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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反派天天想和离txt下载     反派天天想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六一章 演技爆棚

    府中雅雀无声,两侧的仆从们,一个个的,都吓得不敢噤声。

    城主夫人同昭叙乃是青梅竹马一道儿长大,这事儿他们几乎一日要听上八百回,两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倒是不知晓,只不过无风不起浪。

    蕨葵这个人,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有眼力劲得很,要不然也不能迎来了大皇子,送走了二皇子……一直到了五皇子,个个都同他称兄道弟的。

    夫人鞠娥虽然脾气蛮横,可她年纪小,出身高,蕨葵一贯待她十分的忍让。

    天知道今儿个怎么杀了个回马枪,还真闹将上了。

    那鞠娥恼怒起来,那是天都要捅个窟窿洞,连皇帝都不带怕的,这一下子,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此时谁敢出声,触了主家眉头。

    他们当然不会想明白蕨葵为何突然发疯,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假城主。

    乃是陈望书托付了那乌鸦屋里的老婆婆,给他易容成了这样。

    “若是夫人要滚,你们谁也不许阻拦!”颜玦想着陈望书的嘱托,大刀往地板上一插,转过头去,怒吼道。

    ……

    这厢颜玦越演越上道,鞠娥脾气火爆,他这般激她了,她若是不出城,那还有脸面,在这府中作威作福?她若是坐着马车出城,那他们计划的第一步,便达成了。

    那厢陈望书却是心急火燎,好家伙!

    蕨葵生为主将,这会儿功夫,应该在城楼守着,怎么突然往家这边来了?莫不是她导的那一出戏是真的,今天夜里,城主夫人同昭叙当真郎情妾意,叫蕨葵撞了个正着?

    他趁着混乱,回来醉打金枝来了?

    颜玦还未出来,两人若是撞见,那不是假李鬼遇见真李逵,当场穿帮啊!

    她想着眼眸一动,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们跟着我,现在有事要兄弟们帮忙。”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瞬间出现了两个人影。

    领头的那个之前报上过名,自称叫苍耳的,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虽然夫人那般说了,但我们生来,就是为了主君的安全。即便主君神功盖世,那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

    “我们每多一个人,主君他就多一条命,这是黑羽卫的职责所在。”

    陈望书有些动容。

    说实在的,她对于想出黑羽卫洗脑术的人,十分的崇拜。要不然的话,为何每一个黑羽卫的人,都中二得这么热血呢!

    陈朝都换了一个人做皇帝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主君呢?

    苍耳说着,小脸一红,又接着说道,“主君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我们便一直跟着他了。”

    陈望书听着,眼睛一亮,“现在蕨葵回来了。我们穿着夜行衣,太过显眼,你让那两位之前穿了齐人兵士衣衫的兄弟,混在人群中喊,就说昭叙府那边,发现了逃犯的行踪。”

    “但是扈国公的儿子,太过厉害,兄弟们快要顶不住了。看到那颗参天大树么?说完到那里等我们。”

    苍耳点了点头,朝着身后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去罢。”

    陈望书松了一口气,聚精会神的朝着下头看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周围乱了起来,蕨葵听到人来报,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昭叙的府上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扮成“蕨葵”模样的颜玦,便走了出来,一转身,寻了个拐角处,躲了出来。

    ……

    话说那鞠娥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过今日的奇耻大辱。

    先是嗷嗷得哭了几嗓子,便开始翻箱笼,收拾了一包金银,骂骂咧咧道,“蕨葵这般待我,我要休夫!今日谁敢拦我,别怪我鞭下无情!”

    一旁的老嬷嬷,顿时着急了起来,“您别着急,郎君今日饮多了,定是听了那狐狸精的谗言方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鞠娥的鞭子已经甩到了她的脸上。

    “狗东西,你是我的嬷嬷,还是蕨葵那个老帮菜的走狗?娜日,咱们走!”

    那个叫娜日的武婢,立马抱着剑,提起了包袱,一路小跑的,跟着气冲冲的鞠娥跑了出去。

    陈望书趴在屋顶上,瞧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跑了出来,顿时乐了。

    她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道,“走,套麻袋去。”

    鞠娥同女婢怒气冲冲,马车快得简直要飞起。可刚行了两个路口,突然之间,驾车的女婢感觉车身一重,一个黑影闪了过来,她刚要拔剑,可手还没有搭在剑柄上,就被人拧断了脖子。

    马车里的鞠娥此刻正气呼呼的,哪里注意到这些,见马车突然停下,帘子撩起,先是一瞧,瞧见蕨葵那张熟悉的脸,又愤怒起来,她大骂了一句“狗东西,你劝我回去,我也……”

    蕨葵,不,颜玦不等她说完,一个板砖袭来,直接朝着她面门砸去,鞠娥瞬间晕死了过去。

    等陈望书赶来,瞧见的便是已经处理妥当,驾着车到了指定地点的颜玦。

    她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来晚了一步,麻袋派不上用场了。”

    颜玦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板砖,“要不让你再砸一下?”

    陈望书见鞠娥一脑门子血,更加失望了,“再砸人就要砸死了,你也不知道给我留口气儿。”

    听着夫妻两人的对话,一身伤的四皇子一个激灵,紧紧的抿住了自己的嘴,以至于陈望书抬手一直,叫他同那个血淋淋的女人,一道儿挤在同一个箱笼里,他都没有吭半句声。

    开玩笑,万一陈望书没有揍到人,手痒痒。颜玦会毫不犹豫的让她把那块板砖,砸到自己个头上吧!

    见一切准备妥当,陈望书对着颜玦点了点头,“按照计划行事。”

    颜玦轻轻的嗯了一声,撩开了马车帘子,跳下了马车,很快便藏匿在了夜色之中。

    木槿转身上了车,那两个穿着士兵服的黑羽卫,立马现身,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驾着马车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眼见着离城门越来越近,陈望书一颗激动的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不会武功,这马车也不像颜玦的那一辆,被他加固过。若是被城楼上的士兵发现破绽,万箭穿心,便是她最有可能的结局。

    但是,她坚信,好人不长命,她这种祸害,那是要留千年的。

第三六二章 大方出城

    当然了,主要是她坚信,有颜玦在,她再怎么作都不会死的。

    她之前已经设好局了,颜玦易容成了蕨葵,逼得城主夫人鞠娥出城,然后他们半道上将她打晕了,藏起来。陈望书易容成了鞠娥,在大树下上马车,摇身一变,成了城主夫人。

    他们要大大方方的在齐人眼皮子底下出城!

    第二幕大戏,开锣!

    “干什么?现在城中乱做一团,到处在抓敌军!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现在城门已经关了。”马车不出意外的被人拦了下来。

    陈望书愤怒的撩开了帘子,对着那说话的士兵,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过去,“瞎了你的狗眼睛,连本夫人都敢拦。蕨葵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城门关了?陈人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吗?不过是几个不起眼的跳蚤,也值得你们全军出动,给了脸了!”

    鞠娥在城中颇有名气,上到蕨葵身边的副将,下到街边的贩夫走卒,哪个没有受过她的鞭挞,几乎是人人都认得这个母老虎。

    是以陈望书一探头,这熟悉的骂人声一响起,周围的士兵,均是身子一紧,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拦人的小将领,焦急的往城楼上看了看,不一会儿,从上头就走下来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将领。陈望书看过他的画像,他名叫曹田,本是陈人,但投了齐。

    算是蕨葵身边的一员猛将,颇得他的信赖。

    陈望书见他来了,木起一张脸,复又骂道,“曹田,我要出城。蕨葵无缘无故对我对手,我咽不下这口气,今日这个城是非出不可。”

    “你若是敢拦我,那别怪我让你人如其名,后半辈子,都跟牛一般,到地里操田去!”

    那曹田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他虽然投了齐,但到底于北齐而言,乃是下等人。北齐人犯了法,能得到轻饶。可他名义上瞧着是个将军,却同富贵人家养的狗一般。

    但凡犯了什么错,那狗主人便会毫不客气的杀了她。

    便是蕨葵在这里,都未必敢拦鞠娥,别说他了。

    “夫人莫要心急。如今实在乃是战时,待将军同五殿下抓着了那几个狗贼。曹田亲自请命,愿意护送夫人回京都。”

    “现在不开城门,全都是为了夫人着想。那些陈人,在做困兽之斗。虽然夫人武艺高强,但若是出了城,叫那颜林掳了去,那小人该如何向将军,向殿下,向远在京都的陛下交代啊!”

    陈望书二话说不说,呸了一口,骂道,“我出城一路向北,走的乃是齐人地界,颜林那老贼,龟缩在襄阳城中,不敢出来,谁能掳走我?”

    “你想说皮岭那个软脚虾刀疤脸么?姑奶奶我一鞭子,就能让他脸蛋再开一次花。立即给我开城门,你若是再不开,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望书心中算着时辰。

    他们虽然把蕨葵哄骗走了,但他去了昭叙府上,很快便会发现自己扑了个空,这时候一定会立马转头来城门处。

    是以,他们虽然是大大方方的走,但是必须快些走。

    这会儿功夫,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黑羽卫的那几个人,在苍耳的带领下,应该已经顺利的出了城,潜藏在附近接应他们了。

    那么,是时候唱第三幕大戏了。

    这一幕,没有开锣声,全靠她同颜玦的默契。

    曹田正在迟疑中,就瞧见那城楼上,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送了一口气,望向了站在城楼上的“蕨葵”。

    “将军?”

    蕨葵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打开城门,让她出去,既然要去送死,又有什么好阻拦的。”

    马车里的陈望书一听,立马配合的骂道,“开门!立即给姑奶奶开门!我就不信了!”

    曹田得了令,赶紧唤人开了门。

    之前陈望书有句话说得对,虽然城中有敌人潜入,救走了四皇子。但是陈军并没有大举攻来,这显然是扈国公的儿子颜玦,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作主张的行为。

    现在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们没有出城,迟早是会被抓住的。

    如今城外没有敌人,他们开一会儿城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鞠娥的安全,贵人非要作死,他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陈望书放下了马车帘子,哼了一声。驾车的两人,扬了扬鞭子,飞快得跑出了城去。

    站在城楼上的颜玦,见马车走得只剩一个影儿了,骂骂咧咧了几句,“曹田,你守好了门,若是又一只苍蝇飞出来了,别怪本将军拿你是问。”

    “夫人脾气大,今夜一直找不到人,我骂了她几句,她就负气跑了。平日里那是三天一小闹,十天一大闹,我当她一出城立马又回来了,但是这回……”

    “我去把她抓回来!女人就是麻烦!”

    他说着,朝着城楼跳了下去,飞快的朝着那马车追了过去。

    颜玦轻功了得,几乎是速度全开,在曹田还来不及回话,便已经同那马车一般,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儿了。

    他无语的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看向城内,笑了出声,“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军还真是……”

    他说着,一瞬间,瞳孔猛的一缩,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不是!

    刚刚蕨葵不是追出去了,那么坐在马上,同五皇子昭叙一道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又是哪一个?

    他揉了揉眼睛,心中大喊不好,中计了!

    曹田腿一软,他忙扶住了栏杆,大喊道,“追,给我追!一定要把人追回来!”

