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章 早儿心绪
秦早儿心中惊叹。
颜玦不足弱冠,竟是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先前临安城外万军当中捉三皇子,已经震惊世人,但那会儿,他还需要陈望书的掩护。如今,轻松屠尽所有的侍卫,她们坐在小楼里,甚至没有听到一点响动。
所有的人,都是一击毙命,没有第二刀。
之前颜玦同陈望书有意震慑世人,自是没有必要藏拙。
那么说明了什么?说明在这短短的时日里,颜玦在武学上的进步,一日千里。
更不用说,这中间他还忙里偷闲,从无到有的考了个进士。
要知晓,就在一年之前,她同颜玦相亲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名震临安的废材纨绔。
这天赋……简直可怕,这才短短一年,那么以后呢?
秦早儿想着,随着陈望书同颜玦,下了小楼。鲜血沾在了她的绣花鞋上,黏黏糊糊的。空旷的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她有些迷迷瞪瞪跟着两人上了马车,这天地之大,她竟是生出了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感觉。
以前她觉得,自己同陈望书是一国的,甚至,她是可以保护她的。
可从今夜来看,她才是被保护的那个。
陈望书一直都在拖延时间,因为她知晓,颜玦一定会来的。
可是她呢?
“早儿,你怎么样了?肚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我瞧你瘦了好些,我离开临安之前,是怎么同你说的,四殿下一定没有事的。”
“说了你得顾着自己,脸白得跟鬼一样的。我这里有一颗保胎药,乃是前朝的田御医给的,你先服一颗。”
陈望书说着,从袖袋里掏呀掏,掏出了一个小瓶。
田贵人擅长生子之事,瞧着她同颜玦到现在都没有个孩子,送了好些这样的药与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竟是派上用场了。
秦早儿一怔,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思绪从震撼中被拉了回来。
她摸了摸袖袋里藏着的镇纸,眼神又坚定了起来。
在没有遇到陈望书之前,她在秦家的狼坑虎穴里,也闯过来了。更何况,如今还有望书了呢?她虽然比不过,但人与人总是有不同的,她也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才对。
“就在三日之前,小高妃夜里突然派了人来,将我强请了去。宫中没有动静,我便知晓,母妃十有八九,已经出了事。我父亲去了襄阳,秦家更不可能有人护我。”
秦早儿说着,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岂能轻易被俘虏?我只能那小弩,一次只能放八根针,我灭杀了八人,又掏了鞭子。
但是顾及腹中的孩儿,双拳也不敌四手,到底落败了去。去了宫中,这肚子就一直隐隐作痛,但是宫里头乱成了一锅粥。高家强行压着,谁都不知道。
只当官家在病中,叫了高相公监国。这之前,也不是没有的事情,虽然有人怀疑,但也被应付了过去。
付三司使,还有其他的阁老们,日日都来宫中问政。官家都是躺在榻上,拉着帘子,只是说话而已,从未露过面。”
陈望书闻言皱了皱眉头,“官家还醒着么?”
秦早儿摇了摇头,“秦家虽然不掌禁卫军了,但以前在宫中的那些暗线,却还尚存一二。救我出去,却是不能,但打听一下消息,还是可以的。
我猜想他们是抓我,不是杀我,那就说明,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利用价值,无非是我阿爹,还有四殿下尚且活着。”
秦早儿说着,苦笑出声,“不过小高妃倒是高看我了,拿我谁也威胁不到,我谁的主都做不得。我心中盘算着对策,便叫人打听了,说是官家在三日之前,喝下了小高妃炖的一碗参汤。”
“然后便昏迷不醒了。如今在帐中应对的那个,是他们一早便寻好的一个口技人。那声音同官家简直是一模一样的,便是长相,也像了九分。”
“应该是准备许久了。我出不来,但是把让人把消息传给了两个人,一个是你阿爹,还有一个是付三司使。”
“这整个朝中,我认为最正直的,无非就是这二人了。”
陈望书听着,对着秦早儿竖起了大拇指。
秦早儿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陈望书递给她的保胎药,一口气吞了下去。
“你那边是怎么回事?”
颜玦听着陈望书的问话,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不是,他特意穿着陈望书最喜欢的红色锦袍,还扎了她最喜欢的红色发带。坐在栏杆上望月装帅那么久……
结果呢,陈望书满心满眼都是秦早儿!
虽然如今不是吃醋的时候,但是……颜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他长丑了,还是陈望书这个贪花好色的,已经倦了他?
“我尚未进宫,便被付小堂半道里截下来了,他同你三叔,在一道儿。”颜玦说着,对着陈望书眨了眨眼睛。
陈望书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陈三叔眼睛亮晶晶的唤颜玦主君的样子,她还记忆忧心。若说整个大陈朝,还有谁在全身心投入,想要把颜玦推上王位的人,那怕是只有陈三叔一个人了。
就凭他打了鸡血的样子,还有那张三寸不烂之舌。
陈望书觉得,付堂能被他忽悠得,直接关颜玦叫主君……
“付家收到了消息,便告诉了我。我同三叔商议之后,佯装不知情,还是进了宫。”
这里离陈家不远,不等颜玦细说,马车已经到了陈家门口。
陈望书率先跳下了车,官家听到响动,立马开了门,小跑着冲了过来,“姑娘何时回来的,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呢。”
陈望书点了点头,“家中一切可好?”
官家脸色未变,睫毛却是轻颤了几下,笑道,“姑娘说笑了,咱们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有老夫人在,有家主在,自是无碍。”
陈望书笑了笑,“可不是么!”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马车内,“早儿我应该几日没有合眼了,先进我家中去。有我祖母庇佑,一定平安无事。等到天亮之后,一切便将尘埃落定。”
“到时候,我再同你详说。白瓷你同陈钊,护着早儿进去。”
秦早儿也不含糊,知晓她如今便是拖累,忙按照陈望书的安排,进了陈府。
陈望书目送着官家迎了秦早儿进府,转过身来,便看到了颜玦伸出来的手,“望书,轮到我们大干一场了!”
第三九二章 宫中状况
马车上一下子空了起来,木槿坐到外头,同八角一道儿赶起车来。
“你还没有说,你之前进宫的事情。现在局势到底如何了?”
颜玦点了点头,接着说起之前未说完的事。
……
宫门口风平浪静地,若是在一炷香之前,颜玦没有到付堂的话,他也会觉得,这宫中无事发生。官家虽然病重,但是他们回来得早,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四下里看了看,这一看,便发现出平和之中的违和感来。
那守着宫门的侍卫,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全部都换成了高家的亲信。沿途遇到的每一队侍卫里,至少都有一个姓高的人。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装纨绔,同八皇子成日厮混。来这宫中,就像是回家一般。宫中的侍卫,他不说都认得,但是起码都看了个眼熟,大致的知晓,是哪一家的。
“小颜大人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官家刚得到边关的捷报,说是您救了四殿下归来,还打了齐人一个措手不及,得了他们一城。”
“太后娘娘还念叨着,要给你奖赏呢”。
颜玦高傲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人,他识得,乃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刘公公。
“你不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么?怎么来这里了?我刚从边关回来,自是有军情要问官家禀告。你先进去通传一声。”
刘公公拂尘一扬,给颜玦打起了珠帘,“小颜大人羞煞小人了。官家最近胃口不好,太后知晓老奴熬得一手好粥,便叫老奴过来伺候着。”
“官家早前便说了,小颜大人若是回来,不要阻拦,叫你径直的进去便是。”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不过官家身子不适,如今夜又深了,小颜大人还是长话短说,早些出来才是。”
颜玦点了点头,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戏演得倒是挺好的。
他想着,又瞥了一眼太后宫中所在的位置,心中不由得感叹。那老婆子,当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远比如今躺这不省人事的官家,要厉害多了。
官家身子被掏空了,便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从明面上来看,这一局棋,高家已经赢定了。太后分明就是,在儿子同孙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站在八皇子那一边,到时候,太后变成太皇太后。她还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使着这刘公公,来这里当看门狗了。
颜玦看也没有看刘公公,迈着拽成二五八万的步伐,走进了官家的寝殿里。
一进来,便被这呛人的香味儿,熏得皱了皱眉头。
屋子里的大铜鼎里,燃着香,烧得人昏昏欲睡,脑壳都不清醒。
“玦哥儿回来了。咳咳咳……朕得知你在边关立了大功,甚是欢喜。”
颜玦看了看屋子里站在的太监婆子,哼了一声,骂道,“你们都没有长眼睛么?我要同官家说军中重事,岂是你们能听的。”
“也就是官家平日里宽仁,方才纵得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的,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那领头的嬷嬷一听,立马面露难色,“小大人未免也太过嚣张跋扈了些。官家都没有发话,哪里轮得到您来说?”
“我们都是蠢货,那朝堂之事,您便是同我们说,我们也听不明白。官家身子不适,我们都是奉了太后之命,在这里伺候的。”
颜玦一听,冷笑出声,直接朝着床帐冲去,那婆子大惊失色,刚要阻拦,就听到床帐里头的人,猛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们下去罢。内阁大臣,那是外臣。玦哥儿同朕亲子无异,没事,下去罢!”
官家说着,撩开了床帐,缓缓的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捂着嘴咳嗽。
颜玦一瞧,忙走了过去,“官家怎么咳嗽还未好,这天气都暖和了。襄阳城中,有一位姓田的郎中,妙手回春。这宫中的太医,都不大行,一点小病,到现在也没有起色。”
“不如叫人请那田郎中来看,有时候这种民间的郎中,倒是有些祖传的方子,不输宫中人。”
那嬷嬷瞧着,眼眸一动,领着众人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颜玦余光看着,心中冷笑出声。
她那是瞧着,颜玦见到眼前的假官家,都压根儿没有发现任何迹象,自信他们寻来的假官家,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是以这才离开了。
他想着,又竖起了耳朵,那嬷嬷并未走远,脚步声不一会儿便停下了。
“玦哥……”
那“官家”的三个字还没有说完,便被颜玦一个手刀砍翻在地。
他看也没有看假官家一眼,便朝着床帐里头探去。
果不其然,在那床帐当中,真正的官家躺在里头,一动也不动的,像是死了一般。
颜玦皱了皱眉头,正要抬手捞人,却见那床榻上的人,睫毛轻颤,缓缓的张了开来。
真正的官家,扭过头来,看向了颜玦,“我自有安排,他们不知道,我的玉玺藏在哪里,不会轻易叫我死的。”
“你自当做不知便是。开山军已经做了部署,不日便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官家说着,看向了颜玦,“你把那个假的弄醒,不用担心他会说出去。他以前是高家的人,但是现在,是我的人了。”
颜玦眼眸一动,不动神色的摇晃了那假官家几下。
假官家揉了揉脖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将床帘放了下来,又猛咳了几声,“咳咳咳……边关如何了,你快说说……”
……
颜玦说道这里,忍不住吐槽道,“这姜家的人,治国不行,耍阴谋诡计,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八皇子同小高妃,那是一万个想不到,官家不但没有昏迷,还已经策反了那个假装官家的人。”
“因为事发突然,我又是一个人进宫。你三叔的意思,本就是叫我趁机确认一下官家的状况,出来之后,咱们再做打算,若是能带出去,自然是好,若是不能……”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不是,就这狗东西,咱们还管他真的假的,八皇子把他弄死了,咱们正好打着勤王的名号,直接将他们全部杀光,夺了江山便是。”
“到时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颜玦摇了摇头,他认真的看向了陈望书,“望书,我想为青山寨的人正名。”
第三九三章 杀的是你
陈望书微微一愣,随即抓住了颜玦的手,重重的嗯了一声。
她去了皮家,皮岭的老母亲,满头银丝,不许家中提及他的名字;口口声声的骂着孽子有辱斯文,可内心里呢?却一直惦记着他。
皮老夫人这里,有她来亲口言说,皮岭不是杀人凶手,亦没有做土匪,他是朝廷命官。
可是青山寨其他的人那里呢?
