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岳父大佬
陈望书的余威尚在,城楼此刻宛若将要沉默的大船,众人纷纷的往下逃窜,生怕晚了一步,便是永远。
可等了许久,亦是没有听到任何炸裂的声音。
跳到了地上的平王一瞧,仰头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来,像是接落下来的雪花一般,接住了那白色的粉末,“不用怕,她那玩意,不过是陈家祖传下来的罢了。”
“只有一颗,早就用掉了。这不过是香粉而已。给我杀,谁能够拿到逆贼颜玦同陈望书的首级,赏银千两。”
陈望书瞧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若是还是万箭穿心的打法,她同颜玦今日九成九要死在这里。
可如今近战,她顿时心安了。
有颜玦的功力在,有她的无耻在,简直所向披靡。
平王的话刚说完,却发现身后几乎没有几个人冲出来,他扭头一看,却发现那些被白色粉末沾染上的人,一个个的都躺在地上,翻滚起来。
口中还不停的嚷嚷着,“痒啊!痒啊!快要痒死了!”
平王心中暗道不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迅速的红肿了起来,上头肉眼可见的,生出了一颗颗的红籽籽,像是煎过的鱼籽一般。
平王一惊,像是被传染了似的,拼命的挠起自己的手来。
颜玦见状,握在手中的哨子,又放了下去,他轻轻的做了一个手势,又从木槿怀中抢回了陈望书,清了清嗓子,“先前说的作罢。望书我保护,咱们进宫去。”
木槿点了点头,提起绿油油的弯刀,高兴的加入了橙武的行列。
显然,对于不用带着陈望书这个累赘,可以大杀八方这件事,她十分的欢喜。
颜玦深吸一口气,抱起陈望书,提起长剑便朝前冲去,所到之处,剑气如虹。
尽管已经看了多次,但陈望书还是对颜玦一身的本领,感到惊叹。即便是没有她相助,在原主中,颜玦也是杀光了所有的皇子,干掉了老皇帝。
离登基只差一步之遥的少年枭雄。
若非姜邺辰有气运加身,光论才学见识武功美貌,无论哪一个,他都没有办法同颜玦相提并论。
陈望书只感觉眼前的场景宛若走马灯一般,她还没有看清对面人的脸,就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死了。
“你怎么没有让人出来。”
陈望书心中有些好奇,明明她之前已经注意到了,颜玦拿起响哨,有意要让自己的暗卫都出来。这个关头,再藏着掖着,也没有必要了。
颜玦虽然在杀人,但显然十分有余力,他心平气和的回道,“有救兵来了,咱们还不用出底牌。”
他说着,耳朵动了动。
陈望书朝着路口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黑压压的一大片,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了一整支的军队。他们穿着黑色的战甲,腰间悬挂着白色的腰带,头魁上戴着白色的翎羽。
那诡异的配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从阎王殿上来。
官家莫不是驾崩了?
陈望书再一看,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领头的,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拿着一个仿佛送葬之时的白幡花圈一般的人,不是她亲爹,又是哪个?
此时的陈清谏,留着山羊胡子,板着一张死人脸,看也没有看陈望书,却是透过人群,直接看向了已经将自己双手挠得鲜血淋漓的平王。
陈望书确信,她阿爹,真是一个送葬的天才!
陈清谏扬了扬手中的白幡,“平王忤逆不孝,意图谋反。陈某奉官家之命,前来抓其御前问话。”
他说着,将那白幡戳在地上,跺了跺。
跟在他身后的,穿着黑色战甲的送葬队伍……不对,将士们,也把自己飘着白毛,看上去十分不祥的长矛,在地上跺了跺。
他们跺得十分的整齐,竟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陈望书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一支军队,既不是禁卫军,也不是附近的州军,那这是一群什么人?陈清谏又怎么会成了这群人的将领?
虽然陈望书确信自己光芒万丈,可亲爹眼中只有他要送葬的人,依旧是丝毫没有看她。
他将白幡一挥,生猛的黑衣将士立马冲了过来,对着平王的手下,一通乱砍起来。
颜玦一见,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岳父大人是大佬,总归是好事。
他强压下心头的疑问,继续揽着陈望书,同陈清谏里应外合的,一通厮杀起来。
平王见势头不妙,也顾不得手心痒了,大喊道,“走,走,走,出城!”
但是陈望书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她果断的掏出了自己的大杀器暴雨梨花针。
若是人侧着,太窄,她扎不中;若是人正对着,那能避开,她可能也扎不中;是以她格外的喜欢扎背后,毕竟连颜玦都扎得中。
说话间那小弩一按,嗖嗖嗖几下,八个人闻声倒地。
陈望书一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家伙。
倒地的八个人,除了平王之外,有五个是她亲爹的手下,过去追人的。还有两个,是颜玦的先前放出来的黑衣人中的两个。
这暴雨梨花针,果然没有长眼睛。
平王倒地的同时,颜玦已经抱着她纵身一跃,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平王只感觉身后一疼,紧接着便有一座大山压来,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压到了一块儿。
陈望书跺了跺脚,“我也不重啊,我怎么瞧着,他好似要被压死了一样。”
颜玦皱了皱眉头,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的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实心大金枕头。
那分量,若是颜玦没有拿稳,掉了下去,平王能被他砸出一个洞来。
“你带着这个做什么?”
颜玦有些不好意思,“卿卿即将生辰,这是我给卿卿准备的贺礼。”
难怪八匹马都拉不动。陈望书想着,不知道请她阿爹给马办葬礼,他阿爹会不会把她关禁闭,然后大骂几声不孝女。
平王被擒,很快跟着他一起的那群士兵,便缴械投降了。
陈清谏这才慢腾腾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他走到陈望书的跟前,看了她一眼,“先进宫复命,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有什么家去再说。”
第三一七章 药的作用
陈望书点了点头,拽着颜玦,便从平王身上跳了下来。
陈清谏大手一挥,一个穿着甲衣的兵士,立马冲了过来,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提起了地上的平王。经过陈望书跟前,还对着她眨巴了几下眼睛。
好家伙!陈望书瞧着,这个兵士,不是她三叔母,又是哪一个?
众人来不及叙旧,那黑衣将士,自觉的出了一队人马,换了城防;又出了一队人马,押解了那些投降的平王手下;剩下一堆人,宛若机器人一般,跟在了陈清谏的身后。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宫门行去。
宫中气氛有些肃穆,陈望书放眼看过去,满目疮痍。有不少地方还冒着黑漆漆的烟,火虽然已经灭了,可那烧焦了的味道,扑鼻而来。
尸体都已经被搬走了,可间隙的墙角处,还淌着擦不尽的血,以及一些掉落的兵器鞋袜。
处处都显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陈望书看了看前头大步向前的陈清谏,头一次觉得,这个大陈朝,格外的陌生起来。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她有秘密,颜玦的父母亲有秘密,她的父母亲也有秘密。
她以为在原书中,姜邺辰做了皇帝之后,便嫌弃她的家族权势不够。与其让她做皇后,倒不如让自己的心上人柳缨上位。
可现在想来,陈清谏分明不是她以为的无用之人,反而是大佬才对。
难怪姜邺辰并不算多出彩,全靠父兄死光才得了帝位。看着乃是走了鸿运,实际上呢?书中虽然没有详说,可这其中,怕不是少不了陈望书娘家出力。
可娘家这般大佬,她还是输了个精光,落得身死的下场。
陈望书在唏嘘中,便随着陈清谏进了官家的寝殿。
一进去,她便愣住了。
靠!官家床边那个顶着一头绿油油的海草的人是谁?海带成精了么?人家都喜欢田螺姑娘,偏生官家口味重,相中了海带精怪?
那海带精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嗖的一下看了过来。
陈望书一瞧,更是差点惊呼出声!
她虽然喜欢让人管她叫爸爸,但仅限于人,植物不在其中!
那个绿油油的海带头,不是姜邺辰,又是哪一个。
看到陈望书进啦,姜邺辰亦是瞳孔地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一旁的小高妃。
小高妃拿起勺子,吹了吹,递到了官家嘴边,“大郎,喝药了!”
陈望书又是一抖,她斜着眼睛,看向了一旁的颜玦。
怎么办,槽多无口!我就快要笑出声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影后应该做的事。
她想着,咬了咬嘴唇,又抖了三抖,方才让自己面上平静下来。
颜玦显然也不淡定,他的嘴角细微的抽搐着,这段时日去了利州,他都忘记这一茬儿了。那日他领着陈望书,上七皇子府中拿了他的玉佩。
顺带的给姜邺辰脑壳上留了点纪念物,毕竟贸然登门,两手空空有些不合适。
可他放的药,明明就是会让人秃头的啊!
陈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损毁。
若是姜邺辰秃了头,丑是其一,他大可以在这上头大做文章,说这分明就是老祖宗显灵,怪罪姜老七不孝顺,方才让他秃顶;若是这样不行,再找个老和尚,说他天生有佛缘。
乃是灭绝九族的孤星命,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给了他指使,让他出家,以免方圆八里生灵涂炭了。
可那药怎么它就水土不服,变了!
它竟然给人又染又烫!一个大子儿也没有收,简直是个败家玩意儿!
颜玦想着,看向了陈望书,见她惊讶过后,果然一脸羡慕……
可这羡慕还没有停留一秒钟,就见陈望书往后小跳了一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颜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差点没有喷出来。
陈人男子也盘发。
姜邺辰之前梳着发髻,自然他们只能够看到一头绿色的波浪,可他一低头,一扭头的,那头发松动了些。竟是露出了中间一块光秃秃的头皮来。
颜玦不敢想,他想到了河童。
就在二人胡思乱想之际,官家听到脚步声,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看是陈清谏,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一旁的小高妃一见,忙扶起了他,往他的身后加了一个软枕,又将药碗放在了一边。
官家咳了咳,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怎么样了?”
陈清谏点了点头,“臣不负官家所托。平王一党已经悉数关押,听候官家发落。”
官家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在场的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官家说话气息不稳,显然已经风烛残年,这副身子被掏空了,不中用了。
官家笑着笑着,脸色突然一绿,像姜邺辰头上的绿发一般,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高妃忙给他拍了拍背,“大郎,把药喝了吧!”
武大郎,不是,官家摇了摇头,将她推了开来,看向了陈清谏,“陈家满门忠烈,此番陈爱卿立下大功,朕定是要大大嘉奖于你。”
“内乱已定,朕心中安了一半,全靠爱卿之功劳,但外患未解,朕心难安。陈爱卿一连奋战多日,实在是劳苦功高,先家去好好睡上一觉。”
“善后之事,交给梅华便是”,官家说着,自嘲的笑了笑,“梅华做这个,竟是做惯了。”
陈望书一听,心中冷笑。
什么叫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就是!
