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长歌学案
不是她圣母,你得有东西在手,方才能够同人谈。
颜玦身份正统,她若是对黎家有了恩情,黎家欠了她大恩义,到时候需要钱袋子的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望书想着,心情好了几分。
更何况,宫中那一位来路不明的女神医,不光是悬在黎家头上的剑,她更加是,弄死大葫芦娃的关键。
皇后一死,平王府迫不及待跳出来害她,可见仇恨之深,这样的人,怎能让他继续逍遥。
马车行驶到了城门口,三人便分了开来,各自坐了自己个的马车,分了三条岔道。
陈望书让陈钊,径直的朝着临安府衙行去,她要找负责小关楼凶案的推官乔关白。
乔夫人的茶楼,依旧是门口罗雀。
尤其是这种阳光灿烂好天气,多数的人,都去了郊外踏青,亦或者是到了西湖边的茶楼饮茶,像这种看尸体的地方,越发的没有人来了。
陈望书有些遗憾,这茶楼阳气十足,若是阴森一点,她倒是可以出个主意,在这大陈朝,也建个鬼屋,指不定就有那猎奇之人,前来游玩。
陈望书一推门,惊奇的发现,坐在里头的是颜玦,乔关白尚未过来。
颜玦见状,起身相迎,接过了陈望书的披风,将其挂在了一旁。
“今儿个恰好上峰使我来临安府衙,听长歌说,你一会儿要来,我便先在这里等着了,长歌跟着乔推官在查小关楼的案子,就是黎家的那个。衙门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会儿方才能过来。”
“我点了些你爱吃的菜,你看看要不要再添一些。”
“怎么样,今日你在月老庙,可还顺利?”
陈望书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你也不瞅瞅,我是哪个?我的书中,就没有不顺利这三个字。我出生那年,母亲就差给我取名,叫极其顺利了。”
颜玦好笑的揉了揉陈望书的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包麻糖,打了开来,递给了陈望书一根,“你尝尝,三司衙门那边,有一个卖糖的小摊,我想着你应该喜欢。”
“我已经试过了,又脆又甜。”
陈望书拿起来,咬了一口,简直甜到了心坎里去。
“确实是很顺利。我同黎玉昭还有秦早儿,兵分三路。黎玉昭按照平王妃的交代,先预定好了求德院,然后自己个先去大殿里晃上一圈,再在我进求德院之后,换上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衣衫,戴了帷幂,在大殿中求神。”
颜玦点了点头,“这样你就有不在场的证明。”
“为了把控整个事情的节奏,我们像提前演练过的流程一样,由黎玉昭的乳母去引了平王妃来,而且故意让她自己个先来。那乳母有几分本事,一切都顺利得很。”
“等平王妃来听壁脚,我便一人分饰两角,假装同姜邺辰在说话,让平王妃以为一切都很顺利。让婢女尖叫,自己个进来抓奸。”
“木槿在自己的鞋外,再套了一双同姜邺辰同等大小的鞋子,抱着我跳窗出去。这样我就没有脚印,只有男子的脚印,为的就是故意遗落下,那日我们在姜邺辰家中偷的玉佩。”
颜玦赞赏的竖起了大拇指,“这样平王妃在说亲眼瞧见你们两人跳窗逃走的时候,便会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而让人对她的可信度,产生怀疑。一旦有所怀疑,旁的话,也显得没有那么又说服力了,这就是你的机会。”
“你还需要安排一个,认识那个玉佩的人。”
陈望书哈哈的笑了出声,“知我者,颜玦也!”
“没有错,这个人就是柳缨,柳缨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姜邺辰的真爱。毕竟姜邺辰不喜欢高沐澄,这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可如果这时候出现的第三人呢……”
“她一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脑子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就算不蹲下去看那个玉,也会比旁人表现出更多的在意。她没有让我失望。”
“我折返回来之后,就开始一步步的引蛇入瓮了。平王妃想说什么,我一清二楚,甚至一早给她安排好了破绽。譬如一个脚印,譬如那蝴蝶簪子……”
陈望书说着,骄傲的咬了一口糖,她拍了拍手上的糖渣子,站了起身。
“你教我的本事,可算是没有白费”,她说着,朝着颜玦撞了过去。
颜玦知晓她要甚,也没有拆穿她,配合的从怀中拉出了她的帕子,给陈望书擦了擦嘴,“跟三岁孩子似的,吃个糖,糊了一嘴。”
陈望书夺过帕子,可着劲儿擦了擦,“我明明比你年长,你该叫姐姐才是,什么三岁孩子。”
“我就是像这样,把咱们拿来的,姜邺辰的汗巾子,塞进了平王妃的怀中。”
陈望书想着,又忍不住羡慕起来。
平王妃虽然生得壮实,可那胸,那当真是以一当百,羡煞所有女子。
“这一招成功,那就成了定局”,颜玦点了点头,“娘子可真厉害。”
陈望书嘿嘿一笑,又坐了回去,继续吃起麻糖来。
“与此同时,秦早儿引开在求德院里等人的姜邺辰,哄骗他下山去。”
颜玦若有所思,“造成姜邺辰偷情被人发现,仓皇逃走的假象。”
陈望书竖起了大拇指,“若非你在这里坐着,我当真要以为,你就在现场了。”
说话间,门又被推开了来。
乔关白提着一个大木箱子,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背着同样箱子的陈长歌。
只不过乔关白满面红光,像是打了鸡血。
而陈长歌走路带飘,像是被女鬼吸光了精气神。
陈望书关切的站起了身,扶住了他,忍不住问向乔关白,“怎么回事,你们衙门里,还藏着女妖精不成?我阿娘合适能够抱孙?”
陈长歌一听,那帕子捂了捂嘴,艰难的张了张嘴,“阿姐,你别瞎说。”
乔关白拿起陈望书跟前的麻糖,嘎嘣嘎嘣的吃了几嘴,“要有女妖精,我还能活到现在,我那娘子,早就把我大卸八块了。这不,今儿个带着你小弟去看了仵作剖尸。”
“你说说看,都是一娘生的,你小时候还在义庄里踢毽子呢,瞅着人家的大眼珠子,恨不得拿出来当弹珠子打。这小子倒是好,吐得跟十月怀胎了似的。”
他说着,拍了拍陈长歌的肩膀,“今儿个中午,想吃什么?脑子还是心肝,肉还是骨头,要不耳朵怎么样?我夫人可会卤耳朵了,今儿个我做东,你敞开了吃!”
陈长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撒丫子跑了。
“唉,可怜,一会儿我叫人同我阿娘说一些,这些日子多给他炖肉补补身子。”
陈望书同情的说道。
第二八七章 娘子看我
颜玦听着陈望书同乔关白一唱一和的,心中忍不住酸溜溜的起来。
小时候坐在乔关白头顶上撒野的,可不是如今的陈望书。
可他们二人,好似当真认识了许久似的。
“娘子,咱们还是说案子罢!”颜玦想着,自觉最近自己表现不足,陈望书竟然把他当小老弟看待了!他想着,看了一眼乔关白,见他生得亦是容姿不俗,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乔关白搓了搓自己的手背,“好家伙,得亏我日日沐浴,不然这立起的鸡皮疙瘩上戳了泥丸,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位颜妹夫,你别盯着我瞅了!你瞅得我当你有什么断袖之癖,接着我望书妹妹的由头,接近我。毕竟我乔关白人送外号临安府衙一枝花。”
“也就比府尹张大人年轻之时,逊色三分罢了。”
颜玦一听,无语的捂住了嘴,佯装呕吐的样子,“长歌瞧见死人想吐,我听了你的话,怎地也如此这般?”
乔关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晓得,搁我望书妹妹跟前,那单纯得像张白纸似的,便是有那断袖之癖,她也能够给你掰过来,掰成断腿之痛。”
“咳咳咳!就你生了嘴儿,吧啦吧啦的。没有听见我家夫君的话,叫你说案子呢!”
陈望书咳嗽了几声,瞪了乔关白一眼,“先招惹我阿弟,又惹我心上人,小心我把你私房银子藏在哪里,偷偷告诉我嫂嫂。”
乔关白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你也知道?你祖父把那能掐会算的本事,都交给你了。”
陈望书神神叨叨的伸出了几根手指头,装模作样的掐了掐,又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老夫掐指一算……老夫压根儿不用算……小时候,你就不管什么好东西,都藏在你床头往东走的第三块砖里。”
“你说那地方是各路神仙开赌局之地,汇聚了天地灵气,蕴含着天地变幻之术。一个大子儿,能生出两个大子儿来,一份好运气,能开出十分好运来。”
“临安城那会儿时兴芸豆糕,有那手艺人,把做出来的点心,捏得跟芸豆一模一样的。我问你讨,你小气得不肯给,藏在那砖里。”
“后来家中闹了鼠患,伯娘拿着鞭子,跳起脚来追了你十里地……”
陈望书说着,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可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乔关白老脸一红,他抬起手,哆嗦着指了指陈望书,顿时老实了。
他算是晓得了,若是他惹了陈望书,这姑娘明儿个能上所有上朝的老头子,人手一本乔关白幼年糗事实录。
他板起了脸,打开了自己提进来的木头巷子,从中拿出一个小册子来,“咱们说案子。这小关楼的案子,并没有人来告官。乃是我们府衙里一个衙役,接待自己的老岳丈,去小关楼饮酒。”
“这两人恰好坐到了当初死过人的那个雅室里。老丈人好盘石,拿着两个大石头,在手心中搓来搓去的。他本事不到家,老人家手又抖,圆石滚到墙角,去寻的时候,发现了一处没有打扫干净的血迹。”
乔关白说着,叹了口气,“这兴许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那四个书生,都是外地来赶考的。当初已经出了临安城了。”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友,人都只当他们考完了,回家乡去了。而家乡的人,又当他们还留在临安,亦或是返乡途中遇到了什么山匪水匪的。”
“若非那颗珠子,没有尸体,小关楼又隐瞒不报,这四个人便稀里糊涂的消失了,哪里有人关心。”
“衙役发现了那处血迹之后,又仔细的验看查找了,一张四方桌,四面都有血迹,虽然很少,一般人看不出来,可我们都是做这一行的,自然有几分看家本事。”
陈望书点了点头,按照黎玉昭说的,一壶酒毒死了四个人,那叫一个狠毒。
“后来黎家去临安府报案了么?”陈望书问道。
乔关白点了点头,“来了,黎家老太太,亲自寻上了张大人。”
乔关白说着,挤眉弄眼起来,“话说,我瞅着,这两人关系不寻常,像是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
“咳咳”,颜玦出言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张大人年轻之时,有一回醉酒,戏言要娶黎老夫人。后来许多年,两人都不通往来。”
陈望是惊讶的看了了颜玦,“这你都知晓?”