其他人的母亲,其他人的家人,因为他们遭受了多少白眼,他们可有翻身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他们同那些被人删掉了档案的卧底,又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你曾经为大陈做的一切呢?
“那我们就不让他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官家就是出卖大陈的鬼将军,是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
颜玦开怀的笑了起来。
陈望书一瞧,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靠!美人一笑,别说过几日再杀官家了,就是过几日杀她都行啊!
太好看啊!
瞧着陈望书的样子,颜玦心中松了口气,还好!陈望书还没有倦了她!
……
不等颜玦回话,假官家又自言自语道,“那便好,那便好,朕知晓颜爱卿失踪,那是心急如焚,若不是在病中,那是恨不得亲自穿上甲衣,去边关寻回他来。”
“扈国公乃是国之重臣,我大陈可以一日无君,却不能一日无国公啊!好在苍天有眼,虎父无犬子,玦儿你救父有功,朕一定要重重赏你……”
他说话极其有节奏,说完这一段,又停了下来,给颜玦回话留下了空余的时间。
同时对着他挤眉弄眼起来,意思你小子有屁赶紧对着官家放,不然白瞎我说了这么多话啊……
颜玦的嘴角抽了抽,小高妃他们,也不知道上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奇葩。
“付三司使一早察觉您有异常,于是半路拦下我来,叫我前来救驾。如今一切虽然在官家的掌控之中,但高家越发猖獗。如今外头已经到处都在说。”
“说您写了遗诏,交给了太后,由八皇子继承大业。虽然这位已经是您的人了,但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臣不得久留,省得令人生疑,反倒害了官家。”
官家深深地看了一眼颜玦,“无事,你叫付爱卿,管紧我的钱袋子便是。”
颜玦点了点头,对着官家行了大礼,转身走了出去。
在院子门前守着的老嬷嬷,见到他出来了,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颜玦却是恶狠狠的甩了甩袍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官家还不是将你赶了出来?”
“这陈宫一条街,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
颜玦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
屋子头,假官家忙撩开帘子,帮真官家掩了掩被子。
“你把口水擦擦,都昏迷了,怎么可能流口水。这颜小公爷,果然如同传言中一般,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你不是想要找人把虎符递出去么?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咋不把握住了?你不是还念叨付家忠心耿耿么?”
假官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若是可以,他只想缝住眼前这人的嘴巴。
“高家是财狼,颜家便是虎豹。”他说着,往自己嘴中塞了一颗药,顿时一动也不动了。
门嘎吱一声推了开来,先前的那个老嬷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进来,对着假官家骂道,“你若是再自做主张,把我们赶出去,我便告诉娘娘,没你好果子吃。”
她说着,猛虎便撩开帘子,对着一动不动的真官家,咣咣就是两个大耳刮子,见他毫无动静,这才放心地甩下了帘子。
声音放缓和了几分,“待好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再忍忍,不过了几日了。”
她说着,扭了扭壮硕的腰,寻摸了油灯边的一个木头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高声道,“官家,该歇了,老奴给你看着灯。”
假官家哆嗦了两下,赶紧钻进了被窝里,放下了帘子。
他侧过头去,看了看真官家被打肿的脸,颇为唏嘘。
都说皇帝好,好个屁啊,哪里有他们走江湖的人,来得逍遥自在。
……
出了官家寝殿的颜玦,自是不知晓里头还有这么好看的一场戏。若是知晓的话,他决意立马掉头回去,将之前的事情重新上演十遍。
让官家挨上二十个大耳刮子。
不过此时,他压根儿就没有心思,顾念这些。
颜玦看了看围在他周围的人,一只手悄悄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是扈国公的儿子,官家为了彰显大度与宠溺,是允许他佩剑进宫的。
“颜大人,我们高相公有请,想同您说……”领头的那个侍卫,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脖子上一疼,一个人影已经到了跟前,他手中的长剑,直接刺破了他的喉咙。
颜玦抽回剑来,那人像是一条咸鱼一般,掉落在地。
他吹了吹剑上的残血,环顾了一下四周,“无耻之徒!这大半夜的,高相公一把年纪,若是还不睡觉,哪里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高相公兢兢业业为了大陈,你们竟是污蔑他夜宿宫中,趁着官家病重,便淫乱后宫。还敢诓骗于我,想要故技重施害我不成?”
颜玦说着,不等周遭的人反应过来,便闪身过去,若是外人看来,他像是在闲庭散步一般,可他所到之处,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了地上。
直到走到最后一个人跟前,颜玦方才笑了笑,“啊,最后一个了啊!你还不跑么?”
那侍卫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我,我,我,颜玦,你还记得我么?我同你一起喝过酒的。我姓高的,我不是一般的人物,你别杀我。”
“我都说,我都说。高相公不在宫中,他说跟你说没有用,你家做主的是陈望书,只要抓了陈望书,你再厉害,那也是白瞎。”
“他吩咐我们,拖延你的时间,哄骗你去附近的一座空的宫殿,然后将你关在里头拖延时间。关是关不住的……但是,八殿下已经带着人,去抓陈……去抓你夫人了……”
“我什么都说了,你别杀我。这里是宫中,你这样打开杀戒。叫御史台的人知晓了,一定会要将你治罪的。”
颜玦抬起手来,用力一戳,那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的就是姓高的呀!”
第三九四章 今日要完
他在陈望书面前是个笨蛋,可不代表,他是一个真的笨蛋。
颜玦抖了抖剑上的血,长剑入鞘。
微风吹得他的发带飞扬,他嘴角带着笑,不过是杀死敌人而已。
从他们站在他的面前,阻挠他去接陈望书开始,他们就是敌人。
“只要杀光了,谁又知晓,是我杀的呢!”
颜玦轻轻的张了张嘴,这样的一句话,消散在空中,钻进了黑暗之中,那些人的耳朵里。
他知晓有人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正因如此,方才要杀伐果决,一出手便镇住所有的人。
……
“你也不怕,他们架箭,给你来个万箭穿心。”陈望书听着,心有余悸的抓紧了颜玦的手。
她深深地觉得,此人定是把他威风之处,夸大了万倍不止。又将敌人之怂,再夸张万倍有余,方才有这么拉风的一幕。
把谁当傻子呢!可是陈望书,甘之如饴的当这个傻子。
“那肯定不会,一来,他们没有那个把握,灭杀我。万箭穿心的招数,大皇子不是没有用过,结果何如?”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高家经过三皇子一役,元气大伤。八皇子年纪小,毫无建树,若是他们围杀我,动静闹得太大,岳父大人所领开山军,一定会起兵勤王。”
“他们之所以要找一个口技人前来假扮官家,就是想要和平过渡,让八皇子有一个正统的身份。这样四海的军队,各州知州,都没有起兵勤王的理由。”
陈望书听着,眼中发出赞叹的光。
颜玦说的这些话,同她在茶楼里,面对小高妃时所想的,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现在你意欲何为?”
颜玦撩起了马车帘子,皇宫已经近在眼前,他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些那宫门的高度,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陈望书,“当然是勤王!”
陈望书点了点头。
同她想得一样,颜玦并非是先帝的亲儿子,这事儿一旦曝光,黑羽卫极其有可能,会离他而去。尤其是,他们去了一趟襄阳,同扈国公有独处的时间。
就算林十一没有凑近,但是他既是先帝托孤之人,定不愚蠢,怎么可能会不想不到,扈国公已经对颜玦和盘托出?
他没有让黑羽卫离开,兴许是时机未到,又兴许是他养了颜玦这么多年,生出了感情来。可不管怎么样,这大厦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崩塌。
当然是趁着还借得上力,直捣黄龙,先打再说。只要他们今夜闹翻了临安城,不管宫中的官家先前是做的什么部署,她同颜玦高喊了勤王的旗号。
茶楼的尸山血海都是真的,全城哗然。开山军没有道理,还装聋作哑,他们一定会出兵。等到大事差不多了,八角也带着黄瑞的援军进了开封城!
之后的事情,陈望书皱了皱眉头,世事难料。
之前离开临安城去襄阳之前,他们还想着利用那个有兄弟在齐国当差的老太监,可一去到形势不可控,他们连接触都没有接触到那人,便又被急召回了临安。
回临安之前,陈望书同颜玦在路上,还制定了精密的谋逆计划,可哪里想到,一进城已经是八皇子的天下。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那边索性,边打边看。
陈望书想着,咬了咬嘴唇,“这种局面,我阿爹不可能不为长歌谋划。林十一之所以还在,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也要起事,现阶段咱们的目标,乃是一致的。”
“可是……”可等颜玦要自立为帝,那便是林十一倒戈之时。书中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颜玦方才惨败,叫姜邺辰捡了天漏。
可是,颜玦若是惨败,陈长歌又为什么没有当上皇帝,反倒让姜邺辰得逞了呢?
书中陈望书还做了皇后,那么陈清谏同陈长歌,在这个事件当中,应该根本就没有暴露才是……这实在是不对劲。
胜券在握,为何陈清谏没有动?
马车停住了,陈望书的思绪也停住了。
她同颜玦一道儿,下了马车,只一眼睛,就恨不得钻回车里去。
这是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她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的不睡觉,要在宫门口,瞧见这么黑压压的一片乌鸦……
黑羽卫的大兄弟们!虽然你们是黑羽卫,但不代表,你们就是真正的鸟了啊!
这宫门口,种几树容易么?高了不成,挡住了官家看风景,矮了不成,遮不了荫,你们一个个的整整齐齐的蹲在上头,树枝都要压断了好吗?
还有那宫墙之上,亦是蹲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黑衣人,全身都被包裹着,连手都戴上了黑色的手套,只露出了两个大眼珠子。
那黑眼珠子多的人,好家伙……鬼都看不见他!白眼珠子多的人,不是鬼都看不见他,而是他就是鬼啊!两个白眼珠子飘浮在空中……
这哪里是勤王!这是来给人送葬啊!