官家气量如此狭小,大陈朝不完蛋才有鬼了。
但陈清谏却是半点不恼,依旧一副死人脸的样子,对着官家行了礼,转身便要走,看到了颜玦同陈望书,方才像是想起来了似的,说道,“小颜大人从利州回来了。”
他说着,伸出了手来,“你们有什么证据,便交给官家罢。”
颜玦一听,乖巧的将他们在利州拿到的所有证据,全都一股脑儿的交了出来。这些东西,之前还闪着金光,乃是送大皇子上西天的利器。
但如今,在谋逆面前,却是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左右,平王是要必死无疑了。
官家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颜玦,过了许久,方才摆了摆手,“下去罢。”
第三一八章 父亲身份
陈望书也站了许久,方才按捺下了掏出暴雨梨花针,直接戳死床榻上的老皇帝的想法。
他们初初回临安,局势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她想着,转过身去,小跑着跟上了已经到了门口的陈清谏。
比起她的不淡定,陈清谏走路的每一步,大小频率几乎都一直,看上去气定神闲的,颇有教导主任那种,天下学生都归老子管,而天下人都是学生的架势。
这种沉默,一直到进了陈清谏的书房,方才打破。
陈清谏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看了看颜玦,翻了个白眼儿,却是看向了陈望书。
“你祖父还说你天生聪慧。我们家中,唯独你有慧根,能够学会他那能掐会算的本事。在东京城出事之前,祖父已经算到自己命不久矣,特意叫了我同你祖母在跟前。”
“一再交代,说你长大之后,行为理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叫我们莫要横加干涉,也不要多问,免得带来灾祸。是以你之前要嫁姜邺辰也好,后来要嫁颜玦也罢。”
“家中都是顺着你的意思来,从未驳斥过。就连你性情大变,做事乖张,我们也从未过问一句。
可今日瞧见你们两个蠢货,我都要怀疑,你祖父算准了一辈子,这回是不是打眼了!”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
之前她只是猜测,陈北能掐会算,早就将十多年后的事情,算了个一清二楚。
他知晓宋清会穿到陈望书的身体里,改变陈家人的命运,他知晓她会拿到无字天书,知晓秦早儿的表兄会给她带来阅读之法,这样她便能学习玄门的推算之术。
可当猜测从陈清谏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那种震惊之感,还是难以言喻。
陈清谏哼了一声,站了起身,“一路上风平浪静,你们倒好,当做游山玩水了。半点警惕心都无,若非颜玦误打误撞……今日你们二人,便死在了临安城门口,万箭穿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想经历第二回。”
陈清谏说着,瞪了一眼陈望书。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刚要发问,陈清谏便已经说起临安城的局势来。
“那妖妃李金平进宫之后,十分讨得官家喜爱。她不光是医术高超,还精通炼丹之术。官家这些年来,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本就在暗中寻道,想要那长生不老之法。”
“这简直就是耗子精钻进了米缸里,李金平在宫中一步登天。你们离开临安城不久,官家便给她封了宸妃。这个封号,我不多说,你们心中都明白。”
“起初的时候,官家生龙活虎,简直一夜回春,对于李金平宠爱有加不说,甚至宫中开始有官女子有孕。”
陈望书听着,刚想做出反应,却又瞧见陈清谏瞪了过来,她乖巧的挺直了背,恨不得拿起一支笔来,奋笔疾书。
若不这样做,感觉陈清谏就要朝她扔粉笔头了。
“李金平却是急着催官家立平王为太子,官家多疑,便是被人迷了魂了,亦是不乐意如此。有那么几次,险些就张了口,却是被高相公给堵了回去。”
陈望书点了点头,这十分好理解。
高相公是姓高的,不管是七皇子当皇帝,还是八皇子当皇帝,他都无话可说。
可官家若是听信了李金平的谗言,要立平王为太子,那么他们姓高的,也就走到穷途末路了。为了家族利益,高党之人,那是一百二十个不会答应的。
“就在这时候,有人千里走单骑,来到了临安城。给平王府说了利州之事,平王当夜逼宫,官家下了诏书,封了他为太子。”
“翌日一大早,群臣进宫早朝,见官家不在,由太子监国,方才知晓,这临安城的天,已经彻底的变了。平王小人得道,立马公报私仇,铲除异己。”
“咱们全家人,都落了大狱。”
陈望书一听,心中揪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走,“阿爹,那我阿娘没事吧?”
陈清谏伸出手来,拦住了她,“左右你三叔,波折惯了,有他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我当时并不在临安。而是去给平王妃送葬,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往回赶。”
一旁的颜玦,终于找到了插嘴的空档,“岳父大人可是黑羽卫大统领?”
朝廷之中,并未展现在人前的军队,除了黑羽卫,实在是不做他想。
陈清谏一听,摇了摇头,“你们有所不知,如今的大陈朝,再也没有黑羽卫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他日再说。我并不是什么黑羽卫大统领,这只军,也不是黑羽卫。”
“他们是开山军”,陈清谏说着,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你们的了。那丧葬之事,哪里有那么些?我们礼部的人,分为两种。”
“有一种呢,是有正经事儿做的,就是祭祀,典礼;还有一种,多半是虚职,精通风水易理之术。做的是开山的脏活。”
陈望书瞬间秒懂。
有些事情,陈清谏未必知晓,她同颜玦,却是早已经查明。之前想不通的事情,这一下,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如今的官家,当年还是一个小王爷的时候,便知晓扈国公是当时的黑羽卫大统领,做的就是挖人祖坟的事。
官家想要学习前任皇帝的军费大法,又不信任黑羽卫。毕竟一个扈国公已经难以铲除,万一他再养出一个这般功高震主的黑羽卫大统领……
二来,扈国公这个人,十分的传奇,其个人魅力值太高,只要是男儿,没有不拜到在他战甲之下的。越是有武功的人,越会慕强。
到时候黑羽卫是姓什么,还难说呢。
所以他不要黑羽卫,却是新整出来了一个开山军。
“开山军直接由官家统帅。一共有两个统领,一个是我,另外一个便是梅华。梅华乃是武状元出身,早年受过官家的恩惠,乃是官家心腹。”
“我是文官,平日里只负责点穴,探路的事情都是梅华来做。但……”
陈清谏顿了顿,“梅华如今是我的人。”
陈望书一梗,你说了那么多,谦虚了这么久,不还是在说,老子手里有兵!
第三一九章 母亲之死
陈望书陡然想起,当初她将计就计,同姜邺辰退婚。
陈清谏千里迢迢的不知道从哪个墓穴里赶了回来,骂骂咧咧的关了她禁闭,转头姜邺辰那厮便摔了腿,卧床了好些时日。
那会儿她同木槿搁家中幸灾乐祸,感谢苍天这回没有近视眼。
如今想来,哪里是老天爷开眼,分明他爹堪比二郎神,直接开了眼,寻人把姜邺辰弄折的。
陈望书想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陈清谏低调的炫耀完毕,没有等来女儿崇拜的目光,激动的话语:爹,你太牛了!
反倒等来了一声叹息,他脸一僵,恨不得把眼前这玩意又塞回肚子里去,不对,是塞回她娘的肚子里去。
“你叹什么气?莫不是你也同那些俗人一般,认为阿爹去掘墓,乃是伤天害理之事?的确,这不符合圣人所见,但做人不能局气。”
“如今是个什么局面,大陈朝龟缩在这弹丸之地,咱们随时都有可能国破家亡。在这样的时候,活人方才是最重要的。你连这也看不清么?”
陈望书摇了摇头,“爹,我是在可惜。你既然让姜老七堕马了,为何不直接让他摔成瘸子算了。”
陈清谏闻言,也叹了口气,“我本是要他直接摔死的。马场里头,尖石头都搁好了。可不想他那马不中用,提前就跪了。”
“我虽然不是玄门之中,但这种情形,便是他尚有气运在。换句话说,一击不成,再击容易惹麻烦上身。”
陈望书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言语。
她自问是个大反派,良心是大大的黑。
可她爹,看着是个文化人,比钢板都正直,岂止是良心黑啊,他简直就是一坨人形的墨啊!
她只想让人摔残了,再后悔终身;她爹想的是直接终止一生啊!
陈清谏说着骇人的话,却是脸色半点未变,他鄙视的看向了颜玦,“你这小子,像是木头人一般,待在一旁做什么不说话?”
“在卢家堡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模样。我要不是瞧着你那股子狠劲,又瞧见你拿出了望书阿爷的信,我方才把望书嫁给你的。”
“可你看看,我们望书,几次三番遇险不说。你小子手握黑羽卫,却是不用,利州那地方,需要你们自己个去么?那些人,都是养着吃闲饭的吗?”
陈望书同颜玦,彻底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了。
陈清谏说的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觉得,其中包涵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呢!他在说什么?卢家堡是什么?颜玦怎么会有陈北的信,还把那信给了陈清谏?
还有,陈清谏竟然知晓,颜玦身边有他早死的老父皇留下来的黑羽卫。
那么,他有是否知晓,三叔亦是黑羽卫呢?
