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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反派天天想和离txt下载     反派天天想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三一章 抵达边城

    那方家的壮汉家丁,抬起手来,吹了声口哨,一会儿功夫,便从一旁的黑树林子里,跑出来了五匹骏马。

    这五匹马,个个神采奕奕,眼睛灵动,一看便不是凡马。整个临安城中,除了官家,当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般的排场。

    “公子,可是边关的买卖不好做,老爷已经严令禁止,咱们方家人,去边关做生意了,尤其是如今的情形,旁人不知晓,咱们还不知晓么?”

    “其他的公子,都已经收拾细软,准备往南去大理。可是公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叫其他房的人,白白的得了便宜。”

    方傲天翻身上了马,望着颜玦同陈望书远去的背影,转了转自己的转运珠。旁人的转运珠,那是小小的一颗,用红绳穿着挂在手上。

    他的转运珠,挂在腰间,旁人还以为是个鼓。

    “人都说富贵险中求。可我方傲天已经有了泼天巨富……赚得着,守不住,那钱财便不是自己个的,不过是某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仓库罢了。”

    “贵与不贵……”

    方傲天高扬着下巴,得意的说着,一旁的家丁方甲,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公子,咱们再不说,人都跑没影了。只能回去睡大觉了。”

    方傲天眯着眼睛看了看,的确只看见几个黑点儿,他哼了一声,立马扬鞭,绝尘而去。

    ……

    北齐突袭大陈,陈人不敌,退守秦岭淮河以南。

    两国交界处十分的长,齐人若是想要南下,有三条路可走。

    一则走巴蜀之地,但那鬼地方人李太白都说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因为天险作屏,又有大小无数类似于奇族,木樨族之类的玩毒玩蛇玩蛊的人。

    此处易守难攻,不是气运之子,走这条路,基本上就是踏上黄泉路。

    二则走江淮之地,可人临安府在那块儿杵着呢。皇帝老儿的命,比谁都金贵,禁军各种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的。齐人擅长马上作战,走水路并不擅长。

    三则是走荆襄之地,这处儿……前头两个不好走,便是用那排除之法,也只能走这里了。

    扈国公常驻襄阳,偶有游移如同鬼魅,常打齐人措手不及。

    但最近三年来,小战不断,但如同十年之前一般的大战,却是一年难得一回。双方各有胜负五五开,从大面上来看,竟是进入了相对平和之期。

    可谁都知晓,双方就犹如两头正在佯装打瞌睡的猛兽,但凡有一方傻了吧唧的真睡着了,那它下一秒,一定会被对方咬破喉咙。

    陈望书瞧着眼前高大的城楼,取下了蒙在脸上的布巾子,使劲儿的抖了抖。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来,若是不蒙着面,简直就是一路吃土了。

    “这里咋一个人也没有,瞧着跟座死城似的。怎么着,你阿爹不在,这群人都吓得边城了缩头乌龟,不敢探出头来了?”

    陈望书头也不回,都知晓方傲天又跟了上来。

    说起来也是无语,若是这世间有什么最佳狗腿子评选,那方傲天拿第二,没有人敢拿第一。

    这一路上,她肚子刚要叫,人方傲天便叫人摆了宴;刚从马上跳下来,人家就能给备好泡脚水了;你疼惜的眼神还没有投到跑累了的马身上,人已经使了几个养马的,开始给马儿按上摩了……

    最绝的是,不管你需要啥,不管在何时何地,他总能笑眯眯的说,“放心大胆的用,这都是我老方家的产业。不值得一提……”

    陈望书头一遭也是两眼放光,唏嘘感叹她做影后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见这么贴心的金主,简直是散财童子转世。

    可等到隔天,此子掏出一个金算盘,噼里啪啦的一条条的,连给马脱了一根毛都要算钱的时候,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来二去的,她同颜玦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不因为别的。

    这年头,愿意毫无保留的将全副身家全都交给她的人,只有颜玦一人了。

    “绝了啊你!你搁人家大门口来挑衅,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个命长了么?仔细人家当你是奸细,来个万箭穿心……”

    陈望书鄙视的看了一眼方傲天,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无语的捂住了自己个嘴。

    只见先前还光秃秃的城楼之上,齐刷刷的架起了数不清的箭。

    “莫急,莫急,看我的。”方傲天清了清嗓子,将双手都举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马屁股。

    又从怀中,掏出了两面小旗子来。

    陈望书定睛一看,那小旗子乃是三角形的,周围是黑色的边,在那黑边中间,红色的锦缎上,绣着三枚扣在一块儿的铜钱。

    方傲天拿着小旗子,挥舞了好几下。

    那城楼上的人,举了举手。之前架着的箭,全都收了回去,门缓缓的打开了。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眼中难掩震惊之色。

    方傲天这回却是难得没有骄傲,他抬起了下巴,拍着马走到了颜玦身边,低声解释道,“我阿爷,给襄阳弄过战马。”

    就这么一会儿的瞬间,那城门之中,一个壮硕的人,宛若钢炮似的,冲了出来,一把拽住了颜玦的马。

    “大兄,你可算来了。我给京城里八百里加急的信,写了好些封,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边关紧急,咱们有事进城再说。”

    来人不是颜三郎,又是哪一个?

    颜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松开,马要被你拽得喘不过气来了。”

    颜三郎手一松,讪讪的笑了笑,“大兄来了,我激动。”

    陈望书没有搭话,眯着眼睛朝着那城楼上看去。

    那城楼上,一共站着四个人。往前走着一步的,留着山羊胡子,穿着铠甲拿着长枪,冷冷的看着这边,面无表情。

    他的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拿着板斧的双生子,个个牛高马大,宛若小山墩子一般壮实。

    见到传说中的颜衙内,一个个的鼓着大眼珠子,扒着城楼边儿,好奇的张望着。

    在那山羊胡子旁边,站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颇为儒雅,倒像是个文弱的书生。只不过他的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斜切了整个脸。

第三三二章 下马威

    先前方傲天摇旗,便是这个刀疤脸书生示意开的城门。

    陈望书收回了视线,拍了拍马,随着颜玦等人,一道儿进了襄阳城。待他们一进去,城门便又紧紧的关了起来。

    同临安城那副太平盛世的奢华样子不同。

    襄阳城中,那是三步一个铁匠铺子,五步一个棺材铺子,再走上十步出现了一个镖局,再走上二十步,便出现一个药馆了。

    虽然城门紧闭着,可也不妨碍这里头的百姓,一个个忙得热火朝的。

    街上随处可见,都是穿着短打,带着兵器的武夫,还有一些领着车队的商人。

    见到他们进来,一个个的手中的活计没有放下,但是眼珠子却是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襄阳城中,也有一座扈国公府。

    颜三郎步伐飞快的领着颜玦同陈望书进了国公府的大门,陈望书转头想要寻找方傲天,却见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等她仔细思考,一柄长枪已经直直的朝着她的面门刺来。

    陈望书一句我靠打天下!

    这是要给她下马威不成?

    她二话不说,身子往后一仰,险险避开了那长枪,又眼疾手快的从袖袋中掏出一柄小竹枪,对着拿长枪的人打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绿色的小圆球,正中了那人的眉心。

    拿着长枪的人伸手一摸,将那小圆球摸了下来,轻轻一捏,那圆球便变成了泥,落在了地上,“哈哈哈哈!瞧见没有,这便是京城来的贵人。拿点心杀人,你们瞧过没有?”

    “果然传闻都当不得真。咱们可都是听说了,说陈府尹的孙女儿,那是一顶一的厉害,一个香包,便能炸出一个窟窿洞来。”

    “谭某不才,想要领着兄弟们开开眼界……兄弟们可开眼了么?那窟窿洞,怕不是点心太甜,给娘们的小银牙,吃出了个窟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脸色一变,两腿一软,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跟在他身边看笑话的士兵们一瞧,立马变了脸色,拿起长枪,对准了颜玦同陈望书。

    “怎么回事?那点心有毒么?谭右军只想试探一二,并无恶意。县主若是有解药,赶紧拿出来,人命不是儿戏。”

    陈望书站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直到问话的人,又问了一遍,陈望书方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扈国公府。同临安城中三步一景的状况不同,这国公府粗狂简陋得很。

    说是公侯府邸,倒不如说是个军营。

    放眼看去,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场。

    陈望书算着时间差不都,扭过头去,看向了身后说话之人。

    城楼之上的四人,齐刷刷的走了下来。

    说话的那个,乃是领头的那位冷面中年男,“你在说我么?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呀。可能是这位谭右军,瞧见我们来了,心中大定,终于能够睡上一个安稳觉了呢。”

    “你也说了,不过是点心而已,能有什么毒?我不过是临安城来的名不副实的贵妇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像是要映衬她的话一般,躺在地上的谭右军,应景的打起了呼噜来。

    他的呼噜声震天,像是烧开了的水壶。

    周围的士兵们,瞧着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望书抬起手来,指了指,“虽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这般谁在地上,容易寒气入体。不如还是把谭将军抬回去歇着罢。”

    陈望书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小兵走了出来,抬起谭右军便要往他屋子里送,可走出去了几步,却又尴尬的停了下来。

    他们一早就听说了,朝廷要派颜玦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挂帅。他们早就商议好了,要掂掂他有几斤几两。

    虽然他是扈国公的儿子,但这么多年来,简直是恶名远扬,干啥啥不成,弱鸡第一名。更何况,扈国公并非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颜三郎骁勇善战,这么多年来,为大陈立下汗马功劳。

    在他们心中,早就是主帅的接班人。

    而颜玦呢,他已经抛弃了武将之路,科举取了士。一个小小的文官,头一回来边关,便挂帅,就算他爹再厉害,要让他们心服口服,那也是一万个不可能的。

    战场并非儿戏,脆弱的金蛋蛋,应该让他知难而退才是,而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着边关,指手画脚。

    可颜玦还没有出手呢,谭右军已经被眼前这个弱女子给打倒了,最绝的是:他们为何要听她的,把谭右军抬回去睡觉啊!

    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么?

    拿着板斧的双胞胎之一见状,走上前去,对着谭右军就是一个大耳刮子,谭右军猛的跳起,捂着脸骂了起来,“妈了个巴子,谷一,你打老子作甚?”

    那双胞胎挥舞了下板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爷爷是谷二,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

    谭右军捂住了脸,看着地上的绿色药丸渣,心中顿时明白了是何缘故,他愤怒的看向了陈望书,“胜之不武!”

    陈望书还想说话,颜玦却是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他眼神陡然一冷,从腰间拔出长剑来,在地上划下了一个道道儿。

    他举起长剑,对准了谭右军,“我夫人从未练过半点功夫,你出手偷袭,若是胜了,那才叫胜之不武。可惜,你不但没有胜,反而败了。”

    “正所谓,兵不厌诈。谭将军自诩老将,领兵多年,总不至于,还要我来告诉你,这个道理。”

    见谭右军要怒,颜玦又接着朗声说道,“诸位若有不服者,尽管来战,但凡我颜玦皱一下眉头,都算我输。”

    “你们不是想要看,扈国公的儿子,有多厉害么?是不是配站在这个战场上,领着你们守住襄阳城。扈国公有三个儿子,其他人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

    颜玦说着,顿了顿,“但是,我知道,今日过后,你们便会知晓,什么叫做,厉害。”

    风轻轻的吹过,扬起了颜玦玄色的长袍,吹乱了他的碎发。

    陈望书瞧着,只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的发髻打散,给他系上发带!

