怎么可能是男主角的贵人?

    那么贵人另有其人,应该尚未出现才对。姜邺辰要救人,想必也来了这里,蹲着看着局势。

    陈望书想着,悄悄的移开了视线,朝着四周扫了过去。

    湖边的风轻轻的吹来,吹得草丛沙沙作响,影影约约的,还能够听到画舫上歌姬的唱曲声。

    陈望书看了一圈,并没有瞧见任何人影,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又换了个方向,再看了一遍,这下子倒是叫她瞧出了端倪来。

    在绿油油的杂草里,趴着一个穿着绿色袍子的中年人,他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一只手握着放在地上的钓鱼竿,另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抖得像是在筛糠一般,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尿了。

    感受到了陈望书炙热的视线,那个绿袍子的路人甲,瞳孔猛的一缩,脚一抽,咣的一下踢响了装鱼的木桶。

    那桶里头的鱼,受到了惊扰,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刀剑声中响起了一道呼痛声。

    陈望书扭头一看,心中一惊。

    她想象中的颜玦大杀四方,宛如魔头屠城一般一边倒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他又受了第二道伤,右手手臂被割了道口子,鲜血顺延着流了下来,一直流到了手背上。

    这剧本才刚刚开始,剧情就这么激烈了么?

    这城中哪里突然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便是她知晓的,颜玦都已经受伤两次了。照这样下去,不等姜邺辰出手,颜玦就自身难保了啊!

    那人见已经暴露,赶忙站起了身,哭喊道,“各位大爷饶命,我就是过路的,在这里钓个鱼,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各位大爷饶命啊……”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这个人看上去当真跟路边的杂草一般,平平无奇的。看上去也很没有骨气,属于敌人一打过来,还没有张嘴,他就要自己个变节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是七皇子姜邺辰的贵人么?

    不过也是,主角的贵人,不都是什么藏在戒指里的白胡子老头子,路边偷鸡吃的叫花子,还有悬崖下的养蜜蜂的小姐姐么?

    是个像杂草一般的路人甲,也不足为奇。

    那七个人,像是机器人一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其中打头的那个,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甩了过来,绿衣路人甲惨叫一声倒地没有动静了。

    风吹了过来,杂草随风摇曳。

    陈望书觉得自己个的呼吸声,都要小了几分,这些人,是当真的杀人不眨眼的。

    这虽然是一本言情小说,却并不安全,她也可能随时像这个路人甲一般,倒在草丛里。

    陈望书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贪心想出来捡漏,如今不得收场了。

    她想着,看向了颜玦。

    颜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紧紧的咬住了唇,一脸震惊之色。

    陡然之间,他朝着陈望书看了过来,他的手一抖,拔腿就跑,朝着与陈望书相反的方向奔去。可他一动,那七个人便又团团的围了上来。

    陈望书心头一震。

    她果断的看向了木槿,木槿一脸疑惑,甚至有些茫然。

    “你能杀几个?”陈望书比划道。

    木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迟疑了片刻,又加了一根。

    这下轮到陈望书茫然了,莫非木槿才是比颜玦更牛的武林高手?

    但木槿不是吹牛的人,陈望书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她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又指了指自己的小弩,秦早儿这弩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她也不知晓。

    但是既然让她在后宅里用,那估计最多是跟麻醉针似的,戳晕一个就不错了。

    她打倒一个,木槿打三个,剩下三个,颜玦应该能行……

    她想着,果断的拨动了机关。

    与此同时,木槿抄起弯刀,便要冲过去。

    可她一站起来,却是愣住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人亡。

    木槿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姑……姑娘……你一弩下去,全……全死了……还有小公爷!”

    陈望书也傻眼了!

    我去!秦早儿送她的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

    可是大姐,这玩意这般猛,你得早说啊!你瞅瞅,她一按下去,八个人全倒了!

    其他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颜玦……她这是谋杀亲夫啊!

    陈望书一个哆嗦,轻轻地唤了一声,“颜玦……”

    风吹过来,轻悄悄的,雅雀无声。

    只能够听到远处的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靡靡之音。

    陈望书有些欲哭无泪,等了一会儿,依旧是没有人回答。

    倒是身后的那个绿色路人甲,弱弱的发出了声音,“救……救救我……女侠救我……”

第七十一章 断人机缘(加更)

    救你个屁!

    虽然她急吼吼的出来,就是想要挡了七皇子姜邺辰的机缘,抢先救下这个绿油油的贵人。

    但如今是什么局面!