陈望书刚想问出口,却听到一旁的颜玦,十分认真的说道,“岳父大人,实不相瞒,早在娶望书之前,我有一次遇袭,身受重伤,等醒来之后,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
陈清谏惊讶的挑了挑眉头,过了一会儿,却是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才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杀光了卢家堡所有人,还毫发无损的走出来。”
“当时我急着下墓,也没有管你,毕竟你身边有林十一护着。后来再见,你已经大好了。”
杀光所有人……陈望书心中大骇,那会儿应该还是原主颜玦,果真是心狠手辣的大反派。
“阿爹,卢家堡是怎么回事?颜玦没有同我说,你们去卢家堡干什么?同卢家堡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陈清谏这下子当真惊讶了,他围着颜玦踱步一圈,皱了皱眉头,端起茶壶。
陈望书一瞧,立马接了过来,给三人都倒了茶水。
看来陈清谏是要慢慢说了。
陈清谏叹了口气,“卢家堡的事,还要从你阿娘女郎中说起。”
“虽然扈国公一直对外声称,你阿娘乃是生你的时候,难产而亡。但实际上,你阿娘的医术超群,压根儿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扈国公是先帝的黑羽卫大统领,先帝……”陈清谏说着,对着北地拱了拱手。
“先帝胸有大志,一心想要收复十六州。便让林十一在京中护卫,行黑羽之职。然后着颜林去往九州各地,掘墓开山,同时收罗边关情报。他虽然一身功夫,但并不懂得风水之术。”
“官家于是让你阿爹,替他寻一位可靠的江湖领路人。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知晓了,望书的阿爷同女郎中,都是玄门中人。他们乃是旧友。”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一开始假扮夫妻,行走江湖,后来日久生情,便有了你。你那娘怀你的那会儿,他们从北齐偷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那边是北关的布防图。”
陈望书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那布防图被他们从木樨族的族地取了回来,到现在还堆在密室里,已经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羊皮卷了。
“这东西至关重要。颜林同女郎中,带着羊皮卷便往京城中赶,可他们先是一路上遭到北齐人追杀。后来为了摆脱追杀,就把布防图放在了玄门族地中。”
陈清谏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我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比女郎中更加惊艳绝伦的人物。她不但医术高超,推演之术,亦是颇有造诣。”
“当时她在木樨族中卜卦,卜出了大凶。于是果断的将布防图留在了其中,却是伪造了一份假的布防图,迷惑众人。”
颜玦皱了皱眉头,“卢家人是叛徒,害死了女郎中。”
陈清谏像是并未注意到,他对女郎中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当,点了点头。
“没错,看来你还是有一点印象。卢家堡的主人,名叫卢思威,他当时乃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虽然黑羽卫忠心耿耿,但是黑羽难做,有多少有才华的人,为了大陈朝一辈子呕心沥血,却是从未见过任何光亮。”
“假如没有后来的东京之乱,那扈国公颜林,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盗墓贼,一个土匪而已。兴许直到死了,方才会以黑羽卫大统领的身份下葬。”
“这样的寂寞,不是所有人都熬得住的。”
第三二零章 卢家堡案
卢家堡这个名字,一听便很有江湖气。
这卢思威家中,的确乃是江湖中人,祖祖辈辈都是走镖的镖师。他若是生得好看点,家中藏有辟邪剑谱,那他就是林平之。
“卢思威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脱离江湖。可是命运弄人,到头来,他连镖师都有做成,反倒成了盗墓贼了。那北齐的布防图,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若是将这个交给了官家,那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卢思威动了心,同当时一心想要谋逆的平王相勾结,出卖了女郎中。”
“女郎中心思缜密,可架不住扈国公生性豪气,讲江湖义气,一心信任卢思威。颜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女郎中被卢思威带着他镖局的人围剿,身受重伤。”
“她寻了一个破庙,剖腹产子,生下了儿子。等到颜林赶到的时候,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卢思威十分狡猾,将女郎中的死,伪装成了北齐人所为。直到后来……”
陈清谏拍了拍颜玦的肩膀,“直到多年之后,卢思威那会儿已经做了禁军统领,你方才查出真相,便要替你阿娘报仇。”
“卢家乃是江湖人士,个个武艺不凡。卢思威本身,亦是十分厉害。这一切,都是你当时寻上门来,要伙同我一道儿除掉卢家时,说与我听的。”
“至于扈国公这么些年为何一直不知晓,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你现在脑壳不清白了,也就说不清了。”
陈清谏说着,看着眼前的颜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那是永远不会让人忘记的一幕,他经历过战争,亲眼瞧见了父亲弟弟们的死亡,他这一辈子,送走的人,比临安城里的花娘都多。
可只要看到颜玦,那日萦绕在他身边的血腥味,就会扑鼻而来。
陈人好束发,可那个少年却是一直披着,他穿着素服,头上系着白色的麻布,手提着长剑,走进了卢家堡的大门。
等到门开的时候,素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在他的身后,是腾起的火光。
少年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满满的,是浓重的哀伤。
可伤而不颓,他知晓,眼前这位,只要给他时间,他便是能够击碎大陈腐朽的利剑。
明明,他还只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少年而已。
可陈清谏在那一日,看见了凶兽出笼。
……
陈清谏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我阿爷的信,又是怎么回事?”陈望书问道。
陈清谏抬起手来,指了指在他书房中放着那根金树杈儿。
陈望书一下子就明白。
难怪那日,颜玦把这个东西背过来,陈清谏一眼就瞧出,这东西乃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毕竟他就是干这一行的。
当日她侥幸发现这金树枝乃是中空的,里头应该藏有秘密,可苦于时间太少,又没有寻到机关,只能草草作罢。现在想来,里头的确跟她猜想的一样,有东西。
“这种东西,玄门惯常用来传递消息。我当时想着,兴许是女郎中留下了什么书信,教会颜玦用这个方式,来同我商议大事。”
“可我在里头,拿出来的,是你阿爷的信”,陈清谏说着,有些不自然起来,“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婚书。”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婚书?”
陈清谏不乐意的点了点头,“是你祖父同女郎中的一次通信。他们两各自卜算了一卦,卦中说,你同颜玦有缘,当结亲,那会儿你们两都尚未出生。”
“你祖父并未提过,但是他的字,我识的。他这么多年算卦,没有一次不灵验的。”
陈望书有些目瞪口呆,不是,别人是指腹为婚。
她同颜玦,那是指着空气为婚?
可是不对啊,在书中,明明陈望书嫁给了姜邺辰,颜玦惨死,最后她也惨死。
陈望书想着,脑子中灵光一闪。
不对,祖父陈北算的,乃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的命运,而并非是书中的陈望书的命运。
陈清谏说着,白了一眼颜玦,又叹了口气,显然已经对他颇为不满意。
颜玦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岳父大人,边关发生了什么变故?之前我们听平王说,说我阿爹通敌叛国,这是怎么回事?”
陈清谏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平王选择在此时起事,在城门口杀你,也是因为几日之前,京城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的线报。”
“说是边关出了大乱子。四殿下打先锋,领着一队人马出战,却是不慎遭遇北齐人突袭,被北齐人掳了去。扈国公前去营救,却是数日未归。”
“边关人心浮动……扈国公铁骨铮铮,通敌叛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有不少人都猜测,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扈国公虽然骁勇善战,天生神力。但是北齐本就比我们强,而且他们还有四皇子在手,投鼠忌器,又深入敌营……”
陈清谏说着,随即又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过我倒是觉得,扈国公一定没有死。他若是死了,或者被俘虏了。北齐绝对会趁着陈人士气低迷,一鼓作气的打过来。扈国公没有了,陈人有何畏惧?”
“现在边关却并未有烽火狼烟,那说明,北齐人尚未有动作,他们在担心,是不是扈国公的圈套。但若是颜林再不出现,那北齐人可就按捺不住了。”
陈望书听得大惊失色,“阿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四殿下有事么?早儿可知晓此事了?”
陈清谏闻言皱了皱眉头,“秦将军是个老滑头,消息灵通得很,他知晓了,秦早儿自然也知晓了。四殿下到底是皇子,北齐人可不会这么便宜的要了他的命。”
陈望书却是坐不住了,“阿爹,我要去看看早儿。女儿多次活命,多亏了早儿送我的小弩,如今她有事,我不能不在。”
陈清谏看了一眼颜玦,给了他一个眼神,对着陈望书说道,“如今外头乱得很,叫木槿同橙武送你去。我有话要对颜玦说,让他留下来。”
陈望书闻言看向了颜玦,颜玦对着她点了点头。
陈望书立马提起裙子,小跑着走了出去。
陈清谏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突然之间,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第三二二章 翁婿对话
见陈望书怔住了,秦早儿摊了摊手,嘲讽的笑道,“我爹打那日起,便不登门了,生怕沾上了晦气。表兄心思单纯,还想着说,边关告急,数来数去,大陈朝只有我阿爹能够顶上。”
“我阿爹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他不立马请祖宗,同我断亲,都是因为做官要积德了。”
秦早儿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你也不必为我难过,左右我一直觉得,四殿下做皇帝,尚有极大不足,亦是多次规劝。可他同我总是见面就互怼,难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说。”
“此番如此,若能活着回来,未知不是福气。你掰着指头数上一数,八个皇子,如今都出了多少事了,便知晓,这浅水之中有游龙,厉害着呢。”
秦早儿话中有话,但陈望书却是十分的赞同。
四皇子文不成,可领兵打仗,却是半点不含糊,就算贪功,也不应该那般容易被诓骗,做出冒进之事,这其中,八成还有他们不知晓的隐情。
可秦早儿也说了,前提是四皇子活着回来。
陈望书想着,有些忧心的看向了秦早儿。
若是一般人家,那死了夫婿,像秦早儿这般年轻的,尚且能改嫁他人。可四殿下是皇子,秦早儿没有母族支持,若是守了寡,虽然不至于受人欺辱,但时日长了,岂不是冷冷清清一辈子。
陈望书眼眸一动,刚想说话,却是被秦早儿捂住了嘴。
“望书,我知晓你一心为我,你放心,我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你看看你,一身灰扑扑的,裙子上都是血。”
陈望书不在意的低头看了看裙子,“都是别人的血,有颜玦在,哪个狗贼能伤我分毫?”
她一说完,脸上一红,自己也觉得惊讶起来。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那般信任颜玦了么?
秦早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行了行了,你且快些回去梳洗一二吧。血腥味儿,冲得我都想要吐了。你放心,若是有需要,我绝对不会同你客气的。”
“只不过,除非官家能放颜玦去边关,否则的话,咱们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陈望书见她赶人,有听着院子里老嬷嬷焦急的踱步声,站了起来。
“那我便先回去梳洗一番,听我阿爹说,阿娘被平王那个狗东西下了大狱,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上她一眼。待明日我再来看你。”
秦早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在陈望书行到门口之时,突然问道,“望书,我生下孩子之后,想去边关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届时,你可否替我,照顾安儿?”
陈望书一愣,看了看秦早儿的肚子,目光柔和了几分,“安儿就是我儿子。”
秦早儿笑了起来。
……
那边陈望书同秦早儿,气氛尚算轻松。
而这厢,颜玦觉得,若是有什么屏住气息的比赛,他一定能够拔得头筹。
无他,他那老岳父已经盯着他,一言不发的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若是眼睛能生出触手来,陈清谏已经像是给竹笋剥皮一般,将他一层层伪装,全撕得一干二净。
颜玦有点明白,为何凌迟处死,钝刀子割肉,比直接砍头刑罚要重了。
“岳父大人,不知道小婿有哪里做得不对?”
姜还是老的辣,颜玦自问脸皮尚未修炼到家,毕竟他曾经是一个腼腆的技术型总裁,从事演艺行业,还是从娶了陈二姑娘方才开始的。
陈清谏的目光越发的锐利起来,他哼了一声,“你阿爹性情耿直,你阿娘亦是一身江湖侠气。你倒是好,那脸皮子比城墙还厚上三分。”
“你搁望书面前,扮那观音跟前的散财童子,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也就算了。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谁不晓得你是卢家堡的杀神?”
颜玦一愣,收敛的笑意。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摆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岳父大人,杀神是这样的么?我只在话本子里瞧过。以前望书喜欢傻里傻气的小弟弟,我便学了。”
“可最近我发现,在我杀人的时候,她两眼中的光更亮。可我以前杀的人都忘记了,最近杀的人不多,杀神的模样,有些学不来。”
“若是望书倦了我,那便不好了。是这样的么?岳父大人,还是眉头要皱一皱?”
陈清谏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自己的心有点梗。
不是!你的脑壳里只有陈望书三个字么?
“望书喜欢女子,你也要穿上罗裙不成?”
