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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反派天天想和离txt下载     反派天天想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六章 三箭目的

    鞠娥一惊,她虽然是个贵族小娘子,但亦有功夫傍身,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

    之前陈望书同颜玦站在她身前,如今颜玦一闪开,昭叙射出去的那支箭,直接朝着飞来。

    她慌忙一个侧身,避开了要害,可已经来不及完全躲避,那长箭直接毫不犹豫的扎进了她的右胳膊里。

    鞠娥闷哼一声,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昭叙哥哥,我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

    对面的昭叙收回视线,颜玦射出的箭,也到了他的跟前,直接对着他的面门袭来。

    昭叙却是心中大喜,颜玦这箭准是准,可却并不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陈望书说得没有错,颜玦练武时间短,空有招式却无内力。

    要不之前都射中了蕨葵的眼睛,那箭却只是扎穿了他的眼球,并没有扎穿他的脑子!

    正想着,那长箭已经到了昭叙的嘴边,他果断的伸出了手,轻轻那么一抓,便将那箭支牢牢得抓在手中。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炫耀,手心便是一阵剧痛传来。

    昭叙摊开手心一看,好家伙,那支长箭上,密密麻麻的生满了倒刺,顿时他的手掌心中,扎满了木刺。

    “卑鄙无耻!”昭叙将箭一扔,又抓起一支箭,朝着颜玦射了出去。

    陈望书忙走到了鞠娥跟前,大声惊呼道,“若论卑鄙无耻,谁比得过你?蕨葵将军夫人,到底是知晓你的什么秘密,你要这般杀了她?”

    昭叙想要辩驳,但哪里还有这个机会?

    颜玦的第二箭同第三箭,乃是同时发出,又快又急,同之前相比,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只是同之前一样,直直的朝着他的脑门袭去。

    昭叙躲避不及,往下一跪,仰面朝天……他睁大了眼睛,亲眼瞧见了震撼的一幕。

    第三支箭的速度远比第二支更快,就在他的脑袋上方,那第三支箭,直接劈开了第二支。那第三支箭,像是计算好了似的,突然方向一歪,朝着一旁蕨葵所在的方向飞去。

    那箭支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蕨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箭已经扎穿了他的手掌心。

    而那被劈开的第二支箭,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散落下无数的白色粉末还有木刺下来。

    昭叙一惊,忙站起了身,使劲的拍起自己的脸来。

    他虽然厉害,但到底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才上战场多久……便是打,那也是真刀真枪的打,哪里遇到过这么多诡计多端的打法。

    一时之间慌了神,那白色的粉末是什么,莫不是毒?

    他想着,慌忙从袖带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拿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嘴中。

    “娘的,你还有第三箭!”一旁的蕨葵,用力一拔,将手中的长箭拔了出来。

    又随意得扯下一块衣角,将手缠了起来,一边缠,一边骂了起来。

    昭叙吃了药,回过神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陈望书所在的方向,射出了一箭。

    陈望书瞧着,却是不耻的笑了笑,“我若是动弹一下,都算我输了。毕竟我自觉,比起吃软饭的二世祖,还是要有种几分。”

    那箭还未到跟前,便被颜玦拿着弓柄,像是打马球一般,猛的又击打了回去。

    昭叙只见那箭支划过,身后响起了一声惨叫。

    他猛的回头,却见身后的一个士兵,被那长箭,穿了个透心凉。

    明明那支长箭,乃是倒着射过来的,翎羽那么软,可经过了颜玦的手,竟然能够穿透一个人……这样的招数,他都未曾见扈国公使过。

    现场雅雀无声。

    无论是齐军也好,还是陈军也罢,都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陈军中响起了欢呼声。

    输赢不重要,可是颜玦的神勇,他们都瞧见了!

    陈望书感受着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像是被感染了似的,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颜玦,见他嘴角带笑,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大陈可以没有陈望书,可大陈,不能没有颜玦。

    陈望书甩了甩头,此时并非想这些的时候,她快步的走到了扈国公身边,朗声问道,“大将军,这齐人可否信守承诺也?我们赢了,他们可会割地赔钱?”

    扈国公哈哈的笑了出声,他的声音宛若洪钟,“蕨葵,我儿媳妇问你这个老不羞的,讲不讲武德!”

    蕨葵呸了一口,骂道,“我蕨葵一口唾沫一个钉。今日抢走又如何,明日我们再拿回来便是!”

    他说着,大手一挥,朝着边城飞奔而去。

    ……

    是夜,齐人后退一城,城中已经留有书信中所书的马匹金银,扈国公如约放了鞠娥回去。

    陈望书坐在边城中的“五皇子府”里,格外的唏嘘,就在一日之前,他们还拼命的要从这里逃回襄阳,到了今日,这座城池,便成了陈国的了。

    扈国公举起酒杯,“你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临安去吧。临安又来急报……蕨葵说得没有错,通常这种割地赔款之事,那些文人都要来唧唧哇哇的扯上几个月,方才有结果。”

    “这城里,咱们也就搜刮一两日,过一段时日,若是朝廷派了秦将军来还好,若是没钱没银,迟早要被人夺了回去。毕竟他们走了,城中百姓可没有全走。”

    “细作不知凡凡,也不知道能守多久。”

    陈望书摇了摇头,从怀中扔给了扈国公一个小瓶子,嘿嘿一笑。

    “父亲您尽管放心,这边城日后便是姓陈的了,不光如此,您完全可以乘胜追击,再下数城。今日我让颜玦射出那三箭,虽然说是要颜玦在军中立威。”

    “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这个。那第一箭的倒刺里有毒,第二箭的剑身里,藏着的白色粉末有毒,第三箭的箭头里有毒。”

    “倒刺同箭头抹的毒,并不罕见,解药只要稍微厉害点的郎中,都能配。而第二箭箭身里的毒,乃是半毒。”

    “粉末飞舞,昭叙同蕨葵隔得近,都吸入到身体里了,亦或者是透过他们的伤口,进入到了血中。这半毒,其实不是毒,是一种药材。”

    “郎中要是拿着这粉末去查,定是查不出毒来。可是这粉末一旦同第一种毒的解药混合,就会变成一种毒药。这毒药无他,只是会让他们,变得同我们大陈先前的太子一样罢了……”

    太子之毒,奇族人可解。

    可是如今,天下哪里还有奇族之人?

第三七七章 不便宜你

    扈国公惊讶的张大了嘴,他将手中的筷子一拍,果断地接过那小白瓶,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倘若我不给他们药,那昭叙同蕨葵,都会像大皇子一样,废掉双腿么?”

    陈望书点了点头,“没错。利州惨案,您一定有所耳闻。那并非疫病,乃是奇族人在井中投毒所致。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加了另外一种毒药混在其中,能够制人死亡。”

    “我同颜玦商议的是,若是立即毒死昭叙同蕨葵,齐国立马就会派人前来顶替他们。咱们几乎没有时间备战。”

    “现在的情况是,不出三日,两日便下不了榻了。这三日,父亲可以领着襄阳军,一鼓作气,再下几城。昭叙乃是中宫嫡子,父亲可以拿这解药,再同齐人交易。”

    扈国公思虑了片刻,却是郑重的摇了摇头,“齐国大王的几个儿子,我几乎都见过了,其中最厉害的,便是昭叙。昭叙如今年纪尚小,羽翼未丰,他日若是继承大统,我陈国危矣。”

    “拿解药换城池,看上去乃是占了大便宜,但我们得看得更长远一些。昭叙若是废了,齐国朝局简直就是复刻我们陈国。”

    “中宫无嫡子,人人可争储君之位。齐国朝堂势必党争激烈,他们开始内斗,边关便能轻松许多。至于蕨葵,更是不能救。”

    扈国公说着,叹了口气,“蕨葵身为将领,若在我陈国,那已经是佼佼者,可在齐国同他差不多的,至少还有五人。可为什么齐国大王一直没有换人呢?玦儿,你来说。”

    颜玦点了点头,知晓扈国公乃是有意指点他同陈望书。

    “一来因为蕨葵镇守边城多年,知己知彼;二来齐国虽然有其他利害的大将,但出身草根,同任何一个皇子都无关联的,只有蕨葵一个。”

    鞠娥虽然口中说她同五皇子昭叙乃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是鞠娥出身郡主府,属于皇亲国戚,同哪个皇子,都是一般亲的。

    扈国公欣慰的点了点头,“没有错。若是蕨葵像你们说的一般,再不能上战场了,那么齐国的边关,只会像走马灯一样的换将领。毕竟,谁背后的皇子,都担心这功劳被人抢了去。”

    “这于我们大陈而言,乃是幸事!”

    扈国公说着,拍了拍颜玦的肩膀,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突然之间端起桌上的酒盏,猛的一口喝了下去。

    “你生得像你阿娘,挺好的。此前那么多年,没有阿爹,你也过得好好的,那么此后的日子,阿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你的。”

    “你现在成家立业,是个顶梁柱了。切不要任性妄为,好好的待望书。他日若是……不要忘恩负义才是。”

    扈国公说着,朝着这屋子里的四周看了看,“明日一早,你们便启程回去罢,边关的事情,有阿爹在,暂且不用挂在心上。做你自己个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颜玦点了点头,端起了桌面上的酒盏,同扈国公干了一杯。

    有很多话,扈国公不说,他也是明白了。

    ……

    待三人饮完酒,再回襄阳城的时候,已经是月黑风高了。

    扈国公难得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硬是生拉硬拽着皮岭,要跳舞。

    陈望书瞧着辣眼睛,替他们掩好了门,同颜玦一道儿走了出来。

    虽然如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凉爽,陈望书搓了搓手手,嘿嘿一笑:“你困了么?”

    颜玦摇了摇头,“不困。”

    “那干一把去?”

    颜玦轻轻的嗯了一声,“就等着你这句话。襄阳不日有大功,我们不能得,自然也不能让那浑水摸鱼的捡了便宜。”

    陈望书一听,一把握住了颜玦的手,“知己啊!”

    开什么玩笑,她同颜玦费劲功夫,已经铺好路了。不出三日,蕨葵跟昭叙双双病倒,齐军群龙无首,将成一片散沙!接下来一段时日,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以往襄阳军因为无临安的支援,后劲不足,只能夺城不能守城。可这一回,官家被吓破了胆儿,叫秦将军拖着大批军资前来,不日便能到襄阳。

    送到嘴边的肉,扈国公同皮岭若是还吃不下,那就白当那么多年的土匪了!

    这天时地利人和均在,若非陈望书回京另有打算……

    哪里管你官家火烧眉毛,还是烧了屁股,一边凉快去,老子就是一个拖字诀,你能奈我何?

    官家召了他们回京,可没有召姜邺辰啊!

    就算这小子是气运之子,天道也不能这么偏心,总叫他跟在后头躺赢!

    陈望书发誓,她这绝对不是嫉妒,而只是好心眼的帮助官家育儿,告诉姜老七,人要独立行走!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先是回了自己个的屋子,然后又拿出了笔墨纸砚。

    “我的字太丑,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你来写吧!”

    陈望书毫不犹豫的接过笔来,“那田贵人送了咱们几瓶药,我瞧着他那字不错,便临摹了一二,夫君觉得可像?”

