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张家庄
一眨眼的功夫,端午便至。
宫中并未传来任何关于指婚的消息,扈国公府登门求亲之事,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一些探头探脑打探消息的人,见没了后文,也都歇了,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端午上。
陈望书没心没肺好吃好睡的,倒是李氏听了老太太的话,越发的觉得颜玦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看人家不着急请旨,又患得患失的着急上火起来,嘴角都生了燎泡。
南地的端午节,颇为盛大。
包粽子,编五彩绳,做五毒饼,划龙舟……吃喝玩乐样样都有。
今年尤盛,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张家庄那边已经放开膀子准备开了,但凡朝中有人的,都知晓官家要去张家庄,看那葫芦娃,不,看那张潮儿。
当然了,陈家长房朝中无人,只早早的按了钱芙蓉的安排,一家子坐了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她那十里塘的庄子进发,给陈长昀过生辰。
钱芙蓉好钓鱼,当年一来南地,便置办了这个庄子,十年过去,早已经绿树成林,布置得十分的雅致了,虽然离城中不远,但竟是凉快了好几度。
陈望书坐在麻将桌上,拿着把大蒲扇子,没有形象的扇了扇。
虽然木槿已经很努力的拿了个媲美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搁她后头扇了,可依旧扇不灭这座火焰山。
“你咋这么热?不晓得的,还以为墙角摆的不是冰盆子,是炭盆子呢”,陈长昀摸了个北风,啪的扔在了桌子上,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再搬几个来。你们几个,别站着了,给我阿妹扇扇风,瞅瞅她都热成啥样子了。”
陈望书警惕的看了一眼陈长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长昀果然藏不住话,嘿嘿一笑,张嘴便说道,“阿妹你瞅瞅,这麻将简直是天大的好东西啊,若光是我们一家子人玩,多无趣的。我有个点子,保证你夏日里再也不缺冰盆用。”
他说着,摩挲了那麻将几下,“要不咱们开个茶楼,在雅室里摆上麻将,保证赚了个盆满钵满的!”
陈望书呵呵呵一下,轻轻的数着“一二三”。
三声刚落,钱芙蓉的折扇便拍在了陈长昀的脑袋上,“咱家不差钱,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念书。莫不是当望书,当全家人都是傻的,就你一个聪明人?”
“这麻将只要人打上一遭,就能仿制。到时候人家打金的也好,银的也罢,那都用不了几日,作甚来你的茶楼打?便是我家独一份的,那也是玩物,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自己家人玩玩就算了,若是倒霉碰到那等意志不坚的,输了个倾家荡产,到头来人被捅死了怪刀子,御史弹劾咱们家,那岂不是亏大了?”
“名声养成不易,可不能轻易就毁了。有母亲在,哪轮得到你缺银子花,你就给我踏踏实实的,别净想些歪心思。”
陈望书听着,恨不得一把冲上去抱住钱芙蓉的大腿。
她也好想吼上一句,老娘不差钱!
“叔母这麻将打得久了,未免也疲乏,我听着外头热闹得很,竟像是有人请了戏班子唱曲儿。一会儿河边有龙舟赛,咱们难得来一趟,不若出去玩儿,也提前占个好位置,一会儿看赛龙舟呐。”
李氏见钱芙蓉有些恼陈长昀,忙附和起了陈望书,“可不是,这麻将什么时候都能打,端午可只有今日。外头这般吵闹,听说是那张家庄的张潮儿,摆了擂台,邀请各方豪杰去比武呢。”
钱芙蓉笑了笑,收回了扇子,又瞪了一眼抱着头的陈长昀,“望书难得出门一趟,你同长歌一道儿,护着她出门耍去。天不亮我就叫人去占位搭棚了。”
“本想着待人少些了,咱们再坐马车去便是。倒是我相差了,这十里塘我常来,不觉得新鲜。你们小辈的,却是头一遭来,是当出去看看热闹。”
“不过那什么张潮儿李潮儿的,多半是沽名钓誉的乡野村夫,这些年多了是,不足为奇。你们若是去看他,倒不如看我给你们耍上一耍。”
陈望书等的便是这句话,眨了眨眼睛,“那我们就在附近转转,吃冰碗去。”
李氏摆了摆手,“去罢去罢,瞧你早就坐不住了,跟个猴儿似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一会儿同你叔母坐马车去。长歌你要同姐姐形影不离,护好了她。”
陈望书松了口气。
自打扈国公府登门来提了亲,李氏瞅她那跟明儿个就要出嫁了似的,盯得紧紧的,她连出个门都十分的困难。
原想借着热得要命这事儿,出门去买冰碗,然后一去不回头。
开玩笑,官家要遇刺,这等好事,她得去瞅着啊,刺客要是扎得不够深,她就给推一把,无比让官家死翘翘了。要是没扎着,她就拦一把,也捞个救驾之功。
见机行事,进可攻退可守的,绝对不让七皇子捞了半点实惠!她都已经想出了七七四十九种坑人的法子了,却被李氏抱住了腿脚,施展不开!
好在陈长昀无形之中助攻了一把,不然的话,她那么多开水白喝了,怕不是要热死在这个麻将桌上。
兄妹三人一出庄子,便被外头的人山人海惊着了,陈望书大喜过望,以扇掩面,艰难的转过身来,对着陈长昀同陈长歌说道,“这里人多得很,若是咱们被挤散了,不要到处寻,都到河边叔母叫人搭的棚子那里去。”
陈长昀没所谓的点了点头,陈长歌蹙着眉头,一脸烦躁的样子。
陈望书笑了笑,心中乐开了花儿,像是一条鱼儿一般遛进了人群中,再一转身回头,果不其然,那两条尾巴,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木槿的手,“走,咱们去瞧那张潮儿到底生了什么三头六臂。”
木槿大喜过望,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我就知道姑娘待我好,想带我去看我最想看的张潮儿。”
从十里塘往张家庄去的路上,人越发的多,几乎走不动道儿。
陈望书随着人群朝前走去,不多时便听到河面上震天的锣鼓声。在那偌大的打谷场上,架着一面巨大的鼓,竟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座小岛似的。
那河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在鼓面上站着一个身形巨大的男子,若是把他绿了,那简直就是绿巨人。
陈望书想,这个应该就是张潮儿。
第四十七章 官家遇刺
只见那张潮儿嗷的一嗓子,撕掉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了一块块的肌肉,大鼓周围的人群中,传出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陈望书面无表情的啧啧了两声,就这?就这?
拿把锅铲来,搁这张潮儿的肚皮上刮上一刮,炒菜都不用搁油了。那一身的肉,随着嚎叫声抖动着,像是一只扭着屁股的黑猪。
张潮儿听不到陈望书的腹议,又嗷了一嗓子,深吸了一口气,吧唧一下往地上一躺,“来!”
待他躺下之后,又有十人上了鼓,抬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搁在了张潮儿的身上。
陈望书撇了撇嘴,得了,不用说,她都知晓,接下来这厮要表演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骗术三项:胸口碎大石,铁吼顶金枪,口中喷火龙!
她想着,往后一瞧,果不其然,瞧见正对着那大鼓的地方,有一座小楼。
那小楼上,几乎坐满了人,正中央坐着鼓着掌的,不是官家又是哪个。
在官家身边,一根藤上七个瓜……不对,身边一字排开了他的七个儿子。
大皇子面色阴沉的坐在轮椅上,是个废的;二皇子看上去有些阴柔,仔细一瞅,他比三皇子站得略靠后一步,是个没用的跟班。
同二皇子一样,是三皇子的跟班的,还有陈望书的仇敌七皇子,以及同母族的八皇子。
四皇子去了边关,跟着扈国公打仗,倒是没长在藤上。
而在官家右边,倒是有趣起来,五皇子同六皇子各站各的,互不搭理。
陈望书只一眼,便瞧出了个中滋味,如今朝中,众人最看好的,无疑是三皇子,他母族强势,不光得陈家二房为妻族,几个侧妃,也是个个强势。
几乎是一家独大的局面。大皇子虽然是中宫嫡子,可架不住腿脚不好,与大位无缘。
若是太平盛世,三皇子这个太子是做定了。可北齐虎视眈眈要南下灭陈,朝中主战之人自是更加青睐于常年征战沙场的四皇子。
官家如今尚且年轻,并不着急立储君。这才维持了一个勉强平和的局面。
陈望书想着,垂了垂眸,正想动作,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里看不清楚,可要我带你上小楼去。那里视野好。”
“一会儿这张潮儿还要表演刀枪不入,虚空喷火呢,很有意思,保证你喜欢看。”
陈望书一秒钟收起了蔑视之情,以扇遮面,娇滴滴的转了身,“颜小公爷有礼。本同阿弟一道儿出来,想去河边看龙舟赛,不料半道儿便被人群挤散了。”
“我寻不着人,正是左右为难,今日撞见小公爷,可真是松了口气。”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站着的颜玦,像是看到了踩着七彩祥云的大救星。
颜玦挺了挺脊背,顿时觉得自己身形高大了起来。
陈望书心中忍不住像系统炫耀,看到没有?她这简直就是满级大号屠杀新手村!
一旁的木槿听得差点没崩住,不是,姑娘,刚才你甩人的时候,灵活得像是一条泥鳅。啥时候没松气呢,明明没瞅见陈长昀同陈长歌的时候,松了好大一口气!
陈望书不理会她,抬眼看了一眼看台,低声说道,“官家同诸位皇子都在,我去那边不合适。还请小公爷护送我到人少些的地方,等我阿弟来寻我。”
颜玦挺了挺胸膛,哈哈的笑了出声,“有什么不合适的?那都是你大侄儿!”
陈望书一听,心中也乐开了花。
那可不是,整死了现在的官家,下一任官家瞧见她要喊姑母,岂不是爽得很?
当然了,喊她女帝,那更爽!
陈望书慌忙的摆了摆手,“那还是使不得的。”
颜玦又笑了起来,却是没有说话,只张开了手,将陈望书同周围的人隔了开来。
陈望书红着脸,走了几步,轻轻的摇了摇扇子,她才刚洗过头,头发上带着诱人的清香,得不扇到颜玦的鼻子里去,那就亏大发了。
她见着颜玦略吸了下鼻子,忙又住了扇子,这若隐若无的,方才是最让人魂牵梦绕的。
颜玦果然红了耳根子。
他生得高,又瞧着便是不好惹的,眼睛一瞪,周围的人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儿来,轻轻松松的便护着陈望书到了小楼。
那小楼下的护卫,见着他只是点了点头,竟然连陈望书的身份问也没有问,便让他们二人上去了。
待走到官家所在的那一楼的时候,那十个抬巨石的人刚耍完虚势,抬起了一个巨大的石锤,朝着那张潮儿锤去。
楼下一片惊呼声。
只听得一声巨响,鼓面上腾起了滚滚烟雾,那张潮儿毫发无损的站起了身,浓烟当中,陈望书定睛一看,果然瞧见了一张巨弓。
她心中一紧,我去!这弓拉得太满了,张潮儿又的确有几分蛮力,若是她挡上去救驾,给官家挡箭。就算侥幸不死,那也要弄个半残,日后动不动就吐血。
这买卖实在是太亏,果断放弃。
箭在弦上,陈望书的脑子转得飞快,官家虽然遇刺,但也肯定死不成。
毕竟有七个葫芦娃在,总归有一个不是白眼狼的,要铤而走险,夺这救驾之功。按照系统的剧情提示……
陈望书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经定下计谋。
箭已经破空而来,陈望书想拽颜玦上前,却瞧见他微微的退后了一步。
靠!是个狠心的,八成在心中扎小人,恨不得那箭直接戳穿官家的脑袋。
陈望书二话不说,硬生生的收了脚步。她不能暴露自己看见了,她同颜玦站在一块儿,没有道理不会武功的她看清楚了,而颜玦没有看清,到时候很容易被人诬陷同刺客有联系。
而若是颜玦也看清了,却不救驾,那也解释不清,容易暴露他白吃黑的身份。
美人还没有到手,可不能得罪了。
陈望书想着,果断的又改了决断,同颜玦一道儿,做那壁花小姐,静静观战来着。
箭此刻已经穿过浓烟,到了跟前。
官家大骇,七个葫芦娃都一团乱的怪叫了起来。
陈望书立马做了惊恐状,瑟瑟发抖,她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中,觉得姐妹抢了自己一根簪子都是大场面的贵女。
用余光一瞟颜玦,见他亦是惊恐状,瑟瑟发抖,没错,他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啥也不会的纨绔废物。
第四十八章 助你起飞
电光火石之间,七位皇子并没有结成任何有效的护卫阵法,反倒是心中山路十八弯的,拿着把天平将自己个的命同官家的命,掂了又掂,量了又量。
陈望书眯着眼睛瞅着,她觉得此处应该配上,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亲爹遇刺,七个儿子脚下尽然凭空伸出了钉子,手划得像是游泳,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地方小手多,慌乱之间,只见八皇子的手肘子一撞,竟是将站在前头出风头的三皇子,给撞了出去。
三皇子脸色大变,就势暴喊出声:“阿爹小心快护驾!”