颜玦一听,猛的拍了一下手,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岳父大人,望书当真喜欢女子么?难怪我瞧着,她待秦早儿,比待我还亲近。这也便罢了,上一回陈钊扮女郎,望书瞧着可高兴了。”
“也是,望书好美人……这世间女子容姿出众者,远胜于男子……”
陈清谏听着颜玦絮絮叨叨的话,气的胡子都一根根的立了起来。
鸡同鸭讲,什么叫做鸡同鸭讲!
当你的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你你……你真的!唉!”陈清谏跺了跺脚,甩了甩衣袖!
颜玦见好就收,对着陈清谏行了个大礼,“岳父大人,小婿此举,并非故意顶撞。实在是……”
他说着,站直了身子,“一人眼中一世界。您的眼中,看到的是先帝,是大陈的江山;而我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望书一人,仅此而已。”
“小婿自知尚有不足,但请岳父大人放心,有我颜玦活着的一日,陈望书便可以横着走一日。”
陈清谏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颜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边关告急,这两人宫中便会传出来消息,要派人前去边关,顶替扈国公。这是一个闹不好就要留下亡国之臣骂名的苦差事。”
“目前呼声最大的,乃是掌管着漕运的秦将军。他乃是四皇子的老岳父,去边关救人,顺理成章。但是,张筠年张大人,跟官家一力举荐了你。”
“先前因为你尚未回临安,兴许要错过,是以阁老们并未考虑你。如今你在紧要关头回来了……那么,十有八九……”
陈清谏顿了顿,肃穆了起来,“秦将军那个人,油滑有余,能力不足,难当大任。他定是百般推诿,力荐于你。”
第三二一章 早儿有孕
话分两头说,那厢陈清谏同颜玦书房继续议事。
这便陈望书已经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般,冲进了四皇子府。
一见秦早儿,陈望书便吓得跳了起来,她抬起手来,指了指秦早儿的肚子,“你你你!我掐指一算,这绝对是奇迹!”
好家伙,敢情她是白担心了。她以为秦早儿同四皇子感情深厚,知晓他出了事,指不定要哭成泪人儿。倒是没有想到,她离开临安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姑娘的肚子都鼓了起来。
她掐指一算,都不是算命。
是掰着手指头算月份,怎么算。秦早儿这肚子,也不对劲。他们两人成亲才几个月,这肚子能有这么大?绝壁是喜当爹啊这是!
秦早儿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翻了个白眼儿,站起了身。
她刚刚一动,她身边的老嬷嬷,便像是老母鸡护崽似的,叫唤了起来,“小心些,小心些,您仔细肚子。”
秦早儿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的撩开了裙子,从衣服底下,掏出了一个宛若小簸箕一样的棉垫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说来话长。我听闻你在门前遇险,本想出去救你。可你也瞧见了,我如此这般情形。”
秦早儿说着,笑了起来,“看你这么着急上火的冲过来,应该已经知晓,我府中发生的事情了。”
不等陈望书说话,那老嬷嬷又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小心些,小心些,您仔细肚子。这护垫可不能拿掉,万一磕着碰着肚子里的小皇孙了,那可是大罪过。”
秦早儿的眉头又皱了皱。
陈望书一瞧,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秦早儿跟前,冷冷的看了那老嬷嬷一眼,“滚。”
老嬷嬷一愣,“县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宫中……”
陈望书又看了她一眼,“我说滚,你没有听见么?我当你白长了一对招子,瞧见主人有客人拜访,有事要议,一不沏茶,二不滚蛋,同瞎了一般。”
“倒是没有想到,除了瞎,你还聋。我叫你滚,你没有听见么?这里是四皇子府,不是宫中,是四皇子妃做主,还是你做主?”
“拿了鸡毛当令箭,还自己个出息上了。我瞧你自己一头汗的,也是晓得如今天气热了,怎地你不穿个大袄子,倒是叫四皇子捂上了棉垫子?”
老嬷嬷还欲说话,朝着陈望书看过去,却瞧见她的罗裙上,红得发紫。
再一想到,今日城中发生之事,顿时心慌起来,“县主息怒,老奴这就出去。娘子您注意肚中小皇……”
感受到陈望书的眼神,那嬷嬷打了个寒噤,哆嗦着领着屋子里浩浩荡荡的人,出去了。
陈望书见她走了,一把扶住了秦早儿,“你怎么回事?都不像你了,既是皱眉头,那便是不悦。既是不悦,却又怎地不言语?人家都是为母则刚,你倒是好,揣了个龙蛋,人都软了。”
秦早儿实在没有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
陈望书见她笑,心中松了一口气。
四娃是死是活,她不在乎,只要秦早儿没事,那她便放心了。
秦早儿笑了一会儿,低下了头,“那是四郎的母妃派来的人。如今他生死不明,我这腹中的孩子,便是他唯一的骨血了。宫中的人,在乎几分,也能理解。”
“我虽然觉得烦躁,但想着姜四郎虽然可恶,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倘若他当真……那我替他好好生下孩子,也是应该的。”
见陈望书若有所思,秦早儿伸出手来,拍了拍她,“不过今日杀杀那婆子的威风,倒是合了我意。我这日子下来,我也快忍无可忍了。”
她说着,同陈望书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陈望书安心的坐了下来,将那圆滚滚的护肚子的垫子,随手搁在了桌面上。
秦早儿月份尚浅,这肚子都没怎么鼓起来呢,哪里用得着这玩意,厚得跟十月怀胎似的。
“你表兄如何?他也去了边关。我阿爹刚说了个开头,我一听着,便急忙赶过来了。”
秦早儿的表兄也去了边关,这事儿,陈清谏可不知晓。而且,秦早儿惯常消息灵通,她父亲掌着漕运,当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秦早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表兄好好的,他给我的信上说的,同边关来报的,乃是一样的,四殿下的确是被俘了,扈国公前往营救,下落不明。”
“此事说来话长,你一看信便知晓。”
陈望书听着,接过了秦早儿递来的信。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没道理大陈有战神颜林,北齐就是光杆子司令。江山代有人才出,大陈气运将尽,可北齐正值盛世,亦是出了不少贤帅良将。
因为多年来同大陈僵持不下,北齐新遣了皇五子昭叙驻守边关。那昭叙虽然不过二十,却是少年英才。一身好功夫不说,还十分的有谋略。
同上回去边关不同,这回四皇子好不容易再次出城,那是鼓足了劲儿,想要在边关再出作为,这样的话,他同平王方才有一争之力。
人一旦有了欲望,那便容易贪功冒进。
昭叙显然洞察了一切,于是故意做了一个局,毒打了身边的宠妃羽娘。羽娘不堪忍受,心生怨恨。这一切被四皇子看在眼中,他使了潜伏在北齐的探子,策反羽娘。
羽娘原本就是陈人,不过是因为北地被齐人所占,方才委身做了昭叙的妾室。又受辱在先,便果断的同探子相约。她故意引着昭叙去那人烟稀少的白石谷,四皇子设伏将其诛杀。
事成之后,四皇子需要给羽娘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富足的生活在南陈。
擒拿敌军将帅,乃是大功一件,羽娘又十分的真诚,很快便获得了四皇子的信任……后头的事情不用说,白石谷四皇子中了埋伏,被昭叙俘虏了。
秦早儿见陈望书看信,叹了口气,“四殿下被俘后,昭叙要扈国公去白石谷商谈,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我表兄也没有给我更多的消息。”
“只说了这些,边关密报上,没有详说的事。大陈史上,还没有被俘虏之后,还能做储君之人。”
第三二三章 同她和离
陈清谏说着,对着颜玦眨了眨眼睛,“你若是在边关立下大功,那日后便能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颜玦不明所以,瞧着陈清谏的眼睫毛都快眨巴掉了。
还真别说,陈家的几兄妹,不说别的,这睫毛都是浓密又卷翘的,像是自带眼妆似,一双眼睛又明又亮。
“岳父大人,小婿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陈清谏一梗,“我也算做了你的几日夫子,解惑乃是我的本分,你问便是。”
颜玦摸了摸下巴,“父亲您还有大舅哥,小舅子,一个个的都爱挑灯夜读,时常一熬便是一宿。夜里绣花费眼睛,怎地夜里读书,您一个个的,也不见花眼呢?”
简直是天道不公啊,都是读书,凭啥古代人不近视。
陈清谏摇了摇头,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了颜玦,“不然你以为,咱们写奏章,为何都不用那蝇头小字?官家问话,为何上前一步?同朝为官,为何要戴不同的鱼袋,穿不同的色儿?”
“斗大的字,除了瞎子,谁都看得清。御史看官家,同墙壁毫无区别,骂起来也不发憷。官员上前一步,是给自己,也是给官家体面。”
“隔得远了,看不清楚脸蛋儿,若是唤错了名字,那岂不是失了体面?同僚更是,看不清楚连,你形状颜色,总归看得清。有了这些,上下级便不会错乱,坏了纲常了。”
颜玦恍然大悟。
涨知识了啊!
陈清谏见颜玦一脸崇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刚想夸上一句,“孺子可教也。”
就又想起,他使出了全身力气,终于声情并茂了一回,语带激励,却是被颜玦带跑了,便又不悦起来。
不是他这个人感情疏离,实在是他一个送葬的,还能激动的说,“别睡了,站起来,咱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劝人诈尸,天打雷劈!
陈清谏觉得自己难得一回,不能有始无终,又提点了一句,“到时候,望书不是就可以在临安城中横着走了么?”
“可是……封侯拜相……岳父大人,玦便是日日搁榻上躺着,那也是国公啊!封侯……总不好,越努力,爵位越低吧?”
陈清谏一梗!果然还是送人上西天来得轻松!
颜玦说着,拍了拍胸脯,“不过,岳父大人放心。我知晓今日望书险些遇险,让您心中忧虑,是以劝小婿更进一步,日后好护得望书一世安宁。”
“小婿前面十多年,装疯卖傻,好不容易长到现在,那会儿是孤家寡人,能屈能伸。现如今,玦能受委屈,可望书却是绝对不能受委屈的。”
“边关我一定会去,这是掌握军权的大好时机。更进一步,更是在我计划之中。”
颜玦顿了顿,心中感慨,得亏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夺取江山,此番方才去了利州,寻找拉平王下马的证据。若是没有这雄心,今日便要惹得老岳父生气,该骂他不思进取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唾手可得。可到底有一人骑在望书的头上,她生得高,我不忍心,叫人压弯了她的腰。”
“是以……”颜玦说着,学起了刚才陈清谏慷慨激昂的动作,“是以……我绝对,要让望书成为那一人之上的人上人。”
“有了岳父大人的开山军相助……那定是……”
陈清谏的脸黑如锅底,若是他打得过颜玦,他不惜立刻马上,就送他安葬。
他想着,猛的甩了下袖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颜玦便是个傻子,那也看出不对劲来,更何况,他并不傻。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心意已决,那他日我们便是争锋相对的敌人。
你莫要忘记,黑羽卫为何会听令于你。你所想所思,绝对不可能成!望书跟着你,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你若是待她真心,那便……”
陈清谏说着,哼了一声,“那便立刻马上,同她和离。但凡我陈清谏还有一口气在,便养着她,护着她,无人敢欺。”
颜玦一下子傻了眼。
不是,老岳父,莫不是你也同小娘子似的,到了每个月不可言说的时日。
要不然的话,这脸怎么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呢!