陈望书吐槽了半天,到底还是下了车。
这一下车,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听得咣的一声,一声惊天巨响,从她的身后传来。
陈望书扭头一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家陈三叔,手中拿着一面大锣,左边站着付小堂,右边站着御史台一干人等,浩浩荡荡。
见陈望书看过来,陈三叔咣的一声,又敲响了手中的大锣。
“高相公同八皇子,把持朝政,试图谋逆。官家被他们软禁,危在旦夕,我等身为官家之臣,岂能坐视不理?”
“尔等若是问心无愧,便大开宫门,让我们进去见官家!”
他说着,又咣咣咣的敲了起来。
紧接着,御史台那帮老的少的刺头儿,全都拿出锣来,咣咣咣的敲了起来。
一时之间,锣鼓声震天,陈望书眼尖的发现,那大树上蹲着的一个黑羽卫,被吓了一条,咣叽一下,掉了下来。
她忍不住捂住了脸,不是,这大干一场,怎么跟她想的差得有点远!
因为这惊天的巨响,一盏又一盏的灯火,以宫门为中心,辐射开去。
沉睡中的临安城,在这一瞬间,醒过来了。
“哎呀,老陈,他们怎么不架箭,对我们来个万箭穿心。我年纪大了,若是在宫门口就被射死了,也能青史留名,你们还能给我收尸,一会儿跑进去了,被人砍,那才是死无全尸。”
“砍死也就算了,万一砍掉了我的胳膊嘴儿,我还怎么写折子骂人,张开嘴骂人?”
陈望书听着一个老御史对陈三叔说的悄悄话,心中泪流成河……
不是,我们今日造反,一定会完蛋的吧!
你老人家也不瞅瞅,一群黑乌鸦,搁宫墙上蹲着呢,哪里还有地方架箭啊!
再说了,你的人生就只有骂人吗?腿它就那么不重要,因为不能用骂人,都不值得一提,可以随便砍吗?
第三九五章 一触即发
御史台的老头子们,见宫中无人呼应,又咣咣咣的敲起锣来。
这一回,没有黑羽卫从树上落下来。
颜玦接过一旁八角递过来的火箭,搭弓!那箭直接嘭的一下射在了宫门上。
就这么一瞬间,树上的,墙头上的,隐藏在角落的黑羽卫们,像是被惊动了的鸟群,黑压压的一片,瞬间腾起,等人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
这一群人,像是一股黑色的浪潮,翻进了宫墙里,然后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敲着锣的御史们手一僵,面面相觑起来。
“那啥,你不是说,扈国公府的颜小将军,手下有数万精兵,今日勤王么?就这?老夫以为瞧见了百鬼夜行?你可知晓,禁军有多少人!就算颜玦的手下,以一当百,那也是不够用的!”
陈三叔挠了挠头,挺了挺胸膛,“他们能以一当千。”
老御史翻了个白眼儿,懒得再问,在他眼中,颜玦打个屁都能把皇宫吹飞了!
他想着,膀子一甩,“他们能飞进去,咱们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进去?怎地这么不机灵。”
陈望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已经站在了她身边的老御史,一把搂住了颜玦的腰。
颜玦下意识的一揽她,整个人一个大鹏展翅,朝着宫墙径直的飞了过去。
老御史面无表情的提起自己手中的锣,砰砰砰敲了起来,“老家伙们,咱们回去扛梯子!”
说话间,宫门已经缓缓打开来。
陈望书随着颜玦翻过宫墙,一落地,便踩在了一堆尸体上。
高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守在宫门口,不在宫墙上准备弓箭手。
只不过这些人,一早便被颜玦的黑羽卫,全部割了喉。
鲜血渗透进泥土里,让人分不清楚,哪里是宫墙,哪里是土地。
黑羽卫的人,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似的,一群人蹲在前排,拿着盾,第二排的人,拿着弓,再往后去……再往后去没有人……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隐藏自己,无法待着明亮的地方了。
而在距离他们百米处,亮闪闪的禁卫军,穿着黄金甲,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高将军戴着金色的头魁,白花花的胡子,随风飘荡着,在他的身边,是高昂着下巴,眼睛里却全是阴郁之色的八皇子。
一见到陈望书,他像是被上了发条似的,立马活了过来。
“陈望书,你在茶楼意图谋杀本王,如今又夜闯禁宫,怎么着,你们颜家同陈家,是要一块儿反了么?父皇病重,我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却被你等歪曲,简直就是诛心。”
“颜玦,你前脚进宫,刚见了父皇,他好生生的在那里。我何曾囚禁他,你这般颠倒是非黑白。是觉得你们颜家为大陈立下赫赫战功,已经不需要再听官家的话。”
“仗着手中的兵权,就想要自立为王了吗?你这般恶人行径,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陈望书一听,给八皇子气乐了。
“你是鹦鹉么?”陈望书问道。
“什么?”八皇子有些莫名其妙。
“只有鹦鹉方才学人说话,全临安城里,谁不晓得你肚子里没有一滴墨汁,提笔写不了几个大字。你这样的人,便是谋逆成功,做了皇帝。”
“那也不过是只学舌鸟,一字一句的跟着你的祖父学说话。到时候,这天下是姜还是姓高,啧啧……高相公,你悠着点乐,我瞅着你的嘴角,都要扯到耳根子上去了。”
“一把年纪了,别乐极生悲……这棺材也没有准备好,一会儿咱们打起来,你旁边那外孙儿,哪里还记得给您收尸啊!”
“不过我这个人,最是良善,到时候打扫战场,一定给您一张没有破洞的席子,把你包裹得好看些。”
“你!”不止是八皇子面色阴郁,这下子,便是高相公,亦是脸黑如锅底。
陈望书余光瞟着,他们之前阵仗不小,这会儿功夫,开山军已经快要到附近了。黑羽卫的人虽然厉害,能隐身宛若鬼魅,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便是能赢,那也是伤亡惨重,不大值得。
陈望书听着对面气急败坏的声音,笑了出声,“这就恼羞成怒了,之前睁眼说瞎话,你们咋不知道羞耻呢!”
“又说你衣不解带得照顾官家,又说我在茶楼刺杀你。你是下半身在宫中照顾官家,上半身在茶楼里喝茶吗?”
“我刺杀你,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刺杀你了?”她说着,转过身去,朝着那一群御史看了过去,之前的锣声敲得太响。
除了那些窝在家中,佯装不知情,想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出来站队的人外,穿着朝服赶来的人,那是越来越多。
陈望书瞧得唏嘘,这大陈朝官家昏聩,大部分的朝臣都十分软弱,可越是这样的时代,就越显得有些人,铁骨铮铮。
“诸君乃是言官,即是言官,那就是悠悠之口。诸君可听见了,高家伙同八皇子,寻了一个假官家,每日同阁老们应对,却是将真官家,囚禁于内。”
“今日颜玦从边关回城,特来复命。官家想了办法,传信于他。八皇子此前,抓了四皇子妃秦氏进宫,企图要挟秦将军……”
陈望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八皇子已经搭弓射箭,那箭头飞快的朝着她这边射来。
陈望书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急着说道,“秦氏传书宫外,亦是说了八皇子谋逆之事,此事三司使付大人,能够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付三司使。
他点了点头,“县主所言为真,高相公,可敢让我等见官家?”
说话间,颜玦拔出长剑,将支射来的长剑,弹了开来。
高相公对着八皇子点了点头,八皇子亦是拔出腰间长剑,他身后的禁卫军得了信号,挪着盾举着矛,便冲了过来。
颜玦将陈望书推到了木槿怀中,“护好望书,退后。”
随即翻身上了战马。
黑羽卫的人,显然不适应这种直接真刀真枪的厮杀。
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四散开来,接着夜色,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陈望书被木槿揽着,退出了宫门,她摸了摸下巴,感叹出声,“不是,这样瞧着,很想颜玦一个人,要去杀人家千军万马啊!”
大兄弟们,打仗要气势啊,你们都躲哪里去了!
第三九六章 长歌前来
颜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人家赵子龙孤身入曹营,他颜玦独骑救昏君!
短短的一百米,硬生生的叫他跑出了视死如归的悲壮感来!
兄弟们,你们隐身很好,但是你们都隐身了,我一个人不就成了活靶子吗?
颜玦看着对方弓箭手自信的笑容,颇为无语的举高了手中的长剑。这把剑,今日杀了太多的人,整个剑身已经变成了猩红之色。
月光照耀之下,那上头粘着的血,像是会流动似的,格外渗人。
就在那些弓箭手拉弓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瞧见了那诡异的一幕。
突然之间,那些对着颜玦拉弓的弓箭手面前,齐刷刷的出现了一道黑影,紧接着,他们就感觉脖子一热,鲜血喷涌而出。
他们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就在他们准备看清楚那群黑乌鸦时,他们又像是飞走了似的,瞬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弓箭手脖子上的鲜血还在喷着,齐刷刷的一排,像是迎客的喷泉,迎接马蹄已经到了跟前的颜玦。
颜玦抽了抽嘴角,不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领着一群阴兵。
若是这群黑乌鸦,知晓他并非是先帝之子,那这刀片子,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抹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脑袋在胡思乱想着,手中的长剑已经先行于他,径直的朝着八皇子劈了过去。
八皇子往后一退,自有那禁卫军统领们前来相救。
颜玦此刻气势如虹,又岂是凡人能挡,那前来阻挡之人,直接叫他一剑穿心,刺了个透心凉。与此同时,禁军上头,黑影飘来飘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很快,禁军人到底多,你一枪我一剑,到底有那黑羽卫,不慎被发现了行踪,叫人从空中拽了下来。
陈望书眉头一紧,竖起了耳朵。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整个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就知晓,在这种十分有利的时刻,陈清谏不可能不出兵。只可惜她拖延的时间不够。她聪明,人家高相公也不是傻子,自是知晓,他们在等陈清谏来。
是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主动出击,打起来了。
说话间,陈清谏已经骑着马冲到了跟前,在他旁边的,还有陈长歌。
“阿爹!”
陈清谏却是看也没有看陈望书一眼,便领着人朝着宫门冲去,一时之间,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声音,四处血流成河,火光四射。
陈长歌驻了马,翻身跳了下来。
“颜玦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么?你没有武功,他还带你来,这不是瞎胡闹么?我现在便护送你家去,你同祖母还有母亲在一起。”
“家中有重兵守卫,安全得很。打仗之事,并就不是你能够掺和的。阿姐,我知晓你聪明,可是这里的人,不会因为你聪明,便不拿刀砍你。”
他说着,皱着眉头,看向了木槿。
“当初我让你在阿姐身边当武婢,可不是要你这么照看她的!”