    她说着,唰唰几笔,行云流水般的写了下来,“病危,速归;莫中调虎离山之计。”

    颜玦掏出田贵人给的龙精虎猛丹,上头贴着的红纸儿一对,那个虎字,可不是一模一样,竟是生不出分毫差别来。

    “有记忆果真不同,望书的本事你都有,颜玦的本事我却是……”

    颜玦说着,突然僵住了。

    陈望书写完,抬起头来看向颜玦,“怎么了?”

    颜玦摇了摇头,将心中荒唐的想法抛出了脑后,“光送这字,怎能取信于人。这个丹药,我不需要,一并送与他好了。”

    陈望书眼睛一亮,嘿嘿嘿的奸笑了起来,田贵人乃是御医,白送给姜邺辰,岂不是便宜了他?

    她想着,翻开了箱笼,掏出了一个大包袱,那里头瓶瓶罐罐的装了一大堆。

    她循着记忆,打开了个一白瓷瓶,掏出了一颗药来,同那田贵人做的丹药,从外表上看起来,那是一模一样的。

    她毫不犹豫的将那瓶龙精虎猛丹倒出了几颗来,又换了几颗新药塞了进去,拿着瓶子,摇晃了好几下,混得连她自己个,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方才递给颜玦。

    “走,咱们给姜老七送礼去。”

第三七八章 提前挖坑

    姜邺辰静坐在窗前,他仰起头来,看了看天。

    窗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的,被乌云遮蔽了一半,窗前一棵巨大的桂花树,遮蔽了另外一半,有点黑……姜邺辰心生感叹,果断的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桌前的灯。

    桌案上摆着铺好的笔墨纸砚,他本来是打算写一首边塞诗,可脑袋空空如也。惆怅也没有感受到,豪情更是半分没有。

    只得了一身的蚊子包。

    每一次他都好事当头,可临门一脚的时候,总会倒了血霉,跌落谷底。如今他在临安的名声,同那泥巴沟里的癞蛤蟆,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若是能有军功,那癞蛤蟆也会变成披着黄金甲的癞蛤蟆。他几乎已经能够幻想到,自己威风八面的回京,受到万人追捧的模样了,一如之前的四皇子。

    临出门前,柳缨提醒他,叫他多写一些事,毕竟当初四皇子被官家要求作诗,就出了大丑,他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想到柳缨,姜邺辰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指宽泛黄的纸条来,摊开来看,上头写着硕大的四个字,贵不可言。

    一看这四个字,姜邺辰便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这张纸条,是个厉害的大师,算过的,陈望书的命格,贵不可言。

    姜邺辰想着,手紧了紧。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姜邺辰一愣,将那纸条揣进了袖袋中,一把提起了搁在桌子旁边的剑,打开了门。

    “殿下,田神医的药童来了,说神医有东西,要他转交给您。”

    跟在姜邺辰小厮身边进来的,是一个娃娃脸的小童,他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脸有些白嫩,看上去颇为喜气。

    “我在田贵人那,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童并不慌乱,“我叫八角,桂皮是我师兄。他入门早,跟在师父身边多些。才打了仗,师父带着师兄们,去军中捞钱……不是,救人去了。”

    “我没有用,方才来给您送东西。我师父说了,您冒充他恩人,实在是有损江湖道义,太过分了一些。只不过,他老人家格外的看重缘分二字。”

    “那么多人,被脱了挂在树上,唯独他瞧见了您的光腚,这就是缘分。”

    姜邺辰一听,咣了一下,长剑出鞘,他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这种丢脸的事,他恨不得从自己的脑子里把这一段挖掉!

    小童眉毛都不带抖一下的,接着说道,“而且,我师父虽然是个郎中,但也是打开门做生意,吃的百家饭的。您是皇亲国戚,我们得罪不起。”

    “您说的事儿,他是办不了。但这个可以送给您,也算是结个善缘。殿下日后宏途无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自称叫八角的小童说着,从袖袋里掏出来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姜邺辰。

    姜邺辰收了剑,打开一看,脸更是红得能够滴出血来。

    那大瓶子上,写着硕大的几个大字,这简直是羞辱!

    “我不需要这个,你拿回去还给你师父!我姜邺辰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做不出那等怀恨在心之事。”

    小童摇了摇头,“您刚不还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么?这还不小肚鸡肠?”

    姜邺辰一梗,又要拔剑。

    小童接着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师父再三交代了。说贵人多半讳疾忌医,宫中那些御医,碍于颜面,也不会同您说真的。我师父这辈子,绰号送子男菩萨。”

    “您把这药服了,一定能有自己的后嗣的。我脑子不大聪明,说话也不中听,师父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现在我全都说完了。”

    “师父说了,你一定仔细看,很重要。现在我要走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师父说了,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我刚说了两遍,要说第三遍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个叫做八角的小童,板板正正的行了礼,也不管姜邺辰如遭雷劈一般的站在原地,转身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行到门口,瞧见这府中的下人,还热情的打了招呼,“我师父回来了,这个月十五,还是会在贵命馆义诊,若是有需要,千万别忘记去。”

    姜邺辰住在襄阳城的驿馆之中,临安来客,多半都是住在这里的。

    那驿馆的仆役一听贵命馆几个字,笑开了花,“田郎中真是个好人,城中的百姓,都眼巴巴的盼着他早日回来,就等着十五呢。”

    田贵人每个月十五,都会在城中义诊,这事儿在襄阳住久了的穷人,都知晓。

    八角点了点头,走出去门去。

    站着屋子里,看着他远去背影的姜邺辰,对八角的话,又相信了几分。

    府里的人,识得他,那说明,他的确是田贵人身边的人没错了。

    姜邺辰的随身小厮,此刻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好似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田贵人是什么人?那是以前宫中帮着官家生儿子的御医。

    他说什么,他说姜邺辰吃了这瓶药,就能把病治好,日后好生出孩子来。可是……不对啊……明明他们家七皇子,已经有儿子了啊!

    若是姜邺辰有病不能生,那之前柳娘子怀的儿子是谁的?

    可也不是不可能,姜邺辰身边的女子不少,可唯独只有柳缨一人有孕。高沐澄那努力得,就差将他家七皇子绑在床榻上了,可也没有见到一点喜讯啊!

    这……小厮心中千回百转。

    姜邺辰心中,更是天雷滚滚。

    他想着,手一抖,那装药的小白瓶,便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半。

    “殿下,这里面好像有纸条。”

    姜邺辰一惊,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那张纸条,摊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字:病危,速归;莫中调虎离山之计。

    姜邺辰慌忙捡起被摔碎的药瓶,颤抖着比对了一二,赶忙走到灯前,将那纸条烧了个一干二净。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我的确是小肚鸡肠之人,还以为先生是来羞辱我的,可没有想到,先生竟然是来给我指点前程的。大师算得对,我此番来边关,当真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贵人。”

    “我就说,我如今正处低谷,这来边关镀金的好事,怎么会轮得到我。原来竟是中了人调虎离山之际,等我自以为得了军功回城,怕不是那里的天都要变了。”

    他说着,一把抓住了桌上的剑,“现在,立刻,备马。我要回临安。”

    驿馆之外,那个叫八角的小童,走进了黑巷子中,立马焦急的走了过去,“夫人,都按照您说的,一字不差的,办好了。”

    他说着,低下头去,小脸红扑扑的。

    陈望书一听,顿时乐出了声,她对着八角竖起了大拇指,这般人才,做个黑羽卫中的杀手,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第三七九章 六娃被杀

    见姜邺辰走了,陈望书同颜玦也不含糊,翻身上马,提溜着他们为数不多的行李,便径直的朝着临安飞驰而去。

    待出襄阳城门的那一瞬间,陈望书到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城楼上的火把,突然全都亮了起来。

    皮岭双手撑着栏杆,身子使劲的往外探着,大声喊道,“小将军,何日再见?”

    陈望书看向了颜玦,颜玦的双目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辰,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下回再见,便是北定中原之日。”

    “北定中原!”城楼上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吼声。

    陈望书吸了吸鼻子,扬起了马鞭,“走了。”

    “皮岭这个人,简直就是水做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小娘子,我才是大丈夫。我们都半夜走了,还挡不住他水漫金山。这会儿不知道搁哪里,掩面痛哭呢!”

    “多大的人了啊!都半百老头,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陈望书嘴上说着,心中却是发酸。

    “等咱们横扫京城,便回来襄阳军中,约定好了的。”颜玦轻声说道。

    陈望书重重的嗯了一声,“驾!”

    突然之间,陈望书握着马鞭的手一滞。

    她被襄阳军所震撼,在临安城中,处处歌舞升平,压根儿感受不到如今大陈只有半壁河山的凄凉。来了这里,方才知晓,有的人在为了家产权势而争斗。

    有的人,却是穷尽一生,只为夺回家园。

    便是那动不动就吓尿了的田贵人,都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君子,要好得多。他是御医,若是去到临安,怎样的荣华富贵享不得。

    天大地大,为何要偏居襄阳呢?左右不过是,嘴硬心软,想要多救一人罢了……

    可是,按理说,她应该并非头一回,瞧见这般场景的。

    在她的回忆里,连祖父同田贵人的对话,都记得一字不差的。可为何从东京城一路南下的记忆,回想起来,却是冷漠生疏得很。

    连一丝实感都没有呢?

    难不成从出生到东京之乱,养在陈北膝下的人,是她自己。陈北死后,换了书中的陈望书,直到她被灯砸,方才又回到了陈望书的身体里。

    那么,到底她才是真正的陈望书,还是那书中的陈望书,才是真正的陈望书呢?

    陈望书心中愈发的肯定,可再要细想,却是想不出任何的所以然来。

    ……

    他们一行人,方才进入临安城,陈望书便敏锐的发现了异常之处。

    如今才刚刚入夜,按理说临安城中正是华灯初上,开始热闹异常的时候。西湖边到处都应该是歌姬画舫,湖中胭脂花粉的香味,十里不散。

    达官贵人浩浩荡荡的出行,早朝时刻板的老学究们,穿着锦衣华服,招摇过市。

    这才是夜晚的临安。

    可是今日城中却是格外的寂静,连街市上行走的人,都少了许多。

    偶尔有几个提着灯笼出行的人,都低着头,步履匆匆的,像是有鬼在身后追一般。

    颜玦皱了皱眉头,领着陈望书便进了城门口附近的一个小茶楼。

    平日里这里热闹得劲,唱小曲儿的,说书的,小二忙得转不开身。

    陈望书数了数,除了他们一行人,这茶楼里就只有一桌客人,是两个穿着带补丁粗布衣的书生,点了一壶最下等的陈茶,接着茶楼里的灯,看着书。

    站在柜台后头的掌柜的,一瞧见颜玦,赶忙迎了上来,“东家,您回来了。”

    颜玦点了点头,看了那两个书生一眼,这还是他交代的,临安城多得是外地来求学的穷书生,若是能在必要时给他们行个方便,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看来这茶楼的掌柜的,倒是老实,并没有阳奉阴违。

    那掌柜都没有抬起头看陈望书,躬着身子,恭敬的请了二人上了楼上的雅室。又示意小二,给跟在颜玦后面的那些护卫们,都上了茶点。

    “这也是我家中产业?”陈望书有些好奇的问道,她可是头一回来。

    “契书都给了娘子你,你倒是不记得。”颜玦端起小二刚拿来的茶壶,给陈望书倒了一杯茶。

    站在一旁的掌柜的,见是颜玦伺候陈望书,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手脚麻利的给陈望书上起茶点来了。

    “哦,实在是太多了,看了也记不得。”陈望书轻轻地说道。

    跟在陈望书身后的木槿,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无形中炫富,太致命了!