刚刚还鼓励他求上进,可他上进到要当皇帝了,怎么人家又翻脸了呢!
颜玦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陈望书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蹿到了颜玦跟前,瞪了他一眼。
她一把挽住了陈清谏的胳膊,“我阿爹说的话,那句句都是金玉良言。颜玦生得太好看了,我日夜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叫狐狸精给叼了去,心中忧愁得很。”
“不用您说,我都日日想着,要同他和离,这样少些烦忧,多福多寿呢!”
“而且,他待我实在是太好了,日日换着花样给我弄好吃的。吃得我的脸都圆润了,我亦是烦忧的很。这不也日日想着,要同他和离,省得我瘦不了下来。”
“还有啊,他实在是太有钱了,女儿日日数着金银,手都要断了,简直要活生生的累死去!也想着和……”
不等她的话说完,陈清谏已经一巴掌拍到了陈望书的脑袋瓜子上,“再不滚出去,别怪阿爹关你紧闭。陈望书,你如今嫁出去了,觉得阿爹管不着你了是不是?”
陈望书吐了吐舌头,一把拉住了颜玦的手,“阿爹管得着,我们这就走!你莫要恼了,我们明日再和离啊!您记得再给我寻摸一个。”
“我要生得好看,武艺高强,兜里有钱,考中进士,还待我好的啊!”
陈清谏胡子都立了起来,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滚!”
陈望书给颜玦使了个眼色,将他拽了出去。
直到出了陈家上了马车,颜玦还是一头雾水,“不是,究竟怎么回事,我都没有弄清楚,你怎么就把我拉出来了。你阿爹为何恼怒,也没有问个明白。”
他想着皱了皱眉头,“你说那些话,惹恼他做什么?”
陈望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阿爹此举乃是何意。不过我来寻你们之前,先去看了我阿娘。我一进去,阿娘便说,叫我顺着阿爹的意思来,拉你回去。”
“我阿娘总归不会害我,我便照着她说的做了,到现在,都来不及仔细思量呢。”
第三二四章 矛盾的人
陈望书说着,突然哭了起来,她狠狠的踹了颜玦一脚,捂着脸,跳下了车,呜呜呜的指了指马车帘子,“今日你险些害我丧命,若非有我阿爹相救,咱们早就死了。”
“他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倒是摆起小公爷的架子来了。平日里在外头装模作样,好似事事都听我的。到了那生死关头,还不是只想着自己个逃命。”
“你武艺高强,自是不想带上我这个累赘,便把我往女婢身边推。那么多箭,那么多人,她如何带着我能逃出去?你看着好心,实则就是想要我去送死。”
“我也不怨恨你,哪个不是把自己个看得更重?可我阿爹,到底是你长辈,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还敢给我阿爹脸色看。
早儿常跟我说,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嫁给你一年,并未怀上一男半女,我知晓你心中早已经对我不满。
今日险些丧命,你更是不想绝后。和离?你要和离便和离!”
她声音不高不低的,呜咽声尤其重,说道好些地方,都哽咽得含糊不清的。
马车里的颜玦,像是怒了,他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把将陈望书拽上了马车。倒是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只冷冷的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前头的橙武,“还不开车,夫人受了惊吓,早些回府。”
橙武一个激灵,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对着那马车门是看了又看的。
然后拍了拍脑袋,跳上了马车,朝着西边看去。
今儿个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家小公爷难不成终于硬气了一回,翻身坐了主人,能够治得住陈二姑娘了?
最起码,今日他不跪在鹅卵石上,该跪泥土地了。
陈望书坐在马车里,对着颜玦眨了眨眼睛,嘴里又呜呜了几声。
颜玦看着她一脸的笑容,委实无语。不是,大明星,你装哭的时候,能被笑吗?
你脸上带着笑,嘴里头呜呜呜,让我觉得,不是你脑壳出了问题,就是我的脑壳出了问题。
待马车行远了,陈望书给了颜玦一个询问的眼神,颜玦点了点头。
她这才挺直了呜呜,揉了揉自己的嘴巴,“我这嘴都呜麻了。”
陈望书说着,嘲讽的笑了笑,“若非大陈朝,找不到第二个擅长寻龙点穴之人,官家也不会让他进开山军了。有的人,真的不配坐那个位置。”
“这才被我阿爹救了,便开始过河拆桥,开始疑心于他了。阿爹为何逼着咱们两个人和离,这事儿虽然还没有整明白,但是我出门的时候,瞧见了对面换了新人,便觉得,兴许这事儿,咱们可以利用一二。”
颜玦点了点头,他同陈望书从陈家出来的时候,也注意到了。
对面原来的陈家二房,门开了,在那门后头,有一双陌生的眼睛,正朝着这个方向,张望着。
颜玦又摇了摇头,“虽然梅华是官家心腹,你阿爹明面上并不掌权,只是负责点穴,并没有什么威胁。但今日你阿爹领兵去救咱们,多少犯了官家忌讳。
是以在宫中,他立马便夺了你阿爹的军权。先前我是一个纨绔,你阿爹是送葬人,咱们两家联姻,于他而言,乃是好事。可如今时局变了。
不管你阿爹以前是否在开山军中掌权,此番他勤王有功,开山军被暴露在人前。以前那摸金之事,是万万不能再做了。
官家不可能不给开山军名分,更加不可能不给你阿爹嘉奖。他再也做不成闲散官员了。”
陈望书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边关出了大事,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整个大陈朝,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去顶这个锅。你若是去边关掌军权,我阿爹又有了实权……”
“所以我才演了这么一场戏。”
陈望书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得亏我这肚子不争气,这搁大陈,再等一段时日,我若是还怀不上,那就犯了七出之条了。你有和离之心,正常得很。”
颜玦看了看陈望书的肚子,目光幽深起来。
陈望书一个激灵,清了清嗓子,“你接着说……”
显然如今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颜玦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又接着说道,“但是,我并不认为,你阿爹是因为这个,方才要咱们和离的。”
“你阿爹说,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
陈清谏毫不犹豫的就能对官家的儿子痛下杀手,陈家人平日里对如今的官家,也并没有几分尊重,他甚至在官家面前装模作样,夺了开山军的军权。
这一切都说明,陈清谏对于如今的官家,并没有什么忠心。
那么,他的女婿颜玦,想要夺取帝位,他又为何,会生气,甚至觉得一万个不行呢?
“我阿爹,或者说,陈家有选中的明君,而那个人,并非是你。”陈望书斩钉截铁的说道。
颜玦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一开始,误会了你阿爹的意思,还好好的炫耀了一番,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
“你说得没有错。而且,我仔细思量,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你阿爹,对于我的事情,好似知之甚详,但却又是一知半解。”
“譬如,他知晓林叔,而且同他很熟悉。他知晓扈国公乃是黑羽卫大统领,如今先帝留下来的黑羽卫,全都听我号令……准确的说,是听林十一号令。”
“而且,他还知晓,女郎中同扈国公的旧事,甚至知晓,三叔亦是黑羽卫的人,效忠于我。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以前的颜玦同他,一定是十分熟络,甚至是相互信任的。”
“要不然的话,卢家堡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结伴同去。可是……”
颜玦的话十分有道理,陈望书听着点了点头,“可是什么?”
她赶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了陈清谏最后关于和离的几句话,可是前面两人交谈了什么,却是一概不知道。
“可是,你阿爹又有很多事情都不知晓。你注意到了么,之前你还在的时候,他说起扈国公,总是说,你阿爹,说起女郎中,也说的是你阿娘。”
“他认为我是扈国公的儿子,成为了继任的黑羽卫大统领。”
第三二五章 两次托孤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沉默了许久。
她在脑海中,对着系统竖了个中指:喂!我穿的这本书,是我阿爷陈北写的吧!看不出来啊,他一个开封府尹,竟然还写狗血言情话本子!
要不然的话,他的预言,怎么就一个接一个的,全都应验了呢!
陈望书垂了垂眸,有很多事,颜玦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之甚多。从如今得知的信息中,她觉得自己个,几乎可以窥见多年前,东京之乱关于皇子这一部分的全貌。
待马车一停,陈望书率先跳了下去,袖子一甩,气冲冲的跑了进去,等也没有等颜玦,临了在府门口,还踹了大门一脚。
演戏得演全套,不管人信与不信,她已经在陈家开了头,怎么着也得在颜家结个尾才是。
颜玦打开包金的墙壁,进入密室的时候,陈望书已经点了灯,在墙壁上挂好一张大白纸了。
他明白,刑侦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陈望书以前演过女警官,而她的戏,每一部他都看过。
“有件事,我也不记得是否同你说过了。我家中兄弟几个,唯独长歌是特别的。我有儿时得记忆,总觉得,如今的长歌,并非是年幼之时,我的小弟长歌。”
“譬如说,他从不唤阿爹阿娘,而是唤父亲母亲;譬如同样是男丁,但是家中待长歌同长兄格外不同。父亲待他十分的严苛,他稍大些了,便将他送到书院里去,拜了隐退的大儒为师,悉心教导。”
“可你若说严厉,父亲虽然会罚他抄写,亦或者是关禁闭,但最多也只会敲手心,以示惩戒,却绝对不会像对大兄同我一样,一顿暴揍。”
“以前的陈望书做错了事情,经常让长歌背锅,也有这个原因在,毕竟到了他那儿,是雷声大雨点小。外人只是看不出什么来,但孩子最是明白,父母对于兄弟姐妹间的差别对待。”
陈望书说着,叹了口气,“我来之后,还去试探过了。可是长歌身上,千真万确的有我小弟出生时候的胎记,所以我便放弃了,他不是我阿弟,早已经换了一个人的想法。”
“可是……”陈望书顿了顿。
可若是她的怀疑并没有错呢?
陈家人养陈长歌,不像是在养儿子,倒像是养了一个上位者家的金疙瘩。
“阿娘生下我之后,又立马怀了小弟,没有养好身子。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年纪相差不大。小弟出身之后,也体弱多病,甚少出来见风。我又养在了祖父身边,在东京之乱之前,见小弟的时日,那是少之又少。”
“南下之后,回到了母亲身边。但是母亲说小弟水土不服,身子骨更差了些,受不得叨扰,过了好些时日,方才放他出屋。”
“可我的记忆里,望书同长歌爬树摸鱼,玩得欢乐得很。他除了比一般的男子要白一些,瘦小一些,并未见什么体弱易病。”
颜玦闻言,若有所思起来。
“你的意思是,陈长歌方才是先帝的儿子。而我是扈国公同女郎中的亲子,可是我身边……”
陈望书明白颜玦的意思,倘若陈长歌是先帝留下来的储君,那么黑羽卫保护的人,为何是颜玦,还有陈三叔,为何口口声声的唤他做主君?