    守卫慌忙开了城门,都朝着门外涌去,可这会儿功夫,陈望书同颜玦,早就跑得没有影儿了。

    曹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忙跑了下楼,“将……将……将军……适才夫人硬是闹着要出城,末将本来是将她拦下了,要劝她回去。可是……可是城楼上,突然出现了将军您……”

    “现在,他们一起出城了……将军,将军……末将有罪,还请将军治罪。”

    蕨葵一听,扯下脑壳上戴着的头盔,往地上狠狠一掷,“还追个屁!你瞎了狗眼么,连老子都看不出来!”

    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昭叙,阴冷冷的看着空荡荡的前方,东方鱼肚已经发白,城中还四处飘着火星子。

    颜玦同陈望书,在一个晚上,便让棋盘翻了个个儿。

    现在,有人质在手的,是陈人了。

第三六三章 计算人心

    蕨葵发了话,那下头翻身上马,准备去追的齐军将士,一个个的勒住了马,扭过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昭叙。

    这边城的主帅,换了又换,前头来了四位皇子,都对蕨葵唯命是从。

    他们是来镀金的,蕨葵这个人不贪功,打赢了功劳都是他们,打输了把罪责往他身上推,他也不吭声。初出茅庐,头一回上战场的小崽子,厮杀起来,张嘴就是我滴娘啊!

    哪敢随意指挥?

    可昭叙是不同的。虽然边城的天尚未变,但敏感的人,都已经察觉,这位皇子,所图甚大。

    蕨葵抿了抿嘴,并没有看昭叙。

    昭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说道,“城主夫人被人掳走了,昭叙以为,当追才是。那几个陈人,坐的乃是夫人的马车。”

    蕨葵一愣,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大喊了一声,“追!”

    他说着,像之前的颜玦一般,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人群当中,一匹骏马像是听到了指令一般,飞奔了出去,恰巧驮住了蕨葵。

    众将士回过神来,马鞭一扬,统统追了出去。

    ……

    “蕨葵一会儿就会追来。齐人不是喜欢白石谷么?那挺好,我这个人,向来都很尊重他人之意,善良得很。虽然那白石谷乃是我大陈的领地……”

    “但他们既然喜欢,那便勉强,当做他们的葬身之地了。”

    刚从箱笼里被放出了的四皇子,活络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他瑟瑟发抖的看了一眼陈望书,惊得恨不得重新钻回箱笼里,同那个半死不活的城主夫人,挤在一起喘不过气来。

    也好过,看着眼前的“女鬼”,眉飞色舞的说着骇人的鬼故事。

    他觉得自己,今日方才是头一回,认识真正的陈望书同颜玦。

    “为什么你布局,要让颜玦进门便打人呢?甚至,在让乌鸦婆婆易容的时候,都早早的便让她把脸上被打的手指印,做好了。”

    四皇子别过头去,努力的不看陈望书,轻声问道。

    陈望书嘿嘿一笑,“人在什么时候,会丧失辨别的能力呢?当然是震惊暴怒的时候。蕨葵待鞠娥一直很好,她突然被打,理由于男人而言,无可挑剔,于她而言,乃是奇耻大辱。”

    “她气得两眼冒金星了,如何分辨得出,颜玦不是真正的蕨葵呢?易容易容,长相可以变化,便是身量,都有那种调节骨骼的功夫。可唯独眼神,是很难变的……”

    陈望书敢打包票,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易容成她身边的人,来忽悠她。

    因为透过眼睛,能够看透一个人的一生。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遭遇的人生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目的一,其目的二,我的脸上有伤,方才显得我必须出城的理由,更加充分,后来颜玦跳下来追我,也更让人脑补……自圆其说。”

    陈望书说着,嘿嘿一笑,“当然还有第三点。你不知道,流言蜚语,最能够杀死人。我让颜玦说了什么,说鞠娥同昭叙有一腿。”

    “这事儿,经过今日,将会成为边城,不对,整个齐国,经久不变的传说。一山难容二虎,你在齐国的地牢里,待了那么久,就没有发现么?”

    “昭叙同蕨葵,出现了裂痕。谁都想做那个,说一不二的人。”

    陈望书垂了垂眸,这一切,都不是她随随便便想出来的,而是早有端倪。

    譬如说,昭叙抓住了姜老四,为何不是关押在边城的大牢里,而是关在他的府中。

    皮岭说了,白石谷交易之时,扈国公不见了之后,昭叙带着人出现在了白石谷,蕨葵是重要人物,若是他也去了,皮岭不会不提。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昭叙抓姜老四,乃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为的便是在军中立威。蕨葵一开始可能压根儿不知道这个事,而后来,昭叙也不想要他,插手这个事。

    这就有趣了。

    还有就是,在她同颜玦,还有方傲天背着扈国公从白石谷大墓里逃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带领大军前来夜袭的齐军。

    领头的主帅是谁?是昭叙。

    蕨葵来了没有?没有。

    以前大齐的皇子,在打仗之时,都是坐镇后方吃功劳的。可昭叙,明显不是。

    “昭叙同鞠娥,青梅竹马,整个齐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鞠娥年纪,也同昭叙相当,而蕨葵比她老太多了,同她父亲一般。”

    “她这个人,仗着出生,性格十分的高傲。我敢拍着胸脯说,她对嫁给一个边关的受气包老头做填房,并不满意。”

    “时常贬低蕨葵,夸赞昭叙……”

    颜玦一听,点了点头头,赞叹道,“夫人神机妙算,我打了鞠娥之后,她的确这般说话。”

    陈望书抬起了下巴……她这么剧烈一动,突然一块东西掉了下去,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她捡起来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哎呀!我的脸裂开了!婆婆说蕨葵这么多年没有挪窝,你那个脸,是她精心打磨了好几年的。鞠娥才嫁过来不久,这不临时凑合了一个……”

    “哎呀,又掉了下来一块。”

    一旁的四皇子瞧着,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往一旁挪了挪。

    陈望书瞧着,轻叹了口气,同颜玦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还记得,当日在宫中,头一回瞧见四皇子。

    他那会儿,刚刚在边关打了胜仗,被官家急召进宫,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大陈皇室的异类,是少见的能带兵的皇族,是大陈朝的希望。

    那会儿他意气风发,骄傲得像是天上的孤鹰,张嘴便怼人,见山怼山,逢水怼水,见了秦早儿,那两人怼天怼地……

    虽然四皇子被他们救回来了,但是当初的那个人,怕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若换了从前,他早就讽她像个鬼了吧。

    “我们跑出来这么远了,身后也没有动静。襄阳城就在眼前,你为何要说,齐人还会追来?”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张开了眼睛,又看向了陈望书,问道。

    陈望书伸出手来,拍了拍这马车壁。

    “你是皇子,在临安城的时候,出门赴宴,那也坐的是马车。你应该知晓,马车与马车,那是不同的。”

第三六四章 定盘大局

    马车与马车,的确是不同。

    譬如商队的马车,是为了运送货物,若是太重,那马势必拉不动。遇到下雨之时,还容易陷入到泥泞当中,遇上点急事,还跑不快,并非明智之举。

    可达官贵人的马车,就不同了。尤其是贵妇人的马车,头一个便是要是稳。

    君不见官家出行,那辇车,跟一个移动的小凉亭似的。

    贵人的马车可以跑不快,左右他们天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慢慢走还是多炫一会儿富;可以很重,反正买得起马,一匹拉不动,八匹马一字排开岂不是威风?

    但绝对不可以不稳。

    不然一抖起来,贵女脸上的胭脂水粉像是筛糠一样的往下掉,头发上插着的金银玉饰,咣咣咣的砸了下来。等到了目的地,好家伙,一下来,像被人打劫了一般,那是万万不行的。

    “鞠娥这马车,又大又稳,跑得却不快。蕨葵乃是老将,他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仗不知道打了多少,岂会不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

    “他们阴险狡诈,可从咱们今夜的表现,蕨葵一定知晓,我们绝对不是没有头脑之人。是以路上设埋伏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我们抓走了鞠娥,就跟他们抓走了你一般。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可齐国杀了你,跟我们杀了鞠娥一样,都是弊大于利的。”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是秦早儿,还是陈望书。

    于四皇子被抓一事,虽然唏嘘他日后几乎同大位无缘,怕不是要吃很多苦头。但却心中坚定,除非他自己个作死,一般情况,都不会死的。

    “肉价这么贵,养猪的人,哪里舍得轻易杀掉,当然是卖掉,换个好价钱,再买上粮食米面,全家人吃上一冬。我这话虽然说得糙,但会当家的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蕨葵会迟疑,但是昭叙不会。昭叙一定会来追的,毕竟,先前他抓你立了功。现在你跑了不说,还拐带了人质走,咱们还将齐国边界,闹了个天翻地覆。”

    “功变过,昭叙一定会主动出击的。”

    四皇子听着,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过了许久,他方才说道,“同你相比,我这个脑袋,就像是石头做的一般。”

    陈望书笑出了声,“你不用自惭形秽,因为我放眼看去,全世界都是石头人。唉,聪明的人,都是寂寞如雪了。”

    “卿卿,那我也是石头人吗?”

    陈望书拍了拍颜玦的肩膀,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当然是最美丽的石头人。”

    四皇子一听,却是哭了起来,先是小声的抽泣,后来却是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像是一个小孩一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会儿,还打起嗝来,“我有什么办法呢?阿娘对我寄予厚望,从小养我,像是烙饼子一样,盯着看着,想要从我身上,发现一些优点来。”

    “可我不聪明,读书也没有什么本事。唯独身体健壮,骑射功夫学得比旁的兄弟好许多。阿娘费尽力气,送了我去边关。我一来,踩了东风,真撞着了大捷。”

    “我以为,我在这个上头,就是有天赋的。回到了临安城,人人都夸我,说我是未来的战神。我信了,真的,我真的信了。”

    “阿娘在宫中,无依无靠,为了给我娶早儿,亦是得罪了不少人,日子过得十分的艰难。我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不说做皇帝,哪怕能够做一个手握实权的王爷,那我也满足了。”

    “我就想,叫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阿娘。我就想,让早儿瞧得起我。我太想要功劳了,他们同我说,说我留在临安,跟着岳父在漕运里,实在是太屈才了。”

    “我应该上战场,只要有军功,便什么都有了。我也信了,削尖了脑袋,终于来了边关。我以为功劳在我嘴边……可是……”

    四皇子说着,嗷嗷的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天底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我不是战神,我就是一个蠢货……一个让两国人都看笑话的蠢货。”

    “你想的这样,我都没有想到。一个都没有想到。我甚至以为,我得了疫病……我……”

    “所以,这个马车跑得慢,我们不是很快,就要被齐人的大军追上了么?白石谷,白石谷我也去过,虽然地形复杂,像迷宫一般。”

    “可若是大军到来,直接踏平整个山谷,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们只有几个人,就算算上颜玦的护卫,那也不足二十人。”

    “血肉之躯,如何应对大军碾压?你们冒险前来救我……我实在是……嗝……嗝”

    “把眼泪擦擦吧,有这功夫,一会儿多杀几个齐人吧。我听着响动,应该离我们不远了,不过咱们也到了白石谷了。”

    颜玦说着,递给了四皇子一个帕子,“你该不会以为,望书她费了这么大功夫,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你吧?那你实在是太小瞧于她了。”

    “我们在出来之前,她同皮岭便已经商议好了,在白石谷设伏。我们会引着齐军,进白石谷,然后绞杀。齐军匆匆追来,阵型不齐整,而我军却是早已做好准备,以逸待劳。”

    “定能大获全胜。”

    四皇子听着,猛的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的确,他这么一个被俘虏的人,有什么值得颜玦同陈望书冒着生命危险来救。

    他正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臂,“你没有那么重要,是以不管是齐人也好,还是陈人也罢,都不会一直盯着你说。”

    “可你又十分重要。因为你是别人的夫君,是别人得儿子,是别人的父亲,你是家中的顶梁柱。便是扈国公,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

    “若是每个输了的人,都直接心灰意冷去跳河。那么,我想,咱们大陈早在十年前,便已经亡国了。十年前,东京之战,谁都没有输过呢?”