    关键是,他们越来越富……

    颜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城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掌柜的点了点头,像是有所准备似的,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东家出远门之后,官家便由大朝会,改成了小朝会。有什么大事,都是同阁老们商议传达。先前倒是也平安无事。”

    茶楼掌柜的说着,眼睛亮了几分,“只不过先前因为大皇子的事,官家屠了奇族,城中人一直都惶惶不安,又不知道哪里传出来风声,说咱们国公爷叫齐狗抓了去。”

    “一直听到东家的捷报,朝廷上下方才欢喜起来。可就在前两日,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六殿下在府中,突然被人杀了。”

    陈望书一惊,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六娃竟然死了。

    如今八个葫芦娃,大娃三娃谋逆,大娃死三娃瘫;二娃出身低烂泥巴扶不上墙,从来都没有人把她放在眼中;四娃边关被俘,前程无望;五娃是个假皇子,被贬为素民……

    八娃被指有疾,像被美杜莎看过似的,日后要石化……

    兜兜转转一来而去的,官家的八个皇子,竟然只有六皇子同七皇子,有即位的可能性了。

    现在,六皇子死了……

    “当日乃是六殿下的生辰,因为官家尚在病中,不敢摆宴。六殿下便请了二皇子,八皇子,还有已经被逐出去的五皇子,一道儿喝了几杯小酒。喝着喝着,他说要去如厕,便去了净房。”

    “岂料许久都没有回来……八皇子担心他醉酒,掉了进去,便使了人去瞧。去的时候,六皇子已经死了,被人用一把长剑,钉在了净房的墙上,鲜血流了一地……”

第三八零章 决战之前

    “皇子在自己家中被杀,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因为临安府尹张大人抱病,官家责令高相公彻查此案,务必要抓到凶手。”

    陈望书听着,皱了皱眉头,六皇子被杀,下手的一定是他的几个兄弟。

    这回去襄阳,田贵人证实了她同颜玦的猜想。奇族背后,另有他主。

    女神医借着炼丹之术,掏空了官家的身子。其他的人,不知道官家还能活多久,但是主使者一定知晓。

    官家就要死了,不日便要立储君,正是他出手,铲除异己,让官家不得不立他的时候。

    说句老实话,这大陈朝之所以一直定不下来太子,除了官家多疑之外,也实在是官家的八个儿子,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

    一群大倭瓜,留谁做种都是一样的孬。

    有了其他弟兄们的承托,可不是每一个倭瓜,都觉得自己是最好的倭瓜。

    “就在今日小朝会,高相公禀告官家,乃是五皇子杀了六皇子,此事乃是二皇子亲眼所见。”掌柜的说着,又抛出了一声惊雷。

    “五皇子同六皇子,一贯都有仇。他如今已经是庶民了,同之前相比,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六皇子生辰,特意请了他前来,有意奚落他一番,好叫兄弟们看笑话。”

    “言语之中,多有讽刺。如今两人身份不同,五皇子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闷酒。六皇子越发过分,竟是说起他母亲恬嫔的不是来。”

    “这下五皇子便怒了,两人差点没有打起来。四个人都喝多了,六皇子先去如厕,过了一会儿,五皇子说喝醉了,要去一旁的水榭吹吹风,醒醒酒。”

    “不一会儿,二皇子也去如厕,却是瞧见五皇子刚刚出来,还拿着帕子擦手。他有了醉意,也没有看清楚,只当他是净手。”

    “后来审问的时候,五皇子说他一直在水榭里,没有走动过,分明就是在撒谎。而且高相公在净房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五皇子扔在那里的带血的帕子。”

    “这一切,同二皇子的口供相吻合。虽然五皇子拼命喊冤,还说自己喝得太多,在水榭吹风,吹着吹着就睡着了。可是衙役在他的白色中衣上,找到了喷溅的血迹。”

    “如此便结了案。官家勃然大怒,当场拔剑,斩杀了五皇子,然后吐了血,气撅了过去。如今城中有不少流言蜚语,都说官家大约是时日无多了。”

    “二皇子同八皇子,都在宫中侍疾,今日晌午的时候,七皇子也赶回来了,进了宫。”

    这掌柜的,是个乖觉之人,知晓陈望书同颜玦,是来打听要事的。

    也不含糊,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清楚了,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该问的话,那是一句都没有没。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茶水虽然甘甜,但如今并非是喝茶的好时候。

    ……

    两人听完了掌柜的话,立即出了茶楼。坐在那里温书的两位书生,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头也没有抬,依旧认真的读着。

    茶楼之外,掌柜的已经备好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陈望书同颜玦上了马车,唤了那八角驾车,径直的朝着扈国公府行去。

    “咱们回来了,宫中很快就会收到风声。如今局势紧张,虽然咱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但也得赶鸭子上架,做好万全准备。”

    “一会儿你先去宫中,借着回来复命的名头,与付三司使同去。我先去皮家一趟。你从宫中出来之后,便直接去陈家找我。”

    颜玦听着陈望书的安排,点了点头,“你千万要小心,让八角带几个人,暗中护着你。你觉得,人真的是五皇子杀的么?”

    陈望书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张筠年张大人,如何知晓该怎么断案,知晓谁是真凶?但是,审案不行,看局势,我却是看得清。”

    “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真没有想到,二皇子同八皇子,竟然成了笑到最后的人。凶手是谁,并不重要。”

    “可重要的是,二八两位皇子,八成是勾结在一块儿了。世人都说五皇子同六皇子争锋相对,一辈子不和睦,但我看这只是表象。他们年纪相当,关系远比其他人亲密。”

    “五皇子刚知晓自己的身世不久,又被官家扫地出门。也多亏他这个人,十分强悍,才没有把自己个吊死。若是他同六皇子当真不和睦,又何必在他生辰那日,前去自取其辱。”

    “这个案子,若是二皇子同八皇子合谋,那么所有的证词,证物,都是无效的。六皇子死了,五皇子人微言轻。死的活的,坏的好的,还不是由着他们说么?”

    她同颜玦,又不是活菩萨,还管六皇子是怎么死的。

    他们只知晓,关键的时候来,官家将死,谁会坐那个位置,就在这么几日,便知晓了。

    对于皇子而言,乃是最后的决胜时刻。

    对于颜玦还有真正的前朝太子陈长歌而言,现在也同样是最后的决胜时刻。

    不然的话,等新皇即位,坐稳了江山,再想谋逆,那就难了。

    两人又说了些细节,进了府中,立马沐浴更衣,兵分两路,各自行动起来。

    ……

    陈望书拿出一面小铜镜照了照,“我这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了吧?”

    自从她嫁给颜玦之后,越发的原形毕露,甚少装淑女了。这种贵女打扮,倒是显得有些陌生起来。

    白瓷轻应了,“姑娘莫要担心。那皮家,奴曾经去过的。老太太性子刚烈,不好说话,但是个通情达理的,就是喜欢姑娘这种,外柔内刚的。”

    陈望书颇为惊讶,“你成日里在府中,咱们家同那皮家,也没有什么往来,你何时去过了?”

    白瓷笑了笑,“姑娘不记得了么?大公子科考之前,夫人带着咱们去上香,吃斋饭的时候,那山庙中的坛子菜,颇为有名。咱们家得了最后一坛。”

    “那皮老夫人,便是排在咱们后面的,白走了一回。夫人知晓之后,为了结善缘,叫奴给送了去。奴就是那时候,去过皮家一回。”

    陈望书听着,眼眸一动,对于今日登门说服皮老夫人,心中又多了几分笃定。

第三八一章 打亲情牌

    国子学往东走三条小巷,最深处的那一家,便是皮家了。

    皮岭的父亲以前做过祭酒,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不过前些年已经去世了,如今这个家,是皮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嫁了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其中有三人考中了进士做了官,另有两人蒙了祖荫也入了仕途。

    这五个儿子中,皮岭乃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岂料在政之时,犯了事,被刺了字流放三千里。皮老夫人敲那登闻鼓,要为儿子伸冤,轰动京城。

    可皮岭当着亲娘的面,认了罪。

    皮老夫人大怒,当即啪啪啪的给了他三个大耳刮子,将皮岭从族谱中除了命。

    后来青山寨山匪横行,有过路人传来消息,说皮岭从流放之地逃了不说,还落草为寇,做了那青山寨的二当家的。

    皮老夫人一月没有出门,后写了名动京城的告子书,同皮岭彻底的绝情断义。

    后来皮岭跟着扈国公,重新有了功名,襄阳军做土匪那些年的旧事,无人敢提,皮家更是渐渐地淡出了众人视线,同陈家一般,低调地在临安生存着。

    陈望书下了马车,遣了白瓷前去扣门。

    皮家的门房,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他打着呵欠,将门开了一条缝儿,探出头来,“来者何人,主家已经歇了。没有拜帖,恕不接待。”

    “主家姓陈,刚从山庙回来,好不容易得了坛子菜,想着老夫人爱吃,特意走这一遭。”

    那门房揉了揉眼睛,提起灯笼照了照白瓷的脸,有些迟疑的问道,“可是陈家的白瓷姑娘?你家小娘子,不是嫁去了扈国公府么?这……”

    白瓷笑了笑,“正是,还劳烦您禀告老夫人一声。我们娘子,一番心意。”

    门房一愣,神色严肃起来,他向四周看了看,小巷里空无一人。

    这两日城中出了事,街头巷尾的,都关门闭户的,几乎无人出没。

    “外头风大,姑娘进来喝杯茶罢。我们老夫人最近正是胃口不好,念叨着那小菜呢,娘子有心了。”

    他说着,开了门,让陈望书的马车,径直的驶了进去。

    又挑了灯笼,亲领了他们一行人,往后院行去。

    “老奴名叫皮晖,是这府中管事,大郎还在的时候,我给他做过书童。娘子从边关来,可是大郎他终于肯给家中来信了?”