    那场景,将是什么绝美的仙人。

    站在那儿的颜玦,余光看了陈望书宛若饿狼见到小羊的眼神,忍不住微微一颤。

    我家娘子要吃人,怎么办?

第三三三章 技惊四座

    陈望书双目放光,若是心动用小鹿乱撞来形容,她心中的那头小鹿一定已经撞得头破血流,倒地身亡。

    颜玦少年身上那突破天际的中二之魂,在陈望书的眼中,那就是盛开的烟花,洁白的圣光。

    他这话一出,颇为大言不惭,提着二板斧的谷家兄弟,立马兴奋了起来,他们二人,整齐的举起了板斧,对着自己的胸膛一顿乱拍,脚下跳起了舞,口中念念有词,宛若神龙架里跑出来的野人。

    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砰砰砰砰,好几声清脆的响声。

    陈望书放眼一看,差点儿没有气歪。

    只见那士兵群中,有好几个人,手一软,手中的长枪噼里啪啦的倒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他们一个个的两眼放光,不拿镜子照,陈望书也能想到,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分明跟她一模一样。

    好家伙!

    军营之中,母猪赛貂蝉。这男狐狸精出山,还了得?

    陈望书果断的看了一旁的木槿一眼,木槿点了点头,脚往地上一踢,嗖嗖几下,精准的打准了看呆了的几人。

    不等谭右军发难,陈望书便笑道,“谭将军治军有方,不过我瞧着这几位小兄弟,倒像是几日没有吃过饭了似的,连兵器都拿不稳……有方,有方!”

    谭右军脸一黑,扭过头去,对着那几个人,便吼了起来,“丢人现眼,吃了饭还没有力气,那何必浪费粮食,罚你们今日不许吃饭。”

    那几人一听,顿时哀嚎起来。

    谭右军回过神来,忌惮的看了一眼木槿,可下一秒,还是双目亮晶晶的,朝着颜玦看去。

    “大放厥词!小子,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扈国公的儿子,便让你的!”

    他说着,长枪一抖。那杆冷冰冰的枪,像是活过来的毒蛇一般,迅猛的朝着颜玦的门面攻来。

    “您瞧见的这几位,都是跟在国公爷身边的老人了。国公爷还做山大王的时候,谭右军便是他身边的左膀右臂了。你可瞧出来了,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望书余光一瞟,说话的果然是那刀疤中年书生。

    “看着行为火爆,手上功夫却是冷静又阴毒。若只是把这位将军当个莽夫,那可是要吃亏了。当然了,在场的哪一位,都比不上您就是了。”

    刀疤书生笑了起来,“过誉了。谭右军原本叫什么名儿,倒是没有人记得了。只不过他行军打仗之时,喜欢站在国公爷的右路,因此叫了谭右军。”

    “站在那边的冷面佛爷似的,绰号宋左军,这右军叫人先占了,也没有厚脸皮到那个程度,去占了主帅的中军,于是治好叫左军了。”

    刀疤书生的话音刚落,那宋左军的眼刀子便刺了过来。

    刀疤书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对着他笑了笑,“宋左军在东京之乱之前,便驻守这襄阳城了。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这里的,襄阳便是他家的祖坟。”

    “宋左军使的是金丝大环刀,别看那刀不如关刀厚重,不如长枪威风,杀人却像是切瓜一般,一刀一个。”

    陈望书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宋左军,在他身边围着的,多半都是背着长弓,手中拿着大刀的士兵。显然扈国公对手下极其信任,并不反对他们培养自己的亲信。

    左军也好,右军也罢,自己的部下,都打上了自己的深深的印记,派系分明。

    “您还没有说您自己个。”

    陈望书用余光瞥了瞥那个刀疤书生,只见他双目圆睁,嘴巴里可以直接塞进去一个鸟蛋。

    唉,我家夫君……误入军营深处,惊起一滩我去……

    此时谭右军同颜玦,已经战成了一团,这么说,纯粹是给谭右军面子。事实上,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吊打。

    那谭右军手臂一抖,手中的长枪,竟像是变软了的口香糖上,附着颜玦的衣袖,便想朝着他的面门袭去。那长枪破空发出的细细声,宛若毒蛇吐信子,令人生寒。

    但颜玦丝毫没有半点恐惧,他像是一尊大佛静静的杵在那里,毫无感情的看着,蹦跶的孙猴子。你以为自己是在大闹天空,其实在人家眼中,不过是跳蚤蹦迪罢了。

    突然之间,颜玦动了。

    谭右军只瞧见了一丝残影,他感到耳边一阵风吹过。在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直觉,让他就地一滚,长枪朝着空中刺去。

    谭右军刺了个空,额头上生出了汗珠子,他以为自己险险避过,松了一口气,刚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长剑。

    那长剑闪着寒光,就在他的鼻息之下,那熟悉的铁锈味,直冲人的天灵感,令人作呕。谭右军惊讶的仰起了头,看向了颜玦。

    这个少年依旧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这里每一个人,都欠了他八百大子,还捅过他爹一刀。可他知晓,先前他们以为他是一个靠吹牛翻身的二世祖,那是大错特错了。

    这柄剑,杀过多少人,方才会有着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儿。

    仔细一看,那剑身之上,渗着不祥红色,那是沁入其中的鲜血。

    他知晓,颜玦收敛了自己的杀气,若他是北齐人,现在早已经人头落地,叫人把狗头当球踢了。

    谭右军拱了拱手,倒是也没有耍赖皮,“是我输了,小将军带病打仗行不行,我不知晓,这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俊俏得很。”

    “咱们老将军,杀人跟手撕鸡似的,那是天生神力。小将军虽然不同乃父,但技艺超群。我们武夫,没有什么好说的,谁强便听谁的。”

    “我谭右军技不如人,输便是输了。”

    颜玦将剑从谭右军的脖子上收了回来,谭右军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颜玦眼睛一扫,看向站在一旁神情各异的其他将领,“你们,要一起上么?舟车劳顿,我夫人怕不是已经饿了。一起上,别浪费我的时间,赶着去用饭。”

    先前还对颜玦有几分改观的人,一听顿时炸了。

    那谷家的双胞胎,板斧一舞,齐声道,“战场哪里有什么一对一,小崽子大放厥词,瞧不起爷爷们,一起上便一起上,风大不怕闪了舌头,不过赢了谭右军,就当自己个天下无敌了。”

    “兄弟们,上!不上还当爷爷们怂了!”

第三三四章 白石谷

    这一回,不等他们动,颜玦便先动了。

    看起来,他当真很想立刻带着陈望书去用饭。

    双胞胎谷家兄弟,瞧见颜玦过来兴奋的嗷嗷叫了起来,提着板斧便迎了上去。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宋左军,取下肩上的大环刀,挥了挥手,从他身边冲上了一大群人,全都朝着颜玦冲了过去。

    陈望书打了个呵欠,一旁的木槿,忙从袖袋中取出了一颗杏干,递给了陈望书。

    陈望书拈起了轻轻的放在了嘴中,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陈娘子倒是同你祖父,大不相同。”

    “哦,您以前,也在东京城里当差么?说起来您说了谭右军,宋左军,倒是还没有说起你自己个。这里看着左右两军对垒,其实,你才是当家话事人。”

    开不开城门,宋左军说了可不算。摆手的,是眼前这位刀疤书生。

    书生笑了起来,“能掐会算,像神仙一般,这一点,倒是同陈府尹一模一样的。学生皮岭,先帝在位时,也曾经中过进士,有幸得到陈府尹的点拨。”

    “当家话事人,倒是称不上。也就是待得久了,兄弟们给我一些脸面罢了。”

    “哎呀呀,看来我们小将军又要赢了。虎父无犬子,若是国公爷知晓,定是要高兴坏了。”

    陈望书眯了眯看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那书生,笑了出声。

    “先生说话,不老实。”

    陈望书说着这么一句话,走向了站在人群中的颜玦。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其他的人,已经全部都被他一个人给揍趴下了。

    颜玦冲着陈望书笑了笑,伸出来,摸了摸她的头,“一会儿就去用饭了。”

    他说着,对着地上躺着的宋左军伸出了手,“颜玦,在扈国公出现之前,暂时代领襄阳城。玦擅长单打独斗,并未带过兵,是以,还需要宋左军同谭右军,倾囊相授。”

    “若换做平时,再战三百回合,沙盘对阵……种种都好。只是如今局势危急,玦虽然不才,但既然来了这里,便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来的。”

    宋左军握住了颜玦的手,站了起身。

    他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便说道,“小将军跟我来。谷一谷二,领着弟兄们继续巡逻,以防齐人突袭。”

    谷一谷二一听,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扛起了大斧头,便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巡城去了。

    陈望书一进门,便被这墙上挂着的舆图,还有屋子中间的大沙盘,给吸引住了。

    这里简简单单的,放着一张大大的桌案,还有几把椅子,显然是军中议事之地。

    “我们襄阳城,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实在是靠的颜将军的一己之力。若论行军打仗的法则,我们几个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皮先生。是以小将军就算是经验不足,也没有关系。”

    “我们几个老家伙,一定尽心尽力的辅佐少将军”,宋左军说着,走到了沙盘跟前,抬手指了指,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踢了谭右军一脚,“我们本以为,来这里的会是秦将军,没有想到,官家竟然派少将军来了。我们行武之人,不说虚话。前几日知晓来的是少将军。”

    “我们那是又急又气,急的是,少将军要建功立业,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战争不是儿戏,那是靠将士们,拿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填出来的。”

    “先前便有,四殿下前来捞功勋。这样的事情,我们见得多了,虽然无奈,但睁一只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可如今情形却是不同,陈国在危难之际。”

    “少将军若是扛不住,那我们的家人,陈国所有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成为亡国之奴了。这责任太过重大,不应该落在十几岁的孩子身上。”

    宋左军人瞧着冷酷,说话却是所有人中,最有温度的。

    “气的是,官家不善待武将后嗣。”

    颜玦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给自己辩解,他点了点头,“我父亲是如何失踪的,边关如今情形如何,还请详细告知。”

    宋左军一听,立马看向了站在一旁摇着扇子的刀疤书生皮玲。

    皮玲点了点头,指了指沙盘中的一个山谷。

    “这里就是白石谷。北齐如今的主帅,名叫昭叙,乃是北齐皇帝的第五子。昭叙使计,在白石谷俘虏了四殿下。随后,拿四殿下的性命相要挟,要求颜将军单骑进白石谷救人。”

    “颜将军骁勇善战,论单打独斗,无论是北齐还是南陈,都找不出一人,能够在他手底下走过二十招。可是蚁多咬死象,昭叙为人奸诈。”

    “于是我们做了两手准备。颜将军单骑进谷救人,宋左军则是领了弓箭手从南面上山,想要在南面的谷口,替颜将军僚阵。”

    宋左军一听,皱了皱眉头,补充道:

    “白石谷不大,山也不高。我们算过时间的,应该差不多刚刚好。可是等我们上去的时候,山谷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瞧不见,颜将军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

    “我们什么打斗的声音,都没有听见。无奈只能下山。守在山下的兄弟们说,他们亲眼瞧见将军进了山谷,但是压根儿就没有出来过。”

    “我们本想进山谷去寻,却又怕贸然闯入,北齐人以为我们要大举进攻,便会对四殿下不利。后来山上的僚阵的斥候下来,却是同我们说,我下山的时候,昭叙方才进了谷。”

    “我们察觉事情不对劲,便先返回了襄阳城,等待将军归来。可是将军没有等到,却是等来了齐人城门前叫阵。昭叙大骂将军是缩头乌龟,还说我们连四皇子的命都不顾……”

    “可是,明明,我们亲眼所见,颜将军一个人走进了白石谷的。”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白石谷有何特殊之处,为何要选中白石谷?”