    “陈人输得惨烈,国破家亡。可是,至少还有一部分,一直坚信着,我们还能赢回来。”

    颜玦说着,轻拍了几下四皇子,“四哥,你输了么?”

    “可是,我同望书,不服输呢。”

第三六五章 灵活运用

    “不,我们是不会输。”

    陈望书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要不就不装拽,既然开始了,那必定是全世界唯我独尊,东方不败西方不输!

    四皇子看上去有些茫然。

    不过陈望书并没有继续劝解下去的意思,若不是看在秦早儿的份上,就凭他是葫芦娃,那也不值得她同颜玦冒着生命危险走这么一遭,多大的脸啊!

    她的所图,从来都不是一砖一瓦,一树一人。

    “夫人,白石谷要到了”,马车外传来黑羽卫的声音。

    陈望书点了点头,“别忘记把脸皮撕了,咱们临时起意,方才扮成了蕨葵同鞠娥的样子。别一出去,叫皮岭一箭给毙了!”

    她说着,伸手豪放的一撸,那破破烂烂已经龟裂得不成样子的脸皮,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先前还如迷途羔羊的四皇子惊恐的看了她一眼,再也忍不住,将脑袋伸出马车窗外,嗷嗷的吐了起来。

    陈望书一脸嫌恶的瞪了他一眼,亏得这厮还是领兵打仗的武将,这算什么,竟然也能受惊!

    一旁的颜玦,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又看了看宛若不动明王一般,面色丝毫未改的木槿。女人当真是可怕,他同四皇子,已经算是心理强大了,若换做一般人,瞧见美人儿的脸,一块块的掉,绝对要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吓出毛病来。

    那还不从此萧娘是路人,断袖分桃才是真!

    颜玦说着伸手一揭,瞬间一块薄如蝉翼的面皮被掀了开来,露出了颜玦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陈望书看着,再一次惊叹,这易容之术的神奇。

    敷了一张面膜,就变了一个人,简直就是神迹!

    她想着,快速的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玉盒,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颜玦立即将那面皮放了进去,浸泡在其中诡异的绿色溶液里,然后咣的一下,密封了起来。

    马车停住了,陈望书同颜玦下了车,快速的寻了个地方,躲藏了起来。

    苍耳等黑羽卫,立即现身,手脚麻利的将装着鞠娥的大箱笼,还有吐得七荤八素的四皇子扛了起来,瞬间消失在了一堆白色的石头中……

    等到齐人站到谷口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停在那里的华丽马车,马车的一个车轱辘,滚在了一旁,马车歪歪斜斜的,里头的金银散落了一地。

    拉车的马见到了熟人,欢快的撅起蹄子,嘶鸣起来。

    蕨葵大手一挥,让大军停在了谷口。

    他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对于这地方的邪门之处,自然是有所耳闻。

    他朝着山谷的四周看了看,这里安静得很,甚至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蕨葵皱了皱眉头,迟迟不进山谷,他看了看身旁的曹田。

    曹田立马闭上了眼睛,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将军,有呼吸声,一共五人……还有几个人,呼吸声很微弱,末将不大确定。”

    “应该是颜玦身边,善于藏匿的暗卫,只有专门学过屏息之法的人,呼吸声,方才是这样的。”

    陈望书听着,眯了眯眼睛。

    她就说,曹田一个陈人,能够在大齐做到偏将的位置,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他,天生便有一双,异于常人的耳朵,能够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曹田说着,从马上跳了下去,趴在了地上,闭着眼睛,耳朵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站了起身,摇了摇头,“没有听到万马奔腾之声。”

    他说着,微微地抿了抿嘴唇,可是奇怪的是,他趴在地上,却是听到了鬼哭狼嚎般的风声,还有浪花拍岸的声音。

    不过想到白石谷的诡异传说,曹田又将这到嘴边的话,按捺了下去。

    蕨葵叫他听,只是听陈人是否设伏而已。人可以屏住呼吸,但是马却是不可以。没有万马奔腾之声,那就是说,陈人并没有收到消息,从城中奔出来驰援。

    若是提前骑马过来埋伏,那也是不可能的。像是他之前说的,凡马不可以像人一样控制自己。它站在那里,不耐烦的,会时不时的跺跺脚,打几个响鼻,呲呲牙。

    一匹马隔得远,他听不清。可万一旦马多了,那动静就大了,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躲在大石头后的陈望书,听着这话,鄙夷的勾了勾嘴角。

    她陈望书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想着扯动了手中的绳索。那绳索的另一头,系着一缕黑色的头发,她一扯,那头发像是被风吹动了一般,飘了出去。

    虽然就是那么一瞬间,但也足够,有武功在身的蕨葵,看个一清二楚了。

    他果然大喜过望,嚷嚷道,“这白石谷路面崎岖,颜家小子初来乍到,并不知晓,马车坏了,他们跑不远的。”

    “小崽子纸上谈兵,自己一个人蛮干,有娘生没有爹养。今日便让我们这些齐爹,来教他怎么做人!”

    他说着,大手一挥,率先拍着马冲了进来。

    他身后的兵马见状,像是开闸泄洪一般,一下子涌进了谷中。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对着山谷顶打了个手势。

    是时候了!到时候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这山谷里人挨人的,你就是再怎么鬼打墙,就这么个弹丸之地,人家靠蛮力推土,也能够将你碾成肉泥啊!

    陈望书伸出手来,感觉到了一丝丝雾气,而那齐人的士兵,几乎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就是现在,陈望书轻轻一按,几乎在那一瞬间,颜玦便搂着她的腰,飞快的闪到了一旁。

    山谷里的白雾,几乎迷住了人眼。只听得咔嚓一声。

    那地面瞬间裂开了一条大缝,站在那周遭的所有齐兵,瞬间像是下锅的饺子,哗啦啦的掉了下去,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大缝又瞬间的合拢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便是没有看,陈望书都能想想得到,白石谷底下的那潭水,如今正在沸腾,他们一下去,就要变成一碗新鲜的肉汤。

    她啧啧的几声,那声音清脆得很,像是魔音一般,准确的传到了曹田的耳朵里。

    此刻的齐军,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开始慌乱起来,朝着山谷门口跑去。

    可人太多,谷外的人,还在往里头挤,而谷内的人,便已经想要逃出去。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入耳。

    陈望书又笑了几声,她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一般,像是带着嘲讽与幽怨的冰冷女鬼。

第三六六章 首战大捷

    站在陈望书身后的四皇子,已经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他想起自己被擒的时候,便是在这白石谷中。他带着人进山谷,中了昭叙的埋伏,领着的那一小队的人,全部战死,他也被俘虏了去。

    可幸运的是,他们当时,都没有遇到这么离奇又可怕的场景。

    襄阳城的传说,没有错,这白石谷,真的是会“吃人”的山谷。

    白石谷是恐怖,可眼前的这个姑娘,她能控制白石谷。

    四皇子仰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的人。

    虽然离得很近,但他觉得自己,仿佛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一般,他想,一定是山谷里的雾气太大了。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荒唐的觉得,陈望书之前吹的牛,没有错。

    她是不会输的。

    陈望书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想东想西的四皇子,她在心中默念着三二一……

    只听得嗖嗖的几声,数不清的箭支,从白石谷的山顶,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没有掉下去的那些人,像是割麦子似的,倒下去了一茬又一茬的。

    “曹田!这是怎么回事!颜玦在哪里!”

    山谷中响起了蕨葵的暴怒声,可此时山谷之中,鬼哭狼嚎的,曹田的耳朵再厉害,也没有办法从这么嘈杂的地方,分辨出颜玦的呼吸声。

    “颜玦,蕨葵!”

    陈望书险些乐出声来,老帮菜你若是不吭声,这么大雾,她也寻不着人。

    可如今就不同了,他吼得跟打雷似的,也就只有聋子,方才不知道他在哪里。

    就在陈望书出声的同时,颜玦的长箭已经朝着蕨葵飞了出去。

    这箭可同山顶上射下来的不同,距离近,快准狠,几乎是一瞬间,陈望书便听到了蕨葵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颜玦已经是伸手一捞,揽着陈望书又换了一个地方。

    “雾快要散了。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

    陈望书轻轻的嗯了一声,颜玦的嘴唇几乎贴到了她的耳朵,那喷出的热气,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一边打着仗,一边还想着谈情说爱,简直是太不好意思了!

    待颜玦领着她退到了白石谷靠近陈国的那个出口时候,山顶上的第二波箭,又落了下来。那雾气本是谷底的热气腾了上来,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功夫,已经不影响视线了。

    陈望书定睛一看,哀叹了一声。

    颜玦那箭射得极准,正好射中了蕨葵,只可惜他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将,那箭只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齐人的士兵,看到主帅受伤,哪里还有半点想要战斗的意思,丢盔弃甲,简直就是落荒而逃。此时山谷中的人,已经死得差不离了,而山谷外的,已经得了音讯,仓皇逃窜。

    颜玦二话不说,将陈望书往木槿怀中一推,“护好她。”

    然后一跺脚,直接朝着蕨葵飞了过去。

    那蕨葵使得乃是大刀,十分之重,此刻见颜玦虽然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但发式,衣衫,几乎同他一模一样,又想起在城中,颜玦冒充他一事来。

    此事乃是新仇加旧恨,他仗着大刀蛮横,一不闪避,而不防御,竟是朝着颜玦猛砍过来。

    就在剑刀即将交接的那一瞬间,颜玦手腕一动,挽了个剑花,那长剑斜着朝着蕨葵此去。

    蕨葵眼瞅着闪避不及,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人横插了进来,替他挡下了这一剑,“将军快走。”

    颜玦皱了皱眉头,来人他认识,真是之前在城门口,同他们说过话的那个陈人曹田。

    蕨葵趁着颜玦拔剑之际,咬了咬牙,一个闪身,翻身上马,一路砍翻了挡在他前头奔逃的齐国士兵,飞驰着出了山谷。

    颜玦果断的搭弓射箭,那长箭直接扎在了蕨葵的背上,蕨葵应声倒地,这时一匹快马经过,一个小将将他拽上了马,冲出了山谷。

    颜玦摇了摇头,转身回了陈望书的身边。

    四周都是呐喊声,短兵相接的声音。

    陈望书看着朝着她走过来的颜玦,笑了出声,“你怎么不去砍人了?我只恨不得,自己个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再出去痛打落水狗!”