可若是颜玦才是先帝之子,那么知晓那么多内幕的陈清谏,又为何会认为他是“借用”了黑羽卫,颜玦不过是一个出格的,打算背叛旧主,另起炉灶的“继任大统领”。
这其中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差错,方才出现这么矛盾的事。
陈望书想着,摇了摇头。
她拿起毛笔,写下了先帝的名字,又画了个箭头,写下了陈北的名字。然后从陈北开始,分成了两条路,一条写着陈清谏,另外一条,则是写着陈三叔的名字。
“当时官家穷途末路,在危难之际,他讲了两个真假难辨的故事。”
陈望书说着,拿着毛笔,将陈北的名字圈了起来,“我祖父能掐会算,亦或者是,他帮着官家,想了两个真假难辨的故事。”
“北齐人还有平王的眼睛都盯着宫中,谁都想得到,官家无论如何,都会让子嗣跑出去。但凡是有脑袋瓜子的,都会提前设好关卡拦截。”
“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难免易碎。于是,先帝临终托孤了两次。”
那场面,即便是不说,陈望书同颜玦,都能够想象得出来。
那第一回,官家寻了陈清谏来,抱给他一个孩子,说这是大陈的希望,叫他一定要好好的养大了,此后另做他图。
陈清谏身为长子,护送家中女眷出城,乃是第一个离开东京城的。所以,他应该是第一个被托孤的。陈清谏让小皇子,顶替了自己的幼子陈长歌,一直养于自己的膝下。
陈家对先帝忠心耿耿,陈清谏这么多年来,四处奔波不停,假意给如今的皇帝开山盗墓,可实际上,都是在为陈长歌积攒夺回大位的资本。
颜玦手中有一堆人,那么谁又知晓,陈长歌手中无人呢?
那第二回,官家寻了陈三叔来,抱给他一个孩子,亦说这是大陈朝最后的希望,叫他同张筠年,还有黑羽卫的人一道儿,把孩子交给扈国公颜林抚养。
而这个孩子,则是顶替了扈国公颜林的亲生儿子颜玦。其中的过程,上次陈三叔已经说得十分的详尽了。
两边的故事,都完整得很,几乎找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来。
不光是平王搞不清真正的皇子在哪里,便是陈清谏同陈三叔,都没有办法知晓,官家对谁撒了谎,谁抱的那个孩子是假的,谁抱的那个又是真,亦或者说,两个都是真的呢?
陈清谏以为颜玦,不过是子承父业。扈国公如今在边关,片刻都离不开,那么只能把黑羽卫交给颜玦来管理。这么一股神秘力量,若是围绕在陈家周围,反而容易暴露陈长歌。
所以,他说的是“借”,他以为颜玦不过是借了陈长歌的人。
而陈三叔,他蛰伏那么多年,若非没有信念之人,绝对做不到。所以,他打心眼里认定了,颜玦是先帝的儿子。他从未提过陈长歌,对他也同一般的子侄无异。
陈望书敢肯定,他甚至连陈清谏,也收到了同他一样的临终托孤的任务,都一无所知……
第三二六章 错乱人生
只有这样,所有的一切矛盾,方才解释得同。
甚至于,书中没有说明的那些事情,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书中颜玦杀光了除了姜邺辰之外的所有皇子,然后饮恨失败,所以直到最后,陈望书也不知道,那个颜小衙内,究竟是因为他是先帝的儿子,要夺回王位,方才如此行事。
还是说,没有失忆的颜小衙内,如陈清谏所愿,做了真正的黑羽卫大统领,他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让陈长歌做皇帝。
毕竟,老姜家若是只剩下长歌一个独苗苗了,他立即即位,名正言顺。
可不管怎么样,他这个人,做这些事,是绝对有立场有理由的。
当时陈望书看到这个剧情,就觉得很奇怪。有扈国公这么厉害的爹在,颜玦怎么可能会失败?现在想来,扈国公在原书中,很有可能,也像现在一般,失踪了。
再则书中的陈望书。
之前他们就很疑惑,陈老太太是千年老狐狸成了精,陈清谏手握开山军,陈三叔乃是黑羽卫,陈家可以说大佬遍地。
他们是先帝心腹,若是让嫡亲的女儿嫁给了如今皇帝平庸的儿子姜邺辰,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恶心得不行?
他们为何没有反对,却是任由她嫁了过去?在陈望书做了皇后之后,陈家身为后族,又为何会以悲剧收场?
之前陈望书一直把这个当狗血言情来看,推断的是,姜邺辰做了皇帝之后,为了心上人柳缨头脑发热,像是所有大女主戏一样,皇后到处害宫中子嗣,亦或者是无脑害柳缨。
最后终于被反噬,自己个丢了后位惨死也就算了,还祸及家族。
现在想来,每一个皇帝废后,都绝非单纯因为感情之事。你看如今姜邺辰虽然也心悦柳缨,不到底吃着高家的软饭,开开心心么?
姜邺辰初初登基,能用到陈家的时候尚多,那会儿废后,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虽然书中没有表明,可陈望书推测。
定是陈清谏趁着他大位未稳当之际,想要将陈长歌推出来。亦或者是姜邺辰发现了陈长歌的真实身份,借着自己是气运之子,有天道护体,大败陈家。
所以,姜邺辰方才废掉了陈望书,陈家也衰败了下去。
柳缨一介小官之女,仗着女主光环以及生有皇长子,做了皇后,方才有了《柳缨传》的传奇。
而至于陈望书在书中嫁给姜邺辰,陈家为何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今日陈清谏已经说清楚,到明白了。她分明就是被那个老神棍祖父给坑了啊!
人家老神棍说了,不要对陈望书过多干涉,她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所以她穿过来之后,要同姜邺辰退亲,又任信的要嫁颜玦,家中人也毫无异由,佯装劝解一二,便欣然应允了。
这么一捋,陈望书觉得自己个,简直有醍醐灌顶之感。
但是书的事,还有她是有机会回去的事,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跟颜玦开口。
陈望书想着,拿着笔在黑板上的陈清谏,还有后来写的扈国公上头,各划了一道。
“那么问题来了。”
“我的小弟,真正的陈长歌到哪里去了?他是因为体弱,已经病死了;还是在那生死存亡关头,我阿爹阿娘,为了国家大义,将他留在了东京。”
“亦或者是,他也在,就活在我们周围?”
陈望书说着,心中却是发沉。她不认为,真正的陈长歌,也来了临安。
因为以她对母亲李氏的了解,若是真正的小弟在身边,她是绝对忍不住,不去看他的。
颜玦点了点头,他们没有生在这个时代,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为了所谓的忠君之事,拿自己的亲人孩子的命去换。
“同理还有,真正的颜玦在哪里?那是女郎中,自己剖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孩子。”
陈望书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先帝混淆视听的想法没有错,可这其中,必须要有人能够分辨出,你同长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这个人定是说法极其能够让人信服。不然的话,到时候上演真假美猴王大戏的时候,谁来做那个辨明正身的如来佛呢?我认为普天之下,除了扈国公,没有第二人,能担此重任了。”
这么一想,他们此去边关寻找扈国公,简直是势在必行。
“而且还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那孩子若是要顶替颜玦还有长歌,那么年纪定是同他们相仿。东京之乱那会儿,他虽然不太懂事,但也应该有了自己的记忆。”
“所以,皇子本人,是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份的。”
只可惜,颜玦没有原主的记忆,他不知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颜玦听到这里,摇了摇头,“那不一定。那会儿年纪小,若是周围的人,都告诉他,你是皇子,是大陈朝的希望,他未必就能够记得,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而且,有一种可能,万一两个人,都是真正的皇子呢?只要有一个,能够夺回江山,那先帝的谋划,便成功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这便是我要说的很奇怪的第三点。”
“我的姨母当时在宫中为妃,按照我三叔的说法,那个年纪的皇子,只有一个,他认为是你。那么问题来了。陈家当时十分的显赫,我阿爹还有三叔,都肯定是见过宫中的那位皇子的。
皇子只有一个,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都觉得自己是被托孤的那一个人?”
陈望书说着,无语的撇了撇嘴,先帝可真会算计,两次托孤,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可是臣子何其无辜,到时候不管是陈清谏,还是陈三叔。
得知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人,是个冒牌货,那心中该是何等的悲愤?
他们驱赶十万头神兽在先帝坟头蹦迪都不为过。
陈望书摇了摇头,“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但是先皇并非处处留情之人,而且当时宫中,他的子嗣也不多。应该不会有一个,同幼子相仿的野生皇子存在。”
“倘若有的话。那你应该是明面上的那个皇子,毕竟张大人同我三叔,都曾经提过你母妃。而长歌,应该是官家另外一个藏着的儿子。”
陈望书说着,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我觉得,不大可能,你们两个人当中,应该是只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皇子。虽然我还没有明白,先帝是如何让皇子有了分身之术的。”
“先帝的儿子,颜玦,还有陈长歌,三个人的人生已经颠倒错乱,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了。”
第三二七章 未来打算
陈望书说完,颇为无语,“所以,我们陈家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血霉?摊上了先帝那么一个混蛋玩意儿?”
“是我哪位老祖宗,喝了三碗黄汤过岗的时候,没有打老虎,却是掘了老陈家的祖坟么?祖父,叔父,死在了东京城。”
“接下来,又轮到了我小弟为太子捐躯,他那会儿才几岁?”陈望书南下的时候,都还是个孩童,陈长歌更加,简直是残忍至极。
“这也就罢了,随意糊弄别人的一生,这样合适么?也莫怪大陈朝气数已尽。”
陈望书说着,戳了戳颜玦,“就算那个太子是你,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原谅。”
颜玦点了点头,“你骂的都对,骂累了么?可要喝口水?”
陈望书翻了个白眼儿,自己个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颜玦见状,好心提醒道,“咱们刚才从利州回来,这密室都多少日,没有人进来换茶水了。”
陈望书一梗,已经放到了嘴边的茶盏,立马放了下去,对着颜玦又是一个白眼。
唉,今日白眼翻得太多,再翻下去,她觉得怕是翻不回来了,跟那死掉的鱼似的,光剩下白眼珠子,那就骇人了。
颜玦见她愤慨的气氛,平和了几分,方才问道,“你阿爹同三叔平日里关系不睦么?先帝怎知二人不会互相说……”
他一问完,便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草率了。
且不说陈三叔潜伏在北齐那么多年,陈清谏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总不能每年烧纸的时候,嗷嗷几嗓子,一边哭一边问啊,大兄弟啊,你搁那边见着先帝了么?