颜玦微微一笑,娘子总算看到他了。
他因为没有记忆,可自己暗地里,补了不少功课,不说那四书五经,一些秘事趣闻,却是知晓了个八九不离十的,早就吧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只不过这段时日,陈望书同他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关注他不多罢了。这样一想,颜玦心中又紧张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若是我没有想错的话,这个案子,应该是另外有蹊跷的。皇后同平王,那般早便围绕着黎家布局。”
“皇后没了,平王在宫中没有人吹枕头风,竟是不惜将神医送进宫去。一来,这神医于他有恩情,搁在他自己身边,容易受人辖制;二来,人家既然是神医了,一个小小的皇子,如何留得住,倒不如大方的做了人情,送到官家身边,还能够讨个孝心。”
“皇后行事如此缜密,那么我想,黎玉昭从应天府来临安,途中遇匪,被四人救下,未必就是一个巧合。指不定另外有隐情才对。”
“至于那四人的人命官司,十分的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可查之处。八九成是那小关楼的掌柜的,在酒中下了毒,毒杀了四人,借此来拿捏黎家,说她的酒有问题。”
“黎家不知晓小关楼,乃是平王府的产业,震惊之余,自然上了钩。但这并非是镇住黎老太太的事情,她真正忌惮的,乃是宫里头的那一位。”
乔关白听着,啪啪啪的鼓起了掌,“你像是亲眼瞧见了似的。我们从黎家了解到内情之后,去乱葬岗上寻到了四人的尸体。我娘子刚刚验完,的的确确是中了砒霜毒而亡的。”
第二八八章 幽灵军
“这临安城看似繁华,但出城往南走不远,有一处乱葬岗。朝廷不是不知晓,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毕竟这年头,藏污纳垢,哪里都有龌龊事儿。”
乔关白说着,严肃起来,“乱葬岗,也不就是扔在那里喂狗,多半是挖了个坑,浅浅的埋了。若是那穷苦百姓葬亲人,那还有块木牌作碑。”
“像这种枉死的,多半是半点痕迹也无。不过,那地方跑得多了,就熟悉得很,黎家人没有办法从尸山骨海中,寻到四个人。但我夫人可以。”
“不是我替她吹嘘,你就是随手一指,她能说出男女老少,什么年份的来。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地界做仵作,代代相传了一本乱葬岗经,上头都记着那些冤魂呢!”
陈望书听着啧啧称奇,“所以就算是那个衙役,没有去小关楼,那么嫂嫂也会发现,乱葬岗上,突然多了几具尸骨。”
乔关白点了点头,“做仵作的,那义庄同乱葬岗,就跟他们家似的,家里新来了四个大小伙儿,怎么不会注意到?”
“顺着黎家给的线索,我们去查了。这四人中,有一人为主……其他的人,都是碰巧卷进来的。”
陈望书并不意外,“嗯,确实有一个,挟恩图报,想娶黎玉昭。”
“此人名叫张潮,同平王府的一个幕僚张或,出自同一个张家村。张潮科考完毕之后,一直在临安府逗留,便是住在张或家中。”
“张或金榜题名之后,娶了富贵妻,在家中抬不起头来。张潮为人龌龊,仗着自己年轻,暗地里想要撬张或墙角。”
“张或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叫他去盯准了黎玉昭。黎玉昭乃是张家嫡出的姑娘,颇受器重,若是张潮能娶到她,那么,黎家同平王妃,关系便更加的紧密了。”
颜玦皱了皱眉头,“张潮以为他是大功一件,在平王面前讨了好,殊不知,他们觉得姻亲算不得什么,涨潮太差劲了,若是让他娶黎家嫡女,反倒两家要生嫌隙。”
“倒不如平王自己个,纳了黎玉昭为侧妃。他们一早就想好了,要张潮死。”
乔关白点了点头,“没有错。张潮心大胆子却小,又有几分江湖义气,叫了几个一道儿来的同乡,去假意救了黎玉昭,方才有了后头一击四杀的事情。”
“所以,这个案子,你们已经查明了了?”颜玦问道。
“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小关楼照旧在卖黎老夫人酿的酒,可没有吃死人。那死人死的时候,七窍流血,十分可怖。显然他们想着,马上就要处理掉尸体,是以并没有用什么更高深的办法。”
“我家娘子在还未验尸的时候,一眼就瞧出,大概是砒霜了。砒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平王府不想有关联,是那小关楼的掌柜的,去药铺里弄的。
我将他抓了,三两下的,他便招了。”
陈望书竖起了大拇指,“那倒不是,若非有嫂嫂这般能人,找到那四具尸体,黎家人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有尸体,如何证明四人乃是砒霜中毒?不知道是砒霜,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即便是证明了掌柜的买了砒霜,那又如何,不兴人家酒楼里毒耗子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陈长歌面色惨白,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显然连隔夜饭都已经吐光了。
紧跟着他后头的,乃是茶楼里的小二哥,他们一个个的端了菜,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工夫,便铺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陈望书鄙视的看了陈长歌一眼,“快些坐下,先喝点热汤,你看看你,娘们兮兮的。那有什么好怕的?好歹当年,在东京城的时候,你已经记事了。”
“那尸横遍野,到处是血的,不都瞧见过了么?再往后,南下的时候,一睁开眼睛,身边又少了一人,从这里折腾到那里的,处处都骇人得很。”
“你这胆儿,倒是越长越回去了。颜玦你身上可有梅干,给他一块儿。”
颜玦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包吃食,扔给了陈长歌。
陈望书贪嘴儿,颜玦身上一直都带着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陈长歌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望书,拿起梅干放在了嘴中,这梅干里头加了好些甘草,放进嘴中,苦涩之中,带着一丝清甜。
这大约,像极了他的人生。
“知道了阿姐。乔大人,案子已经说完了么?”
乔关白笑了笑,“没有说呢,你发现的关键点,特意留给你来说。”
陈长歌一愣,先是有些惊讶,后又乖巧的点了点头,同在陈望书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
“姐夫今日来府衙,为的可是军饷之事?说起来,在这个案子中,我们倒是发现了一点线索。”
陈长歌说着,神色认真起来,“张潮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寻常书生,如何能够从悍匪手中救下黎玉昭?别说他们四个人,赛过诸葛亮。”
“他们但凡有孔明先生的鹅毛扇的一分本事,也不至于名落孙山。那群悍匪,亦是一早就被收买好了的江湖中人,假扮而成的。”
“那些人,带着几分蜀地口音,说是江湖中人,倒不如说是幽灵军。”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幽灵军?”
颜玦闻言,解释道,“我今日来临安府,乃是因为,我们三司衙门,接到了御史台的一封密信。准确的说,乃是三叔递交的密信。”
“说头说了关于幽灵军的事情。咱们大陈如今强敌环绕,北齐虎视眈眈,随时想要攻打过来,因此兵役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重一些。”
颜玦说着,嘲讽的笑了笑,“明明是重文轻武,达官贵人们都恨不得自己的子女读圣贤书,寻常老百姓,倒是被兵役压得喘不过气来。同在一个大陈朝,竟像是生在了两个世界。”
“除了边关有驻军之外,各地都有分兵布防。可因为边关战士骁勇,使得大齐十年未能寸进。旁的州县练兵,便懈怠了。”
“有不少地方,都征了许多百姓服役,却不想养着他们。将军独吞了军饷,将这群人放出去。他们不能贸然归家,归家便是逃兵,只能在外头游荡着,待时候到了。再归家去。”
“军中管着,叫做幽灵军。”
第二八九章 目标大娃
陈望书算是明白了,这所谓的幽灵军。
有两层含义,一来,你若是往军营里去走上一遭,名册拿军饷的人,都不在里头,像是幽灵一般消失了;二来,那些在那些军士像是幽灵一般,在营外晃荡,四处作乱,形同鬼魅。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这样的情形许多,那怎么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听说过呢?平王府怎么敢用这样的人,就不怕他们口风不严么?”
“州里驻扎的军士,可不像是边关的,要打仗,若是死的人多了,上头也是要追究责任的。”
颜玦闻言,摇了摇头,“先前都是些散兵游勇,但是最近两年来,越发的严苛。有那军中的老人,出来带队。领着新兵,去做山匪。”
“若是不从,你猜怎么着?”
陈望书的脑子灵光一闪,“剿匪!”
颜玦点了点头,“州军平日里,最大的作用便是剿匪。他们让军士去做土匪,然后又问朝廷要银钱,前去剿匪,这一手好算盘打得,当真是令人惊叹。”
“至于那些不服管教的刺头,剿匪剿匪……有的人作为匪徒被杀死了,有的人作为兵士牺牲了。一张张的口,封得干干净净的。”
“这简直就是掉进钱眼子里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换作是我,宁愿去劫富济贫,也不做这等勾当。”
陈望书的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乔关白,便拼命的咳嗽起来。
今儿个的小酒,明明就香醇得很,他吃着怎么呛得要命呢!
“两个临安府的推官搁这里坐着呢,你脸皮子是有多厚,才在当官的面前,说要做贼的。而且,对着一个穷苦推官,你一个富得流油的人,好意思说劫富济贫?”
乔关白呛红了脸,忍不住出言怼陈望书。
好歹她祖父也是个正人君子,怎地养出来的孙女,这般的歪!