    陈望书想着,赶忙冲到了颜玦身边,将他翻了过来,正准备去探他鼻息,便瞧见颜玦睁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

    她脸色一变,满是焦急与担忧,轻颤着说道,“那小弩我也是头一回用,我瞄不准,不想会射中你……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颜玦眨了眨眼睛,用余光瞟了瞟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陈望书乖巧的听了话,转身朝着离他们最近的黑衣人走去。

    那黑衣人仰面躺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陈望书看,除了眼珠子,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根。

    陈望书的眼睛,像是看死人一般,冷漠的看了回去,哪里还有之前看颜玦的半分温情。

    她以前演过一个女杀手,便是这般看人的。

    黑衣人一愣,天底下竟然有这般两幅面孔的人!

    “木槿,咱们先找绳子,将这些人全都捆起来,不然的话,一会儿万一他们又动了……”

    陈望书的话刚说完,就听到木槿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啊,姑娘,你咋不早说呢!我瞅着这些人,既然要杀小公爷,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啊!”

    “还有啊,他们都见过姑娘你的脸了,今日姑娘你一打八,他们定是要报复回来的。于是我把他们都咔嚓了,现在就剩你脚下那个了……”

    陈望书身子一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虽然演过女杀手,当过女魔头,可作为一个和平时代的人,别说杀人了,鸡都没有杀过……木槿不是书香门第的丫鬟么,怎么杀人跟切瓜似的……

    木槿的弯刀滴着血,她走到了陈望书身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姑娘,这个要杀吗?还是留着给小公爷拷问?”

    陈望书回过神来,忙跑到一旁的绿色路人甲那儿,寻摸了一根绳子,递给了木槿,“先将他捆好了。”

    这小弩她算是明白了,就跟麻醉枪似的。戳了人之后,人能听,却口不能言,简直就是任人鱼肉。

    她心中有许多疑惑,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她想着,走到了颜玦身边,问道,“你身上有金疮药么?”

    颜玦乖巧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怀中,陈望书瞧着,心都化了。这不就是乖乖躺平了,任她蹂躏么?

    不对,任她医治!

    她的脸微微一红,轻声说了句得罪了,便将手伸到了颜玦怀里,像是被烫着了似的,快速从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

    “是这个吗?”

    颜玦又眨了眨眼睛。

    陈望书伸出手来,撕开了颜玦的衣衫。这是她第二回做了,显然熟能生巧,动作十分的流畅。颜玦的胸口伤得很深,还在流血,但流出来的血迹是红色的,应该没有中毒。

    兴许是那弩的作用,他脸眉头都没有皱,应该没有感觉到疼痛。

    陈望书松了口气,下手快了几分,将颜玦的中衣撕成了条儿,替他包扎了起来。

    除了这一个伤口,还有手臂也在流血。

    陈望书擦了擦手上的血,替颜玦清理了伤口,然后再洒上了金疮药,却是发现,他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头,下手用了几分力气,疼得颜玦嘶了一声。

    陈望书立马手忙脚乱起来,“啊,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随即她又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你能发出声音了。”

    颜玦一愣,张了张嘴,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但是千真万确在好转了。

    陈望书垂了垂眸,看来同她想得没有错,这小弩里射出来的针,来效快,去效也快!她要称霸武林的梦想,怕是实现不了了!

    “你应该很快就能够活动了。那边有个人也受了伤,我过去瞧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夜……实在是罪过。”

    陈望书说着,抿着嘴站了起身,绕开了地上的黑衣人,走到了那绿色路人甲身边。

    路人甲躺在地上,像是一个翻了壳的老乌龟。

    “女侠,救我!”

    陈望书皱了皱头,蹲了下去,同样是粗布麻衣,平民百姓的麻衣能用来当磨砂纸使,而眼前这人身上的绿袍子,则是婴儿的尿布,柔软得很。

    再看他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果然是一个吃多了半夜不在家睡觉,出来装穷的贵人!

    “第一种,我打你一弩,你就跟他们似的,不怕疼了,然我给你拔刀止血;第二种,我用马车送你去医馆。你看你选哪个?”