    陈望书听着那皮管事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喜,她就知晓,能做影后的人,除了演技超群,哪个不是鸿运当头,比旁人多得了几分天道的宠爱。

    她还刚想着,皮岭离开家中这么多年,皮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不就遇见他的故人了。

    从正门到后院,是一条曲折的长廊。皮家并不算大,走不多时,便能够瞧见二门了。

    皮晖不等陈望书理会他,又压低了声音,“老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气未消。大郎的旧物,家中更是一件没有留。其他的几位郎君,对大郎亦是羞于提及。”

    “娘子出身书香门第,又嫁了武将之家。应该知晓,即便大郎封侯拜相,可他是武将,不是文臣。在家人眼中,便什么都不是……娘子好心,可怕不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老奴多嘴,娘子听听就罢。那内院管事,名叫玉芬,后头的路,便由玉芬领着娘子去了。”

    皮管事说着,上前交代了那玉芬几句。

    玉芬点了点头,对着陈望书行了礼,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将她引进了皮老夫人的屋内。

    陈望书抬头一看,皮老夫人单眼皮薄情嘴,鼻梁高高的,看上去颇为严肃。整个头发都已经白了,穿着皂色绣着福纹的长衫,头上戴着同色嵌着黄玉的抹额。

    “无事不登三宝殿,颜夫人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陈望书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皮老夫人抬眼看了一下玉芬,那玉芬领着屋子里服侍的两个丫头,又招呼了白瓷同木槿,全都出了屋子。

    “事急从权,没有递上拜帖,是望书唐突。老夫人既然知晓我是谁,也定知晓,我刚从边关回来。”她说着,从怀中掏出来了皮岭给她的信物,那把檀木梳子。

    事件紧迫,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皮老夫人闻言,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梳子是我丢了不要的,就像那个儿子一般,我也早就不要了。娘子年轻,尚未生养,自是不懂,家有逆子的苦恼。好在,多年之前,我们已经恩断义绝,这么多年来,更是毫无往来,形同陌路。时间不早了,娘子刚刚走了远路,还是请回罢。”

    “我们两家,也非故人。我家庄子上,新得一些葡萄,也算是稀罕之物,娘子拿回去把,也算是全了赠菜的情谊。”

    陈望书听着,却是朝着椅子里头坐了坐,手抓住了椅子柄,一副你要是赶我走,就得连带着椅子一道儿,将我抬出去的架势。

    皮岭这脸不行啊!什么鬼信物,老夫人瞧着,像瞧见了路边的狗屎一般,无动于衷。她要求皮老夫人造反,不打亲情牌,别人是有毛病吗?

    甩开膀子就跟你一个黄毛丫头走?

    可要打牌,那得先把牌局组起来,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当赢家不是?

    陈望书想到这里,心中懊悔不已。她错了啊!她就不应该低调!

    她应该叫娘家人把牌馆支棱起来,到时候全程的老夫人夫人,还不跪下来唱征服,拜倒在麻将的魅力之下。就是《柳缨传》,那也能够硬生生给你改成《麻将传》。

    到时候,造个反,还不是在麻将桌上一句话的事。悔不当初!

    皮老夫人显然没有瞧见过这等无赖,愣了愣神,“娘子这是不肯走,要耍赖皮不成?”

    “嗯,话没说完,抬我走,我也是不走的。”

    皮老夫人一梗,从未见过如此直白之人。

    陈望书吸了吸鼻子,“老夫人何必口是心非,你口口声声说不认皮岭这个儿子。可我才一进门,便发现了几处不对。”

    “哦,说来听听?”皮老夫人挑了挑眉,抬起了头,终于正眼看向了陈望书,她抬手指了指右边,“我刚点了一炷香,老人家年纪大了,到了时辰,便一定要上床歇息。”

    陈望书点了点头,“这第一,我同颜玦刚回城,我阿爹都不知晓,老夫人坐在家中,却是知晓我刚刚行了远路,可不像口中所言,半点不关心边关之事。”

    “边关战事,关系国家存亡。老妇人虽然是一介女流,也关心国家大事罢了。”皮老夫人不为意动,说道。

第三八二章 母亲母亲

    “第二,便是这香了。”

    陈望书说着,吸了吸鼻子,“从一进门,我便闻到了。这屋子里有两种香味,一种是老夫人身上的熏衣香,是花香。另外一种,却是在老夫人床边的那个小香炉里。”

    “我祖母夜里也时常睡不着,就好在床头点安神香。那香十分的宁静,闻了便让人昏昏欲睡。可老夫人这香,冷冽又浓郁,闻了反倒是让人头脑清醒。”

    “我在边关,闻到皮军师身上,便是这种香。”

    老夫人没有说话。

    陈望书也不在意,接着说道,“这第三,便是那书架上,搁着一堆瓶瓶罐罐,都是祛疤药。最左边的那瓶绿色的,出自临安宝安堂;

    左数第三瓶,是岳州荣和堂……最右边那一瓶,年代最久远,是东京永成堂的,东京之乱的时候,永成堂无一幸存,便断了传承。”

    陈望书没有细说,可大家都是聪明人。

    老夫人口口声声说同皮岭断亲绝义了。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岂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了呢?

    老夫人听完陈望书的话,长叹了一口气,她走到了那书柜跟前,拿起了从东京带来得那瓶膏药,轻轻的擦了擦上头的灰。

    “你很聪明。”

    “当时他被刺了字,我听说东京永成堂的这药,能洗掉刺青。再后来知晓他将功赎罪,又得了功名,我便又四处搜罗了新的药。”

    “不过,他用刀把刺青划掉了,也用不着我的这些药了。大郎长于我之手,我半截身子都是要入黄土的人了,偷偷的惦记一二,不过是一个母亲隐秘的心事罢了。”

    “娘子聪明,又何必咄咄逼人,让我宣之于口。皮家家风严谨,百年声誉犹在。皮岭犯下大错,族中是绝对不会容他的。”

    “我虽然在内宅之中,但也算是耳聪目明。如今到了夺嫡的关键时刻,你为何而来,我大概也能猜想得到。只不过,你怕不是要走空一遭了。”

    老夫人说着,又将那药瓶放了回去,转过身来,看向了陈望书。

    “我虽然是皮岭的母亲,但也是皮家的当家夫人。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娘子请回罢。”

    陈望书心中哀叹,果然如此。

    皮老夫人若不是倔的像头驴子,当年也不会将皮岭扫地出门了。这样的人,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自己个说了一大半,这也算?

    “皮岭是先皇的黑羽卫,他并没有杀人,青山寨也不是土匪窝,而是同如今的开山军,做的同样的事,扈国公便是黑羽卫大统领。我说这些,夫人您能明白吗?”

    皮老夫人脑子嗡的一下。

    她的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一只手将那药膏扫了下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咣的一声。

    院子门口守着的玉芬听到响动,忙问道,“老夫人,发生了何事?”

    皮老夫人神色一凛,“无事,我不小心打碎了药瓶,你们离得远些,守住了。”

    待玉芬走远,皮老夫人方才瞪了陈望书一眼,走到床边,轻轻一扭,那床榻出现了一个洞。

    “有什么事情,下去再说。”

    陈望书一瞧,抽了抽嘴角,不是……你就不怕小丫鬟上夜的时候,不小心一碰……好家伙,你睡得好好的,直接吧唧一下,掉下去了……

    小丫鬟准备盖被子呢,一瞅……完了老夫人不见了,这不是闹鬼了么!

    她想着摇了摇头,“老夫人也说,如今形势紧急,我只能长话短说。您只要将我说的话,代入想想,便能够理解,为何当然皮军师要亲口承认罪行。”

    “流放路上,守卫森严,他又如何能够轻易逃脱?还恰好寻到了扈国公,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又是为何,这么多年,不敢回临安同您解释。”

    老夫人并未强求,她又扭了扭床杆,将密室关上了。

    “如今那一位,不想让百姓知晓,并非是他龙气昌盛,方才会天降奇兵助之。而是先帝埋下的黑羽卫。”

    陈望书松了一口气,只要皮老夫人心中有皮岭。

    那么今日之事,就几乎没有任何的难度。她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她凑上前去,在皮老夫人耳边,轻声地说了起来,她说得极其简略,几乎是三两下,就将事情的经过,说得一清二楚的。

    皮老夫人先是震惊,随后又慢慢地镇定下来,她擦了擦眼泪,“你既然着急,那便说说,寻我到底何事?”

    “借兵”,陈望书认真道,“皮家是文臣,若是不想卷入是非之中,我们也不能强求。”

    “夫人义兄,就在京郊掌兵。如今局势如何,夫人清楚。”

    皮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玉牌来,然后走到桌案前,写了一封信。虽然写的是字,但陈望书却是一个字都不认得。

    皮老夫人将信装好了,递给她,“事不宜迟。该说得,我都交代了。你只管派人前去,具体如何行事,得由他自己做决定。”

    她说着,又顿了顿,补充道,“只不过,我的请求,他应该不会推迟。”

    陈望书一听,双目都亮晶晶起来。

    皮老夫人没好气的用信拍了拍陈望书的脑袋,“你不是着急么?倒还有心想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没有故事,不过是我救过他的命罢了。”

    陈望书正了正色,拿了东西对着皮老夫人拱了拱手,“待事情过去之后,老夫人有什么想听的,想问的,望书都说给您听。”

    皮老夫人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在陈望书走到门口之时,方才急切的问道,“皮岭他还好吗?”

    “很好,一直思念着您。他想要,带您回家。总有一日,他会从襄阳到东京去。老夫人,皮军师他一直都是,您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陈望书说着,拉开门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待上了马车,她方才神色严肃的将那封信,还有皮老夫人给的玉佩,拿了出来,交给了八角。待马车拐弯之时,穿着夜行衣的八角,突然一个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望书撩起马车帘子,看了看天色,她在皮家耽搁的时间,比她预料的长一些。

    她也可以一上来,就直接噼里啪啦的把皮岭的事情,说透了。他是一个好人,于国无愧,他的母亲,心结能解,便万事大吉。

    可她还是忍不住,先确认了一番,皮老夫人的真心。

    母亲母亲,并非所有的母亲,都是一心一意的为着子女的。就像宋清的母亲……

    陈望书想着,手一紧,直到今日,她方才发现,母亲的事,于她而言,是一辈子都永远绕不过去的槛。

    她想着甩了甩头,“陈钊,回家去,我想见我阿娘了。”

第三八三章 被包围了

    车外的陈钊,却是没有应声。

    陈望书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飞出去,马车被人逼停了。

    陈望书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一直藏在她袖袋里的小弩,幸亏八角已经提前将那信物,拿去给黄将军了,若是晚上一步,便要被人撞个正着。

    正是烦人啊,她现在很想阿娘,只想回去,吃上一口阿娘炖的汤,再耽误下去,阿娘就该睡了。

    “姑娘莫要出来”,陈钊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鞭响,紧接着马疯狂的嘶鸣起来。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撩开了马车帘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就想,这夜深人静的,怎么会有犬吠,怕不是疯魔了。这一瞧,这狗竟然还挺眼熟的。”

    街道四周都黑漆漆的,目光所及,所有人家都已经关门闭户。

    一群穿着铠甲的侍卫,将陈望书团团围住,明晃晃的长剑,看上去有些刺眼,领头的那个头顶红缨,手中拿着长鞭,看来适才抽马的人,便是这家伙了。

    在她正对面的巷子口,一个女人逆着光,坐着软轿,手中拿着一把团扇,静静地看着她。

    只一眼,陈望书便认了出来。

    若非今夜她出现,陈望书都差点要忘记,这本书的名字,是叫做《柳缨传》而不是《姜邺辰传》了。

    姜邺辰虽然是气运之子,但说到底,他本事不高,当了皇帝,那是撞了大运。这种男人,不过是大女主柳缨从一介小官之女,变成皇后的工具人。

    自打她穿来之后,柳缨就只做了一件事,嫁给姜邺辰生孩子。

    久而久之,她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陈望书说着,挑了挑眉,“这狗穿得人模人样的,还真当自己个是个人了。”

    一旁的木槿听着,往陈望书身前挡了挡!