陈望书心中咯噔一下,看向了木槿。
木槿却是将陈望书一把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朝着陈长歌瞪了回去,“小公子一口一个阿姐,可没有见你把我家姑娘当姐姐来尊敬。”
“你这话儿,同那些寻常女子说便罢了。我家姑娘,那是天上无,地上独一份的女壮士。谁说女子上不战场?谁说她在这里,便不起作用?”
“奴婢说句觊觎的话,高相公一把老骨头,是个刷笔杆子的,不也上了战场?小公子你手无缚鸡之力,不也上了战场?”
“我家姑娘见过的血,比你喝的水都多!有我木槿在,谁敢动我姑娘一身汗毛,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陈长歌深深的看了陈望书一眼,领着她到了一旁。
所有人都闯进了宫中去,这宫门口,反倒安静了下来。
陈望书顺着大开的宫门看过去,已经看不着颜玦的身影,她虽然没有去,但十分的有信心,今日一仗,颜玦必胜无疑。
“阿姐,我太担心你的安危,是以说话方才急促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晓你同其他的女子不同。我……阿姐,可是这回,你们错了。”
陈望书淡淡的看了陈长歌一眼,“你管我叫阿姐的时候,心中不虚么?”
陈长歌脸色一变,“阿姐!”
陈望书转过头去,看了看他。老实说,比起陈长宴,她同陈长歌因为年纪相仿,要亲近许多,在她的脑海之中,也有许多原来的陈望书,同陈长歌相处的画面。
他们感情很好,甚至于说,在整个陈府中,陈长歌最看重的人,便是她了。
“我小弟,他已经死了。扈国公说,当时他们着急南下,把我小弟,仓促的埋在了一处荒山上。来不及刻墓碑,只在那里堆了三块石头,当作记号。”
陈长歌手一紧,“便我不是长歌,你也是我阿姐。”
陈望书仔细一想,还真是,小太子的母亲,同她的母亲李氏,乃是姐妹。说起来,她也算是小太子的表姐。
虽然那时候小太子年纪尚小,这事儿也不是他下的决定。可是一见到他,陈望书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自出生便身子不好的孩子。
都是命,凭什么就为了你,而牺牲掉那么多人呢!别说只是一个不甚明智的君王的儿子,比那时她陈望书的亲儿子,也没有到底,要求别的孩子,别的人,为他丢了性命。
“你不跟着进去么?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阿爹,肯定不乐意,你在这里,陪着我说话,你应该进去大显威风才是。”
陈长歌看了看宫门,苦笑出声,“木槿说得没有错,我手无缚鸡之力,便是进去了,那也不是大显身手,而是自取其辱。我若是被俘虏了,倒是还要父亲来救。”
“倒不如,像阿姐一样,站在这里,等待着结果。”
陈长歌说着,举起手来,在空中抓了抓。
东方的鱼肚已经发白,这一整夜即将过去,天要亮了。
他抓了又抓,好似那太阳从空中一跃而起,他伸出手去,就能抓住似的。
“阿姐,我想要个公道。”
第三九七章 自以为是
陈望书仰起头来,认真的看着陈长歌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十分的悲愤?这大陈的江山,本来是你的,假以时日,你阿爹能成一个有道明君,收复燕云十六州,青史留名。”
“可这一切,都因为平王勾结齐人,有了东京之乱。你阿爹是亡国之君,永远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你身为他的儿子,本该万人跪拜,成为太子。”
“如今却只能蜗居在一个臣子的府中,不能认祖归宗;而害你们的人,却高高在上,成了一国之君。你不服,所以要讨个公道。”
陈长歌没有说话。
虽然陈望书句句向着他,可她的表情,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赞同。
“你的公道,由我阿爹去讨;那我小弟的公道,谁替他去讨呢?”
“平王是个卖国贼,可是你的父亲,也恶心得让我一提到,就想吐。玩弄人心的人,最后被人玩弄了,那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若是想要军饷,那便同三司使一道儿,让百姓富庶,让国库充盈。没有那个钱财,靠撅先祖的墓,去完成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叫什么?”
“那不是什么远大抱负,那叫白日做梦!”
“就为了他的这么一个空空之谈,颜林一个将帅之才,去做了山匪,皮岭好好的一个进士,永远都要被所有的文人,看低一头,还有那么多的人……”
“他们本来都是国之栋梁,却被迫做了阴沟里的老鼠,到了现在,也都没有办法为了自己正名。眼高手低,不能识良才,亦不能防住小人……
遇到强敌来袭,连披挂同百姓一道儿死在城头上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自裁。”
陈望书说着,冷笑了一声。
“怎么着,听惯了好听的,听一句大实话,就受不了了么?觉得被人训斥,很难堪?我也不想训斥你,我只是想训斥我小弟而已。”
“可是,我的小弟,他还听得到吗?”
“阿姐!”陈长歌咬了咬嘴唇,“长歌他……我心中一直很难过。”
陈望书没有接他的话。
“可笑的是,一辈子毫无所成的,你的父亲,把一世的聪明,用在了什么地方呢?用在了对他最为忠心耿耿的陈家人身上。”
“整个陈家,都在为你讨公道。而我的小弟,只有我为他讨公道了。”
小太子那会儿年纪小,父辈做下的事情,怪不到他的头上。他为人子,想要为父亲说话,那也能够理解,只不过,都去体谅他了,谁又去体谅,真正可怜的陈长歌呢?
陈望书看了看已经一跃而起的太阳,身后就是激烈的厮杀声。
陈长歌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颜玦想要那个位置吗?如果他想要,我可以对天下人说,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我想要的,只是公道二字而已。我觉得,在临安府里做一个小官,做陈家的儿子,也挺好的。我能考中状元,他日便能封侯拜相。阿姐做皇后,同我坐那个位置,都是一样的。”
陈望书看了陈长歌一眼,轻笑出声。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天空中抓了一把,太阳光从她的指缝间溜了过来,晨时的微风将她的裙角吹得沙沙作响。
见她不说话,陈长歌忍不住问道,“阿姐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陈望书转过身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临到那门口,她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陈长歌说道,“笑你像你亲爹一样,自以为是。”
她说着,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朝着宫内行去。
木槿同八角,还有颜玦留给陈望书的那几个黑羽卫侍卫,立马围了上来,跟着她一道冲了进去。
陈长歌站在宫门口,远远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满地都是鲜血,沾染在她的绣花鞋上。
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越走越远。
那宫门中,乃是地狱一般的场景,就连他一个男子,都觉得遍体生寒,血腥味充斥在人的口鼻之中,令人想要呕吐。
可是陈望书,一个闺阁女子,却淡定得像是在花园中散步。
“你觉得很意外么?我知道你不是长歌,也很意外。”
陈长昀轻轻地走了过来,因为陈三叔带了妾室同孩子回来的缘故,之前还吊儿郎当的陈长昀,短短时间,成熟了许多。倒真的像是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恩科未中,钱芙蓉想给他推官,他却是拒绝了,书院也没有去,只在家中,日日跟着陈长宴苦读书。
陈长歌猛地扭过头去,看向了陈长昀,“长昀哥。”
陈长昀笑了笑,“没什么,刚才你同望书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是,你若是真正的长歌,一定不会对望书这般,感到意外。”
“在别的孩子还在抠脚吸鼻涕的时候,望书已经坐在开封府的公堂后面,听我阿爷审案了。倒是后来,到了这临安,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去岁要退婚起,她又变回来了。就好似,同你相处过的那个望书,是假的一般。当然,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假的。”
陈长歌摇了摇头,“你若是把我当兄弟,那我们就是兄弟。”
“你快进去罢,我听着打斗的声音小了。大伯该寻你了。阿娘放不下心,叫我来看看消息,我这就要回去了。你派了不少人,护着家中。但我阿娘没有我,就心慌得很。”
陈长歌还想说什么,但里头的声音的确小了,想来已经是尘埃落定。
他咬了咬嘴唇,一个翻身上了马,冲进了宫中。
陈长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前长歌看着望书进去,如今我又看着长歌进去了。”
站在他身边的小厮,结结巴巴的说道,“长……长歌公子……他……他是先帝的儿子……那……那他岂不是皇子……公……公子……皇子要跟你做兄弟……”
陈长昀转过身去,没有说话,“走罢,上车回家了。别人家的事情,同我们,有何干系。我姓陈他姓姜罢了。”
若姓姜的,真能做姓陈的儿子。
“那长歌也不会从未唤过大伯娘一声阿娘了……”
陈长昀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出声嘀咕道。
第三九八章 望书发难
陈宫算不得奢华,没走多时,便已经到了官家的寝宫门前。
战事已经停了下来,到处都是穿着黑色战甲的开山军,他们抬着尸体,清理着战场,时不时的,还有人押着一队已经缴械的禁卫军,前去不远处的平坦之地。
陈望书抬起头来一看,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黑羽卫的人,这回没有隐身,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蹲在树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这一场战争,大约就是穿山甲与黑乌鸦,联手大败黄金蟒。
寝殿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已经坐满了人,一个官家被另外一个官家搀扶着,看上去格外的荒诞。阁老们都在,见陈望书进来,他们有些意外,却又并不意外。
陈望书没有理会他们,甚至也没有向官家行礼,寻了个颜玦身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嚣张的翘起了二郎腿。
太后想说什么,却是被官家制止了。
官家淡淡的看了一眼陈望书,又看着屋子里跪着的八皇子,高相公还有小高妃,拿起手边的茶盏,猛的掷了过去。
茶盏径直的砸到了八皇子的脑门上,他的额角,立马流出了鲜血。
只不过他被捆了个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开来。
“孽子,孽子!果然你们姓高的生的孩子,都是孽子,都包藏着祸心。朕这么多年,待你们高家不薄。不管是后族,还是太后的族人,都没有你们一半的舒坦。”
“就连老三谋逆,高家明明参与其中。我都只是暂时的拿掉了你的相位,很快又寻了个借口,将你重新提拔。高家的子嗣,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
“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朕就快要死了,你们连这几日,都等不得吗?”
陈望书懒得听他废话,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姜邺辰。他嘴角破了皮,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显然是受了不少罪。
陈望书给了颜玦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是她关心姜邺辰,而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书中的关键时刻。八皇子必死无疑,他伙同二皇子一道儿,害死了六皇子。那么二皇子此番,也脱不了干系。
官家的几个儿子,还算清白的,当真就只剩下姜邺辰一个人了。
接下来发生何等变故,方才会逆转局势,让颜玦同陈清谏全都输掉了,让姜邺辰继承大统?陈望书实在是想不出来。
颜玦立马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先前他被八皇子关了起来。”
陈望书秒懂,如今老八同柳缨有了苟且。他对高沐澄还有整个高家,都没有什么感情,而且还野心勃勃的,八皇子并不打算留下他来。
可真是因为这个,反倒让他同官家站到了同一阵线,博人怜爱。毕竟都是被八皇子伤害过的人。
高相公同八皇子不说话,小高妃却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我们狼心狗肺?我若是狼心狗肺,一早便弄死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劈柴,我忍你很久了。”
“想当年,我年纪尚幼,去府中探望我姐姐。你身为我姐夫,却强行要了我……”
官家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大吼出声,“你闭嘴!”