    路人甲想起之前一弩八命的场景,一个寒颤,弱弱地说道,“我觉得我还撑得住……”

    陈望书点了点头,并不劝解。

    左右这人既然是等着被人救的,那她就死不了,他们是应该快些走,因为再不走的话,七皇子就要过来捡机缘了。

    她想着,便听到颜玦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黑影快速的奔了过来,他一言不发的扛起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最后一个幸存的杀手,嗖得一下,又奔走了。

    那速度,快得几乎让人只能看得到残影。

    陈望书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了颜玦。

    靠!这厮身边跟着护卫,还是能够唤来帮手?不管是哪一条,为何不早点叫出来,被人捅刀子很好痛快么?若是刚刚那个小弩不行,他们就都挂了,全剧终好吗!

    颜玦看出了陈望书的疑惑,艰难的站了起身,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是我阿娘留下来保护我的人。但是他一般只负责善后,并不出手护我,除非我当真要死了。”

    陈望书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路人甲,不知道何时,这人已经晕了过去。

    此刻不是问话之时,待她明日嫁过去了,自然会慢慢知晓。

    “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颜玦问道。

    陈望书小脸一红,“我阿娘说,明日我便要出嫁了,今夜里最后一个人自在一下……可没有想到……”

    颜玦笑了起来,“这说明我们有缘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个黑衣人又冲了回来,这回不同的是,他驾了一辆马车。

    颜玦对着陈望书挥了挥手,指了指路人甲,“我会找人救他。这里我来善后。木槿你快护送你家姑娘回去,今夜之事,切莫对外提及。”

    木槿点了点头,将弯刀收回了鞘中,“姑娘,咱还散步去不?”

    待他们走后不久,七皇子骑着马来到了这里,他四下的看了看,除了风还有草,什么也没有?我是谁?我吃多了为何要来这里?

第七十二章 三大疑点

    陈望书当然不会继续晃悠,且不说李氏等着门呢,万一她晃荡着碰着了七皇子姜邺辰。

    那人家还当自己的男主光环万丈高,她陈望书还对他念念不忘,新婚前夜愁苦想要投湖自尽呢……那岂不是污了她身为长辈的一世清誉。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飞快的奔回了府中。

    夜已经深了,陈家的宅院附近的小巷子静悄悄的,只偶尔有打更人,路过吆喝几声。

    守门的婆子打着盹儿,听到了她们的声响,忙开了门。木槿从怀中掏出了个钱串子,塞到了那婆子的手中,“妈妈辛苦了,快些回去歇着吧!今夜西湖边可真热闹,姑娘瞧着高兴呢。”

    婆子本就是李氏身边的贴心人儿,两头拿了赏赐,自然是高兴得很,“姑娘高兴就好,那老婆子便先回去同大娘子禀告了。你快伺候姑娘回去歇了,明儿个一早,还得早起呢。”

    木槿点了点头,扶着陈望书,快步的上了小楼。

    小楼里静悄悄的,粗使的丫鬟婆子,都已经歇了。

    白瓷坐在床边做着针线活计,见陈望书进来了,忙将针线放进了篓子里起了身,“奴去给姑娘打水沐浴。”

    陈望书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了下来,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倒满了水,咕噜噜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紧接着,她便掏出了袖袋里的小弩。

    白天的时候,看了觉得它平平无奇,像是一个精巧的摆设,如今再看,陈望书简直觉得自己端着的是一把神狙!

    比狙还猛,人家狙只能一次杀一个!这个一次倒八个,就是有点敌我不分……

    “姑娘,这弩的针我都给你收回来了。你瞅瞅看,跟补衣服的绣花针似的,不过是中空的,应该是里头放了厉害的药,类似于麻沸散之类的那种药,要不就是能够麻痹人的蛇毒。”

    “这东西以前闻所未闻,秦姑娘尽然就这么送给姑娘了。”

    陈望书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这小弩,这是她今夜发现的第一个疑点。

    秦早儿的父亲,虽然是武官,但一直都在御前护卫,上一回上战场,怕不都是十年前南下逃亡的时候了。

    虽然他也算是身居高位,朝中重臣了。可陡然提起这个人来,只能用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来形容。

    应该是当年,侥幸的随了圣驾南下,要不就是官家还在潜邸的时候,便是旧部了。

    在城中,像这样的官员不胜枚举。

    初初建都临安的时候,官家发放官位,那跟开仓放粮似的,恨不得连跟着他一道儿南下的鸡,都封上一个神鸡大王。

    这么厉害的武器,若是秦家祖传的,那么秦将军不会这般无名;秦早儿年幼的时候,用这个弩机,也震慑不了府中的牛鬼蛇神。

    那么弩机是哪里来的?秦早儿可是说,她的母亲,出自书香门第……

    弩机珍贵,这种能够让人麻痹的药,更是珍贵。若是这玩意能够量产,陈望书想着,都激动起来。

    到时候还用什么麻药啊,直接放沾血封喉的,搁战场上一突突,别说东京城了,连北齐人的老巢,都能够给他端了。

    到时候她当了皇帝,就颁一道圣旨,以后不能管皇帝叫官家,只能叫爸爸!