    皮岭并未觉得她一个女子插嘴有何不妥当,认真的解释道,“陈娘子说得没有错,这白石谷的确是与旁的地方不同。”

    “白石谷恰好卡在齐陈交界之处,北面属于齐,南面属于陈。这白石谷,听着很直白,就是一个有很多白色石头的山谷。”

    “可这白石谷,却是有一段极其恐怖的传说。”

第三三五章 招赘传说

    “宋将军是襄阳人,知晓得最清楚,你来说罢。”

    宋左军点了点头,这个故事,他显然已经不知道讲了多少次了,十分的熟练。

    这个故事,要从数十年前说起。

    宋左军清晰的记得,那会儿他只有十五六岁,同如今的陈望书,差不多大小。那会儿北齐尚未打过来,襄阳更加不是什么边陲重地。

    城门总是大敞开着,便是到了夜里,也没有什么宵禁之说。南来北往的商人,路过襄阳城,总是要在这里歇上一歇,来饮这里最有名的襄阳酒。

    宋左军在家中行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是从小练武,那一个个的,不说生得牛高马大,那也是身强力壮。

    半大的小伙儿,又是武将家出身的,可不就是爱狩猎跑马。可每回出城,城中的长辈,都同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去哪里都可以,就是那白石谷,是一万个去不得的。

    宋左军的两个哥哥,当时颇不以为然,因为白石谷的传说,他们从小听到大,那是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

    传闻中,那白石谷,原本不是个山谷,而是一个湖泊,名叫白湖。白湖不大,乃是一户姓白的大户人家的私产。

    那白员外明面上是做的古物买卖,但好这个的都知晓,他手脚不大干净,同江湖中人有往来,经常能够拿到一些,带着土的好东西。

    干这一行乃是暴利,白员外自是富得流油。可老天爷有眼睛,这种掘人祖坟之事,太过有损阴德,多半是不会闹个好下场的。

    有那么一回,白员外带着商队外出久久未归,等回来的时候便断了一只左手,只剩了一小截儿,藏在袖子里,打那之后,三年未出过家门。

    后又在白石谷附近建了宅院,娶了一门贤惠妻子,竟是老老实实的过起日子来。

    城中的见过的花娘,都差点儿没有吓晕过去,传得神乎其神的。说那白员外的手中了尸毒,那手臂带着尸臭味不说,还冒着黑气,十分的骇人。

    白员外娶妻之后,生得一女。那女娃娃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了,在满月之日,白员外也一命呜呼了。这一下子,满城哗然,都说那白家小娘子命硬,克死亲长。

    一晃便是十六年过去,城中几乎是换了一代人,白家的那点子事,也没有人记得了。直到那日,白小娘子找赘婿,白家旧事方才被人提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家家大业大,就这么一个姑娘。虽然白姑娘命硬,但自有不怕死的登门。可恐怖的事情来了,白姑娘一连成亲了六次……每一次夫君都活不过三日。

    到了第七次的新婚之夜,那白家姑娘再也受不住,抱着夫君的尸体,便跳入了家门前的湖中。这事儿轰动了整个襄阳城。

    翌日府衙的人准备去湖中打捞二人的尸体之时,却诡异的发现,偌大的一个白石湖,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一个山谷。那谷中满满的全都是一人高的白色石头。

    怪石林立,仔细看过去,那石头依稀竟然像是活生生的人一般,十分的可怖。

    最让人惊恐的是,跳进白石湖中的白姑娘同她第七任夫婿,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这怪异的白石生吞了一般。

    这离奇的事情一出,这白石谷便再也没有人敢来了。襄阳本地人,对那白石谷那是避讳得很,可总有外地人不知晓,亦或者是不懂事的孩子,贸贸然的进去。

    可有的人,一旦进去了,便出不来了,连根尸骨,都不曾留下。久而久之,便有人说,一定是那白姑娘的魂魄,被困在了白石谷中。

    她还在寻找着自己的如意郎君,想要他们为自己传宗接代。

    宋左军三兄弟,那会儿年轻气盛,怎么会相信这种老掉牙的传说。甚至是恨不得冲进去,去见见那个女鬼白姑娘,到底生得个什么模样。

    宋左军说道这里,眼神有些异样起来。

    “那时候,我母亲的侄子,也就是我表兄任南来了襄阳。我们兄弟三人,还有任南一道儿去襄阳城外跑马。任家那会儿住在东京,北地人擅长骑术。”

    “他一马当先,跑得飞快。我们兄弟三人想着,若是被一个客人胜了,简直就是丢尽了脸。便看也没有看的,追着他一路狂奔。”

    “任南头一遭来,不认识路,一头冲进了白石谷。那时候我的哥哥们,都没有把传闻当回事,也跟着进去了。我虽然害怕,但一个人留在外头,更不是回事儿。”

    “便也跟了进去。白石谷同传闻中说的一样,里头都是惨白惨白的,一人高的石头。人走进去,宛若进入了林子里一般。”

    “虽然山谷不大,可像是迷宫一般。我们进去的那日,里头还有白色的雾气。我们兄弟三人进去之后,一下子就心中发憷了。那里头,像死了一般沉寂。”

    “没有绿树,没有鸟叫,没有水声,感觉除了我们几个喘气的,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们叫任南的名字,可不管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白石谷并不大,若是有人大声叫唤,没有道理听不到的。除非那个时候,任南已经死了,亦或者是被人打晕了。

    “我们虽然发憷,但还是兄弟三人一道儿,将那山谷搜了个遍,可什么都没有。连任南的马,都没有看到。虽然亲眼瞧见他进了白石谷,但我们还是想,他会不会从另外一边已经出谷了。”

    “亦或者是我们看走了眼,他拐了个弯儿,没有进去。可我们把周围也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于是只能够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找家中人来寻。”

    “我家驻守襄阳城,已经很多年了。任家在东京城中,也十分有地位。于是派了许多人去找,找了三日三夜,都没有找到。最后,在第四日的早上,他的马出现了。”

    “可是人……时隔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当时城中的人都说,他被白姑娘挑中了,去地府里,给她做夫君去了。”

    宋左军说着,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显然儿时的记忆,直到今日,都让他心中发憷。

    “后来,陆陆续续的,不断的有人在白石谷失踪。是以这回,昭叙要颜将军去白石谷,我便极力反对。可将军说,他一把年纪了,白姑娘怎么可能看中他?”

    “要看中,也是看中小王爷昭叙才对。我没有办法,便想着要一群人在山谷顶上,替他保驾护航,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就不信,白石谷还能处什么幺蛾子。”

    宋左军说着,后悔的红了眼睛,“可是,将军还是失踪了。”

第三三六章 探访凶地

    宋左军伸出手来,擦了擦眼睛,这下子,更加红了。

    “我就知晓,我们将军英武不凡,有天人之姿,武艺超凡,才德兼备,这等神仙般的人物,那白姑娘一介凡夫俗女,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是!

    陈望书颇为无语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明明好好的睁开着呀,怎么着这宋左军,非要当她是瞎子呢!

    临安城扈国公府门前,杵着那么巨大的一个雕像。扈国公生得是三头六臂,还是开了第三只眼睛,是个人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好吗?

    天人之姿?神仙般的人物?才德兼备?

    喂!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宋左军一把年纪,都差不多能做爷爷的人了,竟然还追星!他不光追,他还是个脑残粉儿!

    扈国公他……真的是一个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啊!

    但陈望书并没有吐槽出口,她没有忘记,现在她站在扈国公的军营里,周围的几个人,虽然没有像宋左军一般,赤裸裸地表白。但她知晓,她若是说扈国公半句不好,那绝对要被群殴!

    陈望书想着,同颜玦对视了一眼,颜玦对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白石谷倒是邪门在哪里,他们去走上一遭便知晓了。

    她可不信,什么鬼怪传说。那白石谷中,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见宋左军就要哭了,一旁站在一直不吭声的谭右军,捶了他一拳,“别娘们兮兮的,叫小将军看了笑话。你便是把长城哭倒了,咱们将军,那也不能够凭空冒出来不是。”

    “照我说的,咱们把那白石谷给炸了,看抠不出来那女鬼的臭脚丫子!”

    宋左军二话不说,顿时不哭了,他看也没有看,抬手对着谭右军,毫不犹豫的抡了下去。

    皮岭摇了摇头,一边伸出一个手来,压制住了二人,不悦的说道,“现在不是打闹的时候。咱们要带着小将军,尽快熟悉行兵布阵之事。”

    “昨天晚上,北齐人已经小股来犯,显然是在试探。将军迟迟不去救四殿下,昭叙又不肯同我们对话。咱们这么久没有动静,他应该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咱们三更半夜,还有所防备,偷偷的在白石谷周边找人。尽管我们已经尽量的小心谨慎了,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三日之内。齐人大军定然来犯。”

    “咱们得做好了完全准备。不然的话,一旦襄阳城破,我们几人便是砍掉自己的脑袋,也没有办法弥补罪过。”

    “小将军来得正好。今日在校场一战,更是极好,让军中的将士们,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我们陈军,在此之前,太过于依赖老将军的武功。”

    “将军犹如天神一般,我们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情形。虽然如今已经知晓了问题所在,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行军打仗的手法亦是如此,一时半会儿,咱们也改不了。”

    “于是,一开始,咱们还是按照以前的打法。谭右军,宋左军,这一回,我辅佐小将军,执掌中军。那昭叙跟小将军一样,使的是剑。”

    “但是他的剑法十分的诡异,为人也很阴毒。在剑刃之上,涂了毒不说。还经常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藏着见血封喉的匕首。小将军若是同他对上了,可要十二万分的小心。”

    皮岭说着,又看向了陈望书,“昭叙小人行径,做事情不择手段,陈娘子不通武功,一定要在襄阳城中好好待着,不要到处乱走。省得叫敌人掳了去……”