    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你咋还说反派台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还逞什么口舌之快?

    木槿想着,心中盘算起,她若是扛着陈望书便跑,是否能够跑得出去!毕竟陈家养着她,就是因为她跑得快!

    柳缨轻笑出声,她伸出长长的指甲,对着月亮,照了照。

    “颜夫人,不,陈二姑娘怎么不装了?当初在扈国公府中,不是装得挺好的么?好一番算计!高沐澄心高气傲,哪里想得出这样的计谋?”

    “也就是陈二姑娘你,踩着我们二人的脸面,方才得了个好名声,转头做了县主。说起来,陈二姑娘也该感谢我才是,怎么是这般恶言相向?”

    陈望书不以为然,颇为鄙夷的看了柳缨一眼。

    “下贱胚子下贱胚子,之所以叫胚子,那便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低贱得很。这才多久的功夫,你便不记得自己个当狗的那些日子了?”

    “记性不好,就得多吃药。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揣着孩子嫁的人……”

    陈望书说着,摆了摆手,“哎呀呀,我说错了。只有正妻,方才有嫁去之事。你是妾室,那叫纳妾,不过是主人今儿个买到了个漂亮玩意儿罢了。”

    她说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柳缨,又是啧啧两声,“不过我倒是说岔了,这个玩意儿,连漂亮都称不上,当真是大陈奇迹。”

    “你!”柳缨抬起一根手指,愤怒的指向了陈望书。

    陈望书垂了垂眸,颜玦惦记着她,定是不会在宫中多待,他去陈家若是没有瞧见她,会出来寻她。就算颜玦赶不及,她多拖延一分时间,就可能多一分变故。

    更何况,气死柳缨,她乐意。

    柳缨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复又笑了起来,“你也只能是,鸭子死了嘴硬了。倒也不必拖延时间,今日我既然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你面前。”

    “便是笃定,如今这临安城中,没有人敢管我的闲事。而你那夫君,更是自顾不暇,不会来救你的。”

    陈望书听着,脑子转得飞快。

    她知晓官家要死了,八皇子同二皇子八成联手,干掉了六皇子。那如今春风得意之人,应该是他们两个才是。怎么着柳缨突然嚣张跋扈得好似她已经做了皇后似的?

    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同颜玦不知道的事。

    颜玦自顾不暇?这么一想,她让颜玦明面上进宫叙职,实则打探消息,却是做错了。

    这宫中的天,早就变了。

    陈望书心中紧张,面上却是不显。她这个人,在敌人面前,是一丝怯意,都不会露出来的。

    “就凭你们,我何须旁人来救。所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莫不是有人给你换了个金丝笼子,你便迫不及待的要出来炫耀了?”

    “不是我说,眼皮不要太浅了。”

    柳缨一听,倒是也不装假笑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若是装,整个临安城中,没有一个人,比陈望书更会装了。

    “我为何要来,你还不清楚么?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让你去死。邺辰同我情投意合,我出身不高,做不得王妃,那是我命不好。我不怪谁。”

    “可是,我恨你。是你让我背着污点进了府,又是你在马场,故意暴露出我怀有身孕之事,叫我的儿子,一辈子都蒙羞;”

    “我儿福气大,生在了元日。可又是你,让他这定好的生辰,成了不能言说之事。你不喜欢邺辰,不想嫁给他也就罢了,可又为何,处处引诱于他……”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一片真心。可你连我拥有的最后一点真情,都非要夺不走。”

    “你一定很得意吧?我同高沐澄,费尽心机。可是邺辰他最喜欢的,却还是你。你叫我如何不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你除了有个好的出身,又有什么出众之处?你拿什么,同我比?”

    柳缨说着,激动起来。

    陈望书仔细观察着,围着她的这一群人,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像是压根儿没有听见她说的这些话,一看就绝非是普通侍卫。

    柳缨的权势,是从哪里来的?

    “嗯,照你这么一说,我可真不是人呐!”

    陈望书像看傻子一眼的看向了柳缨,敢情她自己是清纯无辜小白花,所有坏事,都是她陈望书这个黑心大蘑菇做的?

第三八四章 绝路逢生

    “平日里,我以为我夫君赞我,就已经太过夸张,让人面红耳赤了。”

    “没有想到,你对我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陈望书说着,抬起手来看了看,“在你心中,我都不是人,简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未定亲黄花大闺女,怀上了孩子!不是你说,我都不知晓,自己个有这等本事!”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隔得这么远,也不知道柳缨看不看得见,不过这戏,可得做了全套的。

    “谢谢你夸我,我的梦想,就是不做人。”

    柳缨久久无语。

    她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里,可怎么都说不出来,堵得她心肝肺都疼。

    天下竟然有如此奇葩之人。

    明明如今她才是站在上风的人,只要她一声令下,陈望书就会被剁成肉泥。

    可她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胜利的喜悦,她只觉得噎得慌。

    “柳娘子,莫要耽搁了。她狡猾得很,仔细生了变故。殿下说了,留着她还有用。”

    夜风中,那个手握长鞭的领头人,突然开口说道。

    显然这人读过书,明白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

    陈望书心中笃定的想到。

    柳缨抿了抿嘴唇,“殿下说的可是,这个人交给我了。我要她死。”

    就在她那个死字说出口的一瞬间,陈望书动了,她果断地掏出小弩,朝着柳缨所在的方向喷射而去。

    这是条窄巷,马车调头不易,出口叫柳缨给堵了。

    她虽然管小弩叫做暴雨梨花针,可它一次只能出八根针,不能控制方向,还不是连弩。只能打倒一个算一个。

    就在那一瞬间,五人倒地,陈望书心中哀叹一声,今儿个有些倒霉。

    驾车的陈钊,狠狠一鞭子甩在了马背上,那马像是疯了一般,朝着巷子口冲去。

    柳缨万万没有想到,陈望书突然出手,狼狈的从软轿上摔了下来,好在那侍卫统领,一鞭子卷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一旁。

    “一定要将她拦下。”柳缨扶了扶头上快要掉下来的发簪,恶狠狠的喊道。

    那些侍卫早有准备,共有八人,牵出了四根绊马索,封锁住了巷子口。

    那马一时之间刹不住,直直的撞了上去,发出了一声声的嘶鸣声。

    “姑娘,跳车下去,我带你跑。”

    陈望书余光一瞟,朝着屋顶看去,摇了摇头,“柳缨可真看得起我,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屋顶上,有弓箭手等着。”

    就算木槿拼了老命,带她出去了。那白瓷同陈钊怎么办?

    “不跑,抓柳缨。”

    陈望书果断的说道,她想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果断的朝着柳缨掷去。

    这是方傲天在边关的时候用的,说是他们方家的密宝,既能三十二计走为上计,又不会死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赚钱。

    说白了,就是个烟雾弹。

    陈望书一扔,巷子里立马一片白烟,几乎遮天蔽日。

    “别让她跑了,给我守住巷子口。”柳缨嚷嚷出声。

    马车已经不能待了,木槿一把勾住了陈望书的腰,搂着她跳下了马车,驾车的陈钊也带出了白瓷,拿着鞭子甩了起来。

    早在他们下车之前,颜玦留给她的黑羽卫侍卫,便已经同一拥而上的杀手们,战成了一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望书会拼命往出口逃的时候,却是无人发现,她同木槿接着浓雾,且战且动,已经悄悄地挪动到了柳缨身边。

    若是她不开口说抓陈望书的话,她还不知道她在哪里。

    可有的人,就是只会纸上谈兵,没有经过实战,就巴巴的来耀武扬威了。实在是蠢得触目惊心。

    “把刀放下,不然的话,柳缨就立马死在我的刀下。”

    白烟散得极快,几乎是一会儿的功夫,便能瞧清楚了人影。

    所有侍卫,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面面相觑起来。

    陈望书是没有武功的,他们都是临安城里的侍卫,知晓得一清二楚。

    可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功夫的人,遇到这么多人的绞杀,却是没有逃走,反其道而行之,擒住了柳缨。

    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所有人都知晓。

    可要做到,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陈望书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没有人是蠢人。

    在她悄悄的把刀架在柳缨脖子上的时候,那个拿着长鞭的侍卫统领,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搁在了陈望书的脖子上。

    “放了柳娘子,不然的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侍卫统领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手却很稳。

    陈望书爽朗的笑了出声,“先前我没有抓她,你们也说今日是我的死期。果不其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柳缨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柳缨一听,面色扭曲起来。

    陈望书手一紧,那刀轻划在柳缨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痕。

    柳缨身子一僵,再也不敢动了。

    陈望书并没有低头,可是脖子上的痛楚,清晰的告诉她,对方一不是弱智,二不是什么善茬儿。

    “颜夫人放轻松,殿下并没有杀你之意。乃是柳娘子自作主张。您不必死,柳娘子也不能死。我们今日不过是想请您叙旧而已。”

    “陈大人手中的开山军,我家殿下十分的感兴趣;还有颜小将军,殿下也十分欣赏于他。殿下心怀天下,小将军武力超群,若是在这临安城中做个文官,实在是委屈了他。”

    “待天下大定,小将军可北上襄阳父子团聚。夫人也可以留在临安,锦衣玉食。这是我们殿下的诚意。”

    陈望书佯装迟疑,“你家殿下大度,可有人却是小肚鸡肠。他日我日子可不好过。大家都是聪明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自是不想死的,文人做事,本就应该有商有量。”

    “可有疯狗胡乱咬人,你看上去赞同的很。你家殿下的诚意,看来是我把刀架在这贱婢的脖子上,换来的呢!”

    统领没有动。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伸手感受着柳缨的颤抖,“你家殿下,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家殿下,是哪一位?”

第三八五章 殿下殿下

    “夫人去了便知晓了。”

    那侍卫头子看了看柳缨脖子上流下来的血,又接着说道,“至于您担心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殿下若是要杀您,早在围住您的那一瞬间,就结束了。”

    陈望书有些嗤之以鼻,那还不是因为柳缨话多,想要在她面前找回场子来。

    “两位都是女中豪杰,同那些小肚鸡肠的娘子们不一样。昨日恩仇今日毕,来日再见称兄弟。来之前殿下便交代过了,不管柳娘子如何生气,颜夫人您是不会伤到一分一毫的。”

    “我这么说,您兴许不信。但您背后站着开山军,还有扈国公府,光凭着这一点,今日便是在下死了,您也得好好活着。”

    那侍卫头子口中说着,手却没有松开一分。

    “同样,柳娘子也与您一样,今日便是在下死了,她也得好好活着。”

    陈望书听着,倒是忍不住高看这人一眼来。

    只不过高看归看高看,是敌人,那就得死。

    陈望书想着,袖口微微一动,一只小短箭嗖的一下,朝着那侍卫头子射了过去。

    侍卫头子说得悲壮,眼睛也一直盯着陈望书握着匕首架在柳娘子脖子上的手。

    陈望书不会武功,那“暴雨梨花针”的小弩,她并非是头一回使用。殿下吩咐他随着柳缨来之前,他便已经详细打探过了。

    可谁能想到,她的袖子里,还藏着另外一只袖弩。

    侍卫头子用匕首架着陈望书的脖子,两人自是隔得极近,等到他听到弩机的声音时,已经躲避不及,那断箭已经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低头一看,松了口气,“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意儿,伤不了我……”

    那个我字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便重重的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弩上有毒!