“我有何不好意思的,我这个人,有多谦逊,你也不是不知晓。虽然我勉强算得上是富有,但一山还比一山高,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那比我富的,等着我去打劫呢!”
“至于您三位都是官员,那我就更不怕了。我有封号在身,那大小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女官。那大陈律,也是勉强读过几页的。”
“这打劫起来,是万万不会触犯律法,让诸位亲友为难的。毕竟我也是个目光远大之人,怎么可能为了蝇头小利而丢掉了大好前程呢!”
“我赚了万金,搁大狱里头待着,亦或者是流放三千里,叫旁的人来霸占我夫君,用我卖命钱,那是万万不能的。乔大哥就别为小妹忧心了!”
“以小妹我的本事,自然是往那里一坐,那起子个富人,便自己个走上了,献上自己的身家了。”
乔关白听得目瞪口呆。
颜玦挺了挺胸膛,颇为骄傲的给陈望书作证,“可不是,我所有的钱,都是我娘子的。”
乔关白顿时泄了气,他能说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好在陈望书适可而止,并没有继续打击他的意思,“所以,这个幽灵军的事情,你们三司衙门不是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么?还有什么可查的?”
“付大人看着随和,办起事情来,那是能够今夜办了的,绝对不会留到明日。这钱都是从我们那儿出去的。付大人警觉,经常会派人暗访查账。”
“可竟是半分消息都没有收到,从御史台吹来的风,简直是啪啪啪的把他的脸都打肿了。”
“就在去年冬日的时候,付大人刚上任没有多久,便派过一个叫做陶碧的属官,去了巴蜀之地查账。陶碧回来之后,直言一切正常。可就在年节的时候。”
“这个陶碧突然失足跌落井中淹死了。那阵子十分严寒,经常下雪,雨天路滑,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而且那会儿,离他从那边回来,已经过了好一时日,是以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是个意外,现在想来,陶碧是被人灭口了。我今日来临安府,就是想请乔夫人走一趟,去给陶碧开棺验尸。”
陈长歌听到,皱了皱眉头,“我们这边的案子,也查到了蜀地的幽灵军头上,这样想来,那边应该是有不小的问题的。”
“川峡四路,因为地处偏远,有天险为屏,蜀道难行不说,还有许多不通教化的乡民,难以管辖,当地的知州,多半便宜行事,如同土皇帝一般。”
“其中益州知州名叫刘竤,利州知州名叫韦得利,这得利乃是利州当地人士,并未中过进士,因为骁勇,当年东京之乱,得利领蜀军勤王有功,是以得封利州知州。”
“这利州知州,几乎世袭,代代都是姓韦的。一来,韦家还算听话,宫中有韦嫔在侧,二来如今边关吃紧,只要这地方不乱,官家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
“其他二州,知州换得宛若走马灯一般,那里算不得什么好去处,多半是官家恼了谁,将他踹过去做了几日知州,待思及故人好处的时候,又提拔回来。”
“因为变动大,像幽灵军这种事情,便不便操作了。是以,我们应该把目光,集中到益州同利州上。”
陈长歌说着,顿了顿,“若是按照黎玉昭案来看,那群掳她的幽灵军,背后站着的极有可能是平王府。那么利州同益州,可是掌握在平王手中?”
“他虽然如今有太子之势,却到底并没有入主东宫,如此行事,值得深究。”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陈长歌目光犀利,若是他的眼睛能够发射光波,现在已经穿过墙面,直接将平王府轰了个底朝天。
“且不说,平王是否有谋逆之心。夺嫡之人,有自己的势力,虽然面上不能够,但是暗地里,也能够理解。可平王若是纵容幽灵军的存在,用戒掳妇孺这种事情,来威胁拉拢他人。”
“如此小人行径,怎能为储君?”
“日后这样的人做了皇帝,那我们大陈,可还有复兴之日?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做皇帝,方才能够北定中原,方才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但是我知晓,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的。”
第二九零章 先开揍了
乔关白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一边耳朵,另外一只手弱弱的举了起来,“那啥,你只是一个今年刚刚中了进士,刚刚入行的小推官,最烦忧的事情,应该是你的上峰我,生得比你帅气许多。”
“而且,还秉性恶劣,最喜欢作弄嫩得跟小葱似的新人。”
“王爷也好,东宫也罢,那都是大人要考虑的事情,你说得怪渗人的,没有瞧见,你阿姐的小脸,都煞白的了么?”
陈长歌闻言一愣,看向了陈望书,见她的脸的确是比往日白了许多。
“阿姐,是我失言了。”他的手一紧,刚才指点江山的气势,一下子便没有了。
陈望书拍了拍自己的脸,腾起了一层白灰,笑道,“别听乔关白的,他才比你大几岁啊。我这是今儿个早上的粉擦多了,白过头了。”
她有什么好怕的,陈长歌还在打嘴炮呢,她已经干掉平王妃了。
她想着,朝着窗外看去,这会儿功夫,消息应该已经传遍整个临安城了吧。
皇后死得勉强算是体面,可平王妃,她不得善终。
“既是如此,咱们也不耽搁,先请了我嫂嫂,随着颜玦,去悄悄的去给陶碧开棺验尸。”
乔关白点了点头,“这事儿,先前颜玦已经同我说过了,我娘子去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可你们知道的,不是每一个死者的亲人,都愿意让仵作验尸。”
“尤其是读书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而那种已经下葬,需要重新掘出来开棺的尤其,正所谓,入土为安。再挖出来,那边是扰人清静。”
“只要陶碧的亲眷同意了,那我们立马就验。”
陈望书拍了拍胸脯,“这种小事,便交给我同颜玦好了。”
四人从小楼里出来,接了仵作乔夫人一道儿,朝着那陶碧行去。
街头巷尾的,热闹非凡,四处都是嘈杂的议论声,嗡嗡嗡的,宛若蜜蜂,又似蚊虫。
马车行到闹市,却是被人给拦下了下来。
陈望书撩开半截帘子,望外头一看,只见一个穿这内侍服饰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说道,“这可是颜夫人的马车。官家有请,请颜大人同颜夫人,一道儿进宫问话。”
“官家着急得很,还请两位,立即随着小人进宫。”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长歌,你同乔大哥随着橙武先去,待我们出宫之后,再去那陶家会和。记得保护好乔夫人,小心对方狗急跳墙。”
陈长歌认真的点了点头,“官家急召,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望书眼眸一动,凑近了去,“平王妃害我,被我摆了一道,如今人是不成了。”
陈长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贱人怎敢……颜玦,你是怎么照看我阿姐的,她都被人害了……”
陈望书推了推他,将他推下了马车。
小弟啊,你说得我好似已经死翘翘了,如今搁车里坐着的,乃是冤魂似的。
待他下了车,陈望书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眶立马红了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你揉揉,把我的头发揉得凌乱中带着凄美,凄美中带着坚强!”
颜玦一梗,你这同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你的头发是什么毛笔么,还能写出字来。
颜玦想着,面无表情的按照平日里揉陈望书脑袋的手法,左边揉了揉,右边揉了揉,最终左看右看,只看出凌乱,倒是没有看出旁的来。
就在他有些发囧时,却见陈望书睫毛轻颤,眼神已是变了。
她想着,啪的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颜玦想要拦,却是手慢了一步,没有能够拦住。
他顿时恼了,“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要苦肉计,我宁愿不演这场戏,咱们现在,我立马便提剑进宫,你想杀谁,便杀谁,何必受这个闲气?”
“我瞧着你贪玩,又不想战乱起,百姓受苦,方才徐徐图之。可若是这般,那咱们还不如……”
不等他说完,陈望书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不懂,这一巴掌是有技巧的,看着会起红手掌印,却是并不会疼,更不会受伤,过不了多久,便好了。我是那种,会揍自己的人么?”
颜玦还欲要说话,但是马车已经停住了。
两人进了宫,那前来请人的小太监,一瞧见陈望书的大惊失色,惊恐的看了一眼颜玦,裹紧了袍子,夹起了尾巴,大气都不敢出,快步的领着两人进了太后宫中。
屋里统共只有四个人,官家高高在上的坐着,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而太后则是一脸心疼的看着平王,给他递着帕子。
平王哭得嘴都歪了,活像一个饿了三日没有喝奶的鼻涕娃。
唯一跪着的,乃是一脸懵的姜邺辰。
他笔直的跪在那里,时不时的轻微挪动一下,以缓解自己跪得麻木了的腿。
陈望书瞧得开怀,姜老七感觉到你的宿命了么?离你叫爸爸不远了。
官家一看陈望书进门,便抓起桌面的上的杯盏,猛的扔了过来。
颜玦轻轻的一抬手,将那茶盏稳稳当当的接住了,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袖子一甩,像是当初的那股子少年意气,又冲上了头,二话不说的,连个礼都没有行,便直接一个飞脚,将姜邺辰踹飞了出去。
平王被他这架势一吓,顿时打起嗝来。
颜玦收回了脚,死死的盯住了平王,想要再踹过去,却是被官家唤住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怒道,“颜玦,你这是要反了是不是?陈望书闯出大祸,朕还没有骂她,你倒是好,当着朕的面,便开始打朕的儿子了。”
姜邺辰哪里忍得住这口恶气,回过神来,像是一个小牛犊子一般,朝着颜玦冲了过来。
不等他上前,官家又抓了一个奏章,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孽障,都是你干的好事!滚一边去。”
他说着,盯着颜玦看了又看。
颜玦面不改色,“官家不是说,玦如同官家的亲儿子一般么?姜邺辰同玦一道儿长大,兄弟互斗再正常不过,官家怎么只骂玦一人?莫不是平日里的话,都只是说说罢了。”
官家啪的一声,又拍响了桌子,“放肆!”