陈望书顿时来了精神,靠!这官家一个废物点心,风流事还挺多的,正好解解闷,也等等他们要等的人。
“你也知晓这是不要脸的事情么?你的儿子,你的朝臣们都在,今儿个就让他们听听,你都做了什么恶事!我有了身孕,被迫进了府中,同我阿姐共事一夫。”
“皇后擅妒,见我怀的男胎,硬生生地将我那孩子打了下来。当时我高家势弱,你是如何对我的?你没有给我说一句公道话,也从未说过,要给我那苦命的孩儿报仇。”
“你给了我一根凤头钗,说那是大妇。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自己的仇,自己报,又有何错?凭什么她们生的孩子,就高贵,我生的小八,你却是从不拿正眼瞧?”
“我若是狼心狗肺,我若是狼心狗肺就好了,那我一早就把你片了下酒,让我儿夺了这天下!事到如今,我只恨,只恨自己个不如你这个狗东西,狼心狗肺!”
陈望书听着,无语的摇了摇头,这官家,的确是不是东西。
小高妃看得清楚,今日她已经是输家,若是摇尾乞怜,那只会落人嘲笑,倒不如痛痛快快骂上一场,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成王败寇罢了。
陈望书眼眸一动,这戏不够精彩,那可不行。
“可不是么?您还真是狼心狗肺呢!”
她的声音清脆无比,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拿着长剑站在官家身侧的陈清谏,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给了陈望书一个警示的眼神。
陈望书不为所动,又复述了一遍,“你们都没有听到么?我在说,官家可比小高妃知道的,狼心狗肺多了。官家你说是不是?”
官家脸色一变,立马看向了陈清谏,“陈爱卿,你这女儿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说,你们陈家要造反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有好几个宫中的侍卫,便提着刀对着了陈望书。
陈望书不慌不忙的,拿着团扇扇了扇。
“阿爹,你瞧瞧你,平日就是太过和善,人家都把你当软柿子捏呢。平日里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着,我不过说了句话,有人就要拿我娘家问罪了?”
“哎呀呀,您莫不是忘记了,我可是您亲封的县主,是太后的女儿,官家您的亲妹妹。按照你这说法,我娘家要反……”
“啧啧,你们平王府要造反不成?”
陈望书说着,又笑着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你们瞧瞧我这个记性。你们平王府,不是在十年前,就直接反了么?”
陈望书说着,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异常刚硬起来,“十年之前,你们平王府勾结齐人,意图谋逆。结果引狼入室,害得大陈丢了半壁江山!”
“这还不狼心狗肺,有谁配得上狼心狗肺这四个字呢?”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平王殿下,不,还是应该说,鬼将军!”
第三九九章 你敢说吗
“陈望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等官家暴起,坐在屋子里的一众老臣,已经颤巍巍的站了起身,一个个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仿佛立马就要撅过去一般。
说话的乃是欧阳祭酒,恩科之后,他以身子不适为由,要告老还乡。官家苦苦挽留,让他做了国子学祭酒,算是颐养天年了。
当年随着大军一道儿南下的官员们,或多或少,都落下了些病根。
“陈望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欧阳祭酒又重复一遍。
陈望书冷冷的看了一眼他,“我陈望书铁骨铮铮,今日敢在这朝堂之上,当着诸君的面做这样的指控,那自然是句句属实,证据确凿。”
“在坐的个个都是聪明人,当年扈国公领着青山寨的一群土匪,突然出现,抵挡住了齐人。你们逃命之际,来不及多想。可待安定下来了,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中的种种可疑之处?”
拿着刀的侍卫,陈望书压根儿没有放在眼中,当蹲在树上的那些乌鸦子们,都是闹着玩儿的呢?
欧阳祭酒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土匪为何有番号,有整齐的军甲?他们不管土匪头子叫哥哥,也不叫大王,却是叫统领。寻常的匪徒都使刀,因为刀随处可见,便是没有招式,有二把子蛮力,就能砍死人。”
“可青山寨的土匪,持的是盾牌,握的是长枪。东京城守城的禁军,都打不过齐人,一群乌合之众怎能敌过?可别说是扈国公一己之力,抵挡住了敌人的千军万马。”
“他亲娘听到你们这么夸他,都觉得自己个生的不是儿子,是儿戏!”
官家闻言,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陈望书扔了过来,“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这个妖言惑众之人给朕抓起来。”
陈望书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来,在空中抛了刨,做了个射箭的动作,口中还发出了嘭的一声。
“诸位应该记忆犹新吧!这东西,之前我在临安城门外炸过一颗呢!现在,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在这屋子里炸第二颗!”
“你们不是对大陈朝忠心耿耿么?跟着鬼将军一起见鬼,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那拿着刀的侍卫迟疑了,没有往后退,却也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临安城外的那个巨坑犹在,那是眼前这个小娘子,彪悍的证明!
官家的拳头捏得紧紧地,他横了陈清谏身边的蔡将军一样,蔡将军执掌开山军,乃是他的亲信。
可蔡将军站得笔挺的犹如殿内的大柱子,没有递过来一个眼神。
官家瞳孔猛的一缩,这下方才慌了起来。
“那是因为,扈国公一早就有反意。若是齐人没有打过来,那打来东京的人,便是青山寨了。我感恩扈国公为国出了大力,从未提过此事……没有想到,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
官家说着,深深地看向了陈望书,“要不然的话,青山寨离京城不近,他们那么大一队人马,怎么就恰好到了京郊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虽然在座的老狐狸都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变得犹疑起来。
陈望书心中冷笑,这能当官家的人,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他这是打定主意,认为陈望书不敢说出,扈国公中途背叛先帝,上京前来助力他夺取帝位一事。故而有此一问,若是陈望书避而不答,那就代表了她心虚。
一个心虚之人的指控,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陈望书挑了挑眉头,惊讶的看向了官家,“早知晓您已经是快要烧干的蜡烛,完全是强撑着,倒是没有想到,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扈国公为何来,不是您派卢思威杀死了颜玦的母亲,并且嫁祸在先帝头上么?”
陈望书说着,看向了众人,“青山寨为了训练有素,将大齐的军队全比了下去?为何他们军纪严明,即便是立下了盖世奇功,也没有人耀武扬威,衣锦还乡,反倒是依旧坚守在边关?”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山寨,却有皮岭那样的进士,还有各种谁见了不叹息一声国之栋梁,只可惜走了歪路的人?”
“那只是因为,扈国公颜林,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他是先帝的黑羽卫大统领;青山寨也不是什么土匪窝子,而是同开山军一般的黑羽卫!”
“当年颜林同夫人一道儿,从齐人手中拿到了布防图……”
陈望书的话说到这里,好几个老臣都激动了起来,“布防图!什么布防图!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布防图,若是有布防图,何愁拿不回燕云十六州!”
陈望书闭了闭眼睛,从宫门口,到这寝殿外走的这一路,她便已经想要了,要怎么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
突然之间她悲怆的笑了几声……
“如何没有,当然有!那布防图,如今就在我们扈国公府放着,只不过过了十年,边防早已经不是燕北,而是襄阳了……那拿命换来的布防图,如今只不过成了一张废纸。”
“老大人们若是想要,望书今日便叫人誊画了,给你们每人送一张,留作念想。”
“颜林夫妻拿了布防图,要往东京送,可架不住卢思威被当时的平王,也就是官家收买。他残忍的杀了颜夫人,颜夫人就着最后一口气,剖腹产子,等到颜大人赶到之时,只看到了一地猩红。”
陈望书说着,带了哭腔,“卢思威佯装受伤,杀人之时用的乃是当时官家身边的第一暗卫林十一的手法……诸君都是我大陈朝一等一的聪明人,还不明白么?”
“平王为了大位,扮做鬼将军,拿着布防图同齐人做交易,引狼入室,丢了我大陈的半壁江山,他倒好,竟是不要脸的做起了皇帝来!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一个恶鬼,配当人吗?”
官家被她声色俱厉的表现吓了一跳,刚想拿东西砸陈望书,却发现手边趁手的东西,已经都被他给砸完了。
他想要唤人将陈望书抓起来,看着陈望书手中的那个香粉包,却又闭上了嘴。
“你不是说为何当时青山寨的人,会刚好在京郊吗?当然是因为,你们假冒官家亲信,杀了颜夫人,有让他们以为官家收了他们拿命换来的布防图,却不起兵收复十六州……”
“扈国公同青山寨的人,被悲愤迷了眼,在你的哄骗之下,要上东京讨个公道!”
这天下有什么她陈望书不敢说的话吗?没有!
不对!叫颜美人滚这种话,陈望书觉得自己还是舍不得说的。
第四零零章 到你表演
扈国公曾经有造反之心,想要另投“明主”,这算什么?
江山还不是老姜家的,他不过是换了个人手底下做将军。
这就颤抖了?她陈望书还没有说,接下来她要干翻官家,直接改朝换代呢!这才哪里到哪里!
在场的老大臣们,再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我们不能够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将这天戳了个窟窿洞去!你不是说你证据确凿,那请问,证据在哪里?”欧阳祭酒俨然成了个小头目,率先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先帝已无后嗣。”
陈望书听着心中冷笑,老劈材还以为他有多正直呢,说到底,还是想把这事儿烂在锅里。这真相还没有戳穿,就开始考虑,先帝没有后嗣,若是把如今的官家彻底的搞臭了。这破败不堪的大陈朝由谁来继承了。
屋里也没有两片瓦,倒是瞎抖上了。
“我自是有证据的。我这里有一封扈国公亲笔写给颜玦的一封信,上面详细的说明了,我刚刚说的事情。这里有两个信物,诸君可有识得的?”
陈望书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来,这第一样,乃是一块铁令牌,下面挂着一根翎羽。第二样,便是皮岭拿给他的,扈国公身为秦家人的信物。
“这第一样,是黑羽卫大统领的凭证,上面得铁令牌,其实是个印章,由开国之时的著名工匠所造,黑羽卫大统领代代相传。”
黑羽卫大统领,也不是一直都藏着掖着的。譬如颜林的前任,那还是个日日早朝的主儿,那信物他日日悬挂在腰间,在朝为官久了的人,都见过。
于是有不少老臣,都点起了头,这东西确确实实是真的。
“另外那个玉佩,是秦家的信物吧,莫非颜林乃是秦家人?那么,先帝对他信任有加,让他继任了黑羽卫大统领,就不稀奇了。”
说话的正是那欧阳祭酒,他拿起了那枚玉佩仔细的看了看,叹了口气,“秦家以前也出过黑羽卫大统领的,还出过将军,实乃将门。”
陈望书并未多纠缠这个,大大方方的将信物递给了众人传看。
紧接着她又拍了拍手,说道,“林十一,你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欧阳祭酒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在他的面前,凭空的多出了一个人来。
“诸君,扈国公颜林,乃是先帝黑羽卫大统领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当时国库之中,经常会突然多出钱财来……还有当时东京之战中,卢思威根本就表现凡凡,为何偏生他得了赏识,做了大官?”