    围着陈望书的那些侍卫们,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陈望书呵呵一笑,嚣张地将脚踩在了侍卫头子的身上!左右那人已经宛若死猪一般,她费了老大的劲,耳朵受了多少荼毒,还得装出一脸赞赏的表情……

    牺牲了这么多,方才寻到了这人松懈的间隙,发出了这一弩!不踩回来,简直是对不起她的呕心沥血!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几乎在那一瞬间,整个局势全都转变了过来。

    “你们这个小头目刚刚说的话,你们可听见了,今日无论如何,便是你们都死了,柳缨也不能死!现在,你们谁敢拦我,我就立马让她血溅当场!”

    “看你们如何向那个不知所谓的殿下交差!”

    柳缨脸色一白,激动起来,“你们都退开,退开,给我退开。”

    陈望书一手抓住了柳缨的胳膊,握着匕首的手,更紧了一些,她给了木槿一个眼色,木槿立马将陈钊同白瓷救了过来,同颜玦留下的几个侍卫一道儿,团在了陈望书的身边。

    “现在给我滚开!姑奶奶现在要从这里出去!”陈望书神色一冷,大声喝道。

    她气势如虹,明明不会功夫,那架势却好似她绰号东方不败一般!

    柳缨的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唰的一下分出了一条道儿。

    陈望书有句话说得没有错,柳缨若是死了,他们没有办法交差。

    “走,你的马车在哪里?”待一出小巷,陈望书便恶狠狠的问道。

    她的马车已经坏了,靠走的可走不快,迟者生变故。

    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马车没有了怎么办?当然是靠抢的!柳缨娇滴滴的,可不能走路来。

    那些侍卫投鼠忌器,不敢追过来,此刻的柳缨,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嚣张。

    陈望书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啊!她是来真的,虽然没有伸手去摸,但是柳缨能够感觉到,她的脖子在流血。那血顺着她的锁骨,一路流了下去。

    “就在东边的柳树下,那里有个玉福茶楼,就停在茶楼前面。陈望书,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现在临安城,已经换了天了。只要你还在大陈,你就躲不过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今日若是杀了我,殿下一定会诛你九族,让你不得好死。”

    陈望书懒得理会她,她顺眼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茶楼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啪啪啪!姑母当真是女中豪杰,令人钦佩。我一早就同柳缨说了,她不是你的对手,可她偏生不听。我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加派了人手。”

    “连郝城都派来了,没有想到,就是这么多人,都没有困住姑母你。”

    陈望书仰起头来,只见那茶楼之上,站在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少年郎,一口一个姑母的,在这临安城中,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唤他。

    殿下殿下,不是八皇子又是哪一个?

    “你阿爹还没有死,你就披麻戴孝了,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八皇子轻笑出声,“我与玦哥儿一道长大,在姑母没有嫁过来之前,整个临安城中,谁不说我们两个亲如手足,穿同一条裤子。”

    “我的那些兄弟,都是酒囊饭袋,倒不如颜玦来做我的兄弟。”

    这些轮到陈望书笑出声了,“他若是你兄弟,今儿个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官家虽然老花眼了,但也不至于金子同粪便,都分不清。”

    八皇子倒是不恼,他伸出手来,朝着周遭指了一圈儿,“今晚月色甚好,我找了很多人,陪我赏月。不过他们一个个的,都无趣得很。不如姑母,半分的好。”

    “郝城说得对,我对姑母恭敬得很,又怎么会想要杀死你呢!我还等着,登基那日,让颜玦做我的扈国公呢!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是么?”

    “他们都只想着那个位置,可我不一样,我想要名垂青史,成为一代明君!先前丢掉的土地,我会一块一块的拿回来。”

    “是以,你今儿个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不会生气,谁叫你是我姑母,是未来的扈国公夫人呢?良才精将,有点脾气,也是应当的。”

    八皇子说着,转过头去,朝着屋子里说道,“四嫂嫂,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说起来,之前,我还曾在茶楼里,为了你嚎啕大哭呢……”

第三八六章 太崩坏了

    秦早儿在上头,陈望书心中一沉。

    或许八皇子只是在诓她?

    “姑母多疑,定是怀疑我在诓骗于你。四嫂嫂同你当真是姐妹情深,硬气的不出声,就怕你为了她上来。既然如此,青蝉,请我嫂嫂出来赏月罢。”

    八皇子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青衣的武婢,推搡着秦早儿便出来了。

    陈望书定睛一看,他们去边关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路上折腾了不少时日。

    秦早儿的肚子已经出了怀,隆起来了。只不过她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走起路来,也有气无力的。

    陈望书将架在柳缨脖子上的刀一手,毫不犹豫的朝着楼上走去。

    一边走,她心中一边飞快的盘算着。

    有句话他们没有说错,她爹是陈清谏,她公公是扈国公,她的夫君是颜玦。

    只要有这三个人在,今夜八皇子只要不脑残,就势必不会杀了她。顶多是像对待秦早儿一般,将她软禁起来,当做拿捏他们的把柄。

    至于什么想做明君,收复失地。

    每个大陈皇帝,都这么说,简直代代相传的谎言。

    就拿如今坐上的那位官家来说,每一年开坛祭祖,那都是痛哭流涕上蹿下跳,就差割腕放血来证明自己个要做一个好皇帝,重新打回京都去。

    结果哄骗完众人,一下祭坛,擦了眼泪,照旧是酒池肉林残害忠良。

    八皇子不过也是为了稳住他们,待他江山坐稳,那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

    见陈望书上了小楼,八皇子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就知晓,整个临安城中,没有人比姑母您更聪慧了。”

    “望书!”秦早儿咬了咬嘴唇,抱歉的看向了陈望书。

    陈望书立马上前,扶住了她,“怎地清减了这么多?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四殿下没有事。我同颜玦快马先行,他随后几日便会到临安,平安得很。”

    秦早儿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瞧你身子不适,先来这里坐下”,陈望书说着,瞪了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的女婢青蝉一眼,“你是死人么?把椅子垫上,端些茶水点心来,做奴婢的,就要有做奴婢的样子。”

    “我瞧你家殿下,就做得极好。你搁他身边这么久了,倒是连个皮毛都没有学会,真是没用。”

    青蝉身子一颤,偷偷的看了一眼八皇子。

    这陈望书,好大的威风!而且,她这是在骂她们家殿下,是奴婢么……

    八皇子脸色微微不虞,复又用笑容掩盖了过去,“姑母不亏是出身书香门第,这骂人都比旁人要雅致一些。还愣着做什么?我姑母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青蝉赶忙拿了软垫来,陈望书扶着秦早儿坐了下来,又挨着她坐着,翘起了二郎腿。

    “倒是没有想到,最有出息的人是你。藏得还真是够深的。儿子生好了么?不是说你过不了几年,就不能动了。不赶紧着些……到时候英年早逝了,那岂不是白给了旁人做嫁衣?”

    “你既然唤了我一声姑母,我自然是要为你考虑的。你身边的女婢,该不会都是这样的吧,那可不行。若你到了动弹不得的时候……”

    “像这样的人,那是饭也不会喂,尿也不会把的,你要遭罪的哟。”

    陈望书说着,余光瞟到正上楼的柳缨,抬手一指,“哎呀,青蝉柳缨,倒像是一个屋里伺候的。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多管闲事了。”

    八皇子脸色变了变。

    一旁的秦早儿,嘲讽的笑了笑,“这你倒是说准了。难怪先前老七的头发突然变了色儿,这不老天爷给他警示。”

    “这不要脸的人,一次不要脸,次次都会不要脸的。这不他刚出临安城,这两人便蛇鼠一窝了。”

    陈望书心中,简直一万头神兽轰过。

    不是!这书不是弘扬柳缨同工具人姜邺辰的真挚爱情吗?

    该不会因为有她插手,一棵直挺挺的柳树,硬生生的长成了歪脖子树吧?

    系统!你的世界要崩坏了啊!

    系统听着陈望书的心声,默不作声。

    不是!从你贪图颜玦美色开始,这个世界,已经崩得天道都认不得它了!

    柳缨站在楼梯口,刚冒出了一个头,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扭头便走了。

    屋子里一下自己寂静了下来。

    “何必逞口舌之快?你还需要多修炼定力,旁人讽刺两句,你便心不稳了,如何能成大事?日后如何面对言官的忠言逆耳?”

    说话间,这茶楼的屏风后头,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那小高妃。

    她穿着一身常服,比起以前陈望书在宫中见过她的时候不同,今日的小高妃,好似撕掉了面具,变得异常的和蔼可亲起来。

    “好了,儿郎就要有儿郎的样子。成日里混在女人堆里,像什么样子?这赏月之事,有母亲我陪着望书同早儿便是了。”

    八皇子神色一凛,不敢再嬉笑,顿时严肃了起来。

    他对着小高妃行了个礼,“诺。”

    然后头也不会的朝着楼下跑去。

    小高妃拿起桌面上一个干净的空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嗯,是顶好的花茶。这么晚了,不能喝浓茶。我们身为女子,应该多喝花茶,红枣茶,补血又养颜。我身边有个会做药茶的老嬷嬷,改日里叫她给你们送上一点去。”

    她说着,又吹了吹杯子里的花,又喝了一口茶。

    那悠闲的模样,倒好似今晚她是真的请陈望书同秦早儿前来饮茶赏月了。

    “若是你担心我儿有疾,不是良木,那大可不必忧心。我儿好生生的,从未生过病。”

    小高妃说着,抬起头来,温柔地看向了陈望书。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所以,当初高沐澄同姜邺辰,故意设计暴露出八皇子有腿疾这个事,乃是小高妃反向做的一个局。

    八皇子从来都没有病,只不过恰好的让人知晓,他生了病罢了。

    那如果八皇子没有病,高家那群支持姜邺辰的人,又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还有柳缨,柳缨又是何时,勾搭上了八皇子一脉,想要鸡犬升天的?

    “娘娘好算计!”陈望书感叹道。

第三八七章 高氏谋略

    《柳缨传》书的梗概中说,颜玦屠尽皇族,独剩七子姜邺辰,遂七殿下登基,封陈氏望书为后,柳缨封贵妃。

    陈望书心中呸了一声。

    她想着书中颜玦无她相助,还一个人打败了七个葫芦娃,跟切瓜一般。可见这群人是多么的酒囊饭袋,是以她从来都没有将诸位皇子放在眼中。

    不过,是她轻敌了。

    小高妃一把年纪,还能得宠,这就不是一般的角色;高相公老奸巨猾,大高妃生的三皇子垮了,高沐澄因为她兄长之事,亦是同高相公有了嫌隙。

    有他在,八皇子怎么会简单呢?