第二九一章 平王妃死
颜玦轻轻地牵起了陈望书的手。
他知晓她向来个性强硬,是以虽然他以前还是秦臻的时候,亦是说一不二的主,可在陈望书跟前,他愿意站在背后,默默的在关键的时刻,给她最强有力的支持。
看她来表演,看她自信的打赢一场又一场的胜仗。
陈望书她,天生就应该万众瞩目。
颜玦在想,兴许又许多人,觉得他远远不及陈望书强势,甚至于在她遭遇了事儿的时候,并没有如同幻想中的霸道总裁一般,站出来,力挽狂澜。
就像陈长歌,时常为此事怄火。
可什么茶壶配什么盖,别的小娘子是菟丝花,自己不够强大,是以梦想着心上人踩着七彩祥云,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陈望书自己就是参天大树,她自己就能腾云驾雾,他若是事事替她周全,那是小瞧了她。
颜玦想着,眼神阴郁了几分。
可是他这风筝的线,未免放得太长了些。他想陈望书享受狩猎的乐趣,可不是让一群跳蚤,围着她咬的。
“玦一直这般放肆,官家看着玦长大,还不知晓么?”
他说着,走到了姜邺辰的面前,指了指他,“我为何揍他?”
“正所谓长嫂如母,姜邺辰你连平王妃都敢动,我这一脚,首先乃是为平王殿下揍的。殿下人品高洁,出身贵重,乃是中宫嫡子,又最是被官家看重。”
“平王妃那是什么?那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可是你……你竟然恬不知耻……从此殿下有了污点,成了全临安城的笑话,你叫他还如何立足于朝堂之上?”
不光是官家,便是陈望书也愣住了。
随即她便反应了过来,颜玦先下手为强,是压根儿不想让她同姜邺辰有什么沾染。虽然说平王妃陷害于她,这事情闹出来,她能够得到同情。
但若是姜邺辰对她无意,那蝴蝶簪子,是怎么从他府中跑出来?还有那月老庙,黎玉昭明明确确是以她的名字,将姜邺辰约去了求德院的。
虽然之后的种种,发生了改变,但这世道就是对女子不公平。
到时候,旁人来上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姜邺辰这么久了还对陈望书念念不忘,八九成是她是个狐媚子……
颜玦这么一来,既揍了姜邺辰解气,又把这屎盆子踹飞了出去,当真是一举两得。
平王当真觉得,他头上的绿色草原,被颜玦嘭的一下,淋了一盆肥!
刚吞下去的口水,宛若苍蝇一般,让他恶心得难受。
天下女子的表率,那是什么?那是皇后啊!颜玦这话,意有所指!
他想着,忐忑的看了一眼官家,却见官家打了个呵欠,悄悄地揉了揉眼睛,他心中一激灵,嚎哭得更大声了。
颜玦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又接着说道,“我本想再踢一脚,乃是为了官家踢的。诸位皇子,平王殿下最为出众,其他皇子,也个个仁德宽厚,品行端方,谁人不夸官家,教子有方。”
“可是官家几次三番丢了颜面,为的都是谁?全都是姜邺辰你。当初官家亲口给你同望书指婚,你却是一次约了高沐澄同柳娘子,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苟且之事。”
“闹得满城风云,叫官家里外不是人,最后为了你想尽办法,改了金口玉言;这是头一回!”
姜邺辰一听,急忙辩解道,“父皇,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
陈望书一听,红了眼眶,“这里没有外人,殿下怎么还红口白牙的说起谎来。那日是个什么情形,临安城中,亲眼目睹者五十有余。”
颜玦轻轻的拍了拍陈望书,又道,“后来,你又伙同高沐澄一道儿,害八弟,害望书。害得官家在宴会上,被群臣看了笑话。那弹劾的折子,堆得有一人高。”
“官家宽仁,念着父子情谊,只是将你禁了足。可你倒是好,不思感念皇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竟然又故态萌发,做起那浪荡野事来!”
“简直无耻!”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看了一眼平王,又看向了官家,“启禀官家,平王妃突发恶疾,人已经没了。”
不等官家发话,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既然没了,便早日安葬了吧。她伺候平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太后说着,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虽然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过错。就是福气薄了一些,只能同平王共苦,同不得甘。”
“不过……”太后说着,垂了垂眸,“不过,她对平王倒是真心,临终之前,还有了嘱托,叫平王切莫为她守着,赶在热孝里,续娶一位平王妃,不然她便是投胎,也不放心的。”
“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孩子守了一辈子的规矩,唯一一次放肆,倒还是为了夫君着想……老婆子万般无奈,只能含泪应了,不能叫她闭不上眼睛不是。”
太后说完,大殿中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平王一脸惊骇的看了过去。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心中鄙夷得不行。
这皇家就是这般恶心,爱极了虚假和平。小叔子同嫂嫂,这等丑事,只能拿锅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至于是否是真的,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又有谁在意?
倒是便宜了姜邺辰,要不说他到底是气运之子,这等天大的巨锅砸在脑壳上了,还没有把他砸得透透的。
太后既然想把这事儿盖下去,那么平王妃的死,便是句号了。
官家此时终于平和了下来,“太后所言甚是。传朕旨意,急召陈清谏陈大人主理平王妃商仪。一切事宜,都由他陈大人做主便是。”
那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诺!”
说完一个转身,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官家皱了皱眉头,看向了陈望书,颇为痛心疾首,“朕当初见你,十分的知书达理,知晓顾及皇家颜面,那山庙之中,那么多的人在。
你怎么就……你简直太让朕失望了!”
陈望书倔强的四十五度角抬着下巴!
你太失望了?那我可就太开心了。
第二九二章 黑化美人
颜玦往前一步,挡在了陈望书前头,“官家若是不提及此事,我倒是忘记了,我正是想为望书在御前讨个公道呢!
她好生生的,从不惹事!外人不知晓,官家同太后还不知晓么?先是皇后对我们出手,皇后没有了,又换成平王妃了,现在平王妃也没有了,下一个还会换谁呢?”
他说着,冷笑出声,“官家,玦委实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碍着人眼了。”
“幸好苍天有眼,都没有叫他们得逞。官家不明白的事情,玦同望书也十分的不明白。那山庙人那么多,平王妃为何半点不顾玦同望书的颜面,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于她。”
他说着,对着官家拱了拱手,“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玦同望书两个臭皮匠,顶不了半个诸葛亮。倒不如明日,臣写一道折子,咱们早朝的时候,集思广益,为我们,更为官家解惑。”
官家冷冷的看着颜玦,颜玦半点不退让的站在了陈望书跟前。
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便是平王,都不敢哭出声来了。
“好了,这事儿便到此为止了。官家,望书不过是个内宅夫人,你倒是好,拿前朝大臣的本事,来要求她了。妇人遇事,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已经算是得体了。”
“思虑那么周全,又不是做相公的。玦哥儿也是,脾气倔得像头驴一眼,官家高看你媳妇儿,那不是好事?”
“都听老婆子我的,这件事休得再提了。玦哥儿也不要闹起来了,到时候大家伙儿,都颜面无光。平王受了委屈,便先回去歇着罢。”
她说着,冷冷的看向了姜邺辰,“七郎!”
姜邺辰忙跪着爬了过去,“祖母,祖母,七郎冤枉啊,我同大嫂嫂,一清二白的,怎么会有私情?我那汗巾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在她……”
太后脸一板,“你住口!这半年来,你行事荒唐,到处惹祸……我同官家,顾念皇家颜面,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于你。”
“这里没有外人,你还当自己半点错处也无么?给我滚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未经传召,不得出府半步。不光是你,你后院里所有的人,亦是不能出来半步。”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知道怎么好好做个人了,再出来。”
官家有了台阶下,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猛的甩了把袖子,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的门。
颜玦牵牢了陈望书,对着太后行了个礼,“多谢太后解围,玦能好生生的活到今日,全仰仗太后。”
太后闻言眼眶一红,“好孩子,说这个做什么”
“要说的,我还记得,当年我不喜欢宫中的夫子,学了三个月,还大字不识得一个。是太后您给我启的蒙,教的头一个词,便是事不过三。”
太后脸色一变,颜玦却是见好就收,也不言语了,牵了陈望书一道儿,对着太后行了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殿外行去。
那姜邺辰跪在地上,一脸的懵,不是……到底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同比他还壮硕的平王妃,有肌肤之亲啊,他简直比窦娥都冤啊!
先前陈望书来之前,他已经解释了一通了,可是平王一直嚎,官家不想听,太后假装听。再后来,又被颜玦一脚踹懵了,他……
“啊!”姜邺辰脑袋乱成了浆糊,突然手指传来一阵巨疼,他忍不住尖叫出声。
低头一看,只见颜玦那绣着菖蒲的靴子,正踩在他的无根手指头上,“你不要太过分!”
颜玦蔑视的看了看姜邺辰,脚步并未放缓,“哦,没有看到,不好意思。”
他说这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颜玦拉着陈望苏,头也不回的出了路,一路上,一言不发,一句话也没有说。
待上了马车,方才问木槿要了一方打湿了的凉帕子,捂在了陈望书的脸上。
“以后不要用苦肉计了。”
陈望书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前的颜玦,行事十分的温和,今日的美人,却像是完全黑化了一般,简直炸裂苍穹!
“娘子该不会觉得,有那样的童年,后来又能够在商界立足的我,当真像是一张白纸一般吧?我知晓娘子喜欢温柔又可爱的,可我……”
陈望书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起来,“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温柔又可爱的。温柔又可爱,我是要养兔子吗?”