    这么一想,陈望书简直是通体舒坦,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

    可是,弩机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有秦早儿为什么随随便便就给了她?为什么是她?

    还有第二个疑点。

    陈望书抬起头来,看向了木槿,眉头轻轻一挑。

    “亏得我还拿你点迷香手抖的事情笑话你,今儿个你下手当真是干脆又利落,若非有你,怕不是那药效一过,咱们都回不来了。”

    木槿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她睁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陈望书道,“我当初被选到姑娘身边,是发过誓的,我的命就是姑娘的,便是拼死也要护得姑娘周全。

    陈望书心头微微一震,不是每个人都是影后影帝。

    木槿的眼神炙热又坚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她当真能够为了陈望书豁出自己的性命去。

    可是在陈望书的记忆里,木槿就是一个府中分配下来的丫鬟罢了,虽然她平日里待她很好,从来不苛刻人。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她这般忠烈。

    木槿不是普通的丫鬟,白瓷也不是。

    那么以前的陈望书,是普通人么?

    陈望书心中敲着边鼓,转移话题道,“你觉得颜玦的功夫怎么样?”

    这是陈望书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钱芙蓉说的,颜玦小时候便能够一连斩杀十三人,并且能轻功水上漂,又有大反派光环加持。

    在她的心中,颜玦不是东方不败,那也是欧阳锋。

    可今日一见,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

    颜玦一来的时候,胸口已经受了伤,不存在什么故意藏拙给她看之类的事情。那么……从未见过功夫如此差的反派大boss!

    她是外行,可木槿不是。

    木槿一听,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姑娘,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儿呢!咱们家未来姑爷,未免也太弱了些。我们这些打小习武的,哪个不敬佩扈国公?”

    “可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公爷简直比不上扈国公的一根毫毛!”

    她说完,见陈望书没有恼,胆子又大了起来,“姑娘,不是我说,这也未必不是好事。你想想看那日秦姑娘说的……武将家粗鲁,姑娘你弱不禁风的,万一被人欺负了……”

    “那小公爷要是武艺超群,我打不过他,那岂不是护不住姑娘你了!现在好了,看他今日把式,同我半斤八两的,他若是敢欺负姑娘,我就直接揍他!”

    陈望书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补充道:“别打脸。”

    木槿以为她说笑,咯咯的直乐呵起来。

    她笑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姑娘,我觉得小公爷的武功路数怪怪的。动作怪异不说,还不怎么流畅……怎么说呢!”

    “河渠,河渠姑娘知道的,就像是河渠积淤被堵住了,咱们放的孔明灯,总是走走停停的,没有办法顺风顺水的流下去……”

    木槿说着,猛的一拍脑袋,跳了起来,“姑娘,我知晓了,定是有人要害他,在教他练武功的时候,故意练了错的招式!要不然的话,扈国公的儿子……”

    陈望书恍然大悟,她就说,那样的美人,怎么轻功跳起来跟个猴儿似的!

第七十三章 成亲(求首订)

    从未见过如此搞笑绝伦的轻功。

    如果说孙悟空翻跟斗,像是被风吹走的纸片人;那颜玦的轻功,那就像是人类返祖,从石头缝里蹦出了一只野猴子。

    明明好看得很,可就是没有仙气,一股人猿泰山气息,自带着拍胸脯的特效同嗷嗷叫的音效。

    这当真不是陈望书猴眼看人猴,实在是他那轻功跟蹦床似的。

    而且大晚上的,将整个临安城当成了一个大蹦床,一下子蹦到这里,一下子蹦到那里。这不是脑子有缺的人,干不出这样的事!