“你们只要一想,便全都想通了。”
陈望书说着,看向了林十一,“我已经证明了黑羽卫之事,现在该你来证明鬼将军了。”
这还是陈望书第一次看清楚林十一,他十分的清瘦,皮肤白皙得像常年没有见过太阳光的鬼一般,衬托得手上的青筋格外的明显。
他一出现,人群之中,好几个人,便瞳孔猛的一缩。
陈望书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笑出了声,“看来,林十一你颇有名气,大家都认出了你。”
他是先帝近卫,虽然常年隐匿身形,但是,先帝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可能不现身。只要现过身,先帝近臣,就必定会见过他。
林十一盯着陈望书看了许久。
陈望书并不发憷,而是盯了回去。
她同颜玦刚刚从襄阳赶回来,在那里他们才确认了官家就是鬼将军,与齐人相勾结。扈国公也没有给他们什么证据,这一时半会儿,陈望书怎么可能拿得出什么确凿的东西来。
她没有,可她相信林十一有。
不然的话,这么多年,潜伏在颜玦身边的黑羽卫们,都在吃白饭吗?之前她还不确定,可在宫门口,陈长歌说要讨公道,她便确定了。
林十一真正的主君是陈长歌,而不是颜玦。
所以,颜玦说,林十一只有在他快要死了,或者要暴露了,需要有人善后的时候,方才出来。他压根儿,就不在乎颜玦的死活。
甚至于说,在他的心中,颜玦不过是陈长歌的盾,等到陈长歌继承了大统,他便要子承父业,去边关,成为整个大陈朝的盾。
身为盾,替人抵挡伤害就是应该的。
可是,凭什么呢?
陈望书的脑海中,浮现起当初在家中,救下颜玦那一幕的样子。他的肚子被扎了个大窟窿,连洞房花烛,都这样错过了。
叫她如何不心生残念?
林十一不在乎颜玦,可他在乎陈长歌。
陈长歌要的公道是什么呢?无外乎是夺回皇位,告诉天下,不是因为他爹太狗屎,所以才做了亡国之君的。而是敌人平王太坏了,出卖了大家,所以大陈才亡了一半。
他爹是个善良的小白花,坏事都是如今的官家干的。
这就是他要的公道。
林十一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这个公道。
陈望书想着,看了看门口,陈长歌以及来了很久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伸出了一只手来,好似在说,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林十一好似许多年没有说过话似的,清了很久的嗓子,方才说道,“她说得没有错。我从未杀过颜夫人,先帝也从未收到过齐国的布防图。东京之乱,全都是因为鬼将军勾结齐人,意图谋逆。不料齐人狼子野心,奇袭东京。”
“而鬼将军,便是当时的平王殿下,也是如今的官家。”
林十一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已经发黄的信。
坐在上头的官家脸色大变,猛的站了起身,“你们这是串通好了,一言一和的,要污蔑于我。不过是借着先帝的名头,来谋逆罢了!你们还坐着听他们胡诌什么,他们这是以下犯上,要谋逆啊!”
“这等逆贼,就应当立即诛杀!我勾结齐人……”
林十一看了看四周,把那封信,递给了一位姓乔的阁老,这位乔阁老,常年帮助官家看批折子,看折子,最是熟悉如今这位官家的字了。
“这是当今同齐人往来的书信。齐军不能遁地,当时之所以能够突然出现在京城。乃是因为他们,伪装成了商队。那个商队,便是高相公家族所有。”
第四零一章 尽在掌握
林十一显然甚少同人说话,说起话来,比正常人要缓慢几分,让在场的老头子们,一个个的,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角的付三司使便补充道,“东京之乱那一年。东京城中,妇人突然时兴起,用牛乳鲜花沐浴。北地多牛羊,齐国尤甚。”
“那时候齐陈两国,虽然时有冲突,但是边城互通往来。一时之间,商队往来密集,一时如城者,数十支队伍有余。当时朝中,还有人赋诗歌颂,夸赞繁荣景象。”
付三司使专管粮钱,当年在东京城的时候,虽然尚未做到高位。但对于行商赋税之事,那是知之十有八九。如今做了大陈的钱袋子,更是往上数五百年,往旁数五百年,融会贯通。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想了起来。
的确如此,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刮来这么一股子妖风。
当时只觉得大陈昌盛,现在想来,分明是有人借着商队,在往东京城送人。齐军虽然强悍,但也不至于比陈军强那么多,不过是因为他们从天而降,杀了陈人一个措手不及!
林十一说得没有错,齐军也是凡人,他们又怎么可能,飞天遁地,一夜便到了东京城!
“我并没有信口开河,这么些年,我一直在追查此事。高家的账册在当年的战乱中损毁了,但是商队的人,尚有存活之人。我这里有他的供词,若是诸君不信,我可以叫他出来作证人。”
林十一守着,掏出了一张供词。
不等众人回答,一直跪在地上的高相公,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何须如此?老夫左右就要死了,全族无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高家那会儿,并不显赫。”
“何以等到平王殿下得了大宝,我便能一跃做了相公,我的两个女儿,都是四妃之一。之前三殿下出事,我高家涉及其中,为何官家还能一直容忍我们?”
官家一听,冲了过来,却是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黑羽卫,牢牢的拽住了。
太后见这个场景,顿时慌了神,“这是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
“我大陈立国数百年,为何独独到了咱们这里,个个皇子都要造反么?当然是官家同太后开了一个好头呀!官家容忍我高家,一则因为等他坐稳江山,我们高家已经深入朝堂,枝繁叶茂。他哪里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来铲除我们?”
“这二来,他不想看到扈国公一家独大的样子,是以拿高家来制衡;这第三点,最重要的,便是我手中有他的把柄。”
高相公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头,“给我高家留后,我便把证据都公之于世。官家当年利用我高家商队,偷偷运送齐军之事的铁证。”
高相公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颜玦同陈望书,他年纪大了,死了不要紧。可是高家不能断了根。
陈望书一听,对着高相公做了个鬼脸。
然后转头看向了众人,“诸君可都听见了,高相公身为人证,已经自曝当年平王的确勾结了齐人,通过他的商队,将齐军运送到了东京。”
“试图接着齐军之手,来谋逆,夺取官家之位。只可惜……若是高相公翻供,那不过是因为我们大家没有答应他的条件而已,不用理会。”
“且不说他如今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就凭他运送敌军,这更是该杀千刀的大罪。”
高相公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望书。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之人!
“大人们也已经传阅完了那封信,千真万确的是平王手书,给当时的齐国大王,也是如今的齐国皇帝的信。”
陈望书说着,拍了拍胸脯,“我一早就说了,我陈望书铁骨铮铮,有什么说什么,绝对是没有半句谎言。”
“此等卖国之贼,岂配做我陈国的君主?”
陈望书说着,又想起了那书中,姜邺辰方才是气运之子。
立马补上了一句,“卖国贼的子孙后代,更是不能做我陈国国君,否则,如果对得住东京之乱中死去的千千万万的将士,千千万万的百姓!”
陈望书说得慷慨激昂,屋子里却是雅雀无声。
她眼眸一动,看了一眼颜玦,颜玦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望书顿时心中乐开了花,她等的人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赢的人,终究是她陈望书。
此刻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偷偷的看向了官家同太后。
他们被两个黑羽卫拿捏着,几乎动弹不得。
太后的脸煞白得像是一张纸一般,“你们浑说什么?这只不过是你们要谋逆,方才设下圈套。那信不是我儿写的,我们也没有勾结齐人……”
“什么杀死颜夫人之类的事情,更是没有做过。我儿能做国君,说白了就是运气好,先帝同东京百姓共存亡,其他的宗亲也没有从临安逃出来。”
“但凡先帝有血脉存世,我儿也做不上这个皇帝。”
太后说着,稳了稳心神。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比起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官家,太后越说,越是觉得自己个说得有道理起来。
太后顿了顿,看向了陈望书,“就算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儿勾结齐军,本来只是想要夺取皇位,没有想到,齐军临阵反悔,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夺走了我们的半壁河山。”
“那我儿,也是毫无准备的。大家都是一片慌乱,南下逃命。是先帝自己一把火烧了陈宫,也不是我们,将皇子一一杀掉。我们南下之时,更加腾不出手来,绞杀宗亲。”
“他们自己一个个的都死了,只剩我儿独活,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太后说着,声音变大了几分,她挺了挺胸膛,神色锐利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是想要往姜家仅存的后裔身上泼满了脏水,然后让江山无主,让齐人趁虚而入,让我们大陈朝仅剩的这点栖身之地,也丢得一干二净吗?”
“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是罪人!”
屋子里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太后一抓即准,抓住了老臣心中最后的顾虑。
不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陈望书想着,对着陈清谏眨了眨眼睛,“按照太后这个意思,若是先帝有血脉存世……那么官家理应将这皇位,还给他对吗?”
第四零二章 就是谋逆
东京之乱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如今的官家虽然犯下了大罪过,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的儿子们,那会儿年纪小,却并未参与其中。
官家活不了几日了,马上就会迎来新的君主。虽然气愤不堪,但是死者为大。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
太后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望书听着,心中嘲讽不已,若是在场的大臣们,连这个都答应,那也勿怪大陈朝气数已尽。一根腐烂的枯木枝上,还指望能蹲上什么好鸟?
“你怎么不回答我说的话呢?太后娘娘刚才不是说么?但凡先帝留下了血脉,这个皇位,这个天降的大运,也不会落到您儿子的头上。”
“你好歹也念过几本书,按照您这意思,先帝的儿子才是正统,所以,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那这个皇位,你们就会拱手相让对吗?”
陈望书促狭的看向了太后,想想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还被迫认了这老巫婆当义母,如今这才多久的光景,这宫中,已经是她陈望书掌握了话语权。
上下之位全然颠倒。
这样一想,陈望书都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这天下,就只有她想与不想,没有能与不能。
她笃定了太后,一定不敢应声。
毕竟他们一直怀疑,颜玦乃是先帝之子,所以他方才可以使唤得动,那么多的黑羽卫。
“你怎么不吭声呢?”陈望书又逼问道,见太后还不搭话,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原来你不过是说说而已啊。”
这失望像是能够传染一般,周围的人,也都有些失望起来。
陈望书再不看太后,反而看了看陈清谏,又看了看陈长歌,冷笑出声。
现在她排演的戏,轮到她阿爹还有小太子登场了。
今日她就要同颜玦一道儿,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次性给解决了。
先帝的公道,她已经给小太子讨回来了,那么……
“先帝的确有血脉存于世!我有先帝遗诏在手,证明陈长歌便是先帝亲子。”
陈清谏深深的看了看陈望书,向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圣旨。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屋子里的一潭死水,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是,家中只剩最后一口米了,可那米生了虫,怪恶心的。不吃就要饿死,吃了又觉得不如去死。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又翻出了一袋苞米……
还没有来得及看那苞米生得怎么样,就有了一种,啊,得救了的感觉。
陈长歌就是新出现的苞米。
“你说什么?陈状元当真是先帝遗孤?”欧阳祭酒手也不抖了,腰也不疼了,腿脚都便利了,那眼睛,老花眼简直变成火眼金睛,亮过孙猴子。
“我陈清谏敢以陈家百年声誉担保,陈长歌就是先帝之子,不光是我,还有其他的人,也得了先帝遗命,一直守卫着他。”
陈望书对他的话,并不意外。
官家把扎眼的黑羽卫,留给了颜玦,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的亲儿子留底牌?