    虽然颜玦同陈望书刚刚进城,可是皮岭已经发现了。

    别看他们小将军颜玦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真正说话算数的人,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够捏死她的陈娘子。

    “该说的,我都说得差不离了。两位先用饭,梳洗一二,休息休息了,我再同小将军细说行兵打仗之事。”

    颜玦点了点头。

    军中事务繁忙,几位将军都没有做陪,只叫人将饭食,送进了屋中,又叮嘱了,说是齐人最有可能半夜来犯,叫他们白天赶紧休息一二,以免夜里打不起精神来。

    ……

    午后的襄阳城,好似比早上刚来那会儿,显得宁静了许多。

    守城的士兵,巡着逻,一晃神的功夫,好似有什么闪过,他揉了揉眼睛,捅了捅身旁站着的人,“你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睁大了眼睛,四处瞅了瞅,果断的摇了摇头,“昨儿夜里,咱们还打齐狗来着,你怕是累过头了,眼睛都花了。应该是雀儿吧,今年的雀儿,都比往年多了许多。”

    “这就是白石谷了吧,看着很显眼,便是没有人指引,也很容易就找到了。哎呀,颜玦,看来咱们来晚了一步,有人比咱们先进去了。”

    “如此也好,指不定进去的那个,正好是白姑娘喜欢的。”

    陈望书说着朝着那山谷里看过去。

    她是半点不怵的,且不说她是女的,白姑娘不好这一口。便是白姑娘瞧中了她,只要对方有颜玦的美貌,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今日阳光甚好,照在山谷中的白色石头上,亮晶晶的。

    陈望书伸出手来,牵起了颜玦的手,“夫君一会儿进去了,抓紧我的手,你这么好看,我怕女鬼跟我抢新郎。”

    颜玦低头,看了看两人交错的十指,心中欢喜起来,“嗯,全靠娘子了。”

    陈望书抬了抬下巴,刚走到山谷门口,便皱住了眉头。

    “县主也看出来了对不对,这些白石头,都不是普通的白石头。”

    陈望书循声看了过去,就瞧见那方傲天,像是一只猴儿似的,坐在了一块白石头上。手中还拿着一颗水灵的桃子。

    方傲天咬了一口桃,跳了下来,惊讶的围着颜玦同陈望书转了一圈儿,“你们两个瞧见我,好似不怎么惊讶?”

    陈望书对着他嘿嘿一笑,“其实还是有点惊讶的,你说你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就没有被白姑娘抓走呢?不过再仔细瞧瞧你这脸,这身段,这才学……也就不惊讶了。”

第三三七章 原地打转

    方傲天噗的一下,吐了一口桃子皮。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身上挂着的金玉首饰,因为他的动作,夸张的响了起来,像是一个会自己动的风铃。

    “你这是日日瞧颜玦这般神仙,便视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如粪土了。但是临安城行首娘子选郎君榜,那我可是高高的压过颜玦,成为魁首了的!”

    方傲天说着,又故意的摇晃了几下脑袋,阳光照射在他的金冠上,刺瞎人眼。

    “别搁这里炫耀你兜里的几个大子儿了,人家白姑娘只缺夫君不缺钱,行首小倌。”

    陈望书说着,对着方傲天做了个鬼脸,勾住了颜玦的手,朝着那白石谷里头行去。

    方傲天一瞧,惊恐的往身后看了看,提起袍子脚,拔腿就冲了上去,跑到了陈望书同颜玦身边。他一早就来,愣是没有敢往里头冲。

    这不选了个离谷口最近的石像,颤颤巍巍的坐了上去,望眼欲穿的等着二人来,这会儿,两腿还吓得发软呢!

    “行首小倌是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你是世家大族出身,说话怎么这般损人!”方傲天说着,又转了个圈儿,跑到了二人前头,倒退着走了几步。

    “你们听说了么?那个皮岭的事。他脸上的那道疤,是他自己个割的,那得下手多狠啊,襄阳城里,都没有人敢嫁给他,就怕被他梦里剥皮了。毕竟连自己个的皮,他都敢剥呢。”

    陈望书来了精神,他们往襄阳走得急,虽然一路上也有意在打听,但是战神的名头实在是太盛,人都只拜观世音菩萨,谁还记得座下童子姓甚名谁?

    提起那几个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句,跟着扈国公许久了,乃是他的左膀右臂。

    “先前他同我说,曾经中过进士,又去过东京,见过我祖父。我便心中有猜测,怕不是他是犯官,后头落草为寇,跟了扈国公。东京之乱之后,既往不咎,他一个文官,便成了武将。”

    颜玦先前在同人打架,自是没有听到皮岭这番话。

    如今听陈望书一说,忍不住点了点头,“犯官脸上刺了字,他不想旧事重提,所以在脸上划了疤,刺青被划掉了。”

    方傲天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跟他这个人是空气似的,有些急了,“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我千辛万苦才打听到的,你们竟跟那算命的瞎子似的,桩桩件件都猜到了。”

    方傲天说着,眼眸一动,“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不知晓。关于这白石谷的。那宋左军,只说了几十年前的旧事。但是其实在十多年前,这白石谷,还出现过一个新的传闻。”

    这一下子,陈望书同颜玦便没有办法猜到了。

    “什么传闻?”陈望书问道,突然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那白色的石头。宋左军说得没有错,这里的白色石头,大约都是在成年男子的高度,通体雪白,看上去曲线流畅,盯得看久了,像是活生生的人,站在他们面前,面露狰狞似的。

    方傲天一激灵,吓了一跳,顺着陈望书的目光,也看了看那石头,却是丝毫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过了会儿,见陈望书又走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说了起来,“听说十六年前,有人在这白石谷里,见过白姑娘。白姑娘通体雪白,穿着白色的衣裙,连她的眉毛长发,都是一样的雪白。”

    “走路都是带飘的,一会儿能看见人影,一会儿又看不见了。像是同过路人捉迷藏似的,到了半夜里,还会发出咯咯的,渗人的笑声。”

    “听说那一回,有三个过路的贩纱的行商,一道儿进了谷,结果一个都没有走出来……这三个行商里,还有一个,是女人。”

    “这件事,襄阳城里的人,知晓的很少。一来是发生在大半夜,二来白石谷吃人,若有人当真见过女鬼,怎么可能还活着回来?但这事儿,是千真万确的。”

    方傲天说着,得意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因为瞧见的那个人,是我们方家商队里的人,说起来,应该算是我远房的堂叔。他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后来立马给我阿爷去信,叫族中旁人,替了他在襄阳城的位置。”

    “知晓我来襄阳,他特意寻了我来说的。他对天发誓,他的的确确见过白姑娘,就在十六年前。你怎么又停下了……”

    方傲天说着,看向了陈望书。

    只见她伸出手来,在虚无的空中晃了晃,“起雾了”,陈望书说道。

    “咱们在这山谷里兜圈子。你们可还记得,我之前停下来,摸过一个白石头,当时我特意在手上沾了些口脂,摸在了白石头上……”

    陈望书抬起手来,指了指在路边的白石头。

    方傲天一看,差点儿没有吓掉魂。

    只见那白石头上,的的确确有一摸红色,透着薄薄的雾气,周围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那白色的石头,好似一个个的突然长了脸,面目狰狞了起来,而陈望书抹上去的那抹口脂。

    恰好抹在了那石像的嘴巴处,像是她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过路人啃噬干净。

    方傲天猛的原地蹦起,哆嗦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打佛珠,紧接着,他又扯开了袍子。

    陈望书一瞧,觉得自己眼睛简直要瞎掉了,只见他那袍子内壁,贴满了一张张得黄纸符咒,密密麻麻的,上头画着令人看不懂的红色朱砂图形。

    “你这是做什么?便是要带辟邪之物,也不必戴这么多吧?”陈望书无语的吐槽道。

    这就是土豪的快乐吗?她没有体会过!

    方傲天牙齿都打起架来,他有些欲哭无泪道,“如今骗子太多,我也不知道哪个大师开过光的比较灵验,恰好能够克制这恶鬼。

    于是,便将能求的,全都求了一遍,总……总……总归有一个,是有用的吧!”

    他说着举起了佛珠,“白……白姑娘啊……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啊,我长得丑,性格差,大字不识一个,谈琴那就跟鸡爪子刨地一般……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之前县主也是这么说我的。县主是贵人,她说的话,总是没有错的。”

第三三八章 进入谷底

    陈望书实在没有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颜玦,皱了皱眉头,对着方傲天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别闹了,根本就没有女鬼。你仔细闻闻,这雾有淡淡的味道。”

    方傲天被他拍了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险些摔倒,他伸手一扶,扶住了一个白色石头,手被硌了一下。

    他一愣,仔细的拨弄了几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果真不是鬼!

    方傲天想着,顿时嘚瑟了起来,他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又将那些符咒同佛珠,全都收了回去。

    陈望书懒得理会他,指了指那白色的石头,“先前我进来,便发现了好几处异常之处。若传闻全部都是真的,那么湖里的水,一夜之间全不见了,那这个地下,必须要有空洞,方才能够容纳得了所有的水。”

    “二来,襄阳城并不产这种白色的石头。而且,白色的石头若是埋在水中多年,那它陡然冒出水面的时候,不应该是白色的。而是沾满了湿润的淤泥,生了苔藓,看上去脏兮兮的。”

    “可洁白如雪,太过反常,除非它一开始并非是在湖底的。这么几十年过去了,白石谷却是寸草不生,这些白色石头,也没有弄脏,这更是不自然。”

    陈望书说着,对着几个石头比划了几下,“三来,这些石头高矮胖瘦都太过一致,一看便不是天生天长的。而是人工打磨的。”

    “再一联想到那姓白的是靠什么起家的,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整齐的,一般高的石头人像,你想到了什么?”

    颜玦勾了勾嘴角,他喜欢这种,只有他同陈望书方才知晓的感觉。好似这世间,只有他们二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这种独一无二,无论是谁,都是没有办法取代的。

    “陪葬石俑。”颜玦轻声道。

    陈望书点了点头。

    “没有错”,她这是沾了秦始皇他老人家的大光了啊!