    “所以,八殿下的腿没有疾,也不会像她的外祖母一般,到最后全身都不能动。你们故意放出了假消息,给七皇子。让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八殿下的把柄。”

    “因为有疾这个事情,太过致命。所以你笃定七皇子一定会将出手,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原因就在于,当时三皇子倒了,有高家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八殿下身上。”

    “三皇子倒得突然,打了高家一个措手不及。八皇子赶鸭子上架,他年纪小,心性未定。若是站出来,很容易被人攻讦,过早的暴露出许多缺点来。”

    陈望书说着,认真的看了看小高妃的眼睛,“于是你们故意放出了消息,也是……世家大族中,有那样的病症,多半都是藏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愿意说出来。”

    “又怎么会恰好,人尽皆知呢?八皇子因为假疾之事,退出了众人的视线,没有人觉得他能够得到皇位,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对付他。”

    小高妃闻言叹息一声,“当真是可惜了。尝尝这个桃干,我知晓你爱吃,特意叫人准备的。你看看,像不像你小时候,吃过的那个味儿。”

    “说起来,当真是可惜了。这京城里的一众贵女中,我最先看中的是你,出身什么的,虽然重要,但远不及一个女人聪明来得好。”

    “有个事情,你兴许不知晓。你们陈家每一个孩子出生,你祖父陈北,便会给她算上一卦。至于卦象如何,却是闭口不谈。”

    “陈北算了那么多人,可唯独将你带在了身边,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有独到之处。”

    小高妃说着,又看向了秦早儿,“后来我又看中了秦娘子,我儿也很中意你,可惜了,你们都没有那个做皇后的命。而我儿,却有做皇帝的命。”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小高妃颇有些得意的抬起了下巴,朝着陈望书看了过去。

    陈望书一愣,大脑飞快的转了起来,她哪里说错了?

    “高沐澄御前状告三皇子,并非是她脑子一热,为了兄长拼了老命。而是你撺掇的。”

    她当真是把这小高妃,想得太过良善了。

    高沐澄被惯坏了,耳根子又软,极其容易被人激将。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略施小计,高沐澄便不管不顾的设局,非要嫁给七皇子了。

    小高妃给了陈望书一个赞赏的眼神,“没错。你可以撺掇我那傻侄女,丢尽了祖宗八代的脸,也非要嫁给姜邺辰那个废物点心。”

    “我当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激怒那对蠢蛋母女,愤怒地同高家决裂。她哥哥好歹是嫡子,高家怎么可能不出力,简简单单的就将他放弃了。”

    “只不过她们母女俩自己个被那种悲壮感感动了,昏了头罢了。我只要避而不见,丝毫不替她们求情。她们就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都放弃了呢。”

    小高妃看了看自己长长的指甲,踢掉了指甲缝里刚刚沾上的一点点心渣子。

    “这么蠢的人,谁会想要她来做儿媳妇呢?便是你不出手,我也会将她硬塞出去的。只要老三死了,我那老父亲,自然而然的会转过头来,支持我儿子的。”

    “我要高沐澄那个蠢货,有什么用?”

    一旁的秦早儿再也忍不住,“虽然我也不喜欢高沐澄,但你这也是做姑母的人吗?人前叫得亲热,左一声沐澄,右一声小沐澄的,唤得比谁都亲热。”

    她说着,自嘲的笑了笑,“果然世家大族中,哪里有什么血亲,族中的小娘子,在你们这些权力熏心的人眼中,都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工具罢了。”

    小高妃不置可否。

    “世间本如此,要不然的话,家中怎么在会我姐姐失宠之后,将我直接送进宫去,给我姐夫做妾室呢!

    陈望书轻轻地拍了拍秦早儿的手。

    她知晓,她虽然说的是高沐澄,可看到的,却是自己。

    四皇子被抓之后,于大位无缘,秦家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无人来问她一声。

    在秦家人眼中,她不过是个没有用的工具人罢了。

    虽然已经接受,可每每想起,到底是意难平。

    “除了暂时蛰伏,让站在风口浪尖的高家低调起来。我们当时那样设局,还有一个理由。你若是能够猜出来,那才是真聪慧。”

    小高妃说着,站起了身来,抖了抖裙子,一旁伺候着她的青蝉,忙跪了下去,替她扯直了裙角。

    小高妃伸出手来,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仿佛拉长了一般。

    “今晚的月色真好。我自打住进了陈宫,便再也没有出来看过月亮。你们不知道,在宫中有多憋闷,要同一群光有脸蛋,没有脑子的女人在一起,互称姐妹。”

    “还有装傻充愣,不能比官家聪明。我喜欢同聪明人聊天,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说是吗?”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很容易猜。因为那时候,你要腾出手来,专心的对付大皇子。他虽然腿残废了,但却是中宫嫡子。只要有他在一日……”

    “便是八皇子做了皇帝,那也得受嫡长兄掣肘。他不是实权的王爷,朝堂里那些守旧的大臣们,也会左边一句长兄为父,右边一句嫡出的王爷尊贵!”

    “你们高家,苦皇后久矣,在这深宫多年,定是结下了血海深仇。要不然的话,多年之前,你们怎么会利用奇族秘术,让大皇子残了腿呢!”

第三八八章 原来如此

    小高妃面露惊讶之色。

    “你知晓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想是如今,她已然觉得尘埃落定了,这屋里屋外,又全是她的人。

    小高妃嚣张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有错。我很喜欢你,这些事情,我也从未对人讲过。只不过,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奇族之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呢。”

    “我母亲,就是出身奇族的。她也并不是有什么会变成石头的那种古怪恶疾。奇族之人,都擅长医药之术,我母亲尤其擅毒。”

    “因为不是正经的传承,奇族之人,很喜欢拿人来试毒。甚至连她们自己都不放过。我母亲那时候,就当自己是神农,恨不得去尝百草。结果将自己个给毒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奇族乃是你的母族,你竟然也下得了手去,将她们斩杀殆尽,可真是狠角色。”

    “哈哈哈哈”,小高妃笑了出声,“这可不是我,是你同颜玦,将他们抓来的。我还要感谢你们,奇族如今的族长,日渐心大,不满足于偏居在利州。”

    “竟是拿大皇子的事情,威胁于我,还想要送美人进宫。我母亲出族多年,我同他们更是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们所图甚大,看不上我手指缝里掉出来的那一点点残羹冷炙。”

    小高妃垂了垂眸,“敢威胁于我的人,我怎么会让他们苟活于世呢?”

    “于是你便想出了一石三鸟之计。你让奇族之人,在利州试药,告诉他们,若是救了大皇子,那么奇族那个女神医,定是会被官家,奉为上宾,独得恩宠。”

    “出身凡凡的小娘子,便是再美貌,在宫中也出不了头,可带着神医的光环,那就不同了。奇族振兴,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奇族人贪婪,果断拿人试药。皇后为人谨慎,若换做平时,她自是不会相信这种所谓的神医,就算相信,也不难想到,救大皇子的人,定是下毒之人,不然的话,她怎么知晓,他中的是什么毒呢?”

    “可是那会儿,皇后病重,已经没有几日可活。她需要大皇子,立马站起来,她等不得了……所以,才让你们有了可乘之机。”

    小高妃听着,并没有否认。

    “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在怀八郎之前,也坏过别的孩子,不也被她害掉了么?那时候已经有三皇子了,我便是害死了大皇子,皇位也轮不到我的儿子。”

    “我那般做,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贱婢害我,可我年轻,将她活生生的熬死了。”

    陈望书颇为无语。

    这陈宫当中,当真是一地鸡毛,全都是狗咬狗罢了。

    “全都在你的算计当中,你逼着奇族立马弄出解药来,故意给大皇子在利州埋下了天雷。三司使的那位,去利州查账,能够拿到证据,也都是你一早安排好,让人故意给到他的。”

    “就算后面我同颜玦不去利州,在需要的时候,利州之事,也会恰好的呈现在言官的眼中。这种残害百姓之事,就算大皇子说他毫不知情,又有谁会相信?”

    陈望书说着,越发的感叹起小高妃当真是耍心眼子的一把好手。

    奇族所作所为,毕竟都是为了大皇子。他吃了好处,又怎么可能摆脱干系?

    君王多疑,这事儿一出,官家定是会怀疑他新得的奇族宠妃别有用心。且不说那奇族女神医,给他练得丹药是否真的有问题……

    有小高妃在,那丹药便没有问题,也会变得有问题。

    一旦御医诊出官家身子被掏空了,那么大皇子便只有造反逼宫一条。

    “你知晓官家有隐秘的私军,于是故意逼迫大皇子谋逆。禁卫军掌握在高家手中,大皇子谋逆如此轻松,高家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分明就是你算计好了,要逼着开山军现身。暗处的敌人可怕,可到了明处,那就同普通的军队,并无差别了。”

    小高妃啪啪啪的鼓起掌来,“我夸你聪明,当真是没有夸错人。”

    “可不真是如此。你接着说。”

    陈望书余光瞟了瞟茶楼的栏杆外,接着说道,“若是开山军没有出来,届时高家再出手镇压大皇子,这样能捞得救驾大功一件,重新强势的回归人前。”

    “这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有了这么一出,大皇子一党被连根拔起,还有知晓你出身秘密的奇族人,亦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张口了。”

    小高妃这些年在宫中,不知道使用奇族的手段,害了多少人。

    奇族人一旦生了野心,便很容易将这事儿,说出去。

    她想得缜密,行事却是嚣张得很。

    只要奇族有一个漏网之鱼,将她做的事情,说给官家听……

    但是她却是不怕。

    官家那会儿身子骨很差,根本无心管这事儿。又疑心陈清谏,不敢将善后之事交给他。唯一的人选,便只有深受他信赖的高相公。

    奇族的那个女郎中,当场被杀,其余的族人,那是官家的面都没有见着,便去见了阎王爷。

    她有自信,自信于对官家人心的揣测,自信于自己对于局势的掌控。

    “所谓一石三鸟,除了除掉大皇子,还有奇族人之外,还让官家生了大病……这个时候,你们的机会又来了。边关出了乱子,于是你趁着这个机会……”

    “将七皇子使唤去了边关,假意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实际上,是为了将他支棱开,这样高家那些动摇的人,便是动摇了,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能够拱着你们母子上位。”

    陈望书说着,对着小高妃嘲讽的笑了笑,“高家早就有能力逼宫了,可你们没有。一来是忌惮开山军,还有扈国公。二来也是因为八皇子实在太过年轻。”

    “无论文武,都毫无建树。若是你们逼宫,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了皇帝,天下勤王之师,定当全部涌往临安。”

    “你再怎么厉害,高家再怎么嚣张,奈何儿子是个废物,还得靠着官家的那一纸诏书,方敢觊觎天下。”

第三八九章 主线剧情

    八皇子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戏子,也敢在影后跟前猖獗了。

    陈望书不由得感叹,人心不古,这世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当自己个扮猪吃虎,成了一代霸主了。

    就八皇子那哭唧唧的样子,说他是烂泥巴糊不上墙,那对烂泥巴都是羞辱。

    也就是他的兄弟们太过没有用,他又站在了巨人母亲的肩膀上,这才有了几日。指望着登上王座就起飞,美得他了!