    颜玦笑了笑,“阿爹领着人,在门口等着呢,我都杀完了,他们拿什么杀?”

    “再说了,只见蕨葵,不见昭叙。咱们在这里伏击也就罢了。到底是陈弱齐强,咱们也不能贸贸然的追过去,若是昭叙带着大军在边城外摆开大阵。”

    “我军仓皇赶过去,未必就是他们的对手,此战已经大捷。我们又有人质在手,待整顿一二,再伐齐不迟。”

    陈望书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可不是逞一时匹夫之勇就可以大获全胜了的。他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曹田的本事,可是扈国公知晓,为了让敌人中埋伏,他们可是未带辎重战马,打算杀完这一波,救回四皇子,就直接回城的。

    守城容易攻城难,那边城以前扈国公不是没有打下来过,可那又如何,陈人积弱,攻得下来,却是守不住,也是白瞎。

    说话间,外头的厮杀声渐渐地小了起来。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走出了山谷,刚一露面,就瞧见皮岭喜气洋洋的冲了过来,陈望书觉得,连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好似都在笑。

    “小将军,县主!你们将殿下救出来,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打得如此痛快了。虽然叫那蕨葵逃走了,但我瞧着,他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了过去。”

    “便是活下来了,瞎了一只眼睛的主帅,那也是大不如前了!今儿个可真是太高兴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城去。”

    他说着,走上前来,往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县主推断的,一点都没有错。你们前脚刚走,后脚七殿下就到了,带着官家的圣旨,急召小将军回去。这分明就是,带着旨意来的,就等国公爷回来,襄阳有了定海神针,就……”

    皮岭说着,握紧了拳头。

    大陈为何毫无起色,就是这狗屁倒灶的官家,毫无容人之量。颜玦战力惊人,陈望书那脑袋……不是他吹嘘,算无遗策说的便是她了。

    若是他们一家人,能够镇守边关,那么王师北定中原,何愁无期?

    只可惜,捷报尚未传开,小将军便已经要踏上归途了。

第三六七章 两个信物

    陈望书对此丝毫不意外。

    官家不会容忍颜家出现一门两战神的局面。

    有道明君,譬如她,遇到这事儿,那得开坛做法,感谢祖宗让她鸿运当头,搁宫中躺着吃喝玩乐,手下便能出去开疆拓土。

    对那小将军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南瓜不给西瓜;若那小将军是颜玦这般的绝世美人,嗯……要朕也不是不可以!

    又想马儿跑,又怕马儿吃草;嫌弃将军会打仗,那不跟嫌弃马儿跑得快一般,你丫的咋不骑乌龟呢?

    是以,她同颜玦选择了以最快的速度,救回四皇子,并且白石谷一战,并不恋战,快速大捷。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赶在,京城的急诏到来之前,让颜玦捞上一笔军功,他们方才不虚此行!

    官家的奖赏,她不看在眼中,毕竟她可是拥有整个白石谷小金库的女人。

    但是武将中的威名,颜玦必须要拥有。

    打天下,打天下,得先打,方才能有天下!

    ……

    皮岭见陈望书同颜玦,脸色丝毫未变,眼中略带迟疑,但终究对着一旁的卫兵招了招手,“四殿下回来了,他身上有伤,叫人抬了软轿来,送殿下回城。”

    他说着,对着四皇子拱了拱手。

    四皇子看了颜玦一眼,点了点头,他先前实在是吐得厉害,身上的鞭伤未愈,又颠簸了一夜。直到现在方才彻底的平安了,这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虚得厉害,也实在是扛不住了。

    待人抬走了四皇子,皮岭方才给陈望书使了个眼色,领着她同颜玦,往一条小道行去。

    这小道崎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行多不时,便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皮岭四下里看了看,确定这里没有人,方才嘲讽道,“七皇子来得太是时候,硬是踩在了白石谷一战的尾巴上,势必这军功,要叫他分一口汤去。”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檀木梳子,还有一块古玉,递给了颜玦。

    “小将军先将这两个东西收起,咱们再说话。城中如今人多眼杂,老将军还有末将,都担心没有再说话的机会。有些话,我们在这里,便一并说了。”

    皮岭说着,手微微的紧了紧,“我便长话短说了。老将军本不姓颜,应该是姓秦才对。”

    陈望书一愣,陡然想起了当初她同颜玦雪夜设下圈套,抓住了扈国公夫人娘家派来的喜嬷嬷,那喜嬷嬷乃是皇后的人。

    当时喜嬷嬷便说,当年平王府怀疑山匪颜林乃是黑羽卫大统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他们怀疑颜林出身渭南秦家。

    她想着,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巧了。

    颜玦他也不姓颜,他应该叫秦臻才是。

    “秦家乃是渭南大族,祖上多出名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秦家便偏居乡里,虽然子孙后代,个个都习武学习兵法,但鲜少出仕。”

    “将军名叫秦慕楠,乃是嫡枝公子。襄阳军就是边关的镇宅之兽,我同将军乃是罪人,已经发过誓,要将这辈子的一条命,都赔给那些无辜的百姓。”

    “是以,襄阳军分不出一兵一卒,来助力小将军一展鸿鹄之志。但是,颜将军不可以,许许多多的秦将军,却是未必不行。”

    “将军离开家族多年,其中的具体情形,亦是不知晓。小将军可拿着这枚信物,前去渭南认亲。”

    皮岭先前还担心,秦家人未必愿意出手相助。可今日瞧见了陈望书的本事,哪里还有半点担心?

    有这姑娘在,别说本就是好战的秦家人了,那就是小绵羊她都能忽悠成战狼。

    陈望书瞧着皮岭放着光的眼神,忍不住往颜玦身后挪了挪。她眼中只有貌美之人,皮军师你固然聪明,但咱们真的不合适!

    好在时间紧迫,皮岭并没有时间惊叹。

    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把檀木梳子,说道,“这把梳子……当年先帝为了让我去青山寨给国公爷当左膀右臂,送我入狱。临被流放之前,母亲便是拿着这把梳子,给我梳头的。”

    “这么多年,虽然我有了军职,也算是个体面人了。但母亲依旧是并不理会于我。给你们这把梳子,也是我的私心。”

    “行武之人,脑袋悬在腰上,不知何时人就没了。我母亲更是年事已高。有些话,我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可到底,还是希望……”

    “我家中虽然不及渭南秦家显赫,但亦是书香门第。家父教书育人,耳聪目明。我母亲有一位义兄如今在军中,一日可达临安。若得助力……”

    皮岭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同扈国公给的这两个所谓的助力,都是听起来厉害,但人家厉害归厉害,未必就肯归毛头小子所用。这么多年过去了,指不定一登门,人家就搬来族谱,甩他们一脸。

    那两个化生子,早就被我们逐出家门了。

    至于你们?不好意思,哪位?拍拍屁股就要人家跟着造反吗?

    颜玦笑了笑,将那两样信物,揣进了怀中,对着皮岭行了礼,“多谢先生,大有益处。玦定当不会辜负先生期望。”

    皮岭咧开嘴一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他朝着北地看了看,问道,“小将军,我在死之前,还能再看到东京城吗?”

    “能。”

    皮岭闭了闭眼睛,像是幻想了一下王师北定中原的美妙场景,过了一回儿,复又睁开了眼睛。

    “小将军,咱们走罢。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你领着我,去查看白石谷了。”

    ……

    襄阳城中,一片欢欣鼓舞。

    同他们初来之时,格外的不同。扈国公站在高台上,光着膀子捧着酒杯,哈哈哈哈的笑声。

    他一笑,下头的百姓,也跟着不停的哈哈哈的笑。

    陈望书有些好奇的问道,“颜公并未说笑,尔等为何笑呢?”

    一个白发老叟,立马转过头来,“颜公都笑了,说明我们襄阳城的百姓,可以安心的笑了啊!这些日子,城中疯传,说颜公叫那白石谷吃了。”

    “老夫都已经同家人一道儿,在那梁上悬好了白绫。便是踏上那黄泉路,老夫全家也定是要跟着颜公的。”

    他说着,又跟着扈国公,一道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第三六八章 贵人重温

    陈望书听着唏嘘,扈国公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好的将军。

    “望书!”

    陈望书右眼睛皮子跳了跳。

    这熟悉的激动的声音,她就不明白了,这七皇子姜邺辰的脑瓜子,是会定时间清洗的吗?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已经美人在怀,而姜邺辰也已经生了一个娃儿了。

    不对,按照系统的提示,远在临安得柳缨,又要有喜了。

    他们之前交锋多次,按说早已反目成仇,怎么这厮竟然还能够以这种他乡遇故知,宴上遇初恋惊喜之声,来呼唤她……

    不等她回头,颜玦已经一个侧身,挡在了陈望书的身前。

    “七殿下来得当真是恰恰好。早知晓粮草只比我们晚到两日,那我们也不必马不停蹄的跑来襄阳了。该同殿下一道儿坐马车才是。”

    陈望书见颜玦一脸醋意,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兴许七殿下是给马车装上了风火轮。有了这般速度,日后将士何愁无衣,边关何愁无粮。真是我大陈之幸!”

    姜邺辰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好似才看到颜玦一般,说道,“咱们一道儿长大,就不必殿下殿下的叫了。咱们还同以前一样,你叫我姜邺辰,我叫你颜玦好了。”

    “咱们之前,有不少误会。但是,颜玦,我们并没有什么仇怨,我更没有害你同望书的心思。沐橙同柳缨,也是因为嫉恨我曾经同望书定过亲,方才对她百般刁难的。”

    “她们做得不对之处,我在此代替她们,向你们道歉,还希望你们,不要挂怀。”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秦将军护送粮草,尚未到来。你们走后,父皇又有新的旨意,于是派我先行一步,送了过来。你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出来了。”

    “若不是路上遇了险,险些丧了命,还能早到一日。”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陈望书,有些自嘲的说道,“也就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倒是叫我想明白了不少事。年少时的情谊,最为珍贵。颜玦,咱们还能做兄弟吗?”

    颜玦眉头一皱,伸手一戳,手指戳进了地板里,硬生生的拔出来了一块板砖,递给了陈望书。

    陈望书毫不犹豫的接过,抬起了下巴。

    她笑眯眯地举起手来,将那砖头高高举起,突然之间,脸色一变,猛的朝着姜邺辰的脚背砸去!劈腿渣男还想跟她的颜美人称兄道弟?

    她的手法快很准,在姜邺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咣的一下砸到了他的脚背上。

    姜邺辰脸一绿,疼得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他一把抱起了自己的脚,在原地蹦了起来。

    站在陈望书旁边哈哈哈的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子,听到他的哀嚎声,猛的回头,抬起就是一拐杖,正中他的脑门,“你个化生子,我们正高兴着,你嚎什么丧!”