    这么多天生就长鼻子眼睛的白石头,怎么可能轻易出现,人女娲捏人,那捏的也是泥巴小人好不好。

    “我听了宋左军的讲的故事,便推测,很有可能,这白石谷本来是一个古墓。白员外在外头盗墓,失去了一条胳膊,却是得了一个大墓的消息。”

    “在襄阳城外的湖底下,藏着一个大墓。于是他便买下了这个野糊,还在周围修建了山庄,为的便是掩人耳目,来探究古墓的秘密。”

    “可是他中了尸毒,命不久矣。无奈之时,只得娶妻生子,想要留下一个后人。白家小娘子投湖自尽的那个晚上,无意之间,触碰到了古墓的机关。”

    陈望书想着,脑洞打开起来,“虽然我目前不知道,是多么神奇的机关之术。但是极其有可能的是,这湖同古墓发生了一个翻转。”

    “巨大的墓穴出现,湖水流进了墓室当中。墓里的石头人被翻转了上来。石头人见光之后,表面上的颜色统统没有了,露出了里头白色的石头。”

    “等我进来之后,走了几步,就察觉到不对了。这些石头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但是实则是乱中有序,这其中,蕴含着奇门遁甲之术。”

    “这也是为什么,咱们进来之后,一直在原地打转。这白石谷,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诡异传说,而千真万确,是人为造出来的。”

    陈望书说着,仔细的看了看。

    自从她能看到祖父留下来的无字天书之后,便一直在认真的学习玄门的技法。但她到底是从后世来的,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玄法,本能的不信任。

    因此,也谈不上多大的进展。好在兴许是因为血脉的关系,她卜卦还算得上准确。

    只不过,这也是她头一次,真正的实地研究阵法。

    一旁的颜玦,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这雾,是水雾,带着淡淡的硫磺的味道。这地底下,应该是有温汤的。”

    他说着,脚步轻点地,站到了一个石头人的脑袋顶上,四处张望起来。这一看,果然看出了不同之处,“在西南角,那里的雾气,比一般的地方,要浓郁一些。”

    他说着,跳了下来,抬手指了指那个方位。

    陈望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头一喜,快步上前,径直的朝着一个石头人走了过去。

    “你们快过来看,这个石头人。”

    颜玦听到她的呼声,立马飞了过来,一旁的方傲天朝着身后看了看,大跨步冲了过来。

    靠!不要随随便便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好吗,怪渗人的。

    陈望书伸出手来,在那石头人的心口摸了摸。

    颜玦一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陈望书点了点头,方傲天不知晓,但是她同颜玦,是绝对不可能会认错的。

    这白石头人身上,有一个轻微的刻痕,上头雕刻的图案,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女郎中,留给颜玦的玉环组成的钥匙的形状。

    但这里,并非是钥匙孔。而像是有人,在这里照着钥匙的模样,刻下了图腾。

    “我要按了。”陈望书说道。

    颜玦立马拦住了她,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让我来,你抓紧了我。”

    站在他们身后的方傲天,搓了搓胳膊,还是将那些佛珠,掏了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下去之后,你们记得寻我啊!我很有用的,虽然我怕鬼,但是我认得很多古物的。”

    “毕竟,我家财万贯,什么样的宝贝没有见过……”

    陈望书无语的捅了捅颜玦,天底下居然有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炫富的人!

    颜玦猛的一按,只见之前还严丝合缝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三人瞬间掉了下去。

    等他们一下去,那地面又迅速的合拢了过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若是有人能够腾云驾雾,在半空中往下看。

    便会惊恐的发现,整个白石谷,就像是一只觉醒的猛兽。

    而之前开的那个洞,正是它的嘴,一张会吃人的嘴。

    陈望书感觉到往下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搂紧了颜玦的腰。

    颜玦勾了勾嘴角,轻声道,“睁开眼睛,往下看,很美。”

    陈望书听话的睁开了眼睛,这墓穴底下,有一汪泉水,水面波光粼粼,像是漫天星光,全都落在了水面上。

第三三九章 突生变故

    在空中扑腾着的方傲天,此刻却是吓白了脸,他哇哇的叫嚷了起来,“救……”

    颜玦听着声音,伸手一捞,将他提溜住了。

    方傲天长出了一口气,“算你还有点江湖义气。哪里美了,你们没有看到那水边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的骨头么?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跟颜玦你似的,有轻功傍身。”

    颜玦没有搭话,带着两人,轻轻的落在了水面上,脚步清点,像是分开湖水一般,飘到了岸边。

    这地底下的湖,不算很大,湖水边的碎骨,看上去就像是白色的石头子儿。没有碎裂的头骨,露出两个空洞的眼睛,看上去颇有些渗人。

    “我们猜测得没有错,并没有什么女鬼选夫,而是进到山谷的人,无意之间,触碰到了机关,然后掉落了下来。

    没有功夫的人,这么高掉下来,若是掉落进水中,尚且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可这潭水太小,若是站的位置不好,不慎落在了岸边,那就是粉身碎骨。

    那么,有功夫的人,都去哪里了呢?”

    岸边只有人的骸骨,却没有衣物,他们随身携带的配饰什么的,也全都不见了,这不合常理,总不能人家下个大墓,还先把自己个扒光了。

    定是活着的人,给拿走了。

    颜玦听着陈望书的话,警惕的点了点头,他从腰间拔出长剑,指了指地面,低声说道,“小心一些,这墓地里,不光有人,还有野兽。”

    陈望书顺着剑锋看过去,只见那岸边,有一条长长的拖痕,应该是有蛇一般的长条形生物爬过。

    陈望书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若是你阿爹也掉下来了,那么他应该还在这里头。方傲天你跟紧了,不要被蛇吞了,虽然我们会将蛇剖开将你救出来,但若是不应该的地方,被蛇给咬掉了,那就没办法了。”

    方傲天感觉身下一凉,夹紧了双腿,浑身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他往背后看了看,忍不住又看了看墓顶。这墓又高又黑,他们先前的来路,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颜玦,若是让你原路返回,你能上去么?”

    颜玦仰头一看,点了点头,“我可以,但你们注意到了么,山壁四周十分的光滑。若是知晓机关在哪里,上去直接能够冲出去,倒是可以。”

    “可万一这上头的巨石板太厚,那我也没有办法推开。”

    “而且,”颜玦说着,顿了顿,“不夸张的说,我能上去,但未必能推开。但我阿爹有力气推开,他却是未必能够上去。”

    扈国公以力大无穷著称,武功路数并非是灵动型,十有八九是没有办法用轻功登顶的。

    陈望书听着,弯下腰去,伸手一摸,却是猛的缩了回来,“这水好冰,刺骨的寒冷!”

    颜玦一瞧,立马走了上去,握住了陈望书的手,就这么一下子的功夫,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了。

    “我们之前在上面,看到了雾气,推测是温泉,我想确认一下,可不是。而且,就算是温泉,那水的热气,也没有道理,飞得这么高,都飘到外头……”

    陈望书还没有说完,便瞪大了双眼。一旁的颜玦立马将她打横抱起,飞快的向后退去。一旁的方傲天大喊了一声“我滴个娘啊”,撒丫子跟着颜玦跑了起来。

    陈望书只感觉一股子热浪袭来,之前还冰冷的像月光一般的湖水,如今已经沸腾起来,整个变成了耀眼的红色。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头拉着风箱。

    将那湖底的烙铁,烧得火红。

    水开了,白色的热气腾腾的往上涌去。

    颜玦看了陈望书一眼,见她的脸都红了,立马一个转身,抱着陈望书朝着墓道里跑去。这滚烫的热水,若是泡了一下。

    那就不是烫猪蹄了,那能直接煮成粥。

    待三人进了跑远,已经听不到汩汩的水声了,这才后怕的松了一口气。

    方傲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弯着腰拼命喘了起来,“幸亏咱们命大,若是掉下来的时候,正好是烫水,那现在已经成了人肉泡馍了。”

    陈望书没有应话,伸手一抹,她也是汗津津的了。

    她朝前看去,墓道很宽,几乎可以两个人并排着通过,道路的两旁,随处可见一些已经有了年头的枯骨,同湖边干干净净的样子不同,这里有的枯骨身上,还穿着衣衫,周边还落有一些珠宝首饰。

    看那样式,已经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

    “这机关是最近才触发的,你看,这根飞出来砸人的木梁,人头般粗细,被人活生生的掰断了。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我猜我阿爹应该顺利的经过了这里,朝前去了……”

    颜玦说着,松了一口气。

    毕竟掉下来的时候,得看运气。若是掉进了开水中,便是扈国公,那也九条命去掉十条,死得不能够再死的。毕竟他也没有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有扈国公开路,墓道中安安静静的,三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险境。

    等走到大墓门口的时候,方傲天又支棱了起来,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模样。

    “这门怎么开?说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大墓,一路走来,墓道里也没有什么壁画,更没有什么摆设。就连这个墓门,都光秃秃的。一不雕龙,二不画凤。”

    “连大字都没有写上一个,莫非这墓主人,不想让人知晓他是何人,来自何地,死于何时?可能修建得起这么大陵墓的,不是王公贵族,那也是富贵散人……”

    方傲天说着,拍了怕胸脯,“像我们这种有钱人,怎么可能如此低调。我阿爷已经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在给自己修大墓呢。我去瞧过一回……”

    “好家伙,那大门包了金,在金门上刻满了字。你们猜猜刻的什么?”

    这墓中实在是太安静了,陈望书也忍不住同方傲天搭腔,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这里可不是他们在木樨族去的那个墓地,那墓地并没有杀死他们的意思。可这里,处处都是杀机。毕竟那条大蛇都没有出现呢!

    更令人忧心的事,连神功盖世的扈国公,掉下来之后,都没有再上去过,换作他们,又能找到出去的路么?

第三四零章 国公夫人

    “自然是吹嘘自己光辉又灿烂的一生。”

    陈望书毫不犹豫的说道。

    她死得太急,没有提前写好墓志铭。不然的话,她绝对要在墓碑上刻上,“请绝世美人,不要客气的到这里来……”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要去阎王殿上开后~~~宫,实在是太小瞧地府的官员们了。

    “不不!”方傲天摇了摇头,“刻上了这么多年来,都有谁欠了他的钱,没有还。”

    陈望书噗的一下,喷了出来,一旁的颜玦,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神他娘的在自己的墓门上,刻上欠债名单!

    “我祖父说了,万一哪一日,咱们家穷困潦倒,亦或者是那账册子弄丢了,小人们不认账耍赖,咱就去他墓里,拓上一份,叫那些狗崽子们,开开眼界!长长记性!”

    陈望书竖起了大拇指,朝着墓门看去。

    这墓门光秃秃的,连一个机关都寻不着。但是,这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墓门上,有一个恰好一人通过的大洞。

    那后世的盗墓贼,直接用炸药炸门。扈国公自己个就是炸药。

    方傲天瞧着,刚迈开腿要往里头钻,便被颜玦狠狠的拽飞了出去。

    陈望书心中一紧,往后一跃,只见那洞口,嗖的一下,钻出一个巨大的蛇头来。

    方傲天一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县主你是个什么乌鸦嘴,方某差点真的被蛇吃了啊!”

    陈望书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她,颜玦已经拔剑朝着那大蛇猛的刺去。

    可那剑刺到大蛇的眼睛前,却是又放了下去。

    只见那蛇,乖巧的吐了吐信子,一双黑豆豆似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它闭紧了嘴巴,乖巧地盯着颜玦看了又看。

    陈望书觉得,若是蛇有表情,那它对应是委屈巴巴的。

    靠!莫非这男狐狸精连蛇都能迷晕!那他们打齐国,不是轻轻松松的?叫颜玦搁城楼上,跳一段剑舞,岂不是所有敌军,都拜倒在他的裘裤之下!