颜玦认真的说道,“当然说了,娱乐周刊情人节特刊的采访中,有人问你的理想型。你说是温柔可爱有些笨笨的……”
陈望书颇为无语的睁大了眼睛,“这我就是随口一说……”
颜玦一下子沉默了。
“脸疼吗?我再让木槿换一方拍子。”
陈望书立马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笑出了声,她拿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脸,只见之前那个鲜红的手掌心,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我的脸蛋这么好看,怎么能够随便打坏了。我这是提前在手上画好了,一印一个巴掌呢。只可惜,你一进去就怒了,我这招神技,只能留着下回再展示了。”
颜玦一梗,拿起陈望书的手掌心看了看,果不其然,虽然她悄悄的处理过了,但凑近了看,还是能够看得出一些胭脂的痕迹。
“当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颜玦说着,耳朵动了动,他撩开了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木槿,你先护送你家姑娘去寻长歌,我去去便来。”
他说着,跳下了马车,脚轻点地,三两下的,便不见了踪影。
若说以前他蹦跶起来像是个猴子,那如今就是成了精的猴子。
陈望书来不及呼唤,颜玦以及不见了影踪。
陶碧的家,在南城的一处深巷里。
这里住着的,多半都是寻常的平民百姓。而陶家,已经算得上是最显赫的一家官宦了。
陈望书下马车的时候,颜玦恰好赶了回来、
“你做什么去了,剑穗都弄脏了。”
颜玦凑到了陈望书的耳边,低声说道,“当然是揍人去了。”
第二九三章 颜玦出气
“揍人?”
陈望书一听,袖子一撸,一拳头直接砸在了颜玦的脑壳上,“揍人你不叫我!”
时间倒转。
颜玦一个纵身跳下了马车,他自从来了这陌生的大陈朝,遇见了陈望书,便习惯了低调潜伏。他们来历不明,若是被人发觉……他倒是不怕死,可是望书不能死。
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不想太过猖狂,可如今倒好。
一些子人,当真是蹬鼻子上脸了,跟当年很火的那款游戏一般,僵尸一波一波的来,他倒是想做个向日葵,亦或者做个维护世界和平的豌豆射手。
可好家伙,这日子,他不做个樱桃炸弹,那是委实过得憋屈。
颜玦轻跃着,宛若鬼魅,那卖胡饼的小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妖风吹来,他用手拼命的一捂,那头巾方才没有被掀翻。
身后的婆子,怒吼起来,“你个杀千刀的,见你生得像个棺材板板似的,才娶了你做赘婿,可你白吃了那么多胡饼子,站在门前让你挡个风,你倒是好,喘个气有多大啊!”
“呼口气,我这芝麻都被你吹飞了一层,败家玩意儿。”
小贩一个激灵,耷拉下脑袋,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
不是,大白天的,真的有妖气。
看着眼前的挂着白幡的,颜玦四下里看了看,果断的从怀中掏出了两方黑面巾。
陈望书是个人来疯,不知道何时就要去打人闷棍,若没有这个,他就必须杀人灭口,为了普渡众生,他随身都带着这个。
这不,若是没有这个,眼前这平王府的白幡,是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
他真善良。
颜玦感叹万千,戴好了面巾,脚轻点地,跃进了小院中。
平王妃带着污名而去,外头的人不清楚内情,府里的人又如何不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府中四处挂着白幡,几个偷懒的婆子穿着丧服坐在院子的庭院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颜玦并未停留,径直的朝着主院行去,平王府他不是头一次回来。
颜玦所行之处,掀起一阵凉风,说话的婆子脊背一寒,哆嗦着朝后一看,却是并未瞧见任何一个人,心有戚戚的站起了身,不敢再偷懒。
平王坐在床榻上,屋子里碎了一地的瓷片渣子。
“王爷,不若让老奴替您收拾收拾,不然一会儿,该扎到脚了。事已至此,王爷再气愤伤心,已经于事无补了。要注重自己的身子啊!”
平王听着,又抓起一旁的花瓶,猛的砸在了地上。
若是陈望书在此,定是会说,这平王不亏是官家的儿子,连撒泼都是一样的砸盘子砸碗。
老管家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如此行径,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娘娘临终之前,亦是将您托付给老奴照顾。”
“殿下,王妃娘娘嫁进府中这么多年,是什么秉性,你最清楚。她又怎么会背叛您呢?定是那陈望书奸诈狡猾,污蔑娘娘。娘娘心思单纯,又岂是她的对手?”
“那对夫妻,害死了皇后不说,这回又害死了王妃,下一个便是您了……你应该打起精神来啊!更何况……”
老管家顿了顿,“更何况……老奴这般说,虽然对王妃不敬,但都是大实话。王妃出身不高,娘家以前若是护住您,勉强能行。可若是要图大业,那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王妃人没了,您大可以再娶一个高门贵女,得大好助力。今日在宫中,太后娘娘,不也是如此意思么?”
“殿下,虽然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可是太后娘娘是支持您的。你忍这一时之辱,等到日后上了王座。那两个人,还不由着殿下您处置?”
平王听着,神情逐渐平和了下来,他摆了摆手,“你出去罢,让我想想。”
老管家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将屋子门掩紧了,又将院子里的人,全都带了出去。
待他一走,颜玦轻轻的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手中还拿着一片瓦,他站在门口,随手一扔,然后推开了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又将门给关上了。
这一瞧,颜玦自己个都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当真只是随手轻轻一扔……
平王躺在宽大的椅子上,被瓦片拍了一脸,鼻子里的鲜血喷涌出来,将他前襟全部染红了。
颜玦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通乱拳。
他之前在大殿中,踹过姜邺辰了,可罪魁祸首平王府却是半点没有遭殃。
害过陈望书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好生生的活着。
平王早就晕了过去,此时便像是一个沙包一下,颜玦虽然看起来像是乱揍,却是十分的有技巧。除了脸上的那一瓦片,其他的位置,都看不出伤痕来。
却是恰好揍在了经脉上,叫他痛不欲生。
待一通揍完,颜玦环顾了屋子一周,果断的捏开了最靠近床边的一个大箱笼上的挂锁。那里头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金银。
颜玦看也没有看,随手抓了好些,揣进了怀中,听了听响动,又出了门去,跳上了房梁。
望来时之路返了回去。
……
陈望书听着颜玦的描述,越发的悲恸,“这么解气的事情,你怎么不带我!”
颜玦将金锭子掏了出来,递给了陈望书,陈望书眼睛一亮,这还差不多,之前她还在说,要劫富济贫,这不颜玦立马就办到了么?
她嘿嘿一笑,立马阴转晴了,毫不客气的将金子揣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颜玦瞧着她满意的笑容,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走了,进去罢,乔大哥同长歌已经等很久了。咱们快些进去罢。”
陈望书点了点头。
眼前这宅院,在南城十分的寻常,就是最为普通的民居。
陶碧身为三司官员,住在这种地方,足见清贫。
门前贴着白色的对联,显示着家中前不久刚刚办过丧事。
陈望书轻轻的敲了敲门,一个梳着丫髻的女婢,开了一条门缝儿,警惕的看了看陈望书,又看了看颜玦。
轻声问道,“是颜大人么?”
颜玦点了点头,“正是。”
第二九四章 男羊女虎
那女婢点了点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陈望书一囧,鄙视的看了一眼颜玦,转过身去,鄙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乔关白,陈长歌,滚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便讪讪的从墙角边探出了脑袋,身后还跟着无聊吃着手指兰花根的乔夫人,见到陈望书,乔夫人像是瞧见了亲人似的。
“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我们刚进门,话还没有说圆呢,就叫人给赶出来了。他们倒是好,还说一会儿你们两个要来,这不都叫人知晓咱们是一块儿的,有了准备。”
“要不然的话,叫颜玦说是三司使派他前来探望人家孤儿寡母,人家能叫他吃闭门羹?脑壳真的是不好。我瞧着我们临安府的推官,都这样不会做事儿……也难怪我一个仵作,十天半个月都剖不了一具尸体,手都生了。”
“只能去霍霍猪羊,这附近的屠夫,都快视我为仇敌了。”
陈望书哈哈一笑,“嫂嫂说的可不是!”
陈长歌一听,嘟囔道,“你这般厉害,你不也没有进去?”
乔夫人一听,顿时不干了,她一个猛虎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陈长歌,猛的拍了一下巴掌,“正好张大人,叫我跟衙门的里推官们,讲讲如何剖尸。”
“我画了一些画,却发愁不知道画谁的脑壳在上头好,毕竟瞧着有些晦气。本来就想着,用我们家老乔的了。如今一瞧,你这小子,正合适!”
陈望书一听,一巴掌拍在了陈长歌的背上,“认错。”
陈长歌脸绿如菠菜,一鞠躬,“大嫂,我错了!”
若是他被画成了各种死状的尸体,以后在临安府衙,还如何混得下去!