陈望书瞧着啧啧称奇,一边慌乱的尖叫,一边淡定的盯着七皇子的脸瞧。按照剧透,他此次应该救驾,崭露头角,那么此刻,便不会没有动作。
她刚想完,就瞧见七皇子一跺脚,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着那来箭劈了下去。
而另外一只手,则是一把揽住了官家的腰,将他往旁边带。
此时箭已经到了跟前。
这是一支特制的箭,十分的粗壮,看着令人生寒。
陈望书瞧着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她皱了皱眉头。七皇子以剑挡箭,直接被撞飞了出去,压倒了被他拽过来的官家。
而那剑被他这么一弹,擦着三皇子的手臂便飞了出去,鲜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可箭还没有停,直直的朝后飞去,直接将小楼身后的墙壁,戳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洞。
七皇子一个狗熊滚地,立马将被他压倒的官家扶了起来,然后大声嚷嚷道,“三哥为父皇挡箭,受了伤,太医太医……”
其他的几个葫芦娃像是突然被解除了定身术一般,全都拥簇了过来,将被压得晕头转向的官家扶了起来。
陈望书脑子转得飞快,官家之所以没有被射死,那主要的功绩应该在七皇子的身上。他却是不揽功劳,嗷那一嗓子,几乎把鸡汤里的整只鸡都让给了三皇子。
而他只喝了剩下的汤水。
如今三皇子势大,他羽翼未丰,不是出头的好时机。这样做了,可以给官家还有三皇子那边,都留下好印象。救驾的功劳有了,孝顺的名声有了,又能做三皇子的心腹……完全是一箭三雕!
陈望书心头一定,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谦虚不是她的美德,做了好事怎么能够不留名呢!必须给他宣扬得全世界都知晓啊!
陈望书想着,颤抖着冲了过去,企图融入葫芦娃中。斜眼一瞟,旁边的颜玦,之前静若处子,如今动若脱兔,显然抱有同她一样的目的!
只不过颜玦没吭声。
陈望书眼眸一动,刚要张口惊呼,余光却是瞧见闻讯着急上火跑来的高沐澄,立马将声音吞了回去,小声嘀咕道:“啊!七皇子的手流了好多血!想来是刚才挡箭的时候,被震裂开了!”
她说着,捂住了嘴,摇摇欲坠,一副见血就要晕头的样子!
来得好来得妙啊!
这种时候,坑人不露面,半点腥不沾,那才叫美妙!
果不其然,高沐澄一听,都顾不得上是谁在说话,直直的看向七皇子的手,大喊出声,“七哥,你的手流血了!一定是刚才替官家挡箭的时候,被震裂开了!”
陈望书听着差点笑出声来,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颜玦身后,深藏功与名。
感觉到身边的人的视线,陈望书一脸惨白的看了过去,手紧紧的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颜玦被人仰望,颤抖着说道,“别怕!”
陈望书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有了依靠一般,松开了自己的一角,只是离颜玦更近了一分,颜玦只要轻轻扭头,就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此刻慌乱的小楼已经迅速的恢复了正常,官家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的。三皇子躺在地上鲜血直流,赶来的太医忙着给他止血。
禁卫军分了两拨,一拨组成了人墙,挡在了官家前头,以防有刺客第二次出手。
而另外一拨人,已经冲上了那面大鼓,去抓那刺客张潮儿了!
高沐澄声音洪亮,嗷的一嗓子,让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七皇子已经红了的手。
官家眸光一动,站起了身,嗡嗡的脑袋瓜子,像是被她喊醒了一般,他先是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七皇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太医太医,快给小七瞧瞧。”
他说着,又看了看七皇子手中还来不及扔掉的剑。
那剑因为被正正击中,已经断裂了开来,另外一半,掉落在了地上。
他一下子便想起来了,之前慌乱之中,三皇子跳出来给他挡箭,而是七皇子镇定的搂住了他的腰,把他带离了开来,他想着,目光柔和的看向了七皇子。
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他这个出身不高,自身也不出众的儿子。
比起其他人的慌乱,这个儿子明显是最镇定的一个!
看着官家温柔的目光,七皇子却像是一只炸毛了的猫,吓得慌忙说道,“我没有做什么,都是三哥,三哥替父皇挡了箭!”
他说着,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躺在地上,勉强的笑着。
不等官家回应,陈望书在心中数着一二三,果不其然,好出风头的高沐澄怎么可能错过这等英雄时刻。
她立马大声说道,“七哥,你就不用谦虚了,我们大家都瞧见了。就是你拿剑挡了一下,才救了官家,还救了三皇子!”
陈望书简直要啪啪啪的给高沐澄鼓掌,说得好,会说你就多说点!
她会在小本本里,给她标准一下,让她走得幸福点的!
七皇子听着这话,差点儿没有咬碎一口牙,撅过去!他羽翼未丰,此刻若是敢起飞,怕不是要被人折断翅膀去!
他看着站在他身边的高沐澄,紧紧的抿住了嘴,事到如今,再推诿就是虚伪了。
这时候大鼓上传来了欢呼声,众人朝着那边看过去,那张潮儿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五花大绑了起来。刺客捉住了!
官家大喜,夸道,“老三纯孝,小七冷静又有本事,都是朕的好儿子!”
待他一锤定音,在一旁静候已久的大臣们,寻到了机会走了上来,“官家,以防还有刺客,咱们快些回宫罢。”
官家点了点头,他不会武功,身娇肉贵的,能躲过一次,可未必能够躲过第二次。
陈望书同颜玦缩在角落里,看着这小楼上的人,一个个的走了下去。
直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陈望书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轻轻的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一句吓死我了,聊表敬意,不然显得不尊重刺客。
颜玦也长出了一口气,“确实可怕,我护送县主回去。”
第四十九章 头号嫌犯
可怕个鬼,你这个十三人斩。
陈望书在心中吐槽着,燃起了胜负欲,当真想要同颜玦寻个时日,认真的来一场对手戏!
她想着,摇摇欲坠的走了一步,却是听到木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又住了脚。
她往那楼梯口一看,一队人马冲了上来,打头的那个她见过,之前护驾的禁卫军中,便有他。
这小将一身银袍,头顶黑缨,看上去脸上像是涂了一层粉底,泛着珠贝一般的白光,像是随时带着打光师走机场的女明星似的。
可惜是个塌鼻子。
那塌鼻子被瞧得脊背发凉,总觉得自己被当做猎物盯住了似的,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随即,他大手一挥,一群人围拢了上来。
颜玦一瞅,顿时怒了,“高义翔,你有病吗?不去查那张潮儿,来围老子做甚?”
原来这就是高义翔啊,是高相公的孙子,高沐澄的亲哥哥。
高义翔搓了搓手,鄙视的看了一眼颜玦,“这不是听我阿爷的,在这小楼附近的,个个都要审,皇子都不例外,不然的话,谁耐烦抓你?”
“你可别得意得太早了,这回在行首娘子那,我定是要赢你一回的。”
他说着,朝着楼梯口伸出了一只手,那围拢的人立马让出一条路来,“走罢,颜玦,哦,还有……”
高义翔顿了顿,显然没有想起来陈望书到底是个啥封号,只得憋出了一句“县主”。
陈望书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她不急。
她想着,率先的迈开了腿,临走之前,又瞟了一眼那支戳进了墙里的箭。
高义翔像是发觉了什么,高声吩咐道,“相爷说了,把这墙拆了,一并儿拖回去。胆敢刺杀官家,我看这张家庄的人,一个都不想活了。统统抓回去!”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所谓马后炮就是这种人了。
官家遇刺之后,现场一片混乱,那张潮儿的同党,只要不是脑壳里进了水,定是混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早就跑掉了。
剩下的老实人,不但要被严刑拷打,还要被连坐。
要不人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祸害见缝插针的溜了,好人乖乖的填了坑。
陈望书下了小楼,一眼就瞧见了逆着人群跑来的陈长歌,他见到陈望书一喜,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盯着高义翔,“姓高的,你抓我阿姐做什么?”
陈望书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鞋面,上头都是石头灰,在那鞋缝里,还夹着一点点的碎渣子。陈望书心中一惊,脑子中千回百转,伸手又将陈长歌拽到了自己身后。
她瞪了陈长歌一眼,淡定的笑道,“高统领例行公事问询罢了,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有我什么事?这周围的人个个都要被问话,我又岂能例外。”
“你且先回去,同阿娘说上一声,便说我去去就来,省得她担忧。回去之前洗把脸,一头的汗珠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进河沟里了。”
她说着,又看向了高义翔,“高统领海涵,我阿弟就是一书呆子,还以为你把我当犯人抓了。他年纪小不懂事,又是刚刚才来的……”
高义翔见她客气,看向了追着陈长歌过来的手下,见那手下点了点头,证实陈长歌的确是刚刚才跑进来的,方才笑道,“县主太过客气。我家阿弟阿妹,也是这般。陈小哥儿快些回去罢,这里不是你玩儿的地方。县主乃是证人,待去做了呈堂证供,自会有人护送她回去。”
陈长歌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望书瞪得憋了回去。跟在他身后的陈长昀,拽了拽他的衣袖,生拉硬拽的将他给拽走了。
陈望书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顺着高义翔手指的方向,大步的走了过去。
……
高相公的临时公堂,就设在张家庄的祠堂里。
张家庄背靠临安,在出了张潮儿这个厉害角色之前,以织绣闻名。倒也不是张家的姑娘媳妇儿,手天生就灵巧些。
在临安城周边,十个姑娘九个绣娘,只要不是天生不行,能将鸳鸯绣成死鸡的,都赶鸭子上架做这一行当去了。
这城中的贵女,就像是现代的女明星似的,每次参加花宴,穿得都花里胡哨,不带重样的。可不就需要这些平民女主养蚕织布裁衣绣花。
陈望书去到的时候,祠堂一共分了三处地方,由不同的人审理。
因为有禁卫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看守着,祠堂里虽然人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放声高语,有不少人只拿着袖子,掩面啜泣。
那张潮儿行刺官家,这么多人都看在眼中,张家庄同他亲近的人,那是要倒八辈子的血霉了。
高义翔领着颜玦同陈望书,径直的走到了最深处,这里十分的安静,显然是审理皇亲国戚的地方。
“阿爷,人都带回来了……”
陈望书抬头一看,在那主审座上,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他生得精瘦精瘦的,看上去颇为干练。兴许是坐那高位太多年,看人的眼神,都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在他的下手,七个葫芦娃,便是连受重伤的三皇子,便是虎口震裂开来的七皇子,都缠着白布条儿,坐在那里。
高相公看了一眼陈望书,张了张嘴,显然同他孙子一样,忘记了陈望书这个便宜县主的封号,卡顿了片刻,方才喊道,“县主请坐。”
然后方才看向了颜玦,眯了眯他的绿豆眼睛,陈望书觉得,他若是再老上几岁,那眼皮上的褶子,怕是能堆起来,把眼睛给盖没了。
“颜玦,有人瞧见,在张潮儿上鼓展示胸口碎巨石之前,你曾经到鼓边,同他说过话。然后你便上了小楼,刚上去不久,那张潮儿便放箭刺杀官家,可有此事?”