    经木槿这么一点拨,陈望书舒坦了。

    书中不常有这样的情节么?反派偷学武功,结果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之后,反倒神功大成,成为了一代奇葩。

    颜玦大概就杵在这个走火入魔前的关卡上,这时候乃是武力值的低谷,很快就要触底反弹得道升天了。

    “姑娘,水已经准备好了,奴给替你宽衣吧。”

    白瓷备好了水,走进来一瞧,发现陈望书早已经趴在床沿边儿,呼呼大睡了。

    她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她家姑娘心真大,明儿个要大婚了,今儿个夜里,还睡得着。若换了旁的人,少不得的激动又紧张,翻来覆去的。

    白瓷挑暗了灯,又给陈望书点了一炉安神香,方才轻轻的掩了门出去了。

    ……

    翌日一大早儿,陈望书是被全福夫人唤醒的。

    “县主,县主,今儿个是你的大好日子,该起身了。”

    全福夫人的声音有些发干,人都说她好命,公婆俱在,儿女双全,得了天大的福气。京城的贵族们婚嫁,都爱请她,久而久之,甚至连她姓甚名谁都不记得,只唤她做全福夫人了。

    她送了这么多新嫁娘,这还是头一遭瞧见不紧不慢还在赖床的。

    不是说着陈家乃是书香门第,家中女儿个个都循规蹈矩么?

    “大娘子,县主还没有醒呢!”全福夫人见陈望书闭着眼睛翻身坐起,惊呼出声。

    李氏一瞧,忙摸了摸陈望书的脑袋,哈哈的笑道,“我家闺女,今儿个就要出嫁了,在娘家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不误了吉时就成。”

    “再说了,她不是已经醒了么?都坐起来了,就是眼睛小!”

    全福夫人一梗,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眼睛小得都合缝了?

    她刚想说话,就瞧着陈望书闭着眼睛站起了身,像是额头上开了第三只眼睛似的,快速的走到了铜镜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全福夫人捂住了嘴,她这是头一回见陈望书,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眼睛竟然真的这般小!毕竟,没有人能闭着眼睛走路不是!

    陈望书打了个呵欠,乖巧的坐在镜子跟前,揉了揉眼睛,转头笑道,“叫夫人见笑了,昨儿个一宿没有睡好,今儿个想着要离开家舍不得,这不便耍孩子气,多赖了一会儿。”

    她说着,轻声低语道,“也就是最后一回了。”

    全福夫人心中一揪,被糊弄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县主方才是个聪明人!全福全福,全个屁!谁不想公婆早逝,夫君早死!

    等你们日日晨昏定省,给公婆洗脚,给夫君纳妾的时候,就知道,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去!

    她想着,快步的走到了陈望书跟前,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县主生得可真好看,端庄大气,便是不梳妆,也没有人敢小瞧了去。”

    陈望书笑了笑,没有说话,却是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她以前做演员的时候,没日没夜的拍戏,也就是趁着化妆的时候,小睡一会儿了。

    今儿个她得留着气力,同颜玦大战三百回合,不养精蓄锐,那是要输给狐狸精的!

    全福夫人也不嫌她贪睡了,手脚轻快的便给她梳妆打扮起来。饶是她麻利得很,等到全套穿戴好,也已经是半上午了。

    陈望书转着手中的团扇,听着远远的爆竹声,整个人的架势都端了起来。

    输人不输阵!

    一大早儿的木槿便来报,说扈国公府今儿给足了她脸面。颜小公爷的迎亲队伍,要绕着临安城闹上一圈儿。到处发喜饼同麻糖,简直宛若全程欢庆。

    跟着他一道儿迎亲的,有四皇子同八皇子不说,还有好几个城中有名的公子哥儿。那阵仗一摆出去,不说人品啥的,就说脸同家世,那绝对花见花开。

    姑娘看了想抢亲,大娘看了想还童,叔爷瞧了想变身!

    爆竹声忽远忽近,锣鼓声震天,玩龙舞狮的一路闹腾下去,整个临安城像是到了年节似的。

    那爆竹声越近,陈长宴的脸便越黑。

    他坐在陈望书跟前,红着眼睛,黑着脸,已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个时辰,喝了三壶茶水了。

    陈望书以扇掩面,不是她讲礼仪,她是怕陈长宴喷口水。

    “你去了扈国公府之后,莫要害怕。若是论钱财,咱们也未必就会输给他们;若是论官位,虽然眼前差些,但是往上数几代,咱们也是不输了。”

    “官职高,太过扎眼,并非是长久之计。你嫁过去了,要劝颜玦,不要太过招摇,成为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说起肉中刺,大兄再三叮嘱了,你手娇嫩,平日握笔都会勒出红印来。”

    “在用他们家的桌椅床榻时,要格外小心,不要被刺扎了。武将家没有我们这般精细……说到精细,吃食上我也十分的担忧,叫阿娘把你最喜欢的厨娘带过去,这样你才吃得惯。”

    “但也莫要因为我家的吃食好,便随便送给别人尝。吃死了是小,要是寻你麻烦,那就是大事了。你心地善良,又热心肠,不代表别的人,便都这么好心。”

    陈长宴絮絮叨叨的说着,一旁的陈长歌终于忍不下去,两眼一翻,“你这么舍不得,怎么不去打死了颜玦那厮,这样阿姐不就不用嫁过去了么?”