他想着,看了一眼瑟瑟发抖,对着他招手的乔关白,果断的选择站在了陈望书身后。
这年头,公绵羊不如母老虎。
乔夫人哼了一声,再也不看陈长歌,一把挽住了陈望书的手,“现在怎么办?”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走上前去,轻轻的扣响了门,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婢,又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儿,露出了两只眼睛,“我家夫人已经说了,家主已经入土为安,家中孤儿寡母,不想平生事端,还请诸位,不要令人为难。”
“若是诸位想要强闯民宅,那就休怪我们寻御史大人参上一本了。”
陈望书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将一只手插进了门缝里,以防那女婢将门关上。
“夫人此言差异,我们既然已经站在门前,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旧事已经有人重提,祸事宛若那决堤的洪水,那是堵不住,亦是逃不开。”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同那女婢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往你右斜前方看去,要用余光看,不要让人发觉了。看到那道门了么,开了一条缝儿。”
“那户人家一直注意着这边呢,这巷子平平无奇,他们一家子人,却是在陶大人出事前后,搬来了这里,为何目的,你仔细想想便知。”
她说着,顿了顿,“而且,最近,你们是不是觉得有双眼睛,总是在盯着你们。”
陈望书叹了口气,“主家去了,你们没了营生,孤儿寡母的,谁都能够登门欺负一脚。大人同夫人都有骨气,不想攀附权贵。但若是大人乃是因公殉职,那朝廷便一定会给大人追封推荫。夫人不要施舍,可不能连大人留给孩子的,也一并不要了。”
那女婢迟疑的朝着屋子里看了去,想是得了里头人的准许,将门打开了些。
陈望书回过头去,豪迈的对着几个男子招了招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这小院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在那墙角处,摆了一整排的酱菜缸子,一进门,便能够闻到一股子酸菜味儿。
陶夫人年纪不大,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素色的衣裳,有些局促的站在院子中央,在她身后的堂屋里,三个小童拍拍坐着,正拿着笔在写字。
西边屋子里,时不时的传来老人的咳嗽声。
陶夫人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何处让众人落座,只得咬了咬牙,领着四人进了主屋。
“不是什么好茶,叫诸位见笑了。我家大人来自一个偏远的村子,我是他夫子的女儿。这位夫人说得没有错,我们一贫如洗,孤儿寡母的,的确是没了营生。”
“自打大人过了之后,公婆都双双病倒了。我本打算,待天气暖和了,便领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可最近来这附近的陌生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
“我夫君中进士之后,做了好些年御史,在五年前,方才进了三司衙门。之前我们做御史的时候,时常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我便猜想,八成他沾上什么大事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突然听两位推官大人说,我夫君的死另有蹊跷,一来我不知道该信不该信。”
“二来,你们也瞧见了,我们一家子妇孺,这个小家,实在是遭不起什么风浪了。”
可是,陶夫人说着,认真的看向了陈望书,“夫人说得没有错,那家人的确可疑,我夫君从蜀地回来的第二天,他们便搬过来了。”
“我记得清楚得很,那家的娘子,擅长酿酒。搬来之后,给这条巷子里的每家每户,都送了一小坛子她自己个酿的酒。而我家中,只有我夫君一人饮酒。”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心中对自己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她不亏是老神棍的孙女儿,原本她是瞧见,那家门上挂着的李宅两个字的小木牌,格外的新,又瞧着那春联中,蕴含乔迁之意,想着他们应该是新搬来不久的。
正好拿来诓一诓人,先进了这门再说,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当真是可疑人物。
“正是如此,所以,夫人,还请准许我们对陶大人开棺验尸。我们不能让他走得不明不白的,叫杀害陶大人的凶手,逍遥法外。”
陶夫人迟疑了片刻,到底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乔夫人对着陈望书竖起了大拇指,二话不说,提起自己搁在地上的大箱笼就走。
“现在就去么?”陶夫人慌了神。
“现在就去,以免夜长梦多。夫人且放心,香烛经文,我都准备妥当了,不会打扰陶大人安宁。”
第二九五章 开棺验尸
陈望书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老实人一般都是前怕狼后怕虎,顾虑千重,生怕做出的一个决定,害了这个扰了这个,犹犹豫豫的,临门一脚了,还要一动三摇,搞不好是要后悔的。
眼前的陶夫人,便是这样的人。
她是个好人,却不是做大事的人。
不像她,天生的坏胚子,没有心的人,一往无前。因为她只需要考虑,不害到自己个,至于旁的人,大哥,你谁啊?
怕陶夫人不信,陈望书指了指木槿,木槿举起了手中的篮子,里头果然摆放着香烛祭品。
木槿拿起经文,那上头的小字,整齐又娟秀。
“这经文,都是我们姑娘,亲手抄写的,去庙中寻大事念过的。夫人请放心。”
陶夫人亦是读过书的,放眼一看,定下心来,“我夫君在世之时,常说一句话。正所谓字如其人,您小字端方,风骨清正,乃是清流。咱们走罢,小妇人无知,便全听您的了。”
陈望书一听,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陶家看重的是这个,她来做啥,字来就行了。
站在她身后的乔夫人郝羽,顿时喜笑眉开起来,她挑衅的看了一眼陈长歌,轻笑出声,“看来状元郎的字,远不如令姐。”
陈长歌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他的确是才学出众,但若论天赋,却是不如陈望书的。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他冬练三伏夏练三九,习了这么多年的字,也只能说尚可。
可陈望书今日赏花明日扶柳,写出来的字,却是天生便有风骨,你说恼人不恼人?
郝羽说的是事实,就算她说的不是事实,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可不但得罪仵作大人。
郝羽见陈长歌没有反应,自觉扳回了一场,脚步都轻快起来。
……
陶家的祖籍,并非在京城。
但是陶碧去世之后,便葬在了郊外的一处山林里。这里地处偏僻,安葬的多半都是像陶碧这样的外乡人。
墓碑崭新的,上头的字,十分的有力,一看便非凡品。
“这是我夫君自己个写的。他以前做御史的时候,便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一早的替自己个写好了墓碑。后来去了三司,我以为派不上用场了,准备将那纸给烧了。”
“没想到了,到头来,还是用到了。夫君若是在身,瞧见颜夫人的字,定是会引为至交。”
陈望书严肃的行了礼,上了香,又诵了经文烧了纸钱,不光是香烛,还自带木鱼贡品。
若非她生了一头乌发,陶家人还当眼前这是一个专门给人做水陆道场的大和尚。
她念着念着,突然掐了掐手指,口中念念有词,猛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乔关白,“就是现在。”
乔关白点了点头,询问的看向了陶夫人,陶夫人眼眶红彤彤的,已是哭过一场,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轻轻的嗯了一声,“就在这里么?不用抬回临安府衙去?”
陈望书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夫人若是不想触景生情,我们便先抬回去。夫人若是想看陶大人一面,那我们现在便能开棺。”
陶夫人一愣,拿帕子捂住了脸,“开罢……”
郝羽一听,摩拳擦掌冲了上来,不等颜玦等人拿工具,只见郝羽走到那棺材板板前,噼里啪啦一通敲,一根根的钉子,便像是泥鳅钻豆腐似的……
一拍一根,一拍一根,一个个的全都立了起来。
她伸手一薅,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宛若今儿个下地薅了一把猪草,就那么一个圈儿,棺材板板上的钉子,便一根根的乖巧的落进了她的手中。
郝羽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开箱……不是,开棺材的机器人。
只见她马步一扎,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力一推,那奇重无比的棺材盖子,便被她一下子推了开来。盖子咕噜噜的一滚,落在了一旁,溅起了一堆尘土。
陈望书揉了揉眼睛,没有办法,之前太过震惊,眼珠子瞪得太大,这都进灰了。
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除了已经习惯了的乔关白,同开棺人郝羽,其他的人,都齐刷刷的在揉眼睛,随即呸呸呸得吐起口中的泥来。
“嫂嫂这等神功,当为武状元!”
陈望书惊叹出声,乔关白可没有提过,郝羽除了是个仵作,她还是个女侠啊!
就这功夫!
郝羽摇了摇头,“我这功夫,只对开棺有作用,平日里,便是个木塞子,我都是拔不出的。对吧,老关?”
乔关白像个狗腿子似的,一步上前,解下了腰间悬挂着的一个酒葫芦,替郝羽拔开了塞子,倒了酒出来。
郝羽自然的伸出手来,让他用酒净了手。
陈望书瞧着,对着颜玦使了个眼色,瞅瞅,瞅瞅!跟人家学着点!
这会儿功夫,扬起的尘土已经散去,棺材中的味道,也几乎散尽了。
郝羽脖子一伸,往棺材里头看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望书你过来看,看来咱们倒是不用怎么验看了,我现在就敢拍着胸脯说,陶大人绝对不是感染了风寒而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
陶夫人一惊,下了狠心,扑到了棺材边儿,这一瞧,眼泪唰唰唰的落了下来。
陶碧下葬不久,可这棺材里,已经只剩下一具干干净净的枯骨,仿佛已经死去了多年,不光是如此,这具骸骨,看着发绿,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便是她不懂验尸,也能够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
郝羽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骸骨的小腿处,“陶大人的右腿,在年幼之时,曾经摔断过么?”
陶夫人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没错,那年他十三岁。我家门前有一颗枇杷树,我阿爹咳嗽的厉害,他上书摘枇杷,不慎摔了下来,摔断了右腿。”
“后来阴雨天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
郝羽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骸骨的手,“陶大人经常务农?”
“是的,他家境贫寒,祖上都是农耕为生,以前经常一边干活,一边背书。后来即便是中了进士,做了官。也在附近买了一些薄田,领着几个孩子,一块儿耕种。”
第二九六章 利州奇族
“我倒是没有想到,娘子也能当仵作。你就看了几下骸骨,便能够知晓这么多事情。那么,这位仵作大人,你可否告诉我,我家夫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郝羽心虚的挪开了眼睛,看向了棺材里头的人。
“刚才我开棺的时候,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子的烧焦了的糖的味道。我曾祖父的小册子里,曾经记载过这么一桩旧事,说是在利州有一奇族,意外得了一本奇书,上曰毒经,下曰药经。”
“这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奇族虽然人少,但也不例外。寨子当中的人,分成了两派,一脉传承了那毒经,做的那是投毒治毒的勾当。”
“另一脉这是学了药经,悬壶济世,常有神医现世。咱们先不说那药经,便说毒经。毒经中的药,都颇为稀奇古怪,远非咱们中原经常见到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
“我祖父曾经有一段时日,去利州做过仵作,见识过这种毒。当时利州有一个案子,乃是说当地有一富户,姓姚,姚家小公子娶奇族女子丹姬为妻。”
“丹姬有孕,生双生女,就在坐月子期间。姚小公子纳了新妾进门。丹姬大怒,说奇族乃是一夫一妻,不得纳妾,逼迫姚小公子将那妾室赶出门去。”
郝羽说着,嘲讽的笑了笑,“男子嘛,因为身下多长了二两肉,便比咱们女子少了一两良善一两真心。多半不是个玩意儿,姚小公子当时对那妾室正热乎。”
“嚷嚷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丹姬虽然美若天仙,但日日吃肉,腻歪了,不也想吃个清粥小菜调个口味。”
“丹姬哪里受得了这个,佯装大度,在孩子满月当日,亲手下厨熬糖,贺姚公子喜。不久之后,姚家一家子便都生了病,不出一个月,满门灭绝。”
“丹姬心灰意冷,带着两个女儿,不知所踪。一家人全都病死,委实蹊跷,我祖父是仵作,验尸过后,发现了这种奇毒。”
“后来,世人便管这种毒,叫做糖衣。因为这毒本身是甜的,是以投毒之人,多半会将它藏在点心,糖人之中。入口如蜜,其心如剑,身死融化,为蚁虫分食……”
陶夫人身子一晃,差点儿晕过去,抑制不住的嚎哭出声,“我家夫君,便是去了利州。回来之后,一直忧心匆匆的,经常说自己,腹疼难忍。”
“当时他染了风寒,咳得全身都疼,我也没有在意,只当是伤了五脏六腑。现在想来,乃是因为中了毒,方才腹疼吧。”
“这么说,指不定他自己个早就有所察觉,知晓自己个,是中了毒了。当家的,你怎么这么倔啊,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同朝廷说,你一个人扛,这下倒是好,将命都扛没了啊!”