陈望书听得心惊肉跳的。
老东西杀人诛心,这是想要拿了颜玦当王八,叫他背锅啊!
她想着,不动声色的看向了颜玦。
颜玦打了个呵欠,看了高相公一眼,“就这?有人瞧见,那个人在哪呢?拉出来让我瞅瞅,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认不清人脸啊!”
“就那张潮儿?我瞅他有什么好瞅的?功夫好?我日日看我弟弟胸口碎大石不嫌烦,还特意找那个胖子看?”
“不是我吹”,颜玦说着,面有得色,“我那弟弟,功夫可比这张潮儿厉害多了,他能碎两块巨石!好家伙,我试着掂量了,差点儿没有把腰给闪了!”
第五十章 不坑不是人
陈望书在心中啧啧了几声,只静静地看颜玦表演。
颜玦像是站得累了,甩了甩额头上的发带,一撩袍子就近寻了个座儿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做派。
高相公见怪不怪了,冷笑了几声,看向了五皇子。
五皇子一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慌忙站起了身。
颜玦二话不说,像是个钢炮一般,冲了过去,“姜老五,你的眼睛被屎糊住了么?你当时还跟我吹,说这张潮儿,是你伯乐识了千里牛呢!”
若非颜玦生得好,陈望书这个忠实观众,定是要呸上一句:狗咬狗!
那五皇子却是眼睛一亮,眸光闪烁的嚷嚷道,“你浑说什么,那张潮儿,明明是我三哥发现的,然后大力举荐给官家的。那日我还有三哥,还有八弟一道儿来看的。”
“我瞧着那人生得太壮,怪异得很,怕吓着了官家,还劝解了几句。八弟你也在的,你说是不是?就那天,你还在张家庄,寻到了一只超厉害的蛐蛐。”
八皇子显然还没有在他不小心一肘子把三皇子打出去挡了箭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瞧着五皇子摇他,他一脸懵逼的“啊”了一声。
五皇子顿时急了,嚷嚷道,“蛐蛐,那只大肚可是你在张家庄抓的?就是三哥发现张潮儿的那天。”
八皇子晕头转向的点了点头。
陈望书瞧着,若有所思起来。
这八皇子要不就是蠢钝的猪队友,要不就是个心机婊啊!
她瞅着,这边他们一边说,那边的师爷打扮的读书人,则是落笔如飞,飞快的记着。就那费力劲儿,陈望书真想将简体字介绍与他。
桌案后头坐着的高相公清了清嗓子,暂停了葫芦娃们互殴的行为,继续将矛头对准了颜玦。
“按照你的说法,你并没有去大鼓那边同张潮儿说话。那么,大家都在看台上,随侍官家左右,为何唯独是你,下了小楼?”
颜玦一听,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偷瞄了陈望书一眼,说道,“我在上头,瞧见了陈二姑娘。陈二姑娘……县主她只有一个女婢在侧,周遭都是鱼龙混杂之人。我便想着,下去护着县主上来。”
不等高相公说话,七皇子姜邺辰便阴沉着脸问道,“你们二人很熟?”
颜玦嘿嘿一笑,“不是很熟,这不是你姑母么?我瞧见了也不能不管不是!”
七皇子一梗,面色如锅底。
陈望书听着,差点儿啪啪啪的鼓掌!没错没错,大侄儿,叫声姑母来听听!
她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劫后余生,强装镇定的样子。
“没有错,今日乃是端午节,我们一起在十里塘的庄子上等着看龙舟赛。龙舟赛要午时方才开始,陈二便同家中弟兄一道儿出来逛集市,不料今日人实在是多,才出门不久便被挤散了。”
“人潮一直朝着张家庄的方向来,十里塘同张家庄一树之隔,不多时我便被人挤到这边来了。正发愁该如何脱身与家人会合。”
“便遇到了颜小公爷,当真是感激不尽。颜小公爷同我说了些话,便护送我上了小楼。还未来得及向官家行礼,便瞧见……”
她说着,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显然害怕极了,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姜邺辰瞧着她犹如可怜的小白花,不自觉的伸出手来,却被手上的伤口扯得一疼,又快速的收回去了。
陈望书低着头,勾了勾嘴角。
怎么办,她觉得当反派实在是太爽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方才泪光盈盈的看向了五皇子,“我看到颜小公爷的时候,那张潮儿站在鼓上,准备碎大石呢!五皇子瞧见颜小公爷下楼的时候,也是张潮儿准备碎大石的时候吗?”
五皇子愣了许久。
陈望书生得虽然不算极美,但天生便有一种大气同贵气,这样的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杀伤力,简直直接翻了好多番。
若是天上的仙女,拿着她煮的方便面,小心翼翼的问你,好吃吗?
你会如何回答?她便是把泡面拉直了,那你也得夸有弹力,好吃啊!
五皇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那张潮儿耍花腔,准备功夫做了一盏茶的功夫,但颜玦下去的时候,确实是在准备没有错。
陈望书立马收回了眼中的泪,那速度让五皇子觉得,之前瞧见什么仙女下凡,绝对是自己眼睛花了,错把狗尾巴草当了凌霄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前五皇子是怎么用话术问八皇子的,她便怎么用话术,问了回去。
高相公听着,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本官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之后兴许还会寻诸位问一些问题,到时候,还请诸位配合。”
“官家遇刺,乃是大事,诸位都是皇亲国戚,乃是官家最信任的人,自然也是希望,早日寻出指使那张潮儿的幕后真凶,以绝后患。”
他说着,环顾了四周,观察着每一个人面上的表情。
看到陈望书的时候,高相公停顿了下来,盯着陈望书看了看又看,“县主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陈望书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小兔子,往后跳了一步,方才颤抖着手指了指被高义翔搬进来的那块插着箭的墙。
张潮儿力气极大,箭整个穿透了过来。
陈望书拍了拍胸脯,“我是瞧着这箭,箭头都被射得断掉了,若是射到了人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简直太可怕了!”
高相公站了起身,绕开桌案走了过去,他仔细的看了看,复又瞥了七皇子一眼,对着门口候着的高义翔招了招手,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高义翔领了命,快速的跑出去了。
陈望书一脸茫然的看向了高相公,“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高相公摇了摇头,“县主今日受了惊吓,老朽这就叫人架了马车,护送你回去。”
陈望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往后一个踉跄,看上去颇有些乏力的样子,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她看了颜玦一眼,轻眨了一下眼睛,这才由木槿搀扶着出了门。
待她一出门,脑海中便响起了系统的询问声,“那个箭头有什么问题,你为何要特意点出来?”
陈望书呵呵一笑,“原来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失联了,准备一把火烧了这破书呢。”
系统有些瑟瑟发抖,它哪里敢随便吱声啊,它怕自己一跳出来,就被凶残的宿主绝杀了。
“原来你也不知道剧情的细节啊!八成是个刚入职的可怜新人,社会的底层。”
系统一梗,怎么办,有被内涵到!
第五十一章 真实目的(二更)
陈望书见系统哼哼唧唧结结巴巴的接不上话,倒也不接着为难它了。
毕竟她演技再超神,也得有个观众;口条再厉害,那也得有个捧哏的啊!
废物系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作用了。
“用你286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此番刺杀,从面上看,谁得了好处?那定是舍身救父的三皇子,同以剑挡箭的七皇子了。”
“经过我的一番好心宣传,七皇子万丈光芒掩盖了三皇子的盈盈之辉。这会儿功夫,三皇子党还没有回过神来,但这人一受伤搁床上一躺,就容易琢磨啊!”
“七皇子平日里跟个小猫崽子似的,也就比废材颜玦的名声好上那么一丝半毫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对抗巨人张潮儿射来的巨箭?而且还只伤了皮毛!”
“七皇子脸皮厚,若被质问,完全可以回答,啊,这是我对老父亲的爱!很容易脱身不说,还能得个孝顺名声!”
别再提七皇子要让功劳,隐藏实力,猥琐发育了。
他只要不是傻子,就知晓这个时候谦虚已经没有用了,得狂捞好处才行!
七皇子姜邺辰当然不是傻子,他是气运之子。
陈望书想着,毫不谦虚的自夸道,“三皇子党解不了惑,没有关系啊!有救苦救难好为人师的陈二姑娘在此,给三皇子党指点迷津!”
“张潮儿的箭宛若长矛,非盾不能挡。我第一眼瞧见那箭头的时候,便觉得违和。若换作我是刺客,箭头起码尖得戳死人吧?再来些密密麻麻的倒钩,开个血槽……便是再不济,那也得摸上一点一剑封喉,保证人沾上就死翘翘了吧?”
系统打了个寒颤,宿主!求你放弃你脑子中的危险想法!
陈望书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可那箭头,却是钝的。不是断掉了,亦不是被七皇子斩断了,箭头本身就被人磨平了……你懂这意味这什么吗?”
三皇子同七皇子都是救驾有功之人,那么这场刺杀到底目的是杀死官家,还是某些人想要出头,获得救驾之功呢?
官家会猜忌两个儿子,三皇子同七皇子互相猜忌,而其他的几个葫芦娃,本就快得红眼病了,只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当钢枪而当了海草,如今发现这鸡蛋上有缝,还不争先恐后的往上去叮?
系统听得恍然大悟,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陈望书却并没有那般乐观。
这只不过是她吹牛罢了!也就糊弄糊弄系统了。
猜忌的种子的确埋下了,但这一次并不一定会爆发出来。先且不说人都是场面人,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把事情做绝了。
就看高相公,三皇子的身体里流着高家的血,可七皇子马上也要迎娶高沐澄不是?
高相公老狐狸成精,自然会使出太极之术,将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陈望书很有耐心,所谓布局,便是一点一点的,渗透人心。
更何况,她将水搅浑的真实目的,已经达到了。
张家庄通往十里塘的路上,已经是空荡荡的,瞧不见几个人影了。
城中来的勋贵,恨不得马上长出翅膀,快些飞回家中去;村中的妇孺,则是大门紧闭,生怕祸从天降,砸到了自己个的院子里。
只有那路上丢弃的鞋子,偶尔因为慌乱踩踏流下的斑斑血迹,方才显示着这里之前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陈望书撩起马车帘子,河边诸家的棚子还没有撤光,一眼看去,还能够看到各种花里胡哨的龙舟。只是四周都静悄悄的,官家遇刺,这个端午节,算是泡汤了。
偶有提溜着粽子想去江边祭祀的人,瞧见陈望书坐的禁卫军的马车,吓得拔腿就跑。
陈望书瞧着索然无趣,暗自的鄙视了一下软骨头的大陈皇帝同官员们,同北齐打仗就做缩头乌龟,面对百姓,倒是充起了大王!