    小高妃垂帘听政,高相公在小高妃后听政,到了最后方才轮得上他这个瓜娃子。

    “你说话,倒是不客气。不过我先前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不会计较你的刻薄。毕竟你出身不错,有嚣张的资本。”

    “我儿年纪尚轻,的确有许多不足之处。所以,不是才需要陈家同颜家,这样的良才猛将的辅佐”,小高妃说着,又看向了秦早儿,“还有四皇子这样的兄弟的支持。”

    “你们秦家,还是能掌着漕运;未来你的儿子,也能做个富贵一世的太平王爷。我想,未来那个位置,不管换谁来做,都不会有比我给出的,更好的条件了。”

    “你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从来不看恩怨,只看利益。这天底下,没有解不开的敌人,也没有一辈子的盟友。如今朝局已定,官家已经下了诏书,封我儿做太子,不日便将公之于世。”

    “我要的,不是雪中送炭,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我想,我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陈望书有些迟疑起来。

    信她才有鬼了!

    她想着,面露为难之色,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秦早儿,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好似在说,小高妃提出来的建议,对四皇子来说,的的确确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大位无望,做一个太平王爷,一世荣华,也是好的。

    秦早儿微微一怔,轻轻的握住了陈望书的手,低头不语。

    坐在一旁的小高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陈望书瞧着,心中骂了一句“切”!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突然面带担忧之色的看向了小高妃,“那柳缨呢?您对我客气,可那一位,却非如此。怎么着,那是您给八殿下选中的皇后么?”

    “之前可都是她一直坑害我,我不过顺手还击罢了。我这个人,不爱惹事情,可别人来打我,我总不至于,还将脸凑过去,叫她打吧?”

    “男人们在外头公事公办,女人可还是在内宅拼个你死我活的。八殿下明显看重柳缨,日后她又叫人杀我……对吧。”

    小高妃一听,不屑的看了楼梯口一眼,淡淡地说道,“也算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就是出身太差的人,到底眼皮子浅,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

    见陈望书盯着她看,不接话。

    小高妃又说道,“柳缨为了姜邺辰,刻意接近我儿。我们便顺手推舟,给她透露了个消息,说我儿有疾。良禽择木而栖,她知道的远比姜邺辰多。

    七皇子被禁足之后,处处不顺。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官家根本无意于他。于是柳缨又动了心思,她倒是争气,有了值得嚣张的地方。

    你不用担心,她并非是你的对手。”

    小高妃像是说得渴了,端起了茶盏,喝了大大的一口。

    陈望书心中掀起了千层浪。

    我靠!小高妃说得不清不楚,可她脑补得一清二楚。

    柳缨出身凡凡,没有母族支持,她日后能够做皇后,称霸后宫,那绝对不是有姜邺辰的宠爱,就足够了的。所有的大女主戏,女主角都必须要搞事业。

    哪怕她是踩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方才得了好结果,那也得抬脚去踩不是?

    柳缨身边没有靠得住的人,便只能够靠自己。八皇子这个人,她算是看出来,有夺人之妻的癖好。要不然的话,秦早儿宫中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也没有见他动心。

    等到官家定了她做四皇子妃,八皇子便起了意了;还有她,八皇子以前可没有把她陈望书看在眼中过,她做了颜夫人,八皇子便一口一个姑母,亲热得很了。

    有此可见,八皇子私下里,去撩拨过柳缨,那也是十分自然之事。柳缨心细如发,不香她同秦早儿,她把八皇子当傻侄儿,秦早儿把他当缺心眼子。

    柳缨抓住了机会,同八皇子亲近了起来。

    小高妃说,她是个争气的,有了值得嚣张的地方。系统又说,柳缨又要喜得贵子了。这两点合在一起,不难想象。

    柳缨如今肚子里怀着的,十有八九乃是八皇子的孩子。八皇子尚未大婚,虽然府中有侍妾侧室,但并没有人怀有身孕。

    他是个皇子,无人在意。可他若是要做皇帝,若是有子,那自然更稳妥一些。柳缨十有八九,怀的乃是一个男胎。

    她之前在襄阳的时候,就是想故意挑拨离间一下,让柳缨同姜邺辰生嫌隙。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已经歪曲了,姜邺辰竟然真的要喜当爹了啊!

    想到这里,陈望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对!

    陈望书想着,皱了皱眉头。

    书中具体的故事,她不知晓。可系统一直有给主线剧情,这说明了什么,虽然她改变了很多细微的地方,但主线其实是一直都没有变的。

    在书中,扈国公同样会被困白石谷,七皇子因此去了边关,遇到了贵人田贵人。没有陈望书打岔,七皇子应该在西湖边,救了田贵人一命。

    那么田贵人一定会为他所用,告诉他官家快要死了的事情,又跟着他一道儿紧赶慢赶的回了临安城。

    到目前为止,主线都丝毫没有跑偏。

    书中颜玦没有娶陈望书,而是大杀八方,赶在姜邺辰回到临安之前,便弄死了所有的葫芦娃。她同颜玦变了,可是小高妃不会变。

    八皇子在这个阶段,还是险些得了大统,可是颜玦出手,弄死了他们。姜邺辰赶回来之后,通过田贵人救下了官家。再然后……天道发疯,姜邺辰打败了颜玦。

    官家下了诏书,封了仅存的儿子姜邺辰为太子,继承大统。

    那么柳缨肚子里怀的,是不是八皇子的孩子,只要她不说,姜老七那是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

第三九零章 逆转来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在书中,姜邺辰娶了陈望书,不存在求而不得白月光这种事,因此他心中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柳缨。那么柳缨同姜邺辰两情相悦,也就不一定会黑化了。

    陈望是想着,突然想要摇晃系统的脑袋,将整本书都拿来好好的看上一遍了。

    “系统,我真的特别想看猪脑袋和猪脑袋组合在一起,是如何称霸天下的!简直是人类未解之谜,权谋史上的奇迹!难怪这本书会火到让我穿进来。”

    “十有八九的人,都是同我一般,将这柳缨传,当做十万个为什么来看的吧!”

    “因为每看一章,都要哀嚎出声,面红脖子粗的大吼,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

    系统噗呲的笑了一声,随即又装起死来。

    陈望书哼了一声,也不再遐想柳缨的风流韵事。

    就拿如今的局面来说,她确实目光短浅。就算她怀了八皇子的儿子,那又如何?在一切尚未稳固的时候,小高妃需要这个孩子,作为备用计划。

    万一八皇子这个大号练废了,那她还有个小号踹在柳缨肚子里呢!就算没有废,那也好歹能够证明,老八是没有毛病的,是能够生出儿子来的。

    大家放心的支持他吧!这孩子,也就是在这档口,是个珍贵人。

    就像人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方才觉得吊命的人参极其可贵,平日里那不跟大白萝卜差不离。

    待日后,卸磨杀驴四个大字的归属,就是柳缨的墓碑上。

    八皇子登基之后,后宫佳丽三千,儿子要几个有几个,柳缨说到底是嫂嫂……存在即污点。

    这也就是小高妃为何说,陈望书不用担心,柳缨日后并非是她的对手。

    陈望书待想通了一切,心情大好起来。

    她来得好啊,甭管剧情是不是扭曲了,她起码能够瞧见姜邺辰扭曲啊!

    因为她的提示,他已经先进了临安城,柳缨今夜如此嚣张,那肚子的事情,还能瞒得住?他越是丢脸,越是恨柳缨。

    那便越是会后悔,没有娶她陈望书啊!

    搞不好,她搁这里喝着茶,那任务自己个完成了啊!

    她想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假意的喝了一口。

    坐在她对面的小高妃,顿时欢喜起来。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瞧见陈望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拿起手中的杯子,便往小高妃的脑壳上砸去。

    小高妃一惊,刚要叫唤出声,就瞧见秦早儿已经一掌袭来,一个巨大茶点,直接塞入了她的口中,叫她叫唤不得。

    小高妃心惊的看向了一旁的青蝉。

    先前陈望书上楼的时候,她身上的兵器已经全部都被人收缴了,木槿还有侍卫们,也都被拦了下来。

    陈望书没有小弩,那就是没有牙的老虎,不足为惧。而秦早儿这胎怀像不好,虽然有武功在身,但也只能施展出一成来。有青蝉这么一个厉害的武婢在,屋外又有那么多侍卫在,小高妃自觉自己安全得很。

    可是,她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儿,方才惊恐的发现,青蝉就在陈望书起手的那一瞬间,已经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在那茶楼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少年。

    风吹着他红色的发带,四处飞扬。

    那少年坐在那里,仿佛当真在赏月一般。手中还拿着几个铜子儿,像是玩杂耍似的,抛来抛去。

    眼前这个人,便是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这不是颜玦,又是哪个?

    小高妃努力的想要出声,就感觉脑壳上一阵剧痛,她伸手一摸,热乎乎的鲜血流了下来,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望书将带血的砚台一扔,落在茶室的桌子上,闷的一声响。

    她有些抱怨的看向了颜玦,“你怎么才来,我说话说得口都干了!老巫婆搁我这里,炫富炫了一个时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下改姓高了呢!”

    颜玦笑了笑,拔出长剑来,甩了甩,那剑通红通红的,他这么一甩,一溜血迹直接被甩在了茶楼雪白的墙面上,整得这里跟凶案现场似的。

    “要杀的人太多,耽误了不少时辰。外头的人也多,废了点力气。就知晓你会恼,特意给你带了马蹄水,正好解渴。”

    陈望书一听,眼睛都亮了,“要是有冰粉就好了。我一直用余光瞟你,眼睛都要抽筋了。”

    一旁的秦早儿,此时实在忍不住插话道,“这不是茶室么,桌上都是些碗啊碟啊的,你从哪里摸出一方砚台来?早知道有这个,我就拍下去了,也省得我抓个点心塞人嘴里。”

    “现在都觉得恶心得要命的。”

    陈望书惊讶的看向了秦早儿,“没见识了吧?叫你成日里只注意吃的去了,这茶楼是用来干啥得,不就是贵族吃饱了没事干,用来装的么?”

    “开个茶会,不写点小诗,怎么好意思自称文人?就这小桌子下头的,别说文房四宝了,棋盘都能摸出一个来。”

    “嘿嘿,算她命大,我没有抓到镇纸,不然的话,哪里还有气?”

    秦早儿恍然大悟,伸手也到桌子底下掏了掏,翻了好一会儿,翻出了一个石狮子的镇纸来。她毫不犹豫的将这玩意,揣进了自己的衣衫里。

    “你拿这个干什么?又不值钱,还怪重的。”

    秦早儿指了指砚台,“砚台脏了,我拿着镇纸,方便爆头。”

    陈望书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木槿同白瓷去哪里了?”

    颜玦走了过来,将小高妃捆了个严严实实的,提溜到了一旁,“我使他们在楼下的马车上等着。此地不宜久留。如今临安城已经乱了,具体的事情,咱们边走边说。”

    陈望书点了点头,扶起了秦早儿。

    颜玦也提着小高妃,上前开路,领着二人下了小楼。

    这才刚走到楼梯口,秦早儿便忍不住捂住了嘴,想要呕吐起来。

    “你没事吧?”陈望书忧心的问道,秦早儿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

    秦早儿看了一眼楼梯两旁,还有一路,一片猩红之色,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

    虽然她自诩出身武将之家,可这地狱一般的场景,还是头一回亲眼瞧见。

    “没事,血腥味太冲了。咱们赶紧走罢。”

    她说着,偷偷的看了一眼颜玦。

    杀了这么多人,他的身上却没有沾上一滴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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