他给你啥任务了啊?
后来陈三叔回来了,可他出现的时候,带着外室女,简直就是绝顶渣男形象。而且失踪这么多年,形迹可疑,陈清谏怎么可能这么短时日里,便对他解除戒心。
说出他舍弃自己的亲儿子,都要守护住的秘密?
再则,陈三叔是什么出身?那是黑羽卫。黑羽卫是怎么个作风,那是连说梦话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你身边没有睡人,只是床底下有一只蟑螂而已。
陈三叔更加不会说自己掌握了一个滔天的大秘密。
如果两兄弟朝夕相处十来年,未必不会让对方发现端倪,可绝就绝在,陈三叔他消失了十年。
陈望书见他也明白了,懒得解释,“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未来的皇帝只能有一个,颜玦下定决心要夺取大位,乃是之前,他们认为他是先帝的儿子,那他起事,乃是顺理成章。
可是如今局势变了,万一陈长歌才是真正的皇子呢?那颜玦,便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而且,未来,他同陈长歌,是一定会对上的。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陈清谏方才想要颜玦同陈望书和离,以免出现父女兄妹相残的局面。
颜玦伸出手来,向往常一样,轻轻的揉了揉陈望书的头。
先前他们杀人太多,陈望书额心上,都溅了一滴血,看着像是一颗胭脂痣一般。颜玦伸出一根手指,点了几下,那红色的点儿,倒像是变成了一朵妖娆的花一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倘若如今的官家,是个有道明君,那我觉得,他做皇帝挺好的。别说先帝的儿子了,就是先帝,被迫让出这个位置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理的。”
“成王败寇不是么?”
“卿卿还不明白么?我想要那个位置,同我是扈国公的儿子,还是先帝的儿子,亦或者是从什么地方抱来的顶罪的野孩子,都没有关系。”
“我一直都是我,是秦臻。秦臻想要那个位置,只是为了护卿卿一世。”
陈望书心头一暖,微微的低下头去。
的确,颜玦在知晓自己极大可能是先帝儿子的时候,都没有想要那个位置,是后来想要护着她,方才下了这个决定。
任哪个姑娘,也受不了这个场景。
好看到呼吸带着美丽的小郎君,在一盏跳跃的油灯下,说着最动听的话。
但是,陈望书并非是一般的姑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找回了自己还残存的一丝理智,“长歌做了皇帝,亦是可以护着我。”
颜玦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倘若长歌是真的。那你阿爹,能够为了他,牺牲真正的长歌,他日,就能够为了他,牺牲望书你。”
陈望书一愣。
颜玦又说道,“这世间,君王有千千万万。为何有的君主,能够一呼百应,即便任性妄为,臣子也不敢吭声。有的君主,却是窝窝囊囊,被人掣肘?”
陈望书点了点头,“可是……”
颜玦看出了她的担心,又忍不住伸出手来,擦了陈望书额心的红色花儿。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只不过出了这事儿,咱们边疆一趟,势在必行。倘若长歌才是真的,而我是假的。那么,林十一,还有我身边的黑羽卫,那些小册子上的人,譬如张筠年,他们是否还会为我所用?”
“这一点,你阿爹说得没有错,边关于他人而言,乃是火坑,可于我们而言,乃是天赐良机。”
一旦颜玦能够立下战功,那么他便是既能考中进士,又能战场挂帅的良才,若是再有身份,何愁万民,不天下归心?
陈望书认真的点了点头,将日后相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现在担心有个屁用啊,万一颜玦跟陈长歌像书中一样,一先一后见了阎王,那还争个鬼啊!争谁晚一点被姜邺辰杀死么?
倒不如各凭本事,先拿了兵权再说。
她阿爹为何那般豪横,还不是手中有开山军?
等颜玦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届时想做什么,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陈望书同颜玦捋顺了这些,心头一松,屋子里都轻快了起来。
“可我还有一个疑问。此番平王逼宫,将老皇帝幽禁宫中,自己个做了太子,禁军倒戈。我阿爹拿开山军相救,大获全胜。”
“他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老皇帝一家子咔嚓了,直接宣布长歌的身份,立刻改朝换代,岂不是一了百了?”
第三二八章 颜玦哄妻
陈望书越想越是心痛,恨不得一个跟斗云翻回去,揪住陈清谏的衣服领子,咆哮几声,“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
“倘若是卿卿领着开山军,自然是做了这等改朝换代之事。虽然是先帝遗孤,但那也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在百姓心中,先帝是让大陈朝丢失东京的亡国皇帝。”
“如今的官家,方才是力挽狂澜,让他们尚有安身之地的人。先帝旧部,自是来勤王。而如今官家的心腹大臣,立即便会起兵讨伐。”
“内斗不可避免。”
陈望书恍然大悟,她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看,却是没有想到,父亲陈清谏,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我们年轻气盛,自是不会瞻前顾后。可是你阿爹不会,他很矛盾。官家在临安定都,亦是辗转几年,方才安定。那会儿,若是有扈国公的支持,他们未必不能扶长歌上位。”
“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为何?那时候不管是长歌,还是我,便是坐了那个位置,也是儿皇帝。国家强盛之时也就罢了,有的是机会,让小皇帝慢慢成长。”
历史上小皇帝长大后,成为一代明君的,比比皆是。
可是大陈朝那会儿狼狈得很,百姓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惊魂未定,若是陈家起事,那简直就是内忧外患,国将不国。
“这一次,同上一次,又是一样的。我只能说,你阿爹的运气,不太好。”
这一回,若是有扈国公在边关稳着。
陈清谏大可以像陈望书所想一样,扶长歌上位。长歌刚刚高中状元不久,又是正统,十分容易得到文人的支持。至于反对的那些,只要边关不乱,内战打就是。
可偏偏这个紧要关头,扈国公失踪了。
边关如今群龙无首,靠着扈国公的余威,勉强支撑。临安再一乱,北齐铁骑长驱直入,那大陈朝就真的是完蛋了啊……
陈望书听着,欲哭无泪。
陈家人果然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吧!
这分明就是天道说了,姜邺辰才是气运之子,陈家要谋逆那是逆天而行,必然灭亡啊!
“你好端端的,搁我面前蹲下来做什么?”
陈望书正悲戚中,就瞧见颜玦莫名其妙的走到她跟前,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出去散散心,下一回要再看到临安城,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不觉中,颜玦的少年音,不知道何时,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恍惚间,陈望书竟然觉得,同秦臻的声音,那是一模一样,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乖巧的趴在了颜玦背上了。
颜玦一个闪身,从密室里走了出来,背着陈望书便进了院子。
端着铜盆的白瓷,见到这场景,笑着抿了抿嘴,“那奴一会儿再送热水来。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唤奴一声便是。已经吩咐厨上在做姑娘同小公爷喜欢的菜了。”
颜玦点了点头,好笑的看了一眼背上的陈望书。
白瓷大大方方的,倒是叫陈望书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将脑袋埋在了背上,毛茸茸的头发,扎在颜玦的颈脖处,让他有些发痒。
他的脚轻轻点地,带着陈望书便飞上了屋顶,又是一点,两人轻轻松松的便上了扈国公府中间的那堵高墙。
这墙足有半人宽,陈望书挣扎了几下,从颜玦的身上跳了下来。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停摆的城市,好像又活了过来。紧闭着门户的百姓们,也都悄悄的打开了门,在街上走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西湖上,又响起了熟悉的缥缈的歌。
“还记得我给你送艾草么?还有我阿娘给的那枚玉佩。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跳出窗的?”
陈望书一听,立马记了起来。
那会儿她还吓了一大跳,颜玦坐在窗户上,突然往后一仰,便摔了下去。
她当人摔没了,可那厮却是宫中翻腾了几下,又飞走了。
她眼睛一亮,“你要带我玩这个?”
颜玦乐呵呵的一笑,一把搂住了陈望书的腰,“准备好了么?”
陈望书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爪子,“你是想搂我腰,方才故意如此的吧?”
颜玦又笑了几声。
“你为何总是笑?如今的局势,并不轻松。”
颜玦将陈望书搂紧了几分,“同卿卿在一起,是我以前,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便趁着陈望书不注意,搂着她一道儿往后倒去。陈望书半点心理准备没有,冷不丁的头着地,大叫起来,“靠!颜玦……”
那个玦字还没有说完,他们已经逼近地面,眼瞅着脑袋就要开花了。可就在她吓得闭上眼睛之时,颜玦一个翻身,带着她稳稳落了地。
陈望书虎眼一睁,抬脚就朝颜玦踹去,以前便是吊威压,那她也是面朝着地,脚踩着墙,假扮那武林高手。
哪里像今日一般,这哪里是秀舞技,这是跳楼!
颜玦半分没有躲,抬手接住了陈望书提过来的脚,“怎么着,现在心情开阔了么?”
陈望书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再来一次!谁说我不开阔了,就我,眼中那是长江,心中那是黄河,一张嘴,能吐出东海来!”
颜玦哈哈笑了起来,对着陈望书竖起了大拇指,“卿卿所言甚是。原来我家卿卿是龙王转世!”
他说着,搂起陈望书,脚轻点地,一下子又上了高墙。
陈望书一连玩了三回,方才乐滋滋的上了高墙。
她象征性的拍了拍墙上的尘土,直接坐了下来,晃了晃自己的脚丫,朝着远处的炊烟看过去。
“呐,颜玦,不要轻易的就死了啊!等来年,你还要带着我飞呢。这墙还不够高,下一回,咱们去雷峰塔玩。”
虽然颜玦说得轻松,好似他一去边关,便能够轻松的建功立业一般。
可她不是真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只要是打仗,便是有可能死人的。
颜玦武艺高强,可他并未打过仗,在这个世界,他更加不是气运之子。
颜玦他,也有可能战死沙场。
颜玦轻轻的“嗯”了一声,“卿卿与我同去便是。”
陈望书一愣,“不是朝廷有规定,女眷……”
她说了一半,却是爽朗的笑出声了,“我着想了。姑奶奶想去哪里,关他们屁事。”
“卿卿所言甚是,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第三二九章 太监兄弟
陈望书说着,不怀好意地打趣道,“要是官家不让你去,那咱们说了这么些,岂不是白瞎了?”
颜玦也不恼,他抬手一指,“瞧见那边了么?刚有快马进宫,若是我没有想错的话,一会儿,宫中该要来人了。”
边关越是十万火急,就说明那地方越是危险。留在临安,还能苟延残喘几日。可去了边关,若是开了挂,能挡住那是你命硬,从此成为新的“眼中钉”。
可若是家家祖坟都冒青烟,那大家伙儿埋的就不是坟山,是火山了。去的也不是阎罗殿,而是那炊事班,要不然,哪里有那么多烟?