便是她来当皇帝,也不能够比如今这位,更废物了!
钱芙蓉在十里塘的庄子离得不远,很快马车便到了。
陈望书一下车,便瞧见在门口焦急等候着的李氏同陈长歌。
“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李氏一把搂住了陈望书,示意身边的管事妈妈打赏了护送陈望书回来的军爷,忙不迭的将她迎了进去。
一进门,她便红了眼睛,“我的儿,可被吓坏了?那些人都是蛮横不讲理的。”
陈望书给了李氏一个大大的安慰的笑脸,“我到底是个县主,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怎么逼问也轮不着我,就是走走过场的胡乱问问罢了。”
她想着,又补充道,“再说了,颜小公爷也在。”
李氏一听,心中安定了几分,“你且快些去沐浴更衣,我让厨上炖好了汤,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你喝了早些歇了,压压惊。”
陈望书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陈长歌,便由木槿扶着,朝着南面的小竹楼行去。
她在钱芙蓉的庄子上,住的乃是竹花院。
陈长歌一瞧,迟了片刻,快步的跟了上去。
行到那偏僻处,陈望书冷笑一声,低头看向了陈长歌的脚,“怎么着,鞋子倒是换得挺快的。我说怎么一出门就不见人影儿了!也是,有人故意要跑路,任由亲姐孤立无援,可不是拦都拦不住!”
若是木槿在此,定是要怀疑自己个聋了,这不是倒打一耙吗?亏得陈望书还理直气壮的,看不出半分心虚。
像当真是陈长歌贪玩,故意甩掉了她们一眼。
陈长歌果然一脸愧疚,“阿姐……我……”
陈望书语气缓和了几分,“下次,记得把鞋子擦干净。”
陈长歌的头低了下去,手猛的一颤,整个人都不自然起来。
陈望书心中一惊,那张潮儿碎的巨石,可不一般,乃是特地寻来的,她当时一看陈长歌的脚,便知晓碎石的时候,他定是在场,而且离那张潮儿十分的近了。
可他在张潮儿并不意味着他同幕后有牵连,亦可以说是小孩子爱看热闹,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张潮儿会突然发难。
她一直觉得陈家古怪,尤其是陈长歌古怪,方才出口一试。
可瞧着这孩子的反应,这其中当真是有内情!
不等陈望书多问,陈长歌像是回过神了一般,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晓得的,我就是听人说,那张潮儿厉害,才想着偷偷的看热闹,没有想到,姐姐也去了。”
“姐姐说我故意溜走,你又何尝不是?这次咱们扯平了……不……姐姐受了惊吓,这次算我欠你的,让你两个……不……三个环……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第五十二章 再起疑心(三更)
陈望书瞧着陈长歌有些一言难尽,她这弟弟,怎么蠢蠢的!
你的马脚都露出来了,这会儿再遮遮掩掩的,还来得及么?晚了!
倒不是脑瓜子不灵光,就是经历的事情少,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应变能力太差!
就像是同人吵架,当时一片空白,啥也不会,待到被人骂得狗血喷头了,脑子中又文如泉涌,能骂上万万句了。可这有啥用?只能想一句懊悔一句,当时我就应该这样帅气的怼回去啊!
她当时瞧见陈长歌的鞋子有灰,第一个念头便是将他赶紧支走,摘得一干二净的。不管他只是看了热闹,还是做了什么,半点腥臊都不想让陈家沾上。
赶他走还不够,一心将水搅浑了,让疯狗们互咬,腾不出手来怀疑旁人。
亏得她向来做事谨慎,即便是猜测,都做了周全,要不然的话,就她这个傻弟弟……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陈望书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陈家人指不定跟她有同样的心思,以后不用被老父亲指着头骂逆贼!惊的是……看看陈长歌,妥妥猪队友!
尽管心中惊涛骇浪,陈望书依旧哈哈的笑出了声,“那可是你说的!早知道你也想去看那猴戏,咱们便一道儿去了,也省得分开。”
“说好了啊,可不许反悔,到时候我出嫁的时候,可是要拿着环儿,去你那兑嫁妆的!”
陈长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手紧了紧,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定。”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呵欠,“那我回去歇着了,今儿个早上起得太早,三叔母非要揪我起来打麻将。你也去洗洗,一身汗臭的。过不得几日,便要回书院了。”
“好好陪陪阿娘罢,下回回来,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
陈长歌所在的书院,虽然离临安城不远。
但是书院讲究静心二字,非得整得跟和尚修行似的,常年下不了山。但因为书院每科考中的人,不输国子学,也有许多人,将孩子送过去。
“我知晓了。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作甚总是教训我!”陈长歌嘀咕了几句,倒是有了几分中二少年的模样。
陈望书心中有事,不想同他纠缠,摆了摆手,快步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这竹花院里,全都是竹子,郁郁葱葱的,让人感觉十分的凉爽。陈望书沐浴更衣了,坐在窗边任由木槿给她擦干头发。
“唉,长歌一晃都长这么大了,我阿娘生他的时候,还难产了,出了好多血,险些没了性命。都说他小时候身子弱,如今长大了,倒是全好了。只希望他能够懂事些,早日考中出了仕,也好为父兄分忧。”
木槿用力的擦了擦陈望书的头发,不晓得得,还以为她在给猫薅毛。
“姑娘比长歌公子才大多少啊,怎地说话这般老气横秋的?长歌公子身子弱?那奴可真没有听说过,奴还记得奴头一回来府上伺候姑娘的时候,正好瞧见长歌公子在树上掏鸟蛋呢!”
木槿说着,颇为怀念,“长歌公子待姑娘可真的好,姑娘就说了一句,听闻书中说,鸟蛋与鸡蛋大相径庭,有的有彩色儿,便一撩袍子就上了树!公子笨拙,落了下来,亏得奴接住了。”
“那会儿公子胖得跟个桶似的,我年纪也不大,直接就把我的左手给压脱臼了!”木槿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显然记忆犹新。
陈望书经她一提醒,顿时想了起来。
那一回因为这个事情,陈长歌被父亲陈清谏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关在佛堂里三日没有出来。陈望书心中愧疚,偷偷的带了馍,去探她。
那会儿她便觉得奇怪,陈长宴是长男,家中待他寄予厚望,父亲待他严厉乃是应当的。可陈长歌是幼子,家中待他却严厉得近乎苛责。
甚至小的时候,陈清谏还给他请了武师来教,最后却因为朽木实在是不可雕也,气走了一打师父之后,可算是罢了休。
她心疼幼弟,还私下里寻母亲说情。
母亲却说,当年东京城破,血海滔天,历历在目。陈长宴错过了习武的好时候就罢了,陈长歌可赶上了……
“胖得像个桶么?倒是真的想象不出来。年幼的事情,好似许多,我都记不得太清楚了。印象中好似听阿娘提过,说小弟出生的时候,屁股上还长了个黑痣呢!祖父当时还在,说是墨点儿,差点就取名叫陈长墨了。”
木槿一听,清了清嗓子,“还有这事儿?奴倒是头一回听说。长歌公子常年不在城中,这临安城里头,许多人都不知道咱们姑娘还有个阿弟呢!”
陈望书点了点头,“可不是有,不信下回……”
她的话没有说完,说完了怕木槿捂着脸尖叫,流氓!
“不信下回你问长歌身边的人,你那师兄,不是在长歌身边近身伺候么?看看姑娘我,可有骗你!”
木槿脸蛋儿一红,“姑娘打趣我!连带今儿个长歌公子给的三个环儿,姑娘都攒了十环了!若是换做射箭,那叫百步穿杨了!”
陈望书又是一怔,她说系统是286的脑袋,其实她才是。若不是被人提及,许多旧事,她是想不起来的。
陈长歌自幼便十分的亲近陈望书,小时候,还不是这般模样,像个小尾巴似的,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长大了,反倒喜欢欺负她来了。
有一年她生辰,陈长歌送了她一座铜塔,在塔角处挂了一个环儿。说等到她出嫁的时候,便来结算,每挂上一个环儿,她出嫁的时候,陈长歌便给她添妆一百两。
陈长歌惹恼了她来求饶,便是送环儿的;她若是惹恼了陈长歌,便摘了环儿还回去。这样有来有往的,这么些年过去,加上今日陈长歌主动送上的三环,竟是有十个环儿了。
“长歌尚未考取功名,哪里来的一千两。也就是小孩儿的玩笑话罢了。”
木槿听着这话一愣,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姑娘,这话奴本不该说。但是奴也觉得怪异,上一回我去寻师兄,看着他收起了一沓银票……”
木槿说着,用手比划的一下,“得有这般厚吧!少说五千两!他一个孤儿,哪里来这么些钱,定是长歌公子的!指不定长歌公子有啥生财的门路,亦或者是大娘子暗中贴补的……”
“照我说,家中最穷的就是姑娘你了!上次白瓷还苦着脸,说你把一点私房银子都输光了!到时候恬姑娘出嫁,都不知道拿什么添妆了!”
第五十三章 麻将人生
陈望书清了清嗓子,她虽然吹牛自称雀神!但在这陈家,竟是遭遇了滑铁卢。
老太太猴精猴精,她能算牌!陈望书曾在心中的小本本上估算过,她老人家一个月下来,竟然赢了一个大子儿,以表对麻将的敬意。
次次考一百分的是学霸,次次考六十分的,那是考神。
再说李氏,虽然她大大咧咧的像没后脑勺似的,但架不住人手红啊!赌靠的是什么?那是赌运啊!你一个非酋就是再牛,也打不赢要啥来啥的欧皇啊!
再有钱芙蓉,谁把她当傻大妞,那她就是大傻妞!虽然早就不在将门中混,但架不住人家打麻将跟练功似的,日日扎马步勤学苦练就算了。
她还用内功辩声,在陈望书的耳朵里,那不都是麻将么?可在人家的耳朵里,那幺鸡那么多笔画,跟二条的声儿,她就不一样!
好家伙,看着是打麻将。
老太太那是在玩儿沙盘呢,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李氏那是去庙里抽签呢,好家伙,老和尚给她装了一桶上上签,把把都中,就指望着她多添点香油钱;
钱芙蓉那是在华山论剑;唯独她是真的在打麻将……被一群开挂的人吊打!
你就说凄凉不凄凉!
这么一想,木槿说得的确是没有错!就算她如今没有输光私房钱,那也是指日可待!
陈望书拍了拍胸脯,“我是想拿这一千两的,可就怕人家不给。但我有个不成法子的法子,保证长歌不给也得给!就看木槿你,愿不愿替我走上这么一遭了!”
木槿一听,擦头发的手都顿住了,她用力的捶了捶胸脯,“为了姑娘,便是刀山火海我都去!别说只是走一遭了。”
陈望书嘿嘿一笑,将木槿拉了下来,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木槿的脸越听越红,清了清嗓子,“这有何难,姑娘且等着瞧。只不过若是我生了针眼儿,小娘的从针线盒子里选那根最好看的线,给我系上。”
陈望书拍了拍胸脯,待拍完了方才发觉,她同木槿这交流,像是返祖,成了黑猩猩!