    “就是你把四书五经,各朝史书,我陈家家谱都搁着背了一遍,一会儿人不还是要来迎亲的么?我瞧着嫂嫂都要去寻郎中看耳朵了,怎么着的,你想让我阿姐,也聋了?”

    陈长宴一听,火气来了,“我说话声音小,怎么会聋?”

    陈长歌呵呵一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因为听得起了茧子,把耳朵堵住了!”

第七十四章 拦门

    陈望书一下子没有崩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好在有团扇遮面,不然的话,就轮到她喷口水到陈长宴的脸上了。

    陈长歌对着陈望书眨了眨眼睛,又对着陈长宴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陈长宴被他气乐了,一把抢过陈望书手中的团扇,追着陈长歌便揍了起来。

    “你皮痒痒了是不是,现在看你长大了,大兄便不揍你了,你倒是忘记小时候你们两个淘气,大兄一揍揍一双了。”

    陈长歌抱头鼠窜,嘴上不饶人,“可劲儿吹吧!你怕不是在梦里揍的我们。倒是我同望书,还把你气哭过呢!”

    他说着,便瞧着陈长宴停下了脚步,低下了头。

    陈长歌一瞧,慌了神,忙讨好的跑了回去,“大兄大兄,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事儿的,你揍吧!只不过阿姐今日出嫁,好不容易上了妆,好看了一回……”

    “你还是别揍她了,省得打落一层灰!”

    陈望书一听,抬脚便踹,这厮简直太欠揍了。

    陈长歌想躲,却被陈长宴一把抱住了,“望书,可劲儿打!”

    陈长歌一瞧,陈长宴一脸笑意,哪里有半点生气伤心的样子,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大兄,你竟然会诓人了!”

    兄妹三人闹了好一阵子,还是李氏进来,一人给了一拳,方才安静了下来。

    陈长宴想来也知道自己啰嗦,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大兄就是什么都不放心。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回来寻大兄说。”

    他说着,又指了指陈长歌,“若是同大兄不好直说,那你便同小弟说。他脸皮厚,自然是会告诉家中的。”

    陈望书鼻头一酸,倒真是有些伤感起来。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陈家本来也不是这般和睦的。在东京城里的时候,所有的陈姓人都住在一条街上,尔虞我诈那是常有的事。

    可兴许是因为李氏心宽,又没有那么多规矩,她生的几个孩子,却一直是极其亲密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都有了自己的秘密,便不似从前一般,在一块儿玩了。

    时间一日日的过,哪怕走得再远,兄妹的感情,却一直都还是在的。

    “嗯,放心吧,我脸皮厚着呢,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一点点委屈。倒是你们,若以后私房银子都叫人管住了,没事,尽管来寻我。”

    陈长宴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走了走了,一会儿该来迎亲了,咱们还得去拦门去。”

    陈长歌一听,没好气的也跟着站了气来,“拦什么门啊,叫颜玦作诗么?还是对对子?山青对水秀,还是柳绿对桃红?”

    陈长宴拍了他脑袋一下,将他拽出去了。

    待他们一走,屋子里便涌进来一大群人来,都是些陈家的姐姐妹妹们,唯独一个扎眼的,便是秦早儿。

    秦早儿对着陈望书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一直在门前看着呢!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前头牌坊那儿了,马上就要来了。”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便也夸一夸颜玦了,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陈望书笑了出声,“你夸得挺好。”

    秦早儿抬起了下巴,“那可不,我惯常不怎么夸人,他这是沾了你的光了,要不然的话……算了,我不说了。”

    陈恬瞧她有分寸的闭了嘴,可算松了口气。

    添妆的时候,她便已经见识过这位的口无遮拦了,若是还来一次,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今日陈望书大婚,她身为嫡亲的堂妹,那就算是半个理事的人了。