陈望书听着,皱了皱眉头,走近了些,朝着那骸骨看了过去。
陶家清贫,陶碧几乎没有什么陪葬品,里头只简单的放了几卷竹简。
那竹简稚嫩,应该是小孩子抄写的死者生前写下的锦绣文章。唯一算得上值钱的,乃是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铜锁。
那铜锁薄薄的有些变形,鼓鼓囊囊,应该是中空的。上头那些吉祥如意的图案,几乎看不见了。只密密麻麻的刻着一些人的名字,像是把自己家的族谱挂在了脖子上一般。
“这个是陶大人一直戴着的东西么?”
陈望书说着,弯下腰去,将那铜锁取了下来,果不其然,这铜锁轻薄得很,不值什么钱。
“嗯,我夫君周岁宴上,有一个算八字的神婆,说他日后有做官的命。村中人欢喜,一人出了一个铜子儿融了打了这么一个铜锁。”
“上头刻着的,是当时给了铜子儿的人的名字。夫君一直戴着,说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够从那个山坳坳里走出来,少不了乡亲们的帮助。”
陈望书听着唏嘘,这么说来,陶碧当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官,可惜了。
她想着,从头上拔下来了一根细簪子,用那簪子轻轻一挑,便从那铜锁中,掏出了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来。
陶夫人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因为这帕子并非是她的。
陶家贫寒,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丝帕,这方帕子,可远比铜锁要值钱多了,陶碧哪里来这种女人用的东西。
陈望书叹了口气,安慰道,“夫人莫要疑心。这是陶大人给我们留下来的线索。陶大人的利州之行,的确是另外有隐情。”
“我们出来许久了,当赶紧回去,以防家中出现变故。”
陶夫人脸色一白,慌乱起来,“我的孩子!”
陈望书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惊慌,夫人且请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了扈国公府的人手,在暗地里保护他们了,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这几日,还请夫人一家子换一个住处,小心为上。陶大人的遗体,我们要运到临安府衙去。您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我们自有安排。”
“我向您保证,陶大人绝对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所发现的事情,也一定会公之于世。”
陶夫人松了一口气,对着陈望书便跪了下来。
陈望书早有准备,伸手一拦,看了一眼颜玦。
如今大皇子被他揍得不省人事,京城里的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平王妃同七皇子的秘事吸引走了,根本就无暇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陶碧。
“我们会叫人,护送着夫人,同您的一家老小回合。这边还有要事处理,若是有了结果,望书一定亲自登门,将这件事,周周全全的告诉夫人。”
陶夫人眼眶一红,点了点头。
陈长歌立马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阿姐,我送夫人,坐我的马车回去。”
陈望书点了点头,“你自安心便是,颜玦会派人暗中护着你们的,务必不要招摇。”
陶夫人走了几步,猛的回头,“小巷那户总是盯着我们的人家……”
陈望书微微一笑,“已经解决了,您就放心吧。”
陶夫人身形一晃,对陈望书又敬又怕起来……不是,解决了是什么意思……都……都杀光了么?
待她一走,乔关白立马问道,“什么都解决了,何时解决的,怎么解决的?我如何不知晓?那户人家,你也没有查过,指不定人家是好人,只是倒霉刚好搬过来而已。”
陈望书笑了笑,“我说他们有问题,他们便自然有问题。我发现问题,颜玦自然立马解决问题。这点小小默契,我们夫妻还是有的。”
乔关白一个激灵,看向了郝羽,果然接收到了万柄眼刀子!
陈望书呵呵一笑,塞过来的狗粮,怎么能不扔回去!
第二九七章 帕中玄机
这里是坟地,陈望书自然不会太过分。
她将从那铜锁片中,拿出来的手帕摊开来,对着光一照。
那帕子上,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账册,没有名单,甚至连个地图都没有。
乔关白将那帕子一扯,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亦是什么也没有瞧出来。
“你说得没有错,这应该是陶碧留下来的线索,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咱们来寻了陶夫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平王府腾过手来,定是会发现这边的问题。”
“是以咱们时间不多,得即刻破解才是。按说陶碧若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应该很难活着回临安的,可他好生生的回来了,且跟付三司使汇报时,说的是利州并无异动。”
“他有机会说的,为何不说?他若是知晓自己身中剧毒,那完全可以直言不讳,为何偏生藏着,没有说?”
颜玦闻言,看了那棺材一眼,“咱们先将骸骨取走,墓地恢复原状,再行说这事儿。这事只能说时也,命也。”
陈望书点了点头,将那手帕拿回来,细细的收了,同那锁片,一块儿放进了袖袋之中。
郝羽亦是打开了她拿来的大木头盒子。
那盒子上一层,放得全是各种刀针锤子锯子之类的,估摸着随时都要上演一出电锯惊魂。
而郝羽伸手一抬,将上一层掀开了去,下面一层,却是已经铺好了被褥,宛若一个小型的棺材。郝羽双手合十,对着棺材行了礼,然后拿着帕子,将那棺材里的骸骨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装进了盒子里。
“你们快把这棺材盖子抬上去。”陈望书见她已经取完了最后一根骨头,在盖木盒子了,忙说道。
乔关白脸一白,揉了揉自己的腰。
这棺材盖子可不一般的木头,重得很,他同颜玦两个人……
他还没有想完,颜玦已经一个人,像抱着一根竹篾片一般,轻轻的将这棺材盖子拿了起来,严丝合缝的放在了棺材上。
郝羽满意的点了点头,噼里啪啦的一通拍,那棺材钉一根根的,又被她拍了回去。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看了,但陈望书还是睁大了眼睛,这绝对是神乎其技。
众人将坟重新掩了,乔关白提起那大木盒子,一行人方才朝着山下行去。
一上马车,乔关白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前我的说,想必你心中有解答。你们三司衙门,果然知晓的比我们府衙的多。”
颜玦不是那等吞吞吐吐之人,他算是看出来了。
陈望书有心拉乔关白,上他们的那条谋逆大船。
“你忘记看时机了。因为三皇子之事,临安城的官场地震,官家一口气换了好些人。付三司使是从外地刚刚调回临安城的。”
“虽然说既然能让他做三司使,说明官家十分的信任于他。但是朝廷中的其他人,并不是很了解他的秉性。利州之事,关系重大,陶大人并不信任这个刚刚才新官上任的人。”
“而且,那时候皇后尚且在世,陶大人从利州来,未必不知晓大皇子腿的伤势已经好了。他是嫡长子,但凡是个文人,都会心中有所动摇。”
这一磨蹭,自然就失去了有利的时机。
陈望书赞同的看了一眼颜玦,“付三司使高深莫测,的确让人看不清楚立场,陶大人有所顾忌,乃是正常的事情。你说时机,这个我十分的赞同。”
“据我推测,陶大人去了利州之后,一定发现了比幽灵军更加可怕的秘密,而且他拿到了证据。他佯装一无所知,骗过了对手的耳目,顺利的回了临安。”
“一来,他并不信任三司使,二来,我怀疑三司衙门里,有对手安插的人。陶大人小心谨慎,不敢随意暴露,想要蒙混过关,再寻合适的时机,将此事上奏。”
“可不料,却是被对手察觉。于是有人给他下了利州奇族特有的一种毒素,这毒服用之后,状似感染了风寒,可不久便殒命了。”
“身体是陶大人自己个的,他对于中毒之事,未必就是一无所知。他既然佯装不知情,回来的时候,便不可能将那些证据,放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东西,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藏在利州。陶大人将藏东西的地点,通过这条帕子,传递给了我们。”
乔关白皱了皱眉头,“你破解了帕子之谜?”
陈望书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陈望书是什么人?这十里八乡的,哪里找得到,比我的脑袋瓜子还聪明的脑袋瓜子?”
乔关白无语的拱了拱手,“女侠,我输了,你快说罢!”
陈望书的炫耀之词,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就没有见过,比乔关白更加没有骨气的人。投降投得也忒快了些。
“那帕子你闻过了么?那味道虽然已经很淡了,但不得不说十分的香艳。而且,但凡懂绣活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绣法乃是蜀地独有的。”
“我们临安有临安的刺绣之法,区别甚大。还有一个更为直观的是,那鸳鸯之中,藏着姑娘的花名。寻常女子,一般都不会拿着鸳鸯戏水的帕子,更不会把自己的名字绣在其中。”
“鸳鸯戏水,含义独特,万一丢了,惹出了大是非,那可就不妙了。”
“是以,我猜测,陶碧把证据藏在了利州一处青楼里,那帕子的主人,名叫雎。”
陈望书说着,看向了颜玦,颜玦微微一笑,顿时看懂了她的意思。
“我同望书即可启程去利州,你同郝仵作一道儿,将陶碧的验看结果,放进卷宗里,一定要让人挑不出刺来,不然陶碧可就冤屈了。”
乔关白一听,愣住了,轻轻的握住了郝羽的手,“你什么意思?”