“没问题!正红色儿镶金丝!”
木槿摇了摇头,“正红就行,加了金丝就不灵验了。姑娘不如把那金丝抽出来给我,我绑头上,瞅着像是发了大财!”
主仆二人说着,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会儿功夫,头发也擦得差不离了,这大陈朝也没有吹风机,陈望书搁床上一躺,将头发从床头垂了下来,搁个铜盆儿接着。
木槿见怪不怪的拿着帕子出去了,想着头一回姑娘这样,她一进门还以为姑娘头掉了,差点儿没有把自己个的头吓掉。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凉凉的风透过竹窗,吹了进来。
陈望书半眯着眼睛,盘算这目前得到的信息。
倘若陈长歌并非是陈家人,那么他是谁?她的亲弟弟,真正的陈长歌又到哪里去了?这个人骂太后是妖妇,又同刺杀官家的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陈家默许的?陈家也要反,还是陈家并不知道?那会不会给陈家带来灾祸?
虽然才做了不久的陈家女儿,但她已经不能够简简单单的,把他们当做是书中的人了,尤其是母亲李氏。
陈望书转念一想,若是陈长歌是陈家人,他行为古怪,只是因为陈家的确有反意呢?
可是陈家为何要反?
她敢说整个临安城里,就没有比陈家更忠君爱国的人了。
如今的官家能够顺利的逃出东京城,来到临安重新建都,说是踏着陈北及他儿子的尸体,也不为过。
当初做出了巨大牺牲也要保全的人,为何又要反呢?
没有错,官家昏聩,她一个外来人,并无任何敬畏之心,只想拳打脚踢一番自己爽了再说。
可陈家饱读诗书,受儒家礼教约束,若不是其中有巨大的隐情,为何要反?
陈清谏那样子,也不像是想做皇帝的。让李氏做皇后?她觉得自己不如打牌。
且不管这么些,她要嫁颜玦,那就是定要走上反派之路,揭竿而起的。
毕竟按照书中剧情,七皇子就是因为平定了反派颜玦的谋逆之举,方才捡了漏做了下一任的皇帝。
那么陈家同她,是敌是友?
并不是都有谋逆之心的人,就是朋友的。毕竟有可能是各为其主!
还有今日之事,陈长歌在里头起了什么作用?
五皇子瞧见颜玦过去同张潮儿说过话,这事虽然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未必是他说了假话。若是颜玦也去寻了张潮儿……
那这场刺杀,到底是谁谋划的?是陈长歌,还是颜玦?
又是谁,磨平了箭头,目的又是什么呢?
陈望书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化身包青天,搬出狗头铡,逼问二人,查个清楚明白。
可如今美人尚未到手,她还是一个单纯又可爱的闺阁女,还不到变身的时候啊!
她想着,翻了个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什么都做不了,不如睡觉。
这一觉睡得绵长,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木槿在屋子里走过来蹿过去的收拾着行李,见到陈望书醒了,忙唤人端了晚食过来。
“先前大娘子来唤,见姑娘睡得香甜,便又回去了,只遣了人送了晚食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姑娘定是热了,趁热多吃些。”
“大娘子说了,受张家庄牵连,这里乱糟糟的,明儿一大早,咱们便回城去了。老太太也遣了大管家过来,催着咱们快些回去,省得迟则生变。”
“我听来的人说,城里头也不安生。官家遇刺的事情一传回去,便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夜里头连城门都关了。晌午的时候,禁卫军抓了好些人进城。”
陈望书点了点头,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便是高相公不想深查,那也得做出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糊弄人不是。
“还真是饿得急了,许久没有睡这么久了。”
她说着,走到了桌边,自顾自的拿起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中,“这绿豆糕不错,竟是比家中的好吃许多。三叔母手底下有这等好厨娘,怎么还藏着掖着,临走了才做来吃。”
木槿一愣,警惕的跑到窗子口看了看,着急上火的说道,“姑娘,这绿豆糕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心有毒!”
第五十四章 少年少年(二更)
陈望书一听,果断将手中的半块绿豆糕一扔,扣着喉咙便吐了出来,又果断的开了箱笼,掏出了白瓷给她准备好的清热解毒的小药丸,飞速的塞了进去。
这一口下去,险些吐掉了陈望书的半条命。
中药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像是一口气饮了一壶藿香正气水似的,胃里头翻江倒海,别说毒药了,就是胆汁都能吐光了。
木槿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陈望书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救命动作,简直像是中毒过千百回了。
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惜命之人!
“那个……”,木槿有些结巴,“那个我确实是不知道那绿豆糕是哪里来的,但是有毒是我猜的……”
陈望书觉得自己先前若是棵蔫吧的小白菜,听了这句话,直接就成梅干菜了!
她无奈的摆了摆手,拿水涑了口,自觉并没有腹疼头疼脚疼的,方才放了心,坐了下来。
“我还当你们习武之人,有什么特殊的本领,一瞅就知晓有没有毒!说起来这绿豆糕味道当真是不错。你出去问问,兴许是小弟买来赔罪的。”
木槿摇了摇头,“奴先前一直就在门口守着呢,半个鬼影子都没有见着。后来姑娘睡得沉了,我进来收拾箱笼,一直就在屋子里,就是没有注意到桌子上多了这么个东西。”
“且不说长歌公子不通武艺,就算是通,来姑娘这里,放着好好的门不走,作甚要爬窗呢?”
陈望书点了点头,门口一直有人,想来那送绿豆糕的,是在她睡着了,而木槿尚未进来的时候,从窗口送进来的。
来人武艺高强,还想讨好她!
陈望书想着,心中有了人选,将那装绿豆糕的碟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竟然瞧见其中一块露了些白色,拿起来用手一掰,竟然掰出来了一颗羊脂白玉的平安扣来。
那玉通体细腻十分可人,可就在正南方,却是有一条黑色的玉带,看上去像是缺了一块儿似的,像是月满则亏,有缺口的环形玉佩,玦。
不是颜玦,又是哪个!
木槿瞧着,跑了过来,惊呼出声,“我的天,这送绿豆糕的人,简直就是居心叵测!竟然不是要毒死姑娘,是要噎死姑娘!其心可诛!”
陈望书脸黑如锅底。
她刚才吃得急,若是非酋眷顾,拿了这块,当真要被噎死!
尚未成亲,颜玦就要谋杀亲妻吖?
陈望书想着,将那甜腻腻的平安扣扔在了一旁,拿起其他完好的绿豆糕吃了起来,“木槿你也尝尝,当真好吃。”
她一连吃了三块,又将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了。方才慢腾腾的将那平安扣清洗干净了,坐到窗边透着月光看了起来。
越是这般看,便越清晰,就像纯洁无瑕的和氏璧上多出了墨点点,干净的名节被人抹了黑,圆满的人生,硬生生的被斩断了一般……
颜玦的父亲扈国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他取名叫玦。
当然了,他可能大字不识得一个,只瞧见了自己个射箭的扳指,便胡乱的取名叫玦了。
陈望书胡思乱想着,将那玉扣拿荷包装了,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梳妆匣子里。
这可是颜美人送她的第一个物件,日后她助他成就大业,完成了系统的要求,是要回去的。这些东西,都要完璧归赵,切不能丢了。
这么一想,陈望书都有些伤感起来。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外头有响动,放眼一看,只见小竹楼的院墙外,一个黑影子上蹿下跳的,一会儿摆成大字形,一会儿摆成人字形……
陈望书呵呵了一声,啪的一下,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抬手就要关窗!
那窗方才关了一半,黑影子就蹦了过来,卡在了窗棱上……
陈望书同颜玦大眼对小眼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陈望书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显然对于颜玦私闯内宅之事,表示十分的震惊。
颜玦尴尬的挠了挠头,也没有跳进来,就是骑坐在窗上,伸出手来递了一个小篮子。
“我刚在练武,给你摘了一些艾草,菖蒲,还有佩兰……算你赔你端午节了。今儿个我确实是去了张潮儿那……本想教训他一二,让他出点小糗的。”
“那张潮儿出言狂妄,说话极其不中听。我一时意气,险些惹了大麻烦。多亏县主相助。我本打算今日趁着端午,问官家请旨指婚……”
“可出了这事,怕是要多等待些时日。玦今日来,是想请县主再等待些时日。家中没有动静,并非是玦改变了心意,而是时机未到……”
颜玦说着,涨红了脸。
今日乃是初五,月亮并不圆,可陈望书却觉得,颜玦的脸像是会散发出莹莹月辉似的,好看的人,就是这么自带柔光。
颜玦的声音有些轻,仰着头带着少年的独有的骄傲与温柔。兴许有些热,他往外看了看,又回过头来接着说起来,只是这回语气轻快了几分。
“那平安扣,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今日送给你了当做是信物。”
他说着,弯腰将篮子搁在了窗边,点脚就要走。
陈望书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有些发烫,长得这么好看,坐在那里就好了啊!说话这么温柔,做事这么贴心,这不是在蛊人,这是在杀人啊!
心脏都要停跳了好吗?
假面具都要待不住,想要直接扑上去了好吗?
陈望书使劲全身力气,压住了蠢蠢欲动的自己,娇羞的低下了头,使了木槿去拿平安扣,“既是你阿娘留下来的,就该好好收着才是。我拿着不合适……”
颜玦摇了摇头,“合适。”
陈望书一愣,抬起了眉眼,“这……”
颜玦晃了晃脚,夜晚的风吹得他的发带飞舞,袖子鼓鼓像是要飞跃而起一般。
“我阿娘没有读过什么书,听人说,也十分的不温柔,总是揪我阿爹的耳朵。她还怀着我的时候便说,要我以后娶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我瞧着县主的第一眼,便知晓你就是我阿娘说的那个人。”
颜玦说着,往后一仰,整个人像是要掉下去摔死一般。
饶是陈望书也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冲到了窗前。
那人却是脚轻点了一下墙,又腾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脸,然后快速地翻出墙去,不见了。
第五十五章 搞批发的(三更)
陈望书一言难尽的关了窗子,随手将那平安扣往床上一扔,提溜起了那一篮子草。
端午节的时候,陈人除了在门前插艾菖蒲,更是喜爱用这几种草药煎了水来沐浴,驱除蚊虫。
陈望书颠了颠手中的篮子,往里头翻了翻,果不其然翻出了一瓶雄黄酒来。
她百无聊赖的将篮子搁在了桌面上,伸了个懒腰,眼瞅着就想接着去睡。
一旁的木槿慌忙趴到床边,四处的摸了摸,摸了好半天,方才摸到陈望书扔的平安扣,又拿过来,搁在了陈望书的手心里。
她们姑娘,当真是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本来她以为颜小公爷是个浑人,可大娘子都不反对了,哪里轮得着她说,照这般下去,颜小公爷八九不离十便是她未来的姑爷了。
“姑娘,那颜小公爷的娘亲,可是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没了。这是他阿娘的遗物,他得多看重我们姑娘,方才把这个给您的……奴在一旁瞧着,都满心欢喜呢。”
“这小公爷越看重我们姑娘,待日后,姑娘的日子就越顺遂不是。奴瞧着您刚才也颇为珍重,怎地一转眼,就弃之如敝履了?”
陈望书呵呵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先前颜玦那般真诚,恍惚之间,她甚至有些动摇。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哄骗无知美少年的怪阿姨,待哄骗到手了,任务完成了,拍拍屁股就回去了。
跟个掉渣烧饼似的,渣到不行了。
可一瞅见这玉扣,顿时又心里舒坦了。她渣,可人家颜玦也不遑多让啊!