    那蛇见颜玦收了剑,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然后头一扭,飞快的往旁边游走了。

    颜玦也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场景,他神情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对着陈望书招了招手。

    果然一回头,就瞧见了陈望书戏谑的眼神。

    “我倒是不晓得,你何时还学会了驯兽。”

    颜玦摇了摇头,“兴许是这蛇有了道行,知晓不是我的对手。咱们下来的时间不短了,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得尽快找到出去的路才是。”

    陈望书点了点头,也收起了性子。

    这墓是一条单行道,他们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一走进大墓,那墓中的灯,像是听到了声音,得到了感应似的,一颗接一颗的亮了起来。

    没有错,一颗接一颗的。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这场景,他们不是头一回见了。

    在木樨族的墓中,也是见过的,像是眼球一般的灯。

    墓地里静悄悄的,连风吹的声音,都听不见。

    “好家伙,若是我没有瞧错的话,这墓绝对不是陈朝的墓。你看看这种金饼子。我们如今,都用金元宝,几乎不会有人,用这样的东西。”

    “还有这个花冠,十分的奢华,上头的明珠,攒成了牡丹花的形状。我们陈人,喜欢素雅。便是簪花,也不会像这般,跟把整个花园子,都攒在了脑袋上一样。”

    “这么贵重之物,竟然就随随便便的扔在刚进门之处,这墓主人,到底是有多富有。”

    陈望书瞧了一眼那花冠,还有琳琅满目的金银,虽然心动不已,但此时并非是拿钱的时候,若是寻到了出去的路,这些东西,不全是她的么?

    “一共有八个门,咱们进去哪一个?”

    陈望书抬手指了指门。

    这间墓室,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客厅,一共有八个门,通往不同的地方。

    “找找看,有没有印记。”颜玦说着,牵着陈望书,一个个的门,查看过去。同外头光秃秃的大门不同,这里六个大门上头,都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纹。

    “果然有,在第六扇门上头。”陈望是瞧着,对着颜玦招了招手。

    颜玦立马走了过来,用剑柄轻轻的一推。

    那看着无比厚重的门,却像是一层泡沫板一般,被人推开了。

    还在那欣赏宝物的方傲天一瞧,猛冲了上来,跟着陈望书同颜玦,走进了门去。

    这里与其说是一间墓室,不如说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女郎中曾经住在这里过。”陈望书说着,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画。

    陈望书见过女郎中好几幅画,可这一副画,却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扈国公。

    那上头画着的,乃是女郎中同扈国公,刀剑相向,一副反目成仇的样子。

    女郎中手中握着一只翠绿的小蛇,冷冷的看着扈国公。扈国公手中握着一柄长枪,只留出一个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即便只有一个背影,陈望书却觉得自己,仿佛能够看到他悲伤的样子。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颜玦,他看着画,有些出神。

    她走了上去,轻轻的拽了拽颜玦的衣袖。

    “这里的桌案,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最近被人擦拭过了,还有床榻被褥,也被人用过。你阿爹之前,应该住在这里了。”

    颜玦回过神来,朝着床榻看去。

    扈国公一个粗糙大老爷们,平日里都有小丫鬟服侍,哪里会叠被子,那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锦被,胡乱的被扔在了一旁。

    一旁的箱笼,也是打开的,里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陈望书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墓室不大,她转一圈就看完了,可也没有发现新的机关所在。

    跟进来的方傲天急眼了,他走到门口,伸手去抠门,先前还十分轻盈的大门,如今却像是变成了真正的石头门,纹丝不动了。

    “我们好像出不去了。若是在外头,还能杀了那条蛇吃肉,这下完蛋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突然灵光一闪,朝着那幅画走去。

    “你看到这副画动了么?虽然很细微,但是它动了一下,在这画的后头,有风。有风,说明后面是空的。”

    颜玦眼中一喜,走了过去,将陈望书拉到了身后,他伸出手来,轻轻揭下来了那张画。

    只见那画的背后,有几个圆环形状的花纹。

    颜玦走上前去,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原本还分开的几个圆,便融合在了一起,成了新的图案。

    他的这种手法,陈望书上一次见,是看到他将那几枚平安扣,变成钥匙的时候。

第三四一章 棺中活人

    颜玦的手一离开,那块大石头,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一般,拼命的抖动了起来。

    陈望书目露渴望之色,伸出手来,在空中抓了抓。

    “望书?”颜玦见她这般异样,紧张的看了过来。这墓中有什么,难说得很,莫非是女郎中瞧这儿媳妇不满意,让她中了邪不成。

    还是说,他同方傲天瞧不见鬼,但是陈望书学了玄门法术,开了天眼?

    陈望书眼中含泪的看向了颜玦,“不,我已经一年多,没有碰过那个东西……”

    她说着,伸出食指来,在另外一个手上戳了戳,“当初有个恶棍日日早上打过来,令它不停的震动,把我叫醒。我没有珍惜,甚至想要把它扔进夜壶里……现在,这就是报应。”

    “正所谓,有癞子嫌癞子,没有癞子想癞子……”

    颜玦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

    这个墓室里绝对有邪气!看他家娘子,都疯魔了!

    一旁的方傲天,听得胆战心惊。他觉得自己个,得知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颜玦看着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竟然每日早上,都把县主揍醒!揍得床榻都在震,以至于县主恨不得把他扔进夜壶里……

    方傲天想穿脑袋,也想不明白。陈望书她想的是手机。

    门噗噗的抖动着,簌簌得掉落了许多灰尘,像是烟雾一般,将门笼罩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石门仿佛法力耗尽了一般,终于停了下来。门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来。

    没有陈望书想象中的跳出一只恶鬼,亦或者蟒蛇冲出来的模样,室内安安静静的,一股子幽香从里头飘了出来。

    陈望书突然想明白,外间这个女子的闺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它不香。女郎中虽然是江湖儿女,但那也是爱美的,每一张画上,她都梳戴整齐,描眉画眼。没有道理,房中什么都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惊喜”出现。

    陈望书松了一口气,若是蹦出个“大粽子”来,她可没有带驴蹄子。

    她想着,袖子一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颜玦一瞧,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进去。

    墓室里亮如白昼,不是外头大墓中会发光的眼睛,而是一颗真正的夜明珠,静静地搁在桌案上。那桌案之上,摆着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干了,结成了厚厚的一块。

    在其中的一面墙上,有人颇有雅趣的,画了一扇窗。

    “我的天,光是这一颗夜明珠,便已经价值连城了。”

    陈望书同颜玦都没有回应他,毕竟他们都见过女郎中留下来的嫁妆,一个夜明珠,当真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

    “颜玦,你来看。”陈望书眼尖的一瞥,瞧见了那碧纱床帐后头,好似放着一个巨物。

    她跑过去一看,当场愣在了原地,“颜玦,扈国公在这里!”

    颜玦同方傲天立马冲了过来,只见同那雕花大床并排放着的,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同床的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乍一眼看过去,好似雕的是一条巨蟒的图形,可走进了一看,发现那压根儿不是蟒蛇,而是一个个的圆环。

    就像当初颜玦送给陈望书的平安扣一般。

    棺材的盖子被打开了,随意的放在一旁。

    扈国公躺在棺材里,穿着整齐的战甲。他身量十分的高大,颜玦已经非常高了,他竟然比颜玦,还要高出一个头来。

    那手臂,简直比陈望书的大腿还要粗壮。明明静静地躺在那里,陈望书却是感觉一股煞气迎面扑来,令人生畏。

    在瞧见他的那一瞬间,陈望书便明白,为何大陈朝,有那么多人,崇拜战神颜林。

    之前她总是觉得,扈国公府门前的那座雕像,夸张至极。今日见了,方才感叹雕像的工匠,那本事已经出神入化: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那可气派,却是让人一瞧,就能认出扈国公。

    简直是绝技!

    扈国公的面色红润,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在他的手心里,握着一个白色的拔掉了塞子的小瓷瓶。胸口还放着一封信。

    颜玦同陈望书对视了一眼,绕过棺木,走了过去。

    他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来,探了探扈国公的鼻息,这一探,松了一口气。

    “虽然呼吸很微弱,但是还活着。”

    他想着,从扈国公手中,拿起了那个小瓷瓶,里头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只在那瓶口处,依稀能够见到一些绿色的药渣。

    他将那封信抽了出来,只见上头写着四个字:颜玦亲启。

    颜玦一愣,看了看陈望书,见陈望书点了点头,他方才走了过来,“写的是我的名字。他知晓我们要来。”

    “哈哈,你们两个去夜明珠那里看信吧,这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我平生最倾慕的人,便是扈国公。我阿爷说了,若是没有国公爷守着襄阳。”

    “我们方家就是再会赚钱,也没有用,守不住。今儿个机会难得,便让我在这里守着一会儿,好沾沾霸气。省得我阿爷常说我,只能守业。”

    颜玦点了点头,牵着陈望书便走到了前头来。

    方傲天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他知晓,这个人人品却是并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颜玦拉了个圆凳,让陈望书坐了下来,又将那夜明珠,挪得更近了一些。

    就着那光亮,他从信封中掏出了信。这是厚厚的一沓信。信上的字,漂亮得不像话,光是看着,那锋芒,都像是要从纸中飞奔出来了一般。

    都说扈国公乃是土匪出身,大字不识得几个,可谁又晓得,他写得一笔好字。他并非没有往临安写过家书,可每次都是由人代笔。若是亲书,那字都丑得很,仿佛生怕别人不知晓,他是一个莽夫。

    颜玦同陈望书一目十行,快速的看了下去,可越看越是心惊。

    扈国公他并非是为人所害,而是甘愿死在这里。

    而这封信中,藏着一旦说出去,整个大陈朝便要天翻地覆的大秘密。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年轻的武坛新秀颜林,在东京城中偶遇先帝说起。

第三四二章 惊天秘密(一)

    颜林已经并不叫颜林,早已经没有人记得他真正的姓名。

    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那日清晨未去西林巷,赶早去买那肉馕,如此他便可以不趁那个英雄,救下被刺客围攻的官家。

    那是国君,有的是前仆后继的人,冲上前来相救。

    那样,他便能够顺顺利利的去考武举,然后去边关,做大陈国的将军。他一定要用八抬大轿,让女郎中穿上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嫁进将军府。

    女郎中也不叫女郎中,也没有人,记得她原本的名字。

    可是颜林记得,女郎中说,她的本命叫做阮安,虽然他也不知晓,阮安这个名字,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世间,并没有什么如果。

    那天清晨格外的冷,起了大雾。东京城是座不夜城,鲜少有人会起得这般早。尤其那日乃是休沐,君王不朝,连坐着轿子赶着早朝的官爷,都少了许多。

    颜林宿命般的走进了小巷,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小摊上的两人……他初来乍到,并不识得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可却意外的,遇到了眼熟之人。

    其中那个穿着朴素青色长衫,正在玩着三枚铜钱的长者,他有幸见过,就在他住的那个客栈的巷子口,摆着一个无人问津的棋局。

    他以为这是两个算命的人,却没有想到,这是要命的人。

    那两个人,便是陈北同先帝。

    ……

    等从巷子口出来的时候,他的腰间,已经多出了一片黑色的翎羽。一切快得简直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他还能够回忆起当时激荡的心情。

    那种感觉,仿佛在科考之前,官家突然钦点了他中状元;又仿佛是,掉下了悬崖,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升天,一不小心,就着他的东风得了大道。

    士为知己者死。

    替官家去寻找足够多的军饷,招募厉害的人,秘密的组建一支军队,等到时机成熟,便让他去打北齐,收复燕云十六州……

    这饼不光大,它的肉还多,让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抗拒。

    ……

    颜林头一回遇见阮安,是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上。这山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被人毫无诚意的唤作了青山。

    阮安明面上是青山上的女大王,也是陈北的同门。她出身玄门,没有人知晓她之前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晓她父母是谁。左右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继承了父辈家业的女土匪了。

    官家安排他二人,假意成亲。然后领着黑羽卫四处的寻宝。

    颜林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眼瞧见阮安。

    她正拿着一排长针,对着一块羊肉,扎来扎去的。

    他问她,“你在做什么?”