    姜邺辰一手捂脚,一手捂头,眼中的火星子,差点要迸发出来。

    陈望书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才对嘛,咱们已经是仇敌了,你一个大尾巴狼,还装什么小白兔,平白无故恶心人。

    “咱们之间,的确是有不少误会。不过,姜邺辰,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望书她也不过是因为,以前的那桩指婚,经常恶心得睡不着觉。”

    “这才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失手,做了做梦都想做的事情罢了。她做得不对,我替她道歉,还请你不要挂怀。”

    姜邺辰捂住头的手僵住了,他缓缓的放下手去,站直了身子,但还是很疼啊!

    陈望书简直是用了吃奶的力,若这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一板砖就能让他的脑袋开瓢吧!

    姜邺辰疼得龇牙咧嘴的,他想着,又伸出手来,重新一只手捂住了头,一只手捂住了脚。

    陈望书瞧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夫君,怎么有人用摸过脚的手,又去摸头?”她的声音,怎么矫揉做作,怎么来。

    颜玦一个激灵,娘子,咱们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吗?

    “娘子,你想想看,这猪生九子,各有不同,有好在泥水里打滚的,也是常事。”

    “哈哈哈哈哈!”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人,突然笑了出声。

    陈望书扭头一看,这厮生得竟是好生眼熟。

    那人却是捂住了嘴,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塞给了姜邺辰一个药膏,“这东西能止疼,你抹上一点便不疼了。”

    “我早同你说了,热脸贴人冷屁股,那是自讨其辱……”

    见姜邺辰脸色不好,那人忙捂住了嘴,将药罐子打开了,沾了一点,抹在了姜邺辰的额头上,“恩公莫要生气,我瞧着这位夫人,也是闹着玩儿的。”

    “毕竟你当初给人家退了亲,害了姑娘的名声。别说人家只是拿石头砸你了,那便是拿大刀砍你,那也是你该受着的。”

    “夫人砸也砸了,气也消了。这日后大家相见,便还能和和气气的不是。”

    陈望书听着他的声音,脑子中灵光一闪,贵人?

    她就说这人怎么瞧着那么眼熟,贵人贵人……

    她同颜玦成亲前夜,系统说姜邺辰将要在西湖边上遇到贵人,于是她前去,恰好赶上了颜玦遇刺,于是她头一遭使用小弩,戳穿了颜玦的屁股!

    当日那个在草丛里被误伤的贵人,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一位。

    所以这一位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多贵,才会让系统两次提到贵人,都是他!

    陈望书想着,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了小弩,对准了小嘴叭叭的贵人。

    成大事的女人,就是人狠话不多。

    那贵人一个激灵,捂住的自己的嘴,然后颤抖着指了指陈望书,“你你你……”

    陈望书点了点头。

    什么恩公,这贵人怕不是个瞎子吧?明明那天夜里,她就赶在姜邺辰到来之前,让颜玦的人把这厮带去疗伤了。

    可他到底是有多瞎,才能认错了人,对着姜邺辰叫恩公。

    果不其然,那穿着绿帽子的贵人,正了正衣冠,横了姜邺辰一眼,一把跳了起来,擦掉了他额头上的药,朝着陈望书同颜玦冲了过来。

    “恩公!”

    就在那小弩出现的一瞬间,他想到了西湖边瞧见的永生难忘的一幕,女侠她一招瞬杀八人!

第三六九章 如此贵人

    贵人眼中泛着泪光,手微微的轻颤了几下,在母老虎的威压之下,他一句“恩公”再唤出口,多了十分的情真意切!

    就在他扑倒陈望书跟前,颜玦的一只大手,已经将他拦了下来。

    他抖了抖衣衫,不顾一旁姜邺辰震惊,激动的解释道,“今日一见恩公,我便认出来了。都怪我之前,老眼昏花,遭了小人哄骗,这才识错了人。”

    “那日西湖一别,我回去躺了足足三月有余,方才痊愈。那黑灯瞎火的,也没有认清,只记得男的俊,女的俏,乃是临安城里的达官贵人。”

    他说着,指了指已经石化的姜邺辰,“此人衣着华贵,途中遇到了劫匪,被剥了个精光,挂在树上。还是小人路过,方才救了他下来。”

    剥了个精光!

    陈望书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啊!天哪,姜邺辰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在现场,不知道那劫道的是哪位兄弟,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拜把子不?

    此时的姜邺辰听着,已经羞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浑说什么,我可没有哄骗于你,是你自己个,管我叫恩公的。我……我……”

    姜邺辰袖子一甩,一瘸一拐的,便挤进了人群之中,顷刻消失不见了。

    贵人痛心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我那药膏,稀罕得很,倒是给了白眼狼了。我之所以误会,完全是那厮自己个说,他瞧着我十分的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两年,我就去了一次临安,追问之下,他说那日他去了西湖边,又说了救我之事……哎呀,那小子认出了我,所以故意诓我啊!”

    陈望书听着,越发的好奇起来。

    她听着贵人这话的意思,他还颇有名气,连姜邺辰都想拉拢于他。

    也是,若是没有点本事,怎么配得上系统两次点出他贵人的身份。

    “您是?”陈望书问道。

    贵人一愣,“你不认得我?你不认得我,那日还救我?”

    陈望书捂了捂嘴,“唉,没有办法的事,我夫君时常夸我,太过良善,便是连路边的一只蚂蚁,都舍不得碾死的。”

    不是……你以一敌八,就在刚才,还坑杀了不知道多少齐人。

    究竟是用什么脸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在下名叫田贵人,您现在认得我了吗?”田贵人说着,颇为自得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陈望书脑子一嗡,如遭晴天霹雳!

    什么叫做阴沟里翻船,这就是!她还在想,这人到底是有多厉害,莫不是什么隐藏大佬,是日后姜邺辰做皇帝的关键所在。

    搞了半天,人名叫贵人!系统也没有说错,这可不是遇贵人!

    田贵人自诩老人参成了精,可此时也瞧不出来,陈望书到底是几个意思?怎么一瞬间如同被人骗走了五千贯。

    但有一点,他是一万个肯定的,那便是陈望书同颜玦,是当真不认得他。那么那日在西湖边,陈望书叫颜玦救他,那就是一万个真心,不求回报的。

    他这样一想,心中一暖,更加真挚起来。

    “这里人多嘈杂,不好说话。不若两位恩公随我来吧。这襄阳城中,有一家望北楼,便是小人开的,里头的烤羊腿,羊皮脆嫩,却不油腻,咬上一口,羊肉的汁水溢满口中,十分的鲜美。”

    “那烤羊的香料,乃是我偶然得来的秘方,十分特别。恩公一定要好好尝尝。还有那酒中仙,不易醉人,适合女客享用。”

    奔波了这么久,陈望书正是饿得很,当下也不同田贵人客气,随着他一道儿,去了那望北楼。

    这望北楼乃是襄阳城中,最高的楼了。陈望书站在最高的那一层,凭栏远瞭,能够看到齐国边城里,昨夜被他同颜玦烧毁的那座供奉着将军画像的高楼。

    “这一层,是不待客的。我来襄阳,便住在这里。”

    陈望书听着田贵人的话,朝着屋子里行去。这是一间待客的雅室,墙上挂着诗仙的真迹,在墙角放在一个巨大的瓷瓶。

    那瓷瓶宛若一个宝葫芦,一看便非凡品。

    田贵人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女婢进来,摆上了一桌的流水席。

    “大官人,按您说的,都上齐了。酒中仙用小炉温着,一会儿便得食了。”

    田贵人点了点头,对着领头那人说道,“七皇子并非我的贵客。他这些日子,也不能搁我这里白吃白喝。你将他的行李,都送过去,顺便同他说,小店概不赊账。”

    女婢并不觉得意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诺,转身掩上了房门,自顾自的下楼讨债去了。

    田贵人斯条慢理给陈望书还有颜玦斟了酒,又布了菜,方才搁下来筷子。

    “田某于七皇子而言,乃是大有益处之人,可小将军乃是女郎中的儿子,又刚收缴了奇族医书。田某于二位恩公而言,不值得一提。”

    “不过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日若是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对着田某言语一声,田某定当竭尽全力。”

    田贵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望书,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颜玦,神色变幻莫测起来。

    就在陈望书以为自己个得了绝症,田贵人突然猥琐的笑了出声。

    他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白瓷瓶,推到了颜玦跟前。

    “嘿嘿嘿,重来重来,刚才说过的话,当田某放屁,听听响动就忘记。我重新来说,我对二位而言,那是至关重要。你们救了我一命,那就是上天注定好了的。要我还给你们一命。”

    “恩公莫要担心,我田贵人为何称霸内宅,被人尊称一句贵人,那全是因为,我最擅长的,便是包生儿子。”

    “一般的人不知晓,那些习武之人,虽然身强体壮,但因为年轻之时,修炼太猛,多半不太行。但如恩公这般的……那是在少数。”

    “恩公莫要担心,我这药,你只要一日一次,连服三日,保证你生龙活虎,待到明年这个时候,田某一定去临安城,喝孩子的满月酒。”

    “到时候我再送他一副龙虎壮骨汤,保证他从小到大,都无灾无难,胸口碎大石,徒手掰关刀。”

第三七零章 宫中御医

    所以,上辈子姜邺辰是脑壳有病,所有才需要江湖郎中来当贵人!

    “看,天上有头牛!”

    田贵人一听,赶忙朝着窗外看去,“哪里哪里?”

    陈望书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你,哈出一口气来,牛都上了天了么!”

    田贵人捂住了脸,眼中闪着泪花,“看来我当真是老了,这世间竟是没有人认得我田贵人了。”

    不等他呜呼哀哉,一旁的颜玦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手。

    “把脉!”

    田贵人一愣,下意识就搭上了手。过了一会儿,他立马面无表情的将推给颜玦的那个小瓷瓶,收了回来。

    “重来,重来,先前我说的那些话,就当是放屁,听过就算了。恩公身子强壮得很,虽然我不明白为何……但两位的身体,都没有什么毛病。”

    多余的话,田贵人也没有说,他是做郎中的,什么秘事没有见过。

    小夫妻两人成亲不圆房的,虽然稀奇,但也并不是没有。

    颜玦这才冷着脸,收回了手去。

    开玩笑,这个姓田的,一瞧就是个大嘴巴子,今儿个这个黑锅他若是背上了,搞不好等他再回临安,满临安城的人,都得笑他不行了。

    田贵人知晓自己失言,讪讪的笑了笑,果断的换了一个褐色的小瓶子出来,“这里头有两颗药,能缓解百毒。”

    “两位若是日后不幸中毒,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药,就赶紧的将这个服下,虽然不能解毒,但可以延缓药性,以便你们有更多的时间来解毒。”

    陈望书听到这里,脑中却是浮现出一个画面来。

    那是很多年前,在东京城时候的旧事了。

    开封府后衙里,常年点着好闻的松香。祖父陈北身为开封府尹,断案无数,那自然也是得罪了不少的人。她坐在祖父的膝盖上,拿着一块白糖糕在吃。

    咬一口,便掉下好多糖渣来,落在了祖父玄色的长袍上。

    祖父像是没有瞧见一般,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小声的在读。

    她吃了三口,突然之间,感觉呼吸困难了起来,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抬手一摸,鼻子里已经涌出了血。虽然那会儿大约只有五岁上下,可奇怪的是。

    在她的印象里,她并没有哭。

    祖父脸色大变,却是也没有安慰于她,只是快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陈望书的嘴中。

    祖父待她,一贯不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她在不懂事的年纪,却好似什么都懂似的。

    祖父给她喂完药,斯条慢理地说道,“昨日我卜卦,算得你有血光之灾,是要被小人暗算。”

    “便特意找田贵人,讨了一颗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有想到,还当真是应验了。从黎,你去离心巷请田御医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了一个穿着绿衣戴着绿色冠帽,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背着药箱,急吼吼的就冲了进来,“我的鱼缸咬钩,就被从黎叫来了。”

    “我不是给过你药了么?那药下去,硬扛七七四十九日,也不得死。哪里就火烧眉毛,非要我快来这么一遭了。再说了,就你这孙女儿。”

    “那健壮得,给她把个脉,能被她的血脉之力,把手指儿弹开。靠近一步,那生气都直冲我天灵盖!”