他们是乌龟配王八,西门庆配那潘金莲,谁也不嫌弃谁啊!
“你信他鬼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阿娘是挖矿的吧,才能够留给他留下一大匣子这种所谓独一无二,白里透着黑的玉扣!不是我说,你若回城了去查查,指不定人相亲一回,就送一回这玉扣。”
“顺带里,说一下他可怜兮兮的身世!”
木槿瞪大了双眼,“姑娘,这不能够吧,奴长这么大,在府里头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那也没有瞧见过这样的玉,若是那黑色再多些,倒像极了八卦图。”
陈望书摇了摇头,她先前也是这般想的。
“你没有瞧见么?他脖子上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腰间还坠着一个呢。虽然略有不同,但应该都是一块玉里头抠出来的。”
若非颜玦生得好,她定是要将这玉扣糊在他脸上!
她想着,将那玉扣往桌子上一拍。
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
木槿结结巴巴的指着桌面说道,“姑姑……姑娘,你把小公爷的玉扣拍断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拿起那玉扣一瞧,却是发现了玄机。
虽然合在一起的时候,是天衣无缝的。但这玉扣之中却是有机关,像是有卡扣似的。
陈望书拿着,轻轻的比划了几下,用力一扣,那玉扣又严丝合缝的扣了回去,成了一个完整的环。
陈家底蕴很深,祖祖辈的女眷带来的嫁妆,都是一个聚宝盆,虽然南下的时候丢了不少,但依旧是远胜于寻常人家。可陈望书从未见过这种工艺的玉饰。
她想着,又拿起那玉扣,对着灯光看了又看,怎么看,都找不到刚才被她打开的那个缺口。一丝裂纹也没有。
这种东西,绝对不是如她想的那般,颜玦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送人的。
她这里有一块,颜玦那里她看到的,就有两块,这其中又有何玄机?
陈望书想着,周身都沸腾了起来。
这本书,抛开姜邺辰同柳缨两个恶心玩意儿,其他的人,都跟谜团似的,有趣至极。
她想着,拿了针线篓子出来,将那玉扣像是缠戒指似的,缠了一圈儿青色的丝线。然后又用绳子穿好了,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了。
“今日之事,莫要同旁人说。我同颜小公爷未必能成,若是传出去了,要扯上什么私相授受的名头,可就不好了。便是我阿娘,也不能说。”
木槿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缝嘴巴的姿势,“姑娘放心,奴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
陈望书笑了笑,同木槿一道儿整理起箱笼来。
夜很快就深了,许是因为白天发生了太多事,夜里这庄子里,早早的便熄了灯,一宿无话。
翌日一大早,东方鱼肚刚刚泛白,陈家的车架便安排上了。
陈望书迷迷瞪瞪的随着母亲李氏上了马车,接过她递来的肉饼子啃了啃,“怎地不见长歌?”
李氏也啃了一块饼,她的眼下乌青乌青的,瞧着像是一宿没有睡。
“这端午也过了,书院的假也差不多了。我想着他同长昀若是进了城,还得再出来,来回折腾,不若直接从这边去书院,还近一些。左右也没有什么行李。”
陈望书一惊,陈长歌走了,那她要木槿办的事?
她想着,看向了一旁正在准备湿帕子给她擦手的木槿。
木槿眨巴了大眼睛,兴奋的点了点头。
陈望书差点儿没有被饼子给噎死,不是,我咋从你的眼中,瞧见了饿狼的光!
“倒也是,左右下回放假,还能再回来。对了阿娘,我记得小时候,长歌身子骨不好,现在倒是全好了,家中可是给他请了什么名医?”
李氏一听,将口中的饼拿了出来,“药不知道吃了多少,都不见效。后来他自己大了,倒是自己个好了。但也不算全好,身子骨还是比寻常人纤细些,瞧着像个姑娘。”
李氏身边的嬷嬷一听,笑着补充道,“大娘子所以才忧心长歌公子在书院里吃不饱,这不昨儿个夜里,做了一夜他喜欢的吃食,今儿个带了去。”
“奴担心天气热,搁不多久就坏了,大娘子非不听,一宿没睡,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起来,大娘子生长歌的时候,可真是吃了不少苦楚。这孩子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好好孝顺大娘子的。”
李氏笑了笑,“就你会说话。”
陈望书啃着饼,李氏的神色并无异样,陈长歌也确实是比寻常的男儿要纤细一些。若是搁在后世,那就是个能穿女装的爱豆。
第五十六章 血雨腥风
马车行到城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城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守城门的侍卫都比寻常增加了好些。挑着担子的平头百姓走一个门,官宦人家的马车走另外一个门。
这种明目张胆的不公平,所有人却都像是没有瞧见一般,丝毫没有挣扎之声。
进了城后,更是感觉到了与往日的不同。
临安城里静悄悄的,歌舞伎的奏乐声,赌坊里的吆喝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陈望书心中鄙夷的嘲笑了官家一番。
明明好生生的,头发都没有掉一根,非整得自己驾崩了似的!
抱病不朝!张潮儿的一支箭,就把他给吓破了胆!
老姜家的蛋,都是鹌鹑蛋吧!
街头巷尾,到处都可以瞧见穿戴齐整的禁卫军。高沐澄那哥哥,像是小人得志,终于捞着了露脸的机会似的,四处乱窜,光是从城门到陈府的路上,陈望书便瞧见了他四回。
待进了陈家的大门,陈望书这才觉得舒坦起来。
这里的仆妇们,该剪花的剪花,该遛鸟的遛鸟,淡定得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让她不知不觉的也安静了下来。
陈望书瞧着,再次感叹老夫人好手段,连调教出的下人,都是一等一的。
这陈家明面上是李氏掌家,但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在老太太手中拽着呢。
一家子人进了府,头一件事便是去同老太太请安。
这才几日功夫,老太太的院子里已经焕然一新了。窗纱帘幔全都换了夏日的样式,屋子里的屏风也换了应季的新荷。
这屏风陈望书在陈恬手中见过,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老太太受了众人的礼,又叫嬷嬷奉了茶水,示意众人落了座。
她拿起手中的佛珠,转了转,拍了拍一旁陈恬的手,“阿恬在临行前咳嗽,倒是塞翁失马,捡了福气了。我听说张家庄那边乱的很,瞧见你们都没事,这就放心了。”
她说着,眸光一动,意味深长的看向了陈望书,“七皇子这回倒是出尽了风头。现在城中人人都在说,七皇子英勇冷静,有将帅的才能。便是他临危不惧,方才救了官家。”
陈望书差点没有笑掉大牙,“确实如此!当时我就在场,其他的皇子,个个如同孙女我一般,被吓呆了。唯独七皇子,拔剑迎难而上,不光是将官家拉到了一旁,还将那箭打偏了!”
“若不是他,三皇子指不定就不只是伤胳膊那么简单了。对了,三皇子的伤可有大碍?二房那边,热闹了吧!”
老太太不停歇的转了转珠子,“倒是无妨,三皇子妃还过来问你了,那会儿你还没有回来。”
陈望书点了点头,这并不令人意外。
老太太又说了下城中的局势,便让诸人各自回了小院子,闭门不出不提。
他们陈家虽然不慌,但也没有那等兴趣,去做那出头之鸟。
陈望书将自己从十里塘带的一些新鲜玩意儿,给了陈恬,便领着木槿快步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白瓷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显然知晓她今日回来,给新换了窗纱同床帐,连瓶中都插了新花。
陈望书瞧着窗外的杏树叶,心情大好起来。
一关上门,她便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叫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木槿嘿嘿一笑,眼睛露出了不太正经的光。
“姑娘交代我的事,我怎么可能办不好?那草同酒,姑娘不是让我随意处置了么?”
“我想着庄子上有一个小汤池子,乃是露天的。便叫厨上煮了艾草菖蒲同佩兰水儿,灌进汤里。又备了雄黄酒,还有一些五毒饼同下酒菜,给长歌公子送了去。”
“长歌公子同昀哥儿一道泡了!奴躲在树上,瞧得一清二楚的,那屁股上,的确是有黑色的胎记,跟个墨点儿似的!”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这可同她的直觉不同。
她先前以为,陈长歌的来头八成了不得,不是被官家害死的忠良之后,便是在宫斗中失败的皇室血脉,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管太后叫妖妇。显然是在她那里,吃过亏的。
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解释他的谋逆之心。
陈清谏十分的重情义,是做得出这种藏着故人之后的事的。
可是陈长歌确实是有胎记……
“你没有瞧错吧!别不是沾了艾叶!”
木槿嘿嘿一笑,“那不能够,我瞧了好久呢,腿都蹲麻了!两位公子喝得有些醉,在那池子里摇来摆去的跟水草似的。别说艾叶了,便是盖了印泥,那也洗掉了啊!”
陈望书幻想了一下,两个大男人在澡堂子里跳海草舞的样子,太辣眼睛了!
倘若木槿看得没有错,陈长歌是她亲弟弟,那么他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呢?
陈望书正想着,就听到噗的一声。
她扭头一看,一旁的白瓷红着脸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
见陈望书同木槿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忙放下手,佯装镇定的说道,“姑娘……姑娘叫木槿偷看长歌公子做什么?若是胎记的话,确实是在的。”
“姑娘忘记了么?去岁夏日的时候,姑娘约了他去钓野鱼。鱼没有钓着,公子来了兴致,还在河里游了一程,回来之后,便病了。姑娘还被主君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经提醒陈望书很快就想了起来,可她当真没有盯着弟弟屁股看的嗜好啊!也就没有在意。
两个人都这么说,那看来是没有错了。
陈望书笑了笑,“庄子上无趣,我们就是闹着玩儿呢!”
白瓷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陈家人闭门不出,但是城外却是瞬息万变。
方才堪堪过了三日,先前风头正劲的七皇子,便成了烫手的山芋。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闲话,说这场刺杀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人为了谋得救驾之功!
陈望书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唏嘘了很久。
这夺嫡的斗争,远远比她想的要更加血雨腥风!
高相公这只老狐狸,不光是想得深远,下手更是狠辣,令人咋舌!
陈望书撕了一口鸡腿,“系统,高老贼这是提前要弄死我的对手,让他的乖孙女守望门寡啊!可我还没有让他跪下叫爸爸呢!”
系统一抖,没有吭声。
陈望书不以为然,“不过我半点都不担心,那七皇子不是气运之子么?正好试试,你们要怎么圆,给他扳回这一城去!”
第五十七章 气运之子(二更)
陈望书说着,反省起自己来。
她对于七皇子乃是夺嫡胜利者,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因此在判断局势的时候,会不自觉得将他看重一些。
她以为高家会顾念高沐澄将要做七皇子妃,于是和稀泥,将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抛开预知剧情,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
七皇子此刻简直就是一穷二白,没有母族可以依靠,亦没有展现出什么才华来,甚至因为年纪的缘故,尚未认领差事。
就这样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在高家人眼中,同三皇子相比,那就是米粒同珍珠的区别。
陈望书提出的那个“磨钝了的箭头”,藏着大问题。这个锅,不是第一个跳出来挡箭的三皇子背,就是获利最大的七皇子背。
难怪先前几日,像是整个临安城的人,都成了七皇子吹!宛若尧舜再世,同样救了架的三皇子,却是无人问津。这其中说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是不可能的。
陈望书倒是想出手,可她此时不想太过扎眼。
如今看来,应当是高相公使了先扬后抑的手段,人人都知晓七皇子因为这事获得了最大的好处,在这个关键点,再提出刺杀之事有疑点,那么头一个被人怀疑的是谁?