一旦挡不住,好家伙!靠嘴皮子笔杆的史官,站着说话不腰疼,大笔一书,北齐南下,主帅某某乃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陈国亡。
这种好事,怎么想,也只能轮到颜玦的头上了。
陈望书伸了个懒腰,“走了,下去饱餐一顿,收拾行李,把你弄的那些瓶瓶罐罐的,统统都带着。此去利州,从那奇族中手中,倒是得了甚多的稀奇古怪的药。”
“统统带着,指不定能够派上大用场。边关苦寒,缺衣少食,我去搜刮一拨儿零嘴儿。”
颜玦瞧着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情也愉悦起来,他一把揽住陈望书,快速的会了小院。
等陈望书的包袱都准备了,宫中的旨意如期而至。
一根胡子都没有的大监,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花白的头发,兰花指一撩,将圣旨递给了颜玦。
“颜小将军,令尊在边关失去踪迹,朝廷之中,众说纷纭。那文武百官,纷纷请命,均要去边关精忠报国。官家感动异常,但到底最看重小将军。”
“知晓小将军如今,定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到边关去救父。于是特命小将军明日一早,便启程去边关,一来,寻找扈国公的下落;二来,救回被俘的四殿下。”
“在没有寻到国公爷之前,由小将军替父挂帅。”
老太监说得催人泪下,但是陈望书同颜玦,面无表情,宛若扈国公门前的雕像。
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
老太监等了片刻,见二人丝毫寒暄的意思,倒也没有恼。
显然人上了年纪,什么样的事情,都见得多了,他又说道,“官家顾念小将军没有真正的领兵打仗过,担心他叫人看轻了。”
“又想着上一回在临安城,小将军同秦将军还有七殿下,配合得甚是默契。此番小将军先行,秦将军同七殿下,押送粮草后至。”
老太监的话音一落,陈望书心中便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已经被埋葬多年的系统,久违的响了起来。
“小七郎边疆遇贵人立下奇功,俏柳缨妙手治官家再度有孕。”
槽多无口。
姜邺辰他是断手断脚不能直立行走吗?她同颜玦整啥功劳,这厮都要出来分一杯羹。气运之子就是专门捡漏的么?
还是说他全身上下只有第三腿能直立行走?女主柳缨这才生了娃儿多久啊,就又有孕了。
“系统,你这标题,整得我以为出现了人类奇迹,官家再度有孕。”
系统噗了一声,“虽然颜玦生得好看,但他绝对不能为你生子的。”
这回轮到陈望书梗住了,系统在不吭声的时候,到底都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不过,虽然没有猜想到姜邺辰会去,对于秦将军为副帅之事,却是早在陈望书的意料之中。大陈朝除了扈国公,找不出第二个能够扛得住边关的人。
其他人去了,都是送菜,包括秦早儿的父亲。只有颜玦有可能性,可官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秦将军就是官家进可当监军,退可当肉盾的存在。
老太监瞧着陈望书脸色不虞,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
眼前这二人,虽然风光无限。但说到底,也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而已。
看着锦衣玉食,却是在刀山火海里渡过了十多载……此番一去,兴许连命都要没有了。
他看了看颜玦,压低了声音,“小将军兴许已经不记得,那一年啊,小将军八岁。官家盛宠虞美人。美人脾气大,一身戾气。对着我们这些下人,那是又打又骂。”
“老奴奉命给宫妃送珍珠。虞美人嫌她的那斛成色不好,数九寒天的,将老奴推下了荷花池中。满场没有人敢救,是小将军命人,将老奴救上来的。”
老太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有些褪色的荷包。那香包用的都不是丝绸,只是民间寻常妇人织的土布,上头绣着几朵田野乡间常见的小野花。
他将那荷包,递给了颜玦,“老奴未进宫之前,名叫常野。我有一个胞弟,名叫常青。我那弟弟,如今在北齐小王爷身边伺候。”
他说着,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我们兄弟二人,当年一道儿进了大内,做了阉人。我们这些人,活着便好……我那兄弟,伺候北齐人,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小公爷若是觉得他能得用,这个荷包可以作为信物。他若是能帮的,一定会帮。这荷包是我阿娘临死之前,给我们兄弟二人绣的,一人一个。”
“绣的小花,是我们小时候,去村中小河边放牛时,常见的花。”
见颜玦接了荷包,老太监对着他拱了拱手,“前路艰难,希望小将军一路珍重。当年欠下的恩情,老奴也就算是还了。”
他说着,又捏起了兰花指,连声音都变成了娘娘腔,捏着嗓子说道,“既然小将军已经接旨,那请即刻启辰,边关大事,刻不容缓。”
也不等颜玦同陈望书说话,他便立即转身,迈着小步,走了出去。
在院子里候着的小太监见状,忙整了整衣衫,浩浩荡荡的随着他,回宫去了。
待她走远了,陈望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么?两兄弟,都进宫做太监,也是少见。”
颜玦拿出那荷包来,在手中颠了颠,“是真是假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咱们去了边关,便知晓了。”
第三三零章 远赴边关
他同陈望书可都没有忘记,四皇子为何会阴沟里翻船,被齐人俘虏。全然是因为那小王爷身边的“陈人”宠妃。
这一回,不过是宠妃换成了内侍而已。
临安城的官道上,几匹快马飞快的出了城,颜玦一马当先跑在前头,陈望书蒙着面挡着风,骑马紧随其后。在他们左右相互的,还有之前在大战中,已经现身过的那些暗卫黑衣人。
既然要去边关救急,那么就没有必要拖拖拉拉的。
万一嘚瑟了几下,摆开了排场,好家伙,还没有走到边关呢,齐人便打进来了,那她陈望书,岂不是成了史书上的笑话?
如今已是深夜,官道上空荡荡的,几乎看不着人影。
虽然边关的事情尚未传开,但今日临安城大战,周遭的百姓心悸难平,大半夜的,也无人敢上路。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跑快一步,同颜玦齐头并进,“栈道上好像有人。莫不是你的相好,要来个十八相送?”
颜玦苦笑,“我若是有相好的,那心悦卿卿的人,怕不是要从这里,排到边关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那栈道前,陈望书勒了勒马,惊奇的跳了下来。
“早儿,你怎地来了,那婆子还不得急死去。”
秦早儿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身后,宫中出来照顾她的那个嬷嬷一听,倒是也不恼,从秦早儿身后钻了出来,“哎哟,我的好县主,你可别打趣老奴了。”
她说着,走上前来,将一个包袱,递给了陈望书身边跟着的木槿,“这是我家娘娘,给县主准备的一些药草。老奴做事是过了些,但县主也请体谅,我们娘娘的难处。”
“她只有四殿下一个儿子。若是殿下有什么事,那么,秦娘子肚子里的这个,便是殿下最后的血脉了。叫老奴如何不小心谨慎着。”
“县主且放心去,但凡有老奴在,谁也别想伤到秦娘子一根汗毛。”
陈望书胡乱的点了点头,一把搂住了秦早儿的脖子,便将她往一旁带,那嬷嬷见状一惊,想要跟上来,却是被陈望书凶悍的眼神煞住了。
“我们先走一步,你阿爹随后就会来。此后在临安城中,你便孤立无援。若是有什么事情,切记叫人去我家中,找我爹娘相助。”
“我阿娘为人义气,知晓我们要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宫中的娘娘也好,那个婆子也罢,任由她说得天花乱坠的,你也别全信了。”
“但凡被迷得七荤八素,放松警惕的时候,只用问一个问题。倘若你生产之时,出了什么事,他们会保大还是保小,你便像是被泼了凉水似的,清醒得很了。”
秦早儿一愣,却是红了眼眶,一把扑入了陈望书怀中,“你是保大保小?”
陈望书无语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人都说一孕傻三年,你怎么就开始傻了。且不说你怀的不是我孩子,便是我孩子,搁我心中,那也是你秦早儿比旁的,重要万分。”
“男人死了,又不是你死了,孩子日后还会有,万事以自己优先,保命要紧。而且我掐指一算,四殿下五行缺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秦早儿一头雾水的站直了身子,“五行缺土,为何不易死?”
陈望书裂开嘴一笑,“死了不要土埋么?他缺土,埋不了,死什么死。行了,我走了,等我去北齐,抢一大坨金子来,给你儿子打金锁。”
秦早儿揉了揉眼睛,亦是递给了陈望书一个小包袱,“里头都是我做的针。你记得随时给小弩补上,旁的你都有,我便不给你了。”
“陈望书,要活着回来。若是一年之后,你还没有回来,我便去边关寻你。”
陈望书一愣,举起手来,同秦早儿击了一个掌,翻身便上了马。
正准备走,就瞧见颜玦突然捡起一磕石子,朝着栈道旁边的黑树林子里扔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一个人捂着额头,哎哟哎哟的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绣金铜钱大花纹的袍子,那一身叮叮当当的金饰,被灯光一照,简直是最闪耀的圣诞树。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个拿着大砍刀,十分孔武有力的家丁。
陈望书抽了抽嘴角,全临安城,就找不出第二个炫富炫得这般没有违和感的人了,这不是那土豪方傲天,又是哪一个?
当初科举舞弊案,那个十八太保中的关键证人方傲天。
方傲天揉了揉脑袋,倒吸着凉气,走了出来,“咱们好歹也曾经是同窗一场,纨绔浪荡之时,也一起喝过花酒,打过雀儿的。你这人做了将军,倒是负了心了。”
“一见面,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就要砸死我。”
陈望书一听,捂住嘴佯装干呕起来……你说你一个土豪,装什么被抛弃的小白花……
方傲天一瞧,立马恢复了正常,“弟妹这般,莫不是有喜了。恭喜恭喜!”
他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大金锁,递了过来,“恭喜恭喜,方某同小侄儿初次见面,十分欢喜,这是见面礼。”
陈望书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揣进了马背上的包袱里。
“喜事还没有,见面礼我先收着。”
方傲天一听,瞪圆了眼睛,刚要说话,就被颜玦不耐烦的打断了。
“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做什么?我们有要事在身,需要即刻启程。你既然来了,便有话快说。”
方傲天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要去边关做买卖,自己个去,怕一路上不安宁,这不想蹭上一道。我来得早,瞧见四皇子府来了女眷,为了避嫌,这才躲在树林里的。”
“这不,我一早就猜到了,颜玦你武艺高强,一定会发现我的。哈哈,我果然没有错,就是忘记戴头盔了。”
他说着,从一旁的家丁手中,接过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头盔,戴在了脑袋上。
颜玦深深的看了方傲天一眼,翻身上了马。
他对着秦早儿拱了拱手,又替陈望书整了整兜帽,方才扬起了马鞭,继续飞奔而去。
见他们走了,方傲天身边的家丁,方才说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方傲天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跟上!属于我方傲天的天赐良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