    除了一身绿衣裳,那人简直就是毫无气节,絮絮叨叨,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

    “田御医,小时候,我就吃过这个药丸了,能扛七七十九日不死。”

    陈望书收回思绪,有些恍惚的说道。

    虽然她拥有原主的记忆,可这记忆也太清晰了一些,她连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说过的话,那日拂过面的清风,都好似记得一清二楚的。

    田贵人惊讶的跳了起来,“果然不亏是陈老贼的孙女儿,你那会儿才芝麻绿豆大,竟然连这个都记得。多智近妖,多智……”

    陈望书拍了拍小弩。

    田贵人话锋一转,毫无骨气的说道,“只有观音菩萨坐下的仙童方才这般聪慧啊!”

    见陈望书没有掏弩的意思,田贵人松了一口气。

    “我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以前的确是宫中的御医。我是个孤儿,因为天生有疾,被人扔到了庙里。正好田夫人去上香,便将我捡了回去。”

    “我父亲名叫田针,是在宫中做御医的。他同夫人十分恩爱,却只得了一女。捡到一个带把儿的,自是欣喜不已,便收我做了养子,取名叫田灸。”

    “哪个晓得,田夫人自打抱养了我,一连生了八个儿子,田夫人夸赞我是个贵人,后来府上也没有人叫我田灸了,都管我叫田贵人。”

    田贵人说着,有些唏嘘。

    “我后来也做了御医。不过嘿嘿,有一回啊,得罪了官家,被扫地出门了。正好那御医不当也罢,我就背着药箱,做起了游医,一路钓鱼,来了江南。”

    东京之乱,别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倒是好,恰好避开了。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贵人也能躲过,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田贵人说着,嘚瑟了起来,可一看到陈望书,又想起她祖父,叔父都殉国了,又不好意思起来。

    陈望书并不在乎这些,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田贵人,医术高明是高明,但为人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你说姜邺辰定是知晓了你的身份,所以才冒充当日救你之人。那么,他定是有所图,他想让你帮他做什么?”

    旁边几乎没怎么说话的颜玦,突然打断了田贵人的回忆,问道。

    田贵人给了颜玦一个赞赏的眼神。

    “太子谋逆,将奇族女医送给了官家。那女医我在利州的时候,见过她。的确是有几分本事,但是,离神医什么的,差得远了。”

    “我田贵人医人无数,都不敢自夸一句神医,黄毛丫头竟然夸上了。她治好太子的腿,并非因为她医术高明,乃是因为太子本身中的就是奇族之毒,所以她照本宣科,方才能解。”

    “算不得什么本事。可怜皇后同太子,蠢了一辈子,把自己个蠢死了,还不知晓,奇族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他们所用,而是早就另为其主了。”

    “给他解毒,不过是意在沛公罢了。”

第三七一章 多亏了牛

    陈望书丝毫都不意外。

    田贵人的话,同她和颜玦的推测,简直是一字不差。

    天底下哪里就有那么多巧合。那奇族的女神医,在来东京之前,压根儿都没有见过大皇子,更别提给他把过脉了。

    竟是就知晓,他中了何种毒,还拿了利州州府全城的人,来试药。郎中望闻问切,她又不是生了千里眼的葫芦娃,还能跨越高山大海,给人诊病不成?

    不过是因为,解毒之人,便是下毒之人罢了。

    大皇子为何会有腿疾,便是脑瓜子真的是个瓜,那也能想明白了,有人意图储君之位,见不得中宫嫡子活蹦乱跳的。

    指使奇族之人,一定是某位皇子背后之力。

    可是,田贵人只是一个前朝的御医,就算他医术超凡,可御医海了去了,姜邺辰费尽心机讨好于他,还不如去宫中捉一个意志薄弱的御医,对他一通糖衣炮弹轰炸。

    像是看出了陈望书的疑惑。

    田贵人神秘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御医同御医,那也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若论那种治又治不好,死又死不了的医术,我自然是比不上太医院的人。”

    “可要么好,好么死,我却是极其擅长。”

    陈望书就呵呵呵了,看出来了,吹牛皮你最擅长。

    “我那八个弟弟,如今死了七个,还剩一个,在如今官家身边待着。你们可知,我为何会在路上救下七皇子么?”

    陈望书灵光一闪,顿时想明白了,“要救人,得顺路才是。你也从临安来,宫中的田……”

    田贵人好心的补充道,“田七。”

    “因为那个奇族女神医下手,官家身子出了问题,田七御医解决不了,所以请了你去……姜邺辰找你,是想要打听官家的病情。”

    田贵人听着陈望书的话,神秘一笑,“是也不是。”

    他说着,声音变得更小了一些,“君王好长生,那奇族女子,擅长炼丹,哄得官家服用了大量的丹药。官家表面上看着年轻了不少,气血充盈。”

    “实际上,则是外强中干,已经被人掏空了。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当年南下太过匆忙,前朝的御医,几乎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了。那小田七,以前是我的几个兄弟中,最为蠢笨的。

    现在尽然成了官家跟前的红人……当真是江河日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飞天了啊!”

    “我去到临安之后,一把脉,好家伙,立马跑路了!”

    陈望书心中一喜,“官家没救了?”

    同时又将系统骂了一万遍,凭啥别人穿书,都知晓剧情,她就只有一个不着四六的系统,还只知晓故事梗概!

    田贵人头若捣蒜,夸张的比划了几下,“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就跟拉肚子的人蹲坑一般,一泻千里,哪个拦得住啊?”

    他说着,摆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官家的病情,自是不会随意让人知晓,更何况是请我这么一个江湖野郎中来看病。田七是半夜里带我进去瞧的。”

    “七皇子不知晓,想着借着西湖边的事情,让我进宫救官家一命。奇族女子救了太子,那都能做宠妃,他找的人若是救了官家,那……啧啧……”

    “只可惜啊,指不定他搁着边关再留上一个月,就得回临安奔丧咯。”

    田贵人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了一个虾仁,塞进了嘴中。

    “不是我说,这人啊,就是看不开。投胎做了皇帝的儿子,已经是其乐无穷了,便是屁事不做,啥事不学,那也是个板上钉钉的太平王爷。”

    “一辈子吃喝玩乐不好么?非斗得跟乌鸡眼子似的。我好不容易才不做御医了,哪里有耗子跑回猫嘴里送死的道理。”

    见陈望书同颜玦不说话,光顾着吃饭。

    田贵人心中又发起毛来,他是条咸鱼,可是女侠这般身手,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啊!

    她这么说,要是女侠不乐意听,拿出小弩把他给突突了……

    田贵人眼眸一动,有些肉疼的将手伸进怀中,使劲的掏了起来。

    陈望书同颜玦,默契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在她以为,田贵人要从咯吱窝里掏出一颗泥丸当仙丹的时候,他掏出了一颗小小的蜡丸。

    这蜡丸看上去流光溢彩,肉眼看见的不凡。

    “若是恩公也想要求我去救官家,那就拿这个去罢。阎王爷要他的命,那是救不回来了,但是吃了这个,还能多活一年……这药我也只有这么一颗……”

    “若是你们拿走了,那咱们之间的恩情,也就算是了解了。”

    陈望书毫不犹豫的将那药丸推了回去,“又不是我爹,干我屁事。”

    她说着,鄙夷的擦了擦手,“下一回,别把药丸藏身上,谁知道你多久洗一回澡,那药还能吃么?”

    田贵人一愣,三人对视了一眼,了然的哈哈笑了起来。

    陈望书勾了勾嘴角,突然之间很想再见一回陈北。

    她的祖父,也一定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所以他认识的“老朋友们”,也都是这么一群特别的人。

    这一通饭,吃了许久。

    田贵人倒是再也没有说什么朝堂隐秘之事,只是劝着他们喝酒吃肉起来。

    “尝尝这个烤羊腿,你阿爷当年,就特别的喜欢。别看他老人家,平时都一身贵气,但最喜欢的,还是到处寻摸好吃的。”

    “这烤羊腿,以前啊,藏在东京城一条深巷里,我头一回去……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刚出生没有多久,硬是不啃喝奶。”

    “你阿爷给你换了八个乳母,你都不啃张嘴。眼瞅着都要饿死了,于是便寻了我去。我给你开了一剂黄连汤,喂给你喝了!好家伙……不是我吹,喝了那玩意之后,别说喝奶了,就是让你喝水,你都觉得香甜啊!”

    “你长得今日这么般大,全亏了我啊!你阿爷为了感谢我,就请我吃了那烤羊腿。后来我便把方子买下来了……”

    “呵呵”,田贵人瞧见了陈望书利剑一般的眼神,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这个人,就是容易说错话,要不然,当年怎么会被官家扫地出门呢!

    “上头的话,当我没说!重来重来!我重新说,我当时啊,就给你开了一剂红糖水,同那牛乳混了,叫人喂给你喝的。真的!您生得这般美,全亏了牛啊!”

第三七二章 难得闲暇

    陈望书从望北楼出来的时候,有些微醺。

    田贵人的酒仙酿,说是给小娘子喝的,却后劲足得很。

    “入口的时候,甜滋滋的,我当糖水喝,现在却是有些上头。离开的时候,他给了你什么,我瞧着他笑得一脸猥琐的,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玦想着田贵人的话,耳根子微红,他轻轻地牵起了陈望书的手,“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固本培元的药罢了。咱们来了这襄阳城,还没有逛过。咱们走回府去,你也好醒醒酒。”

    陈望书眼神有些迷离,乖巧的点了点头。

    岂止没有好好逛过襄阳城,她同颜玦逛临安城的时候,都没有清静过。每次安安分分出门,都是惊天动地的收场。

    襄阳城中,热闹非凡,像是过年一般。

    “这团子不错!”

    “夫人好眼光,我这肉丸子,乃是祖传十八代的买卖……来几串?”

    陈望书给自己拿了一串,又递给了颜玦一串。

    颜玦好笑的掏了铜子付了账,又紧跟着她,四处走了起来。

    “兴许咱们回临安去,已经尘埃落定了”,颜玦咬了一口团子,有些含糊的说道。

    陈望书一听,伸手对着天指了指,又对着自己指了指,“姑奶奶都没有回去,哪个尘埃敢落定?”