当然是七皇子,罪名是自导自演!
高相公看着文弱,做事手段却是决绝。摆明了高家在诸位皇子中,选了三皇子为储君,绝不容许三皇子身上沾上任何弑父的流言蜚语。
那么七皇子这个锅就背定了。
至于高沐澄……陈望书叹了口气,是她太过现代思维,把女子的地位看得太过高了一些。
在高家眼中,高沐澄不过就是个用来维系同皇族关系的工具人罢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逼着她嫁八皇子,不顾她的喜好了。
高沐澄的未来夫君,这个分量,实在是太轻了,轻得让高家不屑一顾。
陈望书调整了心态,敌人都不是猪脑袋,可不能大意了!
像高相公这种老狐狸,那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有后招,接下来关于七皇子的奏章,怕不是要向雪花一样,直奔官家的案头。
有了这个恶名,姜邺辰别说大位了,连性命都难保……看来这气运之子,也不过如此嘛!
陈望书正唏嘘着,便听到了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只见木槿一脸喜意的冲了上楼!
不光是她,便是平日里十分稳重的白瓷,都罕见笑咧了嘴。
“天上下金元宝了,还是人参满地跑了,你们咋乐成这样?”
木槿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你可真会说笑,比这厉害多了!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边关大捷,边关大捷,送信的军爷已经进了宫了。好些人家,都在放爆竹庆贺呢!”
“姑娘你仔细听听,噼里啪啦的,跟过年节似的。城南的望北楼,开了流水席,请全城的人去吃呢!姑娘,这可真是太好了,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够回东京去了!”
她说着,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听说这次大战,都是四皇子的功劳。这下子郭娘子,可算是熬出头了。”
那郭娘子乃是四皇子的生母,其实当年官家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王爷时,郭娘子便是侧妃了,她出身将门,习得一身俊功夫,远超其父兄。
当年南下之时,郭娘子曾经死守一城,立下了赫赫战功,为此脸上落得了一道疤痕。
人的忘性大,郭娘子战乱之时风头无两,等到南陈再建,苏皇后坐稳了后位,郭娘子却因为容貌尽毁不得恩宠,从此偏居一隅,只悉心教导儿子四皇子。
直到两年前,郭娘子一身戎装送四皇子出皇城去边关,她才重新被人记起来。民间百姓,谁提起她都是敬佩又唏嘘的。
陈望书也很唏嘘,“已经打到开封城脚下了?”
木槿挠了挠头,嘚瑟的说道,“拿下一城,开封指日可待!”
陈望书有些汗颜……
不是,你这跟咱买了个鞭炮,吹牛说明儿个去炸裂宇宙有啥区别?
“姑娘不激动么?这么些年来,我们同北齐打仗,只是勉强维持着平衡,这等大捷,上一回还是三年前了!”
陈望书站起了身,激动的颤抖,振臂欢呼,热泪盈眶,一套流程走下来,完美的融入了木槿同白瓷中。
但在心中,她已经骂开了。
这是光速打脸啊!她刚说气运之子不过如此,照旧被人高相公打得七零八落的永世不得翻身。
结果眨眼的功夫,救他的人便来了!
四皇子在千里之外,都主动送上人头,来给七皇子挡枪,这不是真爱,她都不信!
系统听着她的骂声,犹疑了片刻,问道,“四皇子大捷,同七皇子有何干系?”
陈望书啧啧了几声,露出了鄙视的笑容。
系统不光是个没有经验的新人,脑壳是真的不灵光。
“这可不是捕风捉影之事,这乃是铁板钉钉的军功!整个朝堂之中,本就只有四皇子,能够同三皇子勉强一争。但郭娘子势单力薄,四皇子在边关这两年,都是跟着扈国公赚吆喝。”
“也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军功。可这次就不同了。谁不想看到王师北定中原?你瞅瞅木槿同白瓷就知道大陈百姓的民意所在了。”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四皇子崛起,三皇子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什么七皇子?高相公但凡有点聪明劲儿,就趁着他尚未朝七皇子心窝子里插刀之前,拿那把刀给他削个苹果,把他讨好回来。”
“局势瞬息万变。高相公此刻恨不得大肆宣扬七皇子的功劳,从四皇子的风光里,杀出一条路来!”
陈望书说着,又忍不住骂了几句。
我去!四皇子早不传捷报,晚不传捷报,偏生在这关头来,说不是贼老天给七皇子开挂她都不信!
照着这个路数。
她日后想要插七皇子一刀,先得把能给他挡刀的,全戳死了,方才能行!
这任务,简直就是开了地狱模式!
陈望书想着,精神抖擞!激动得颤抖起来,她振臂挥了挥,热泪盈眶!她不是满级大号屠杀新手村!是要屠龙的勇士!
一旁的白瓷瞧着,悄悄地递给了陈望书一方帕子,她就知晓,陈家人个个都是忠君爱国之士,看她家姑娘,高兴得都哭了!
第五十八章 宫中夜宴(三更)
边关大捷,临安城的天,仿佛都变得轻盈了些。
陈望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着桌面上整整齐齐排着的十二色口脂,满意地挑出了第三盒。
“姑娘调的这个色儿可真好看,是独一份儿的,我在其他的小娘子那,都没有见过。今儿个宫中夜宴,这第三盒喜庆,正衬姑娘。”
白瓷拿着笔,点了点红,替陈望书梳了妆。
就在他们得了消息不久,宫中便来了帖子,遍邀京城贵户,进宫夜宴。
先前还跟驾崩了似的官家,如今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吧唧一下掀开棺材盖子,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不过是几日功夫,临安城像是婚丧嫁娶统统都经历了一遍似的。
李氏给陈望书挑选了一件宝蓝色绣银丝宝相花的裙衫,不打眼又沉稳。
陈望书对着镜,拿起炭笔,修了修眉,掩盖了她的三分英气,平添了几分柔和,这才满意起来。
宫中张灯结彩的,像是把上元节时用过的灯笼又翻出来了似的,挂得满园子都是。
一队队的宫人挑着灯,端着各种菜果点心,鱼贯而入,夜风吹来,身上的缎带随风跃动,格外的动人。
太后被一群人拥簇着,依着栏杆喂锦鲤,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陈望书定睛一看,她左右手两边,都是不认识的人。左边那位,浓妆艳抹的,脸上的粉有一墙厚,笑起来就唰唰的往下掉,嘴唇上的口脂,像是不要钱似的,糊了一盒。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掩盖不了她的病态。这应当是命不久矣的苏皇后了。
这苏皇后乃是官家的原配嫡妻,大皇子寤生,苏皇后得此一子之后,便再无生养的可能。本也无碍,有嫡长子傍身,这后位坐得稳稳当当的。
可前些年大皇子坏了腿,苏皇后险些哭瞎了眼睛,身体中的陈疾像是突然爆发了出来一般,很快就卧床不起了。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把人参当萝卜吃,又挨了几年,如今瞧着,倒真是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
在太后的右边,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妇人,同苏皇后周身死气不同。这人身材高挑,双目有神,就是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在月光之下有些骇人。
这当是郭娘子。
郭娘子有功夫在身,像是感受到了陈望书的视线似的,对着她爽朗的笑了笑。
陈望书回以笑容,缓缓地行了过去。
在太后身边,还站着的是大高氏同小高氏,还有扈国公夫人。
至于其他的那些皇子妃们,都挤成一团儿,乖巧的站在后头,跟背景板似的。
不等她过去见礼,引路的曹嬷嬷便说道,“太后一早便嘱咐了,县主乃是自家人,不必过去见礼,自行玩儿便是。”
陈望书一愣,一本正经的回道,“太后体恤,望书更是不能失礼才对。”
她说着,微微侧身,穿过了引路的老嬷嬷,朝着凉亭走去。
看着她来,后头站着的皇子妃们,分开了一条路。
陈望书眼尖的发现,今儿个是熟人开会,一个都没有跑啊!
那高昂着头,下巴都能戳穿人头顶的,乃是七皇子未来的皇妃高沐澄,不卑不亢的跟在她身边,小心的护着肚子的,正是女主角柳缨。
而冲着她笑得像是欢喜菩萨的,不是她那个便宜堂姐陈喜玲,又是哪个?
一见陈望书,太后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又是摸又是拍的。
若非她一把年纪了,又是同性,陈望书定是要高喊一句抓流氓的!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像是瞧见了金疙瘩似的,对着众人说来,“来来来,也让你们瞧瞧,这是我新得的闺女望书。上回来得匆忙,你们都没有见着。”
苏皇后率先说了话,从手腕上撸下一个镯子来,套在了陈望书的手腕上。
她瘦得厉害,那镯子格外的小,险些没有套进去。
陈望书丝毫不尴尬,双目亮晶晶的,这是要排队给见面礼么?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一她听了那嬷嬷的没有给太后行礼,结果一转头人又说她殿前失仪,岂不是倒了血霉了?
娱乐圈生存法则第一条,便是把自己该做的都做完了,让人没处挑理去!
可竟然得了意外之喜!这镯子虽然小,可架不住贵啊!
皇后开了头,其他的人怎么能示弱?
一会儿工夫,陈望书簪子环佩赚了个盆满钵满的,瞅着这些,陈望书瞧着太后的眼神,都真诚了好几分!那样子倒真像是一个乖巧的女儿了。
闹腾了这么一出,她方才随了那曹嬷嬷,去到了附近的大殿里落了座。
官家今日便是要在这里,夜宴群臣以及诰命夫人们。
陈望书一眼睛,便瞧见了站在一堆人中的颜玦。
他明明只是站在角落里,几乎无人问津,可却像是宇宙的中心。
按说这种喧闹的布景里,孤零零得角落,孤零零的人,当显得有几分寂寥。可陈望书却在他的身上,瞧出了一种怡然自得。
陈望书自问,只要仔细观察,她能够猜得出大殿中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可她猜不透颜玦半分。
她想,大概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睛被美色给糊住了,看不到其他的了。
感受到陈望书的目光,颜玦立马站直了身子,快步的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脸的喜形于色,“县主!”
陈望书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欢快的摇着尾巴,朝着主人飞扑而来的小狗。
她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同颜玦见了礼。
颜玦一本正经的回了礼,笑道,“宫中的八宝鸭尤其美味,县主一会儿尝尝。”
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其实最好吃的不是鸭子,而是里头的笋丁。这是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陈望书轻轻的点了点头,“上回你拿过来的扇子,我阿娘已经修好了,我请人给你送了信。你却一直没有来取。”
颜玦啊了一声,有些紧张的说道,“那……那个行首娘子的生辰会,我没有去。”
陈望书一愣,余光瞟了瞟四周,见已经有人悄悄的注意到这边了,忙以扇掩面,遮住了自己微红的脸。
靠!未来夫婿太可爱,想要忍不住吃掉怎么办!
第五十九章 金人出逃
“啊!那是我的不是,竟是没有早些遣人,将那修好的宝扇给小公爷送回去,耽误了友人的生辰,实在是罪过。”
陈望书微微睁了睁眼,声音略大了几分,务必保证那些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颜玦心领神会,看了看四周,抿着嘴笑了笑。
陈望书瞧着,快速的用自己的左手抓住了右手,若是她做出什么捏脸推倒之事,那都是右手自己的意志,她本人是毫不知情的!
说话间,门前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颜玦!”
陈望书循着声音扭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简直就是奥斯卡小金人出逃了!