“这事情,不光是我知晓,青山书院的山长,还有黑羽卫暗卫统领林十一,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陈清谏的话还没有说完,陈三叔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对着林十一就是一脚。
“放他娘的狗屁!”陈三叔骂完,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他,陈清谏的娘,不就是陈三叔娘么?
陈三叔此时已经是气血上涌,双目通红,撸起袖子见人就揍的状态,“他在放屁对不对?长歌怎么可能是先帝遗孤的?你亲口对老子说,老子同张筠年拼了老命,才把小太子带出了宫。”
“我为了小太子,一个人留在齐国十年啊,十年!从未管过我妻儿一日!还有张筠年,他一把老骨头了,还不能颐养天年!那么冷的天,为了引开敌军,落进了水中。”
“到现在,全身都是病。一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咳得心肝肺都要出来了,腿疼得抽筋。林十一,你给老子说,他在放狗屁!”
“官家……官家不可能骗我的!不可能骗我跟张筠年的!陈长歌他是我侄儿,颜玦才是先帝的遗孤,对不对?小太子是我们三人,拿了命护送过去,送到了扈国公手中的。”
“颜玦若不是太子,你们黑羽卫,又怎么会拱卫在他身边。”
陈三叔说完,突然之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放狗屁,官家怎么会骗我呢!可是……放狗屁的,陈清谏你这个狗屁,你一辈子都不会撒谎的啊!若是别人,我肯定要说他放狗屁,可那是我大兄啊!”
“为什么啊!官家这是为什么啊!”
陈三叔说着,猛的蹦了起来,冲到了靠着大柱子站着的张筠年,一把抱住了他,鼻涕眼泪的就往他身上蹭,一边蹭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的陈清谏,亦是瞠目结舌。
“什么孩子……你们把宫中的一个孩子,送给了扈国公!”陈清谏回过神拉,激动起来,他突然看向了颜玦,嘴唇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宛若被五雷轰顶。
陈望书低头冷笑。
陈长歌你有什么脸,讨公道。
你看到你爹,造下的孽了吗?
“林十一,你不说么?谁才是太子?你再不说,我阿爹要以为,我同自己的亲弟弟,成亲了呢!”
林十一抿了抿嘴,他身子一闪,站在了颜玦身前,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一切就绪,他方才举起手来,指了指陈长歌,“陈长歌是先帝遗孤。颜玦是扈国公的儿子,是官家给太子殿下,留下的活靶子,障眼法。”
“陈三,我以前是你的上峰,对不起,骗了你那么久。当年你同张筠年,抱出去的那个孩子,是你的亲侄儿陈长歌。陈长歌在南下的途中,便已经死了。”
林十一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的老臣们,都欢呼了起来。
尽管个中事情十分的复杂,但是林十一的话,让他们捋清楚了局势。
总而言之,如今的官家是卖国贼,要废掉;继位之人,他们已经给安排好了,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子,圣旨有,证人有,名正言顺。百姓们能够接受,他们也有台阶下。
最关键的是,人家军权在手。
现在临安城中最厉害的两队人马,一是陈清谏所领的开山军,另外的是颜玦所领黑羽卫。陈清谏同颜玦,那不是一家子人么?
那此时不呼万岁,还啥时候呼万岁?
欧阳相公合拢了陈清谏给他的圣旨,率先跪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矮了一头,陈望书突然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官家所在的地方,将他从龙椅上踹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一只脚踩在了桌案上。
那模样,像极了土匪山上的女大王。
第四零三章 林十一
陈清谏大骇,他饱读圣贤书,忠军爱国四个字,那是刻在心肺,深入骨髓。
女子坐上王座,便是那人是皇后,御史瞧见了,那也要撞柱而亡,以死血谏!
更何况,那人是陈望书,他的小女儿,现为臣妇,一个名誉上的县主而已。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快给我下来。”
陈望书眉头一挑,笑眯眯的看向了颜玦,“告诉我爹,我们要做什么?”
颜玦认认真真的回答道,“谋逆!”
屋子里一面寂静,陈清谏涨红了脸,抬起手来,指了指陈望书,又指了指颜玦,袖子一甩,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十一,我同颜玦觉得,姓姜的人,坐这个江山已经坐得够久了。先君开国,是为圣贤,再往下去,有那发扬光大者,是为明君;再往后,有那救世者,是为中兴之君。”
“再再往后,那便是江河日下,气数已尽。要不人说,日月兴衰,朝代更替。这天下,有能者居之……这王座,若那姓姜的后人是个傻子痴儿,这天下亦要奉他为主么?”
“你兴许要说,陈长歌不是痴儿,他是状元。可是纸上谈兵的故事,不用我说,诸君心中都一清二楚。但凡,先帝做事不是那么恶心,今日我同颜玦,也不必费心费力,走这么一遭。”
“凭什么呢?人人都要个公道,平王夺了先帝天下,是因为他觉得他们一脉才是嫡枝,天下应该是他们的,他要讨公道;如今陈长歌要夺平王天下,他觉得平王害得他父亲青史留恶名,他的父亲成了亡国之君,江山被窃,他要讨公道。”
陈望书说着,看向了陈清谏,“君主的公道,有臣公拿自己父亲,弟弟,儿子的命去填,那么臣子的公道呢?”
“阿爹,别看你这般淡定,三叔如同五雷轰顶。其实,你也不知道,先帝在强行要我小弟代替太子去死之后。又坑害我三叔,叫他用命去护着假太子南下吧?”
“陈家一家子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
陈望书说着,声音又大了几分,这是她发自肺腑的愤怒,“他口口声声要收复河山,断送了那么多人的大好前程,害得颜玦家破人亡。”
“可口里说得漂亮,实际上,他又做过什么于百姓于天下有益的事情呢?没有!便是有,也没有一个人,有权利玩弄别人的一生,更何况这些人,还都是对他忠心不二的人。”
不是她说,先帝当真是可恶至极。
那些奸臣,坏人,敌人,怎么不见他使出什么高超手段来对付;只会揪着身边的忠诚薅,这样的人,不值得。
“每年长歌生辰,你这个当父亲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陈清谏一脸的落寞,他如何不会痛呢?李氏喜欢熬汤,他并非是喝腻了,方才不爱喝了。而是长歌小时候,身子很差。干干的米饭馍馍,他难以下咽。
李氏便常常给他熬了汤泡着来吃。她年轻的时候,四处野游,并不精通厨艺,会的也仅有这么一种汤。他每次喝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个被他献祭了的小儿子。
那是他的骨肉,他如何能够无动于衷呢?
李氏年轻的时候,肆意张扬,连天都敢戳个窟窿,这十年来……还有他的三弟,他万万没有想到先帝会……还有颜玦……
“诸君,可以站队了。林十一,你怎么想的呢?”
在场的老头子们怎么想,她压根儿不在乎。手无寸铁之辈,在强大的武力面前,就是纸老虎。他们能够为了陈长歌,变节一次。就能够为了颜玦,再变节一次。
墙头的草而已。
林十一,方才是关键所在。
虽然她在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林十一会带着黑羽卫倒向陈长歌。这样,才有了书中的结局,颜玦一败涂地……
陈望书说完,环顾了四周,在椅子上晃起了腿,一旁的颜玦瞧着好笑,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
陈望书一把捏住了颜玦的手,“陈长歌是状元没有错。但是,颜玦也是进士出身,论学识,只比他略逊色一筹。至于武力,诸君已经见识过了。”
“这种文武全才的人,我就不用在这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你夸都夸完了!”付小堂说完,大步一跨,站在了陈望书,见他阿爹不动,他又猴急的招了招手,“阿爹,你站着做什么?这是我姐姐,姐夫。”
付三司使木着一张脸,脚步却并不慢地走到了付小堂旁边,拍了拍他的脑袋。
陈三叔忿忿的瞪了陈长歌一眼,扶着腿脚不便利的张筠年,走到了颜玦身边。
“没有了黑羽卫,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陈长歌的人。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自信满满的,说出谋逆的话,就凭你同颜玦两个人吗?你还没有武功。”
屋子里的人,微妙的分成了两个阵营,无人再理会如今的官家以及太后,更无人理会,五花大绑的高相公同八皇子。
只有林十一一个人站在中间,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林十一看向了陈望书,老实说,他实在无法理解,陈望书那种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溢出来的自信。一兵一卒,也敢谋逆,嚣张得好似天下尽在她的掌握中一般。
若是其他人,他定是会觉得她疯了。
可若是陈望书,他却觉得,这好似是理所当然,本应如此的。
林十一觉得自己,好似疯了,于是他老实的问出了口。
“所以,你会站到陈长歌那边去吗?像你这十年来,看着颜玦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刺死一样,袖手旁观。我觉得颜玦能成,你觉得能吗?林十一。”
“你一直跟在颜玦身边,应该知晓我的行事作风,我自是强大,方才自信。”
“所以,林十一,你想好了么?”
陈望书嘴上问着,却并非有多么期待。黄瑞的大军,已经在宫门外了。黄家军同远在边关的襄阳军,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林十一看了看陈长歌,又看了看颜玦。
他将腰间悬挂着的那根黑色翎羽,取了下来,走到了陈长歌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将那翎羽,举过了头顶。
第四零四章 进退自如
陈长歌慌忙用双手扶住了他,“林叔,不必如此。”
林十一没有动弹,“我林十一,十一岁进黑羽卫,二十五岁,成了黑羽卫暗卫统领。先护卫先帝,后护卫殿下您。当日我入黑羽,当着皇天后土发誓,绝对不会丢了黑羽卫的传承。
一日为黑羽卫,便要为姜氏尽一日的忠。林十一自觉无愧于心,无愧于先帝的嘱托。”
“但是,一代的黑羽卫,忠于一代君王。林十一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今日便要将这翎羽,还给殿下。殿下已经长大了,该有属于自己的暗卫统领了。”
他说着,将翎羽递到了陈长歌的手中。
然后对着陈长歌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径直的走向了颜玦跟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他。他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做出了防卫的姿势。
陈望书瞧着,皱了皱眉头。
系统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林十一选择的颜玦。
林十一站队的那一瞬间,跟着他们一道儿大闹了齐国边城的那群黑羽卫,瞬间现身,都将自己腰间的黑色翎羽取了下来,放在了陈长歌的脚边,然后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长歌抓了抓自己手中的翎羽,过了许久方才说道,“为什么呢?”