    颜玦闻言,笑了出声。他算是看了出来,陈望书当真有些迷糊。

    “卿卿为何嫁我?除了我好看之外。”

    陈望书脸蛋红扑扑的,歪着脑袋看了看颜玦,又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好看还不够吗?这天底下哪里有比好看更重要的事?”

    “你又没有把心剖出来,我也没有长那透视眼,还能瞧得出你是不是心灵美?”

    “再说了”,陈望书说着,踮起脚来,拍了拍颜玦白嫩的小脸蛋,“说得好似那丑人,心灵就一定美。美人就一定蛇蝎心肠似的。”

    “像我这般天上有地上无的大人物,那自然是要寻个人美心黑,呸呸,人美心美的……这顺序不能错,先得人美,姑奶奶才有耐心,看你心美不美。”

    陈望书说着,对着颜玦咧开嘴笑了笑。

    “偷偷告诉你,我家夫君,乃是天下第一美人!没见过吧!”

    颜玦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陈望书,她笑得肆意,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么娇憨的望书,怎么能叫旁人瞧见呢,颜玦想着,一把将陈望书打横抱起,轻点了几下脚,翻过围墙,进了襄阳城中的扈国公府。

    这屋子坐北朝南,阳光透过窗棱洒了进来,屋子格外的明亮。

    颜玦低头一瞧,却发现怀中的陈望书,不知道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他们这两天又是军中立威,又是下墓救人,还跑去了齐国边城,打了一场胜仗。几乎是一直都没有合眼。到了这会儿,吃饱了喝足了,是真的困了起来。

    颜玦脸一红,替陈望书解了衣衫,给她盖好了被子。

    她一进去,便缩成了一团,先是一只煮熟的虾子。

    颜玦有些好笑,脱了外袍,也跟着躺了上去。虽然他同陈望书同塌而眠了许久,但两人始终未越雷池一般。

    陈望书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口中如狼似虎,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又怂了。

    而他,舍不得做任何勉强陈望书的事。

    颜玦想着,看了看田贵人给他的那些生子药,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搂住了陈望书的腰。

    “痒!”陈望书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猛的转过身去,恰好对上了颜玦的眼睛。

    他的眼睛,乍一眼看去,是那么的干净,可仔细一看,却又是深邃得像是看不见底一般。

    陈望书恍惚之间,竟是觉得,秦臻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话。

    陈望书突然只见,闭上了眼睛。

    颜玦心中大吼一声,此时还退,简直不是人!

    他想着,毫不犹豫的凑了上去。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方才面红耳赤的平躺了下来。

    陈望书的心砰砰砰的跳着,这酒当真是十分上头!她分明就是神志不清,要不然的话,怎么白色的床帐,在她眼中,都成粉红色的了。

    还有那野鸭子,搁她眼中,都变成了鸳鸯。

    “我眼睛里进了灰,才闭上。”

    陈望书生硬的找补道。

    颜玦笑了出声,“我一时没撑住摔了下去……”

    陈望书嗖了一下怒了,抬脚便踹了过去,却是被被子里的颜玦,一只手给抓住了。

    “虽然娘子这腿很美,但为夫刚吃过烤羊腿,又香又美,你这只还是留着明日再烤吧。”

    陈望书刚要恼火,就见颜玦欺身过来,“娘子眼睛里进了灰,都是我不好,见色起意。娘子莫要恼了。”

    他想着,给陈望书送去了一枚秋波,虽然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他这媚眼,抛得像不像翻白眼……

    陈望书瞧着,却是心都化了,“你再抛个媚眼看看,可真好看。”

    颜玦果断的又抛了个媚眼。

    陈望书激动了,“再来一个!”

    颜玦又抛了一个。

    “再来一个……”

    颜玦眼皮子抽了抽,“再来要抽筋了。”

    “再来一个嘛!真好看。”

    颜玦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抛了个媚眼,这次没有镜子,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翻白眼。

    “还要再来吗?”颜玦等了半日,丝毫没有回应,揉了揉眼睛,低头一看,先前还激动的要他抛媚眼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呼呼的睡了过去。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翻身躺了下来,又重新将手搭在了陈望书的腰间。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嘟囔着痒,然后醒过来。

    颜玦凑得更近了一些,哼起了一只小曲儿。

    在他年幼的时候,母亲尚未自杀之前,有那么一回,他生病了,母亲便是这样,搂着他,哼着这么一只她家乡的小曲儿。

    虽然母亲在他心中,是不可触碰的冷冰冰的一角,可这首曲儿,却是他难得的温暖回忆。

    以前他在远处看着宋清伤心难过的时候,就曾经这般幻想过。

    幻想着抱着她,给她哼这首曲子,让她安心的入睡。

    颜玦不知道哼了多久,自己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他呼吸一均匀,先前还在呼呼大睡的陈望书,却是猛的睁开了眼睛。

第三七三章 新的猜测

    陈望书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一旁躺着的颜玦。

    他的头发格外的柔顺,看上去就像是缎子一般,十分的有光泽,虽然他们一顿折腾,但颜玦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陈望书撩起一缕,轻轻地嗅了嗅,又像是烫手似的,将这头发放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变态。

    她想着,伸出手来,在颜玦的眉眼处描绘了一遍,随即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刚穿来的时候,她明明还干劲满满的,嚷嚷着快些把七皇子打趴下了,让他叫爸爸,然后她好快些变回宋清,体会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灯爆头的快感。

    呸呸,体会一下在爆头瞬间逃脱的快感。

    可是,虽然她同颜玦一道儿经历的事情越多,虽然知晓这书中越来越多人的故事,她竟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

    甚至觉得,好似她本来就是陈望书一般。

    陈望书想着,心中有些发沉。

    她最近有很多次,都觉得不对劲起来。发生东京之乱的时候,陈望书不过只有六岁而已,养在陈北身边时要更小一些。就算她早慧,但也不至于,记得那么的清楚。

    譬如今日遇见田贵人,她竟然能够想得起,那时候替他诊治过的一个太医。

    不光如此,之前去琼林宴的时候,她甚至连祖父陈北脸上的皱纹,都能数得清。这种感觉,同她刚穿过来时,读取陈望书的记忆力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会儿她并不需要知晓小时候的事情,就像是检索出了答案一般,很自然的就得到了结论,而不是想过电影一般,重新在脑海中演绎一边。

    好似那些,是她小时候,真正经历过的一样。

    老实说,她并没有觉得,之前的陈望书,有什么出众之处,虽然是个聪颖的姑娘,但真不至于,有这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她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年幼的时候,跟在陈北身边的那个人,压根儿就是她。陈北知晓她的灵魂是一个大人,颇为古怪,所以才将她养在了身边。

    对待她,也完全不像是对待正常的孩子,他总是用很平等的语气,跟她说话。

    可是,她作为宋清,并没有任何记忆和时间上的缺失。

    不像有的小说里,昏迷了一段时日,穿过来又穿过去的。她不是一般人,她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女明星,若是有异常,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新闻。

    不用想,她都能猜到,狗仔们要写什么:作精影后消失数月疑似未婚生子,金主一二三四五号喜笑颜开争先喜当爹……

    宋清见色生病,豪掷千金钓帅医……

    陈望书想着,叹了口气,这么炙热的头条,她从未上过。

    那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以前,是不是真的来过大陈。

    如果她来过,那么,她再次来到这里,就绝对不是偶然的。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她不知晓的事情。

    这个重要的信息,被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来的系统,给隐瞒了。

    “系统,你看如今我们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的。我都打算要造反了,皇子还算个屁?我现在直接冲过去,先一弩将姜邺辰干倒了,然后给他上个满清十大酷刑。”

    “他一定嗷嗷后悔终身,那我的任务,是不是也算圆满完成了?然后我许个愿望,叫颜玦他跟我一起穿回去,这本书,是不是就可以全剧终了?”

    系统罕见的激动了起来,“不行。”

    陈望书眼眸一动,“你之前可没有说气运之子不能杀?那就是我不能许愿带着颜玦回去?”

    系统迟疑了片刻,“没有错。”

    陈望书摇了摇头,“你这不对。你说了,只要不违背天道,什么愿望都可以,颜玦为什么不行,他又不是天道?还是说,颜玦同我一起穿过来,也是你们设计过的一环?”

    陈望书说着,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系统许久都没有说话,它觉得自己若是接得快了,一定会被陈望书套路进去,然后说出一些不该说出来的话。

    直到陈望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方才说道,“你知道的,你们穿越来之前,灯掉了下来,秦臻为了护着你,替你挡了。你若是许愿带着他一起回去,你们两个人,都会被灯砸死的。”

    陈望书眼睛更亮了一些,她就知晓,这个系统蠢得很。

    她问颜玦是不是天道,系统避而不答。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天道,系统应该很好回答。可是它绝口不提。那么这反向的说明了,她同颜玦,的的确确不是随便就穿越了的。

    有人布局,她带颜玦回去,会破了布局。

    “你好似很关心颜玦,你不是一个系统而已,而且是我的系统。他砸死不砸死,同你有什么关系?”陈望书又问道。

    系统这下子反应倒是很快,“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你。你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万一被灯……我觉得你应该许愿,那个灯不会掉下来,这样你就不用死了。”

    陈望书轻笑出声,“你不是说,不能够违背天道么?你之前说,我就算完成任务,也是回到灯掉下来的一瞬间。那么,我许愿灯不会掉下了,岂不是改变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若是改变过去都可以的话,那灯不掉下来,我不会有危险,颜玦也不会为了救我,被灯砸死。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人的灵魂,怎么可能又在大陈,又在现世呢?”

    “这还不违背天道纲常?那时候,到底秦臻是秦臻,还是颜玦是秦臻;亦或者是秦臻变成了颜玦,颜玦变成了秦臻?再或者是,颜玦回归颜玦,秦臻回归秦臻?”

    系统一梗,它觉得自己的脑壳有点晕,波动好似又有些紊乱了起来。

    什么鬼!你在说绕口令吗?

    陈望书这回等了很久,系统也没有再说话。

    她又试探的问了一声,“好了,我不问这个了。那你总该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不是第一次穿来大陈,对吗?”

    系统依旧没有吭声。

    陈望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愚蠢的系统,若没有这个事儿,它一定早就脱口而出的否认了。可是它没有。

第三七四章 卖掉鞠娥

    不等陈望书想明白,就瞧见卧室的门咣的一下开了。

    一旁的颜玦,猛的跳起,手一抽被子,将倚着枕头坐起来了的陈望书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活像是一个大粽子。

    扈国公穿着小背心,露着大膀子,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同样风风火火的,还有颜三郎,这父子二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那浑然天成的二愣子气息,简直如出一辙。

    颜玦皱了皱眉头,往陈望书前头一站,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进来怎么不敲门!”

    陈望书听着她说话,这才回过味来。

    靠!她装睡骗过颜玦,方才有空嘀嘀咕咕想七想八的,同系统斗智斗勇。

    可这厮听到响动起身这么快,知道裹她,却不是拿杯子盖她,这说明了什么啊,说明了他也是装睡啊!