来人身着金色鳞片状的甲衣,头顶红缨,手中拿着四尺闪着金光的长锏,看上去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不对,看上去那叫一个壕气冲天!
若是个土肥圆穿成这样,那定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暴发户的做派。
可眼前这人不同,他生得十分好看,可以说是在这大陈朝,陈望书瞧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
陈望书想着,偷偷的瞟了一眼七皇子姜邺辰,这人生得同他有八九成相似,若非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大概就是七皇子是个还在温室里的五分熟的草莓,而眼前这人,已经八分熟了。
颜玦一听,大喜的跑了过去,“四哥!不是说明日方才能到么!我阿爹回来了没有?”
陈望书不着痕迹的坐了下来,颜玦管他叫四哥,那这人应该就是四皇子姜传武了。
姜传武看上去十分的豪爽,他将头盔一取,摸了一把头发上的汗珠子,朗声道,“你阿爹哪里走得开。本来我们想要继续北上的,但是这边父皇催得急!”
陈望书一梗,得了,是她打眼了,这草莓是个生的!
大殿里静寂了片刻,不少人都偷偷的看了一眼上头的宝座,亏得官家还没有来。
这位还跟当年离开临安的时候一模一样,口没遮拦。
之前还站在那边嘀嘀咕咕演着兄友弟恭戏码的诸位皇子,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发自内心欢心的迎了上来,“四哥,四弟……”
四皇子哈哈一笑,一把拍了一下八皇子,差点儿没有把他给拍跪下了,“两年不见,小八都长这么高了!”
八皇子一个踉跄,扯住了七皇子的袍子,方才勉强站稳,“两年不见,四哥又壮硕了,感觉可以一只手提溜颜玦,一只手提溜我!”
陈望书捻了一粒蟹黄蚕豆,搁在了嘴里。这若是开了席,吃蚕豆太响不雅观,不是贵女该做的事。现在就不同了,这四皇子说话跟敲钟似的,嗡嗡作响。
别说吃蚕豆了,她就是砸核桃,人也不定能听见啊!
这个八皇子,当真很有意思。
陈望书想着,又磕了两颗豆子。
四皇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看向了其他人,“听说大哥新得了第三个闺女,可真是太好了!我来得匆忙,给侄女带了把匕首,特别锋利!”
大皇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陈望书觉得,若是人的内心活动能够变成文字气泡顶在头上,那大皇子脑袋上定是写着,丫的是傻缺吗?没看到老子生了三个姑娘,都没有生出一个儿子么?
还有谁给刚出生的女娃娃送血里呼啦的匕首的!
四皇子像是丝毫没有觉得有啥不妥当,又瞧上了三皇子同七皇子,抬手就拍,“三哥,七弟,听到消息我吓得一宿没有睡着!看着你们的手还在,真的是太好了!”
噗!陈望书差点儿没有被蚕豆给噎死!
她可算是明白,为何官家八个儿子,不送这个,不送那个,独独送了四皇子去边关了!还有郭娘子,不是想要忠君爱国,是把这个讨嫌鬼赶出临安城接受社会的毒打吧!
这厮活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打死,武力值一定很高!
陈望书想着,看了看那寒光闪闪的金锏,这种武器,使用者的力气定是不小。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淡定的笑道,“得知四弟大捷,哥哥才真是一宿好眠,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四皇子一听,惊讶的手又拍了过来,三皇子一时躲避不及,晃悠了几下,勉强站住了,“怎地睡不好?没有关系,我教你一套拳法。扈国公教的,边关人人都会,睡前打上一打,保管你累得跟狗似的,一觉睡到天明!”
颜玦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问道,“四哥,这是什么拳法,我也想学!”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还未说话,身后便又嘈杂了起来。
颜玦扯了扯他的衣袖,四皇子回头一看,眼眶立马就红了,跪地就拜。
官家拿着袖子摸了摸泪,看了一眼郭娘子,走上前去扶起了四皇子,“传武出息了,快快快,让你祖母还有母妃好好瞧瞧。”
陈望书见蚕豆的碟子要见底了,失望的住了手。这豆子人不会数少了几颗,可点心会有人数,她若是吃多了,传出去贤良淑德的马甲就要掉了。
宫中一群面和心不和的人,像是演八点档琼瑶剧一般,眼泪汪汪的,你摇我,我摇你。你叽里呱啦一通说,我不听我不听,我说我自己的……
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相亲相爱了一盏茶的功夫。
把自己个都演累了,方才各自落了座,着宫人上了菜肴。
陈望书这个假县主坐得远,颜玦这个真小公爷坐得也不怎么靠前,一通溜排下来,竟是斜对着,连对方喝酒时喉咙的细微动作,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的。
“陈二姑娘可别被颜玦那副臭皮囊给迷惑了。再好看的花瓶,那里头也是空荡荡的,装了水都嫌晃荡。就他,连首诗都不会写……不是我说,怕是连你们陈家的马夫都不如。”
陈望书听得这声音熟悉,这对话也熟悉,脑子中灵光一闪,顿时想起来,当初在茶楼里,撞见颜玦同一小娘子相亲,那小娘子最后泼了他一脸水!
敢情就是眼前这位!
她想着,侧过身子一看,只见在自己的下手边,坐了一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她看上去娇滴滴的,说起来话来,却像是刀子一般。
“早儿,你可别说话了。”坐在她身边的夫人,不好意思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对着陈望书抱歉的笑了笑。
那个叫早儿的姑娘,不满的甩了甩袖子,“有的人蠢得,还叫人说不得了?”
第六十章 郭氏说亲
她说着,像是没有够似的,又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妇人,“母亲,不是我说你,虽然我亲娘去世得早。但你也不能够那样随便的糟蹋我,都给我相看的什么人啊!”
“你我让他咏个柳,他张口就是碧玉妆成一树高……这是在羞辱谁呢?我瞅见颜玦就来气,瞧他围着陈二姑娘,跟个苍蝇似的,可不得出言提醒几句?”
她身边的妇人,眼眶里含着泪,脸羞得能滴出血来,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早儿,你说什么?我是你亲姨母,怎能害你……这这这……定是有什么误会。”
陈望书听得津津有味的,这两人的对话,信息量很大啊!
那个叫早儿的姑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可别哭了!我爹又不在这里。合着你半点没有做错,不如我嚷嚷几声,叫官家给评个三四五六出来?”
那妇人一愣,抿了抿嘴,拿团扇挡了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叫秦早儿,父亲是殿前副都指挥使秦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就这样吧。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我是个直肠子,惯是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你要怪就怪吧,也无所谓。”
秦早儿自说自话了一通,也不管陈望书一句话都没有回复,领情与否,又掰了一个鸭腿吃了起来。
陈望书瞧着惊叹,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这大陈朝也不止她一个奇葩姑娘。
她想着,对着秦早儿点了点头,“多谢秦小娘子好意。颜小公爷得一宝扇,破损了些,我阿娘祖上精于此道,不忍见着明珠蒙尘,便替他修好了。”
那秦早儿啊了一声,像是义务已经尽到了似的,也不看陈望书了。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着一旁的秦夫人说道,“你可别委屈巴巴的了。说来也是奇怪,你瞅见没有,今儿个来的,多半都是那些贵夫人亦或者是皇亲国戚的。”
“咱们算个什么人物,竟是也来了?便是陈二姑娘,那也是个县主;高家的那位,是同七皇子定了亲事的。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宫中点名要我来?”
秦夫人一愣,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啊!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啊!宫中来人说叫你一块儿来,我便唤你一块儿来了。”
陈望书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她也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大殿,秦早儿说得没有错。
今日来这大殿,云英未嫁的姑娘来得当真不多。
虽然不止秦早儿说的三个人,但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她在里头显得十分的打眼。
秦早儿无语的看了一眼秦夫人,也不再说话,自己个啃起鸭腿来。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朝着殿上看去,正瞧着郭娘子看了过来,对着她又是一笑。
陈望书瞧着心惊,官家的八个儿子,除了年幼的八皇子外,就数去了边关的四皇子没有说亲了。这郭娘子三番两次的瞅她,该不会是想要把她说给四皇子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尖儿,便被她给压了下去,这不对。
她现在是四皇子的姑母,她是万万做不得皇子妃的。
得亏如此,不然的话,四皇子一张嘴,她怕她忍不住扇飞他!
殿里闹哄哄的,歌姬飞舞着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小曲儿,官家端起了酒杯,又同众人共饮了一杯。
“一晃眼啊,朕的儿子们都长大了,出息了。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朕的八个儿子……不对,朕的九个儿子,颜玦从小在宫中长大,同我的儿子一样。”
他说着,哈哈的笑了笑,对着坐得远远的颜玦端了端酒盏。
颜玦傻呵呵的笑了笑,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咕噜一下,一饮而尽。
那端酒的姿势,饮酒的速度,一看便是欢场老手,令人鄙夷。
陈望书瞅着心中感叹,就这演技,也难怪秦早儿瞧不上他了。
官家笑了笑,却把酒杯放下了,又看向了众人,“这一晃啊,孩子都大了,我都做祖父了。连小七都要有后了……”
官家说着,竟然和蔼的看向了七皇子同柳缨。
柳缨受宠若惊,轻摸了摸肚子,跟着七皇子站起身来回了礼。
绝壁是贼老天又给自己的亲儿子七皇子姜邺辰开挂呢,要不然的话,就柳缨……今儿个便是来都不能来!
待七皇子一坐下,一个女声爽朗的响起,“官家说得是,九个孩子里,就只有两个孩子没有成家了。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边关大捷乃是一喜,我今儿个斗胆,问官家讨个媒人做,想来个双喜临门。”
官家喝了不少酒了,有了几分醉意上头,揉了揉眉头,高兴的站了起身,“双喜临门好啊,爱妃要说的哪门亲,可在这里?”
陈望书心中一紧,靠!难怪今日郭娘子三番四次的看她,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郭娘子说着,站起了身。
她起身的姿势,十分的豪迈,那幅度远与宫中其他的女子不同,走路带起的一阵风,差点儿没有把病弱的苏皇后给吹起。
只见她径直的走到了官家同太后跟前,学了那民间媒婆的样子,逗得太后同官家都笑了起来。
“唉,扈国公夫人三番两次的来求了我,诸位瞅瞅,这媒人礼都给我送了好大一对金镯子!”郭娘子说着,晃了晃手臂,两个镯子套在一块儿,发出咣咣咣的声音。
众人又笑了起来。
郭娘子说话表情生动,连带着她那条疤痕都显得没有那么骇人起来。
“太后哟,您猜猜,扈国公夫人瞧中了哪家的姑娘呀?”
太后四下里看了看,摇了摇头,“我们临安城里的贵女万万千,这我可猜不着。玦儿是在我眼皮子下长大的,你可要给他寻个最好的,不然老身可不答应!”
郭娘子笑了出声,“您的闺女,可是最好的?”
太后脸色一变,想来是想到宝珠公主,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太后身边的曹嬷嬷,半蹲下身子,附耳嘀咕了几句,太后方才恍然大悟。
她眼眸轻轻一动,看了看陈望书,又看向了官家,询问道:“皇帝?”
官家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望书贤惠大方,知书达礼,确实是最好的。”
安静的大殿,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陈望书心中乐开了花,却是以扇掩面,并不看人。
一旁的秦早儿叹了口气,“唉,你若是想哭,还是回家再哭吧。城南的土地庙挺灵的,不如你出宫了去拜拜,不然咋倒了八辈子血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