林十一迟疑了片刻,说道,“殿下七岁那年上元节,陈大人牵着您去了西湖边看花灯。您提了一盏宫灯,上头有东京城的剪影。陈夫人给您买了个宝葫芦的糖人,您一直玩到了深夜,方才回去。”
“那天夜里,颜玦也在西湖边。他一个夜里,被刺杀了三回,十几个杀手,先帝早有预料,叮嘱我不得出手。说殿下您他日得大宝,需要有一个顶住北疆的将帅之才。”
“颜林的儿子,同殿下年纪相仿。他父母都武功卓绝,天资一定不会差,颜玦千锤百炼之后,将是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刀。”
“七岁的颜玦,全身都是血窟窿,躺在西湖边的草丛里。旁边放着一盏小兔子灯,没有人给他买花灯,那是他自己扎的,一点都不像兔子,像一只大老鼠。”
林十一说话没有感情,像是一个机器人。
可是陈望书听着,却是红了眼眶,她几乎可以想象,当时年幼的颜玦,无依无靠躺在草丛中,静静地等着林十一来救的样子。
“所有人都死了,我才去抱的他。那孩子的血,染红了我的袍子。翌日一早,他还得故意纵马街头,佯装惊了马,跌落在地,摔成重伤,方才有休息的机会。”
“殿下,我看着他,死了千百回,没有一次,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站在他的身前。这一次,我想要护他一回。”
“你们快看窗外!”突然之间,付小堂抬起手来,指了指窗外。
陈望书扭头一看,窗外下起了大雪。
不对,不是大雪,应该是下起了黑色的羽毛。蹲在屋外树上的那些黑羽卫,一个个的,像是乌鸦换毛一般,将腰间的黑色翎羽,取了下来。
从树上扔了下来,他们官职不高,羽毛甚至连个玉坠子都没有,轻飘飘的,一扔出去,便被风吹起,飘来飘去的。
扔的人多了,那天空,好似下起了黑色的羽毛雪一般。
陈望书心中更加疑惑了,按照如今这种走势,颜玦在书中,没有道理会失败啊!
林十一同颜玦相处久了,看着一个孩子,从小萝卜头,长成了大人,生出情谊来,也不是不可能的。而那些黑羽卫本就惟林十一马首是瞻。他们一直都在颜玦身边,为了避免陈长歌的身份被人发现。
林十一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贸贸然去接触陈长歌的,所以,陈长歌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林十一口中的主君罢了。
陈清谏一瞧,立马拽住了陈长歌的手,将他拉了出去。
站在他那边的人,将他团团的围住,站了出去。
开山军的人,自然也都瞧见了这边的异象,齐刷刷的围拢了过来。一时之间,先前还一起携手打败禁卫军的开山军同黑羽卫,立马分成了两边,剑拔弩张起来。
陈望书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殿,伸了一个懒腰。
在一群紧张的人当中,显得格外的扎眼。
黑羽卫虽然厉害,但同开山军比起来,那真是人太少了。明眼人都知晓,这场战事,开山军的赢面要更大一些。
可是陈望书轻松得像是她已经赢了一般。
陈清谏皱了皱眉头,“望书,你不要故弄玄虚了。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咱们都是大陈的子民,若是自相屠杀,岂不是合了齐人之意?”
“便是你们今日赢了,他日天下群雄,纷纷揭竿而起,天下将要大乱,百姓生灵涂炭,你们于心何忍啊!”
陈望书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祖父能掐会算的本事,好似本没有传给阿爹。您竖起耳朵,听到马蹄声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陈清谏身边的一个人,便立马趴在了地上,他一听,顿时脸色大变,“统领,有大批人马前来。”
陈清谏顿时大惊,“襄阳军若是离开北地,那我襄阳不保,齐狗立即便会长驱直入,到时候,你就是大陈的罪人!”
陈望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阿爹,你是瞧不起我同颜玦,还是瞧不起扈国公?”
马蹄声越来越近。
若是有人能飞到天上去看,便会发现,以官家的寝殿为中心。
中间一圈是黑色的,那是黑羽卫。再往外去,是开山军。在开山军的外头,乃是八角前去带来的黄瑞的援军。
所有人都朝着宫门口看去,一个削瘦的老头子,穿着大红的铠甲,骑着马缓缓的行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时不时的珍惜拿出来看看。
看一眼,眼眶一红,然后又恋恋不舍的揣入怀中。
过一会儿,又掏出来,看一眼,眼眶一红,如此往复……宛若神经病!
陈望书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这个糟老头子,根本不管谁做皇帝,他心中眼中,都只有他思慕的人儿皮老夫人!
谋反呢!
为什么谋反都要吃上一嘴狗粮!陈望书的心,开始咆哮!
第四零五章 轮到我了
被黑羽卫押着的太后,一见黄瑞,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她大呼出声,“黄将军可是前来勤王?奸贼试图谋逆!黄将军来得正好!”
黄瑞的轮回,又到了小心翼翼的将信揣进怀中的时候,听到有人唤他,他不悦的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又看了看……
“您是?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有些看不清!”
他说着,茫然的朝四周看了看,“陈二娘子在哪里?”
陈望书觉得自己已经克制不住体内滚滚的洪荒之力,大陈如何不亡国啊……这样的奇葩都能当一方诸侯,执掌万军。简直了!
你丫的就装吧,刚才看信,那蝇头小字,你都看得两眼泪汪汪的,这里杵着这么大的人了,你倒是看不清了!该不会你还要来上一句,这天底下的女人,我只瞧得见皮老夫人!
突然之间,黄瑞一笑,陈望书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拍着马,朝着颜玦径直走来,“颜小将军,当年我还同你阿爹一道儿打过齐狗呢!黄瑞前来相助!你说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里头便放着皮老夫人的信。
陈望书面无表情的说出了黄瑞期待的台词,毕竟如今是她求人,她活该给人捧哏!
“我同颜玦站在一块儿,你怎么能瞧见他,却是瞧不见我?”
黄瑞摸了摸自己全白的头发,又缠了缠长长的白胡子,一脸褶子都变得娇羞起来,他带着他的骄傲与坚贞来了:“这天下的女人,我只瞧得见一个!”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陈望书感慨万千的看了黄瑞一眼!像她这么贪花好色的,长得美就是全世界;像皮老夫人那种,要的那是正人君子,而不是你这样的情话大全!
难怪白发苍苍了,都只能够对着一封信表白……人家要的是大米饭,你非糊人一嘴葱油饼!
黄瑞说了一直想说的话,顿时激动起来。
再看陈望书的眼神,都变了。
只见他袖子一撸,翻身跳下了马,一个华丽的转身,指着陈长歌就骂了起来,“你们哪个想当皇帝,都跟老子没关系,但今日哪个敢动陈二姑娘一根汗毛,就跟我黄家军过不去!”
“你们这群掘人祖坟的,用桃木剑儿,跟地下的鬼尸打,那是一打一个准。但是真刀真枪,不好意思,得罪了!往前数个十年,你往这南地打听打听,就这破宫,以前都是老子的后花园。”
“也就是你们黄爷爷我,懒得费那个精神,我那心上人,她见不得土匪逆贼,才叫你们姓姜的占尽了便宜。要不然的话,这天下哪个说了算,咱们还得重新掰扯掰扯呢!”
陈望书听得了然,当年东京之乱,官家一路南逃,陈国实际上已经亡国。
南地不少手中握有军权之人,都有异心。
也是一来他们没有底气,抵挡北面强敌,二来互相顾及,这才按捺了下来。实际上,比起十年前,如今的大陈,对于地方的掌控,要弱多了。
要不然那利州城,也不会由着奇族人兴风作浪。
黄瑞说着,啪啪啪的拍起了巴掌。
那不远处的黄家军,像是听到了进攻的号角一般,擂起了战鼓。
“阿爹之前不是说,我们人少,毫无胜算。叫我同颜玦住手,因为不想百姓生灵涂炭,不想让齐狗有了可趁之机么?”
陈望书说着,眨了眨眼睛,“怎么办呢?阿爹,现在时局已经颠倒过来了。黑羽卫比你们凶,黄家军比开山军人多……现在换我劝你了,你能收手吗?”
陈清谏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黄老将军年纪大了,几乎已经是处于养老的状态……如今官家的掌军人,多半都是当年跟着官家一道儿南下的亲信。可黄家军不同,他们原本就是南地的军队。
只不过他们当年,都没有哼唧一下,就直接让出了临安城。又乖巧得很,从不张扬,对官家几乎是言听计从。
这种地头蛇,他没有惹过事情,官家自然也不想轻易的惹他。就让他在那里静静地搁着,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树,你说它不存在,它就在那里。
你说它存在,每个人的眼睛,都好似看不见他。
这就是黄家军。
“是我小瞧了你,我没有想到,你能请来黄老将军助阵。”
陈清谏看了一眼陈望书,眼神幽深。他实在想不出来,陈望书同颜玦,是何时同黄家搭上了关系。
陈望书笑了笑,又看向了陈长歌。
“长歌,先前在宫门口,你对我说什么来着?就是特别大义凛然,感天动地的话?让人一听,就觉得你很有苦衷,形象十分高大的话?”
“我当时听了,都在内心感叹,你可真是一个孝顺,又深明大义的人呢!”
陈长歌抿着嘴,没有搭话。
陈望书笑眼弯弯,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哎呀,瞧我这个记性。”
“你说你并不一定要做那个皇帝,你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你阿爹讨公道。你要讨的是什么公道呢?对了,你阿爹成了亡国之君,你想要让史官为你阿爹洗刷冤屈。”
“是平王勾结齐人,才有了东京之乱。”
陈望书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虽然我并不情愿,但你的心愿,我已经大度的替你实现了。说出来真的不怎么愉快,但你爹的公道,我已经不计前嫌的替他讨回来了。”
“哎呀呀呀,这么说起来,你完全没有必要,再打这一战了啊!总该不会,你先前是骗我的吧?”
陈长歌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归没有说。
陈望书瞧着好笑,总不能白莲花都是你,什么好的都让你说了。装好人谁不会呢?她这辈子,第二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戳穿白莲花了。
你不是最爱脸面么?那就让你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长歌,你想好了吗?”
陈望书又问道,黄老将军又拍了拍手,黄家军的战鼓又擂了起来。
开山军们身后一紧,左顾右盼起来。
他们身前有蹲在树上的黑羽卫,身后有来势汹汹的开山军。他们刚才同禁卫军打过,尚未整顿……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紧张的局势吸引住的时候。
许久没有说话的颜玦,突然说道,“你现在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