    陈望书感受到了她的忐忑,轻轻的拍了拍陈恬的手背。

    就在这时候,爆竹声已经近在眼前了。

    兴许是因为打架陈家人一起上都打不过颜玦,吟诗作对扈国公府一家子都写不过陈家的扫地婆子……拦门的陈家兄弟们,也就是随随便便的走了些过场,嘻嘻哈哈的便糊弄了过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颜玦便已经到了陈望书的小楼前。

    二房的陈喜萍一马当先的拦了门,“衙内给的喜钱若是太少,我们可是不开门的。”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口塞进了一坨金子来。

    屋子陡然静寂了一瞬间。

    说是一坨,半点没有冤枉它,因为它当真,就是一坨金疙瘩。

    陈喜萍伸手一拿,那坨金疙瘩像是会数数似的,哗啦啦的散开来,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小金子,屋子里又惊呼起来。

    屋子里的姐妹们,一人分一块,恰恰好,不多不少的。

    这下子,不等陈望书开口,陈喜萍已经大手一拉,果断的开了门了。

    先前还在心疼金子的陈望书一抬头,颜玦便撞入了她的眼帘。

    他生得高瘦高瘦的,满身都是少年气!穿着一身大红袍子,额头上依旧系着同色的发带。为了喜庆,那发带上绣了祥云纹路,在额心还加了宝石,英俊又贵气。

    那发带像是自带了反派气场似的,总是呼啦啦的飘着。

    颜玦站在那里,逆着光,笑眯眯的看着她。

    陈望书再次感慨,活了两辈子,当真是头一回看到生得如此好看的人,不管是眉眼还是嘴角,亦或者是鼻梁,都是按照她所设想的长的。

    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她不知道别人眼中的颜玦是美是丑,亦或是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可是在她的眼中,这简直就是大自然,不对,颜玦他爹娘的鬼斧神工,劈出来的最完美的小人了。

    颜玦缓缓地朝着陈望书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县主,荷香满园之时,颜玦来了。”

    陈望书一愣,想起了她说狮子头里该加些藕丁,颜玦便说藕香满园的时候,便是她嫁过去之时。没有想到,竟是提前了些。

    她心中乐开了花儿,却是以扇掩面,娇羞的低下了头。

    反派死于话多是至理名言,反派死于暴露得太早,亦是每一个阴阳大师都牢记的准则。

    美人尚在碗里,还没有到肚子里,那她就是不可以暴露的。

    颜玦瞧着,果然欢喜,加快脚步迎了上来,媒人忙起手,让乐人都吹吹打打欢快起来。

    陈望书跟在颜玦的身侧,用余光瞟着他。

    离得近了,方才发现他的额头上生了一层薄汗,想来是伤势未好。

第七十五章 打板杀青(三更)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颜玦悄悄的伸出手来,勾了勾陈望书的小手指。

    陈望书一个激灵!这还没有拜堂呢,狐狸精不要让她就地正法!

    她脑袋懵懵的,也不知道怎么地,便到了主院。

    陈清谏坐在上头,一脸的无喜无悲,看上去像是要马上发考卷进行测试的班主任;李氏眼中泛着泪光,嘴角却是带着笑意,一见到二人进来,险些就想要站起身来。

    而老太太同钱芙蓉则是坐在下手,笑盈盈的看着众人,那才真是一脸喜气。

    再有那费了牛鼻子劲也想不起来是哪一房的亲戚,咧着大嘴巴子看着热闹,叽叽喳喳的说着陈望书嫁妆之丰,谈着颜玦给喜钱时出手之阔。

    陈望书演出嫁的戏码,没有一百场那也有八十,可没有一次,让她如今的真情实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并非是在书中,而是真正的出嫁一般。

    颜玦牵了陈望书拜别父母,她那一跪下去,李氏的眼泪便唰唰的流了下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陈望书瞧着心酸,眼眶亦是红了。

    她若是嫁去了扈国公府,虽然也能偶尔回来,但到底不似之前一般,住在家中了。旁的人她都可以不管不顾,可唯独李氏……

    那是真真的待她掏心掏肺,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

    陈望书真的很幸福吧,有这样的母亲。

    不像宋清……若是宋清的母亲,也这般好,该有多好。

    陈望书有些恍惚,便听到陈清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嫁去了颜家,要好好的孝敬尊长,照顾夫君。要时刻得记住,你是从我陈家嫁出去的闺女,别人欺不得,辱不得。”