    不是……咱们是什么间谍夫妻么?已经把比拼演技刻在了骨子里!

    扈国公挠了挠头,嚷嚷出声,“这襄阳城,哪里有人中午睡觉,娇气!快快起来,望书啊,快起来,昭叙那个狗崽子,要赎鞠娥了!”

    “皮岭说襄阳城的人,多半憨厚老实,这等诓骗人,扒皮的狡诈之事,还得靠你啊!”

    陈望书一梗,哪里还有半点心思想什么鬼系统。

    不是!你们对善良又温柔的我,到底有多大的误解!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下次不敲门就闯进来,别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颜三郎一听,顿时激动了,他搓了搓手,“哥,要不我先出去,再闯进来?那就是下次了,你快对我不客气,同我打一架!”

    陈望书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出声。

    颜玦面黑如锅底,抬手就是一掌。

    颜三郎兴奋得嗷嗷出声,明明扈国公不见的时候,他一下子萎靡得跟只落汤鸡似的,主心骨回来了,又开始活蹦乱跳,四处啄人了!

    他伸手一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门外了。

    “大兄!你的武艺又精湛了!”

    颜玦见他扑上前来,忙将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再敢踹门,这辈子都不会同你打了。”

    颜三郎立马就噤了声。

    扈国公到底是长辈,见颜玦真的闹了,见势不对,早就出了门,“你们快点啊!”

    屋子里的颜玦,无语的走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陈望书的头,“不用着急,有什么事情,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先处理鞠娥的事。”

    陈望书点了点头,她同颜玦一道儿经历了这么多事,眼前这人,在她心中,绝非只有美色二字而已,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两人换了衣衫,陈望书又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便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比之前更刺眼了一些。

    “是皮先生要昭叙前来接人,不然就杀了鞠娥的么?”陈望书轻声问道。

    饶是已经知晓了陈望书的本事,扈国公依旧还是露出了惊讶之色,“也是,你是你祖父认定的,陈家最聪明的人。”

    “没错,面上是昭叙着急救人,其实是皮岭使人放了风声。七殿下的圣旨一出,怕是这两日,你们便要启程回京了。”

    陈望书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皮岭一心站在他们这一边,自然是希望趁着颜玦还在,往他身上多堆一些军功,让更多军中的人,亲眼瞧见他的本事。

    “只可惜蕨葵并无大碍,不然的话,现在来唤我们的,便不是父亲,而是出征的号角了。”

    扈国公一愣,笑了起来,“你们陈家人,说话就是玄乎。我们也才刚接到探子回报,说蕨葵虽然瞎了一只眼睛,腰间也中了一箭。”

    “玦儿箭法惊人,但我有金丝甲衣,人家自然也有。”

    陈望书有些遗憾,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没有道理扈国公厉害得上天,对方的将领却是弱鸡,那陈齐两国这么多年的拉锯战,岂不是成了笑话。

    颜玦皱了皱眉头,“那就下次射瞎他的另外一只眼睛。”

    扈国公闻言,拍了拍颜玦的肩膀,“这只眼睛,就留给你阿爹我了。”

    ……

    因为齐军对白石谷有阴影。

    这一回赎人的地方,换到了跑马场上。

    这跑马场夹在襄阳城同齐国边城之间,同白石谷左右互望,乃是一处平坦又开阔的田地,这里多年没有人管,一来二去的,生起了杂草,乃是养马的好去处。

    草绿莹莹的,两军按照约定好的,各出了一千精兵摆开阵势。

    陈望书看了看刚被人取下头套的鞠娥,她的脸又红又肿,上头有明显的五个巴掌印,这是颜玦冒充蕨葵打的,她的脑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还有丝丝红色渗透过来。

    这是颜玦用板砖给砸的。

    齐军的精兵中,分出了一条路,昭叙同蕨葵骑着马,正朝着这边走来。

    陈望书眼眸一动,轻轻地拍了拍鞠娥的脸,“蠢女人,不就是被你夫君打了一巴掌么?就气得出城,这不叫我们抓了个正着。哈哈,现在,我们要拿你换牛马了!”

    鞠娥有些发懵,陈望书没有用力,她却觉得脸很疼,一张嘴,那嘴角扯得就更疼了。

    她伸手一摸,努力的回想着巴掌两个字,一下子怒火便冲了上来。

    “鞠娥,你没事吧!”

    鞠娥抬起手来,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楚,她用手挡了挡,一眼就瞧见已经走到齐军前头的昭叙。

    她气沉丹田,大吼了一声,“蕨葵,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若非你打我,我何至于被陈人打晕,还成了阶下囚!”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皮岭轻声说道,“你不是说这位家世顶好,连皇子妃都做得么?怎么倒嫁了个比她爹年纪都大的糟老头子。还会动手打人的……”

    皮岭做了个嘘了手势,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太小,隔得稍远一些的人,都听不清楚。

    可鞠娥却觉得,那声音,像是在自己的脑中响起一般。

    “命啊!”皮岭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鞠娥眼睛一红,看向了昭叙,“昭叙哥哥,你快救我,你快救我,我害怕!”

    陈望书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昭叙,又打量了一下蕨葵,露出了一个我懂我懂的神色。

第三七五章 三个条件

    蕨葵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可陈望书扛着一顶巨大的绿帽子,非要往他的脑袋上掼,他还是看得清的。

    虽然他明明知晓,这是敌人的小伎俩,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横生出一根刺来。

    他眼睛瞎了,耳朵可没有聋,鞠娥被掳走的过程实在太过传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连边城里的哑巴,都在比划着说他们三人的风流韵事。

    “废话少说,把我夫人还回来。大陈没有人了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黄毛丫头,在战场上说话”,蕨葵阴沉着脸,抢在昭叙前头,嚷嚷出声。

    他一激动,那白布缠着的眼睛,又渗出血了。

    但蕨葵没有在意,他忿忿的伸手一扯,将那白布扯掉了,露出了十分可怖的伤疤来。

    颜玦那一箭虽然隔得远,但十分的精准,他整个眼珠子都没有用了,露出了一个红彤彤的洞。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嘀咕了两声,“糟老头子也就罢了,还瞎了……这夜里一瞧,还不吓哭了去。”

    她一说完,果然听到了一旁鞠娥的尖叫声。

    陈望书眼睛一动,一旁的颜玦立马拉满了弓,就在这一瞬间,一支长箭直接扎到了齐军的大鼓上。

    蕨葵刚要开骂,却被昭叙给拦住了。

    “我们是来赎人的,陈望书有多奸诈,你已经见识过了。不要中了她的计,鞠娥与我的亲妹妹无异。”

    昭叙说着,走到大鼓之前,用力的拔下那一支箭,那箭上,钉着一封信。乃是陈人提出来的赎买条件。

    昭叙打开信,仔细的看了看,却是果断的摇了摇头,“城池可以,马匹却是不行。至于最后一个条件,那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这同之前皮岭想的,一模一样。

    边城原本就是陈人的土地,就拿之前四皇子立下大功回临安那次来说,扈国公便领着襄阳军连下三城。可那又如何?在手中没有放多久,便又被齐人抢了回去。

    他们之所以能够固守襄阳这么多年,一则是扈国公单兵骁勇;二来是这襄阳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且经过襄阳军一砖一瓦的加盖,宛若堡垒。

    不然的话,就凭官家给的那么点碎银子,小肚鸡肠的几个人,能守得住什么,齐人早就打到临安去了。

    陈望书闻言,突然笑了出声,“早听闻齐国五皇子乃是个绣花枕头,打起仗来,全靠蕨葵将军,今日一瞧,果真如此。那第三个条件,哪里叫做条件,不过是想同你比比箭术罢了。”

    “也是,孬种势必是不敢玩儿的,瞅着你这样子,同蕨葵将军身边的小倌,并无任何差异。”

    昭叙脸黑如锅底,“陈县主出身大家,说话却如此粗鄙,实在令人不敢苟同。这激将之法,对昭叙无用。昭叙的本事,大齐将士有目共睹,不必用此荒唐之法证明。”

    陈望书脸色未变,鄙视的看了昭叙一眼,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光是昭叙今日应对,如今官家的八个葫芦娃,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也难怪四皇子一下子就中了招,被他给抓了去。

    “陈人读书多,陈二不过是担心,正常说话,五皇子你听不懂罢。毕竟上头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的。你同颜玦,互射三箭,你若是赢了,鞠娥你牵回去。我们白送你。”

    “你若是输了,鞠娥你牵回去。你照着那单子,一样样的给便是。”

    “左右那些东西,本就是我们陈人的,你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白得了一个美人。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五皇子都不敢尝试么?”

    陈望书说着,顿了顿,复又笑道,“而且,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我夫君虽然是扈国公之子,但是之前一直吃喝玩乐,真正认真习武,不过一年的时间而已。”

    “就算是再有天赋,这东西也不是一日之功。若是……他早就子承父业,何必费了那个牛鼻子的功夫,去考进士……”

    “五皇子也是来边关镀金的,当有同理心才是……”

    陈望书说着,转过身去,替颜玦整了整衣服领子。

    颜玦朗声唤道,“昭叙,可敢一战!”

    昭叙脸色微微一变,他在心中快速的权衡起来。

    明明知晓陈望书提出这样的条件,一定挖了坑,可逐字逐句的分析起来,竟然觉得她说得十分的直白有道理。

    颜玦本事如何,大齐一开始,也是一直盯着的。可观察了几年,发现他当真是本事不济。扈国公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废物,二儿子懦弱,三儿子鲁莽,没有一个堪当大任。

    但凡颜玦有他爹的一半本事,那在边关的,也不至于是老三。

    在那白石谷中,虽然他射中了蕨葵,但当时白石谷突生异象,齐军都吓破了魂,自乱了阵脚,谷口被人堵着出不去,蕨葵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射中他并非难事。

    可是互射三箭就不同了,不光是要射人,还要闪避。

    昭叙心中打着鼓,他精通骑射,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可颜玦的底,他摸不清……万一输了呢?

    “昭叙,可敢一战?”颜玦又说道。

    他身后的陈军,跟着他的声音大喊起来,“昭叙,可敢一战!”

    就在昭叙要张口应了之际,一旁的蕨葵大声应道,“我同你比!殿下的手受了伤,没有办法拉弓射箭。黄口小儿射瞎了我的眼睛,正好我要讨回来。”

    “蕨葵替殿下,应了这一战!”

    陈望书讥笑出声,她的声音格外有穿透力,几乎整个场上所有的人,都能够听清。

    昭叙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颜玦也不啰嗦,直接从背上的箭筒里,取了一支箭。

    对面的蕨葵拽过身旁人的弓,正要拉满,却是被昭叙给拦下来了。

    “我来,你退下。”

    他说着,抢过弓来,瞬间拉满,率先朝着颜玦射出了第一箭。

    颜玦并不慌乱,他目光一沉,亦是搭弓射箭,那箭瞬间飞了出去。

    然后轻身往旁边一闪,昭叙的长箭已经到了眼前,他定睛一看,顿时慌了神,“鞠娥快闪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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