    阮安说,“我,我扒了它的皮,做了羊皮卷。深感愧疚,思来想去,我也只有一招针灸之术,能够拿得出手。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就当是我赔罪了。”

    颜林被噎得久久不能言语。

    羊不是死了么?还需要针灸?活血化瘀能让人家的皮长回来,活过来?

    简直是疯了。

    阮安并没有理会他,将针收了回来,嚷嚷道,“桂花姨,这羊肉的血水已经放干净了,快拿去烹了吧。我都饿了。”

    ……颜林为自己的幼稚,深表后悔。

    难怪他出山的时候,父亲说,他一出门,便会被人骗。

    ……

    他也的确是被人骗了。

    颜林后来经常这样想。

    一日又一日,盗完了一座墓,又是一座墓。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远不及他的人,都升官进爵,被人尊称为一句将军。可这不是最难过的时候,最难过的是,身边的兄弟们问:

    “统领,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上战场呢?”

    “统领,我们还在做这掘人祖坟的事多久呢?”

    “统领,我家中表妹,已经在议亲了。我走的时候,说好了,只去两年,便回家乡娶她的。统领,你说我还赶得上吗?”

    他一开始说,快了快了。

    可说到最后了,也忍不住问上一句,快了是多久呢?

    老人历经千帆,方才能够安稳下来,隐匿于闹市之中;可他初上东京的时候,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郎罢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快了快了……

    大青山春日的布谷鸟,唱的都不是布谷,布谷,而是,快了,快了!

    他还记得,那一年,阮安有了身孕。

    他躺在山寨的塔楼上,站在这里,能够瞭望到很远的地方,如果有敌人来袭,斥候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可青山不是战场,这里永远都没有让他们看得上眼的敌人,更加不会有什么烽火狼烟。

    “皮岭,你会埋怨官家吗?你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你中了进士,有大好的前程,日后指不定要封侯拜相。我听说过你,东京城的小娘子,夸你貌若潘安。”

    皮岭穿着书生的袍子,摇着手中的鹅毛扇,他最仰慕的人,乃是诸葛孔明。

    “潘安的脸上,怎么会有刺青,又怎么会有伤疤呢?我如今,不过是山匪皮岭罢了。”

    颜林摇了摇头,他吐掉了口中的草根。

    他也是出身大户人家,钟鸣鼎食之家,以前便是女婢做了点心,他都要挑三拣四,不是嫌弃太甜,便是太腻。最爱穿的便是白色的袍子,现在白色的袍子太脏,他已经从来不穿了。

    “咱们一道儿钻了那么多年山洞,你同我说话,还遮遮掩掩的。你明明没有犯错,却因为官家要你来这里做军师,教大家排兵布阵之术,便让你落了个罪名。”

    “大陈朝,武将哪里比得过文官的一根小指头。你就没有后悔的时候么?”

    皮岭朝着北地看了过去,手中的鹅毛扇停了许久,方才接了话。

    “若是能收回十六州,我死而无憾。”

    颜林将枕在头下的双手抽了出来,遮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最近我时常后悔。以前在族中,我嫂嫂有孕。阿娘派了十六个婆子在她身边伺候,日日那山珍海味,宛若流水一般送进去。”

    “我想建功立业,为此吃点苦头,虽然偶尔怨愤,却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可是我娘子她有了身孕……还要刀口舔血,以命相搏。”

    “虽然我知晓,她不在乎。可我这心中憋着一团火。”

    颜林说着,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皮岭,这么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官家迟迟下不了决心,我们能等,可我们的亲人不能等。”

    “你阿娘还等着你平安回去。阿曹的表妹……阿曹的表妹已经嫁人了。而我……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我想要去干一票大的,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么?”

    皮岭眼睛微微一亮,摇了摇扇子,“去干什么?”

    颜林朝着北方看了过去,“我要去偷齐国的布防图,有了布防图,那便是天赐良机。那些整日瞻前顾后的文官,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要开打,官家便会为咱们正名了!”

第三四三章 惊天秘密(二)

    皮岭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有了这道疤,他便永远都没有办法,以一个文官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了。可谁又不是寒窗苦读数十载,方才得以金榜题名,登上青云路。

    谁又不想在金銮殿上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可事实上,他因为“器重”,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永远都见不得天日。

    家人都以他为耻。

    他也曾经像颜林一般,为官家描绘的宏伟蓝图而热泪盈眶:收复失地,一统天下,普天之下,皆是王土!万朝来贺,百姓安康。

    可是……他不像颜林,他读过很多很多的书,难免也想得更多一些。

    午夜梦回,他也会想,这不过是官家,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曾经做下的一个,根本就实现不了的梦罢了!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官家根本就不会知人善用。

    颜林骁勇善战,若是放到边关磨砺,一定能够成为大陈攻无不克的利器;谷家兄弟,那是最好的前锋,还有他……他觉得自己最适合做的,乃是一方父母官。

    光是县治的良策,他的脑子中,都有成千上万条。事实上,他中了进士之后,也是去做了许久的县官的。

    可等翌日起来,却又后悔起来。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勾践为王,尚能卧薪尝胆,他怎能对官家怨声载道?

    他以为自己是个圣人,其实不过是凡人而已。

    “可是,齐国守卫森严,要拿到那玩意谈何容易?黑羽卫分为两拨,那打探消息之事,惯常都是林十一管的。他们那一拨人,跟咱们不同,官家要吃肉,他就能够拿刀,把自己割了。”

    “你怎么知晓,齐国的布防图放在哪里?就算知晓,咱们潜伏入境,靠着你的本事,拿到了,那又如何证明,拿到的布防图,他是真的,不是假的?”

    皮岭说着,有些迟疑的说道,“而且,就算上面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咱们没有官家的命令,擅自做主……官家若是怪罪下来……这日后,都是大大的隐患。”

    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他们是黑羽卫,黑羽卫的第一准则是什么?那便是听话。

    颜林胡乱的挠了挠头,一巴掌拍在了皮岭的背上,险些将他从哨塔上拍飞出去,“不干没指望,那就干了再说……你这样瞻前顾后的,能成什么大气候?”

    他说着,有些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

    “你不用管,我自是收到了风声,方才同你说这个的。齐国老将哈慈喝酒误事,官家不满他久矣。上个月十五派了他的亲弟弟越王接替了哈慈。”

    “越王乃是齐国皇帝的心腹,布防图就放在他的密室里。越王妃新得了一子,名叫昭叙,这个月二十九,是昭叙满月的日子。昭叙的脖子上,挂着一枚银锁,密室的钥匙,就在里头。”

    颜林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锁,在皮岭的眼前晃悠了几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越王在边关的宅院图,我也拿到手了。”

    “你就说,你敢不敢干吧?”

    皮岭大骇,一把捂住了那银锁,“这些个事情,林十一都未必知晓,你如何得知?难不成,你在齐国,还有内应不成?官家可没有让咱们干这个……”

    “那内应可靠不可靠?还是说,是有人给了你这些东西?统领,咱们得小心为上,万一那人反水,咱们就要被人瓮中捉鳖了!那……女郎中知晓这个事情了么?她也同意你铤而走险?”

    颜林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这事儿,娘子她不知晓。我的确是有内应……我在族中之时,其实家中人替我订过一门亲事,那姑娘叫燕灏。”

    “我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颜林说着,又摆了摆手,“你莫要误会,我们没有什么儿女私情,就如同亲兄妹一般。”

    “本来我考中了武举,就要回乡娶燕灏的……可是……家中以为我死了,那婚约自然是解除了。这么多年,我们东奔西跑的,我这般样子,也没脸家去。”

    “可你还记得,我们上一回去探墓么?我偶然遇见了燕灏的贴身女婢,这才知晓。燕家出了大事,女眷流落到边城,有一回越人来抢粮,将她们主仆给掳了去。”

    “燕灏生得貌美,被人当做礼物,送给了越王。她知书达理,能歌善舞,如今已经是越王身边的宠姬。”

    见皮岭要说话。

    颜林果断的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燕灏一家人,都铁骨铮铮。她的长兄燕景,便是死在了战场上。燕灏对齐国恨之入骨,是不会诓骗于我的。她一直有心想要偷边防图。”

    “可是一来,越王对她虽然宠爱有加,但到底介意她是陈人;二来,她便是拿到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没有可能有预谋的害我……”

    皮岭沉默了。

    颜林这一点说得没有错。燕灏以为他死了,谁会处心积虑的害一个死人。

    “咱们两个去,不要再捎带其他人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右军还在,可以看顾兄弟们。”

    过了许久,皮岭终于下定了决心。

    颜林大喜过望,他生得太过显眼,很容易让人记住……而且万一密室或者是齐人布置了什么机关术,他需要有人助力。整个寨子中,他最信任的人,便是皮岭。

    皮岭却是脸色一白,像是见到了死神一般,往后猛的退了一步。

    “统统统……统领!”

    颜林嘿嘿一笑,“就知道你小子激动了!”

    他正说着,感觉身后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硬生生的像是一块石板一般,摔在了地上。

    “娘娘娘子……你又用针扎我!”

    可怜他那身后,就没有好过!女郎中说扎旁的地方,他皮糙肉厚的,过会儿就忘记了。可扎身后就不一样了,那是坐也疼,躺也疼……没齿难忘!

    他艰难的扭过头去。

    就瞧见女郎中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衫,坐在哨塔边缘的栏杆上。

    她的手指缝中,夹着三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见颜林看了过来,女郎中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桃儿一扔,走了过去,熟练的踩在了颜林的背上,“你让一个没有功夫的书生去干什么?他上辈子是杀了你爹,还是抢了你娘子。你嫌他活太长?当老娘死了不成?皮岭留下,老娘同你一道儿去。”

    皮岭一个激灵,绷直了身子,气吞山河地喊道:“诺!”

第三四四章 惊天秘密(三)

    青山寨人人都知晓,山上颜林老大说了算。

    颜林老大家中,女郎中说了算。只要脑瓜子没有起泡的人,都想得明白。整个青山,女郎中就是天王老子,阎王他妹子。

    颜林武功再高,他还能够打死同袍不成?