    陈望书一愣,不是……爹啊,你最后一句在说啥呢!背错台词了吧,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陈清谏脸色未变,又可有可无的补充道:“当然了,你也不能欺人辱人。”

    他说着,看向了颜玦,“那日你许下的承诺,可记牢了?我陈清谏旁的不行,记性可是很好,一字一句的都刻在脑袋里了。你日后要好好待望书,多读书,不要堕了你父亲的威名。”

    颜玦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点点头,乖巧得像是一只鹌鹑。

    来喜宴看热闹的人,瞧着都啧啧称奇。

    不说旁的,就颜衙内那个不着四六的德性,搁官家面前,那都是吆三喝四的不成体统,怎么到了陈清谏跟前,像是书院里的乖学生。

    这难不成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待父母交代完,那中人便开始唱词,乐人又呜呜啦啦的奏起乐来,陈望书觉得,他们奏的乐一定是哀乐,要不然她听着怎么就想哭呢!

    不用演,眼泪便唰唰的往下流了下来。

    颜玦将她送上了马车,自己个在前头骑了高头大马,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朝着扈国公府而去。陈望书出身大户,嫁的又是扈国公的嫡长子,那嫁妆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头。

    沿街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陈望书一上车便拿帕子擦干了眼泪,她在陈家不好拆家,如今要去扈国公府大展拳脚了!

    这么一想,精神都抖擞了。

    “你说若是我将这马车皮给拆了,寻那看热闹的人,一人收一个大子儿,能发达吗?”

    木槿一听,摇了摇头,“那肯定是不能的,姑娘忘记了,上回有人抓了个老虎,给笼子关了起来,看一次三个大子儿呢。咱又不是母老虎。”

    “再说了,就咱们小公爷那个名声,指不定这些人,都是他发了铜子儿,请来撑排面的。姑娘咋还倒收钱呢!”

    陈望书一梗,她是该觉得自己个被小瞧了,还是该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迎亲的车队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很快便到了扈国公府,陈望书下了马车,以扇掩面,乖巧的跟在颜玦身侧,全程听着中人发号施令,完美无缺得像是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陈望书听着这话,宛若听到了杀青打板的声音。

    到了这一步,在大陈朝而言,就算是礼成了!打这一刻起,颜玦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孙猴子再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指心了。

    木槿同白瓷一左一右的将她扶进了房中。

    颜玦的小院,名唤武德院。在扈国公的北面,单独开了一个角门,方便他进出。

    院子里空闹闹的,连树都没有一棵,只有一个小型的演武场,但上头的兵器都已经锈迹斑斑的,练力气的石锁都落了灰,一看主人便很少练武。

    “白瓷给我松了腰带,换身轻快的衣衫,再把咱们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来。先前哭得倒是有些饿了。”

    说话间木槿撩开竹帘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姑娘,小公爷院子里的人倒是不多。一个叫允植,是在他身边贴身跑腿的小厮,跟着小公爷的时间不长。”

    “另外有两个嬷嬷,一个姓宋,一个姓姚,看着都不是好相与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珍珠,一个叫茉莉,这两个是打小就在跟前伺候的。珍珠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茉莉是国公夫人安排的。”

    陈望书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还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陈望书自顾自的用完了点心,又用了厨房送来的喜宴,吃喝梳洗完毕了,颜玦方才带着一身的酒气,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个看上去十分眼生的小厮,有些不耐的扶着他的手,任由他东倒西歪的。

    陈望书看在眼中,这个大概就是伺候不久的允植了。

    “把他交给我,你下去罢。”

    那允植将颜玦一推,草草的行了礼,快步的走了出去。

    陈望书发誓,她瞅见了这厮的白眼儿!

    陈望书想着,同情的看了一眼颜玦,喂,大兄弟,你装过头了啊!扮猪吃老虎不是这样干的啊,人家直接就把你当猪收拾了啊!

    待门一关,颜玦先前还迷茫的眼神,顿时清亮了起来。

    他拿起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咕噜噜的涑了口,方才对着陈望书傻笑起来。

    “娘子可真好看。”

    陈望书嘿嘿一笑,“这句话当是我来说才是。”

    颜玦一愣,倒是没有想太多,给两人斟了酒,又牵起了陈望书的一指头发,同自己个的头发缠在一起,手脚麻利的打了个同心结。

    随即拿起一把剪刀,将这头发剪了下来,装进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香包里。

    “玦满心欢喜,从今日起,卿卿便是我家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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