    可女郎中,你惹了她,她可以在你快死的时候,见死不救。

    因为如今死了,那便成了真土匪,没有平反之人,所以青山寨的人,格外怕死。

    皮岭尤其。

    他还记得初来乍到之时,当了一波刺头儿,想着一个小娘们,竟然敢骑到大老爷们头上,指手画脚,简直是乱了纲常,圣人瞧见,还不气断胡子。

    后来随着众人下了一趟墓……好家伙!圣人的胡子关他屁事?他若是叽叽歪歪,女郎中能够断了他的命根子。

    他们都是假土匪,可女郎中她是真正的山大王。

    此后他便在心中,给自己制定了第三十八条家规,女郎中不管说什么,都要挺直了腰杆子,仰天大喊:“诺!”

    用土匪的黑话,叫做:女大王你说的都对!

    ……

    颜林甚少做梦,可是后来他总是重复的做着同样的梦。

    梦见阮安坐在栏杆上,对着他笑。而他猛的跳出来,说道,“娘子,咱们去拿边防图吧,拿到之后,我就能够带你回家了。”

    阮安害羞的点了点头。他却是猛的伸出手来,用力的一推。

    他心中着急得很,伸出手去抓,可是阮安还是掉下楼去,消失在浓浓的黑雾里。

    他拼命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阮安的表情,可什么都看不清楚。

    倘若说那日在小巷里救了官家,是他做的头一桩错事。

    那么带着阮安去偷布防图,便是他这辈子最悔恨的错事。

    ……

    看到这里,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们拿到了布防图,本以为上京城去,将这个交给了官家,陈北上伐齐,等待青山寨众人的,将是胜利的曙光。”

    “可不想,我们刚入陈境,便遭遇了追杀。一波接一波的,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齐人,但见他们出招的手法,却像是中原人士。”

    “我们一路朝着东京跑,四处的躲藏,阮安那时候已经大了肚子。我们没有办法,便跑去了木樨族地躲避。在木樨族中,阮安照例卜卦。”

    ……

    阮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墓室内诸位祖师爷拜了又拜。

    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三枚铜钱,笑道,“早就听闻,在门中卜卦,格外的灵验。我今日倒是要试上一回。你瞧见那口棺材了么?祖师爷们都留了东西在这里,没有道理,我空手而来。

    一会儿,我也叫木樨族的族长,替我打一副棺材,选个好墓穴,也算是我替他们治好了疫病的答谢了。”

    阮安说着,摇了摇铜钱,“这头一卦,算你;第二卦算我。”

    第一卦,颜林乃是大吉,前程似锦。

    第二卦,阮安乃是大凶,四分五裂。

    “是什么?我就看不明白了,不是三个铜钱么?也能算出卦来?陈大人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古古怪怪的。”

    阮安听着颜林的话,笑了笑,将铜钱仔细的串好了,又挂回了脖子上,“是好卦,这回小林哥你要得偿所愿,成为大陈的肱骨之臣了。”

    “我瞧敌人追得紧,不如咱们兵分两路。你带着布防图去东京,顺便把木樨族地的信物,交给他,就说我找到玄门所在了。”

    “而我去引开追兵,这里离大青山不是很远了。我轻功比你好,跑得快,又对蜀地十分的熟悉。若是打赢不容易,但是逃跑简直太容易了。”

    “你生得牛高马大的,太过扎眼。我一个小娘子,随便装个富家夫人,就蒙混过去了,反倒安全一些……”

    ……

    “我这个人惯常粗心,年轻之时尤其如此。是以并没有察觉到阮安的异样。她说玄门中人,既然来了,得留下最宝贵的东西,不然对祖师爷不敬。”

    “当时我们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便是布防图。于是,阮安在羊皮卷上复刻了一份布防图,又把我们之前去过的所有大墓,全都画了一遍,装得满满当当的,留在了木樨族地。”

    “阮安要同我分开,我没有同意,我们两个人一起上路,不久便遇到了前来接应我们的卢思威。当时青山寨上,卢思威同谭右军,乃是我的左膀右臂。”

    “当时追杀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离阮安临盆,也是越来越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我便把布防图,交给了卢思威,让他带着去东京。”

    “他是生面孔,那群人都是追着我们而去的,只要布防图进了京,我们青山寨就有指望了。当时阮安劝我,说卢思威天生反骨,容易背信弃义。”

    陈望书瞧着,都忍不住跟着信中伤感了起来。

    她恨不得再穿一次,拿着饭盒敲醒扈国公,你爹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你是个瓜儿子啊!

    她简直不忍心再看下去。

    卢思威同平王勾结,独吞了布防图。女郎中能掐会算,又疑心于他。他便使计,分离了两人,然后杀了女郎中阮安。

    阮安在临死之前,剖腹取子,生下了颜玦,那是相当的惨烈。

    后来才有了她爹陈清谏所说的,颜玦杀光卢家所有人,为母亲报仇的卢家堡惨案。

    “我赶到的时候。阮安已经死了,玦儿血淋淋的躺在一旁的草地上……阮安死在了林十一的杀招之下。不对,应该说,当时卢思威想要我认为,是林十一杀了阮安。”

    “我当时几乎发了狂,皮岭劝我,莫要中贼人奸计。林十一明明在东京城,像一个狗腿子一般,寸步不离开官家,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杀死阮安?

    青山寨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盼,我们磨快了屠刀,准备好了粮草,养肥了骏马,就等着去大杀八方。”

    “阮安不能白死,她最想看到收回燕云十六州,我又怎么会让他失望。可是,卢思威回来了,他说布防图已经交上去了,可宫中传来消息,说布防图乃是假的。”

第三四五章 惊天秘密(四)

    还是在那放哨的小楼上,还是颜林同皮岭对话,只是那栏杆上,已经没有了神采飞扬的女郎中!

    颜林伸出手来,擦了擦眼睛,虽然他的手背已经湿润了,但是他知晓,自己已经处在烈火中,他心中的愤怒简直像是被压抑地岩浆,就要迸发出来。

    他同皮岭,为了“忠诚”二字,放弃了大好的前程,半人不鬼的过了这么多年。

    女郎中拿自己的命,换来的布防图,宫中那人,轻飘飘的就来了三个字,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呢?女郎中心思细腻,生怕燕灏中了齐人的诡计,故意让他们偷走假的布防图,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是以,他们拿到布防图之后,悄悄地验证过好几处,都是真的。

    他们视为天的事,在官家眼中,是不是像宫妃的薄纱一般,轻飘飘的呢……

    “官家定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指不定咱们的身份暴露了,有人故意要对我们青山寨下手……”

    皮岭着急的说着,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见了。

    颜林看了看以前女郎中坐着的地方,轻轻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吧,林十一那日,的确是不在京城。”

    皮岭身子一僵,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对官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我们每年做那损阴德的事,供给东京的宝藏,不输税收。我们……官家有什么理由要派林十一杀掉女郎中?”

    “明明这么多年,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梦,就在眼前了。他却是不发兵,却是要说布防图是假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为什么?”

    皮岭一边哭,一边问着,却又是自己回答了起来。

    “官家初初登基,自是需要有明确的主张,方能在朝堂立足。收复十六州,是我陈人夙愿。大陈积弱,先皇守成。官家如此强硬,谁不振奋?”

    “可怜我等当了真,小皇帝不过是想口中说说,坐稳那个位置罢了。人家想要的只是国库丰盈,也就只有我们,还等着吹响的号角,冰封的铁骑!”

    “叶公好龙,叶公好龙啊!机会就在眼前,孰人又敢呢?颜林,我只恨,只恨我们青山寨人太少,只恨我们把那金银交,要不然的话……”

    “皮某这颗脑袋,便是丢,那也要丢在战场上啊……颜林,我恨啊!”

    等哭了好一会儿,他才擦干了眼泪,又摇起了鹅毛扇,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明日有生辰纲过岗,咱们劫吗?”皮岭问道。

    颜林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巨大,整个青山寨都能听到,“咱们是土匪,送上门得钱,如何不劫?”

    ……

    陈望书看着,心顿时揪了起来。

    光从这信中语句,她都能够想到当时颜林同皮岭失望又悲愤的心情。

    你认认真真的花了一辈子,倾尽了所有,于那人而言,不过是一个玩笑。

    她同颜玦一路看过来,自是知晓,颜林同皮岭,那会儿都被好兄弟吕思威给骗了个彻底。

    “吕思威乃是半路出家的,你能轻松屠他满门,说明他的武功,并没有到卓越的地步。林十一却是不在你之下,那么吕思威是如何模仿了他的手法,杀了阮安的?”

    “吕思威,那会儿便投靠了平王吧?”

    他们开了上帝视角,可是颜林同皮岭没有,他们那会儿,正是热血气盛之时,心中的不满已经积蓄了许久,这事儿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这里,以前她同颜玦想不通的一些事情,便终于全都想通了。

    扈国公为何在女郎中死后不久,便能那么凑巧地掳到一个“官员家的小娘子”?

    为何颜二郎同颜三郎,年纪同颜玦相差不多,可后来,却再也没有过其他的子嗣。

    颜林同皮岭对官家失望了,在吕思威的牵线搭桥之下,投靠了有着“血海深仇”的平王。这事儿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凉。

    这也是为何,虽然颜林乃是大陈的战神,支撑着北疆,但是如今的官家,却依旧对他十分的忌惮,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因为他心虚得很,因为害死女郎中的,站在吕思威背后的,分明就是如今的官家。

    而这几年越发的变本加厉,更加是因为少年颜林,屠了卢家堡……

    官家不傻,他大约已经明白,颜家人怕是已经知晓了当年的真相了。

    所以书中,颜玦对付如今的皇室成员,是一个个的杀光……

    陈望书恍然大悟,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看了下去。

    ……

    “我同皮岭,在愤慨之下,投了平王,平王承诺,一旦登基之后,便会为我们正名。我痛失阮安,本来只想带着玦儿寻个深山老林,好好的把玦儿养大。”

    “可是那么多的兄弟,不能白跟了我。他们的番号,官衔……只要官家不认,那就是没有的,那他们就是土匪。”

    “虽然我同皮岭冷静过后,便心生悔意,官家不仁,但我们不能义。身为臣公,怎能做那等谋逆之事?但我们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下来,又谈何容易?”

    “就这样,一晃终于到了关键时刻。那一年年成不好,齐人扰边,边关多次吃了败仗。平王愈发嚣张,被官家放逐边关,不想大胜而归。”

    “一时之间,朝中乱糟糟的。平王终于有了可乘之机。”

    “他给我们来了密信,叫我们北上,朝着东京城中进发,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成事,因为他大胜齐人,我同皮岭待平王刮目相看,一路北上,不敢懈怠。

    可等我们还未走到东京城之时,变故就发生了……齐人犹如神降,直接出现了在了东京城,东京城破,一切都乱了起来……”

    “旁人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可我同皮岭,又如何不知晓。到了那个时候,我同皮岭方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惊天的骗局。”

    “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后悔不后悔的事情了。亡国就在眼前……不说燕云十六州,我们举毕生之力,为之尽瘁的大陈朝,就要走向灭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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