他说着,语气有些不善起来。
郝羽一听,一巴掌拍在了乔关白的腿上,看向了陈望书同颜玦,“你们早猜到了吧,我算不得真正的仵作。今日本是不该来的。你们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叫我阿爹重新验一遍,不会出纰漏的。”
第二九八章 游上贼船
“嫂嫂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本事,适才望书同颜玦,都瞧得一清二楚的,你便是咱们临安城里,最好的仵作。”
“虽然并没有正经的封官,但是,你是仵作那是千真万确不会错的。”
陈望书心中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大陈朝自打南下以来,越发的专权,女子生存艰难,更别提什么做官之类的美事了。
就算那仵作,芝麻绿豆大,压根儿算不上什么体面的官职,可衙门的大门,是怎么着都不会向女子敞开的。
临安城若是真有个女仵作,早被人写进戏本子里,当做奇闻轶事来传唱了。
是以,郝羽严格意义上,并非是真的仵作。是以之前陶夫人问起的时候,她方才会心虚的不敢抬头。
陈望书想着,一把挽住了郝羽的胳膊,“张大人是不是说,若是有什么案子需要暗地里去查,不想惊动他人,便让乔大哥领着郝羽嫂嫂前去。”
郝羽一愣,吃惊的看向了陈望书,“你怎么什么都知晓?确实如此。”
“但是你放心,我从未中断过练习。我家中长辈验尸的时候,我都在侧。只不过到时候签字,得用我阿爹的印章。”
陈望书点了点头,“希望有遭一日,大陈出现新的希望,像嫂嫂这般有本事的人,应该是京都第一仵作;像秦家的早儿姑娘,就应该同四殿下一道儿,上战场去,成为女将军。”
郝羽眼睛一亮,“会有那么一天么?”
陈望书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余光却是瞟了一眼乔关白。
乔关白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陈望书垂了垂眸,“一定会有的。接下来,我同颜玦,会去利州。临安城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们了。”
郝羽点了点头,乔关白却是问道,“喂,官家会允许颜玦出临安么?毕竟他是扈国公的质子。”
陈望书顿时笑了,笑得像是春暖花开一般。
她想拉乔关白上贼船,可看看人乔关白,多么的热情奔放,都不多加思考,自己个游都要游上船来。
他这般说话,可不就是同他们站在了一起,站在了官家的对立面。
“放心吧,今日我们在宫中,故意出言顶撞。官家看到颜玦,眼珠子都要瞎了,八成十天半个月的,不想提他一句的。”
“颜玦官职轻微。就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出不出城,只要他的上峰,付三司使乐意,别说利州了,哪个州去不得?”
“虽然说是质子,可真走了,他又有什么脸面再把人召回来?”
乔关白这才放了心,他看向了颜玦,“利州一定有大问题。你武艺高强,我不担心,可是望书娇生惯养的,连拿根针,以前陈府尹都说,怕硌得她手疼。你仔细着她。”
颜玦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罢。”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门外传来了橙武的说话声,“乔推官,临安府衙到了。”
乔关白摔下跳下马车,扶着郝羽下了车,又提溜上了那个装着骨头的大木盒子。
“望书,真的可以吗?”
他语焉不详。
可陈望书知晓,乔关白在问什么,他在问,郝羽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仵作么?
“当然可以,我陈望书是什么人?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世间就只有我不想办的,没有我办不了的。”
陈望书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简直是豪气冲天。
乔关白被她感染,笑了起来,“嗯,这句话,你小时候,陈府尹便这般说过。他说,关白啊,望书她就是大陈的光。”
“以前我以为他吹牛吹大发了,现在我想我明白了,他还是在吹牛,不过吹的是小牛。”
他说着,不等陈望书反应,提溜着大盒子,同郝羽一道儿从临安府衙的角门,走了进去。
直到他们的门关好了,颜玦方才使了橙武,朝着扈国公府行去。
“先送你回家收拾行礼,我再去付三司使那里请命。”
陈望书点了点头,同颜玦相视一笑。
兴许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说话办事越发的有默契起来。
陈望书觉得,她就是眨一下眼睛,颜玦都能够知晓她是眼睛里进沙子了,还是单纯的想眨眼睛了。
奇族,蜀地,女神医?
这几个词,分开看没有什么,可联合起来,是否觉得莫名的熟悉?
木樨族,蜀地,女神医?
天底下兴许有这么巧的事情,可陈望书总觉得,宫中的那位女神医,同颜玦的“母亲”,不对,应该说同扈国公的原配夫人,可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世道,有神医本领的女子,可不多。
还有大皇子的病情。皇后小心求医那么多年,不可能贸贸然就相信一个江湖游医。
先前陈望书同颜玦在风雪夜看到皇后出宫见神医,还猜想她八成是中了某些人的圈套,大皇子腿伤这么久不愈合,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恰好寻到了神医。
后来出了黎玉昭的事情,陈望书方才想清楚,皇后并不是偶然遇到了来京城的女神医。
这女神医乃是她们特地从蜀地请来的,治好黎玉昭的外祖母,是他们给“女神医”的一个前置考验。
女神医十成十,便是利州的奇族之人。
颜玦亦是这般想的,所以,这趟利州之行,他们是非去不可。
……
一辆马车飞快的行驶在官道上,朝着利州飞驰而去。
而在临安城中,平王府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尖叫!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老管家抱着躺在椅子上的平王,使劲的摇了摇,鼻血糊了他一脸,被管家这么一摇晃,刚刚结好的痂又裂了开来,鼻血喷涌而出。
老管家又是一声尖叫,“来人啊,来人啊,快些传太医。”
“王府里遭了贼,王爷叫人给打晕了。”
平王听着这凄厉的交换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嫌我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他说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一动,便像是杀猪一般,嚎叫出声。
“啊!疼!管家,快快快请神医来,我的腿……不,我全身都不能动了,一动就痛死了。”
管家大惊失色,冷静下来,却是硬着头皮说道,“王爷,现在那神医成了您的小娘,她是宫妃,不能进府给您瞧病了。”
第二九九章 整军相迎
去往利州的马车上,陈望书乐呵呵的啃着蚕豆。
“这蚕豆啊,不能没有壳。没有壳,它就没有灵魂了。来,郎君,你给对上一个!”陈望书咬破了一颗蚕豆,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大皇子啊,不能有好腿。有好腿,他就没有良心了。”
颜玦自信满满的对上了,给自己个亦剥了一颗蚕豆。
他动作斯文,剥得慢腾腾的,同陈望书就差盘腿上炕的豪迈举动,截然不同。
“若非利州有异,我还当真不想出临安,留在那看平王痛苦难堪,简直不要太美。我定是请了十个青楼小倌,在他床前跳舞。”
“他若是心痒难耐,那又动弹不得;他若是恶心想吐,那连呕吐都不得……想想都太开心了。”
“不过咱们出来也未必是坏事。官家同平王,指定头一个就怀疑咱们。”
颜玦闻言,神秘一笑,摇了摇头,“放心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玦从娘子身上,学了许多,现学现用,平王九成九的恨透了姜邺辰。”
陈望书一听,简直是大喜过望。
这不就是刚捡了钱包又继承了遗产,喜上加喜啊!
“怎么说?你也真憋得住,这眼瞅着都快要到利州了,你方才说起。”
若换做是她,早就把牛吹从东土大唐吹到小西天了,再往前走走,那都能取到真经了。
“倒也没什么,我使了林叔。从平王府翻墙而出,然后进了七皇子府。路上十分小心的……叫一个卖胡饼子的小贩,瞧见了。”
“姜邺辰从高家新得了一个护卫,使用轻功之时,右腿略有些哆嗦。林叔没有露脸,却仔细学了他的腿。”
陈望书哈哈笑了出声。
平王府利用在先,姜邺辰受累再次被禁足不说,还落下了个同长嫂不苟的罪名,恨平王入骨,遣了身边的暗卫将他暴揍一顿,并且伪装成劫匪入室……这逻辑,是多么的通畅,多么的完美!
两人说笑着,门外传来了橙武的声音,“大人,县主,咱们已经到了利州城,马上便要进城门了。我瞧着城门之前,好生热闹。”
“不像是寻常百姓,倒像是军中之人……也不知道,今日这里有什么大事。咱们可要立即进去?”
陈望书一听,整了整衣冠,“不必惊慌,这都是来迎接我同颜玦的。”
橙武手一抖,颇为无语……敢情这利州城的人,个个都生了千里眼,顺风耳。知晓他们要来暗访了,敲锣打鼓出城相迎?
这阵仗,别说陈望书一个小小的假县主了,就是皇帝老儿亲自来了,这排面也不输啊!怎么可能是迎接他们的。
陈望书嘿嘿一笑,并未多做解释,她抖了抖衣袍,对颜玦对视了一眼。
颜玦笑了笑,“听望书的,你尽管进城便是。”
橙武挠了挠头,朝着那城门口行去,这离那城门还有十丈地,那乌泱泱的军队,便迎了上来,宛若丧尸围城一般。
那一个个的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仿佛青楼里的老鸨遇见了美丽的花姑娘,要将他们哄骗了去。
橙武一个哆嗦,将马车停了下来,左右前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听闻三司的颜大人携县主要来我们利州,我可是高兴得几宿没有睡,眼巴巴的搁这城门等着,生怕一眨眼睛,错过了贵客。”
颜玦伸出手来,牵住了陈望书,扶着她下了马车,一脸的诧异之色,“传闻韦知州英武不凡,天生重瞳,生得三头六臂八只眼睛,高三丈宛若重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领头的人,穿着一身猪肝红的大袍子,身上披着黄金甲,头盔之上,插着一根夹竹桃花。眉毛有人手指般粗壮,那大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一般。
他笑眯眯的,露出了八颗发黄的牙。
陈望书看过画像,正是这利州知州韦得利。
韦得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那般英武,我岂不是成了妖怪了。颜大人难得来一趟利州,可别同韦某客气,要像是到了家中一般。”
一旁的陈望书听着,心中暗自有了算计。
这姓韦的,可不是一般的武夫。
颜玦只要眼睛不瞎,就说不出来那句果然如此。他明明话里有话,韦得利却是充耳不闻,装傻充愣,半点不虚。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是悄悄出了门,这一路上,亦是没有招摇过市。怎地这利州人,竟然像是提前便知晓,夫君要来了。”
“莫不是,这韦知州,除了生得威风,还有那能掐会算的神通不成?”
韦得利听了陈望书的话,笑意更深了,他对着陈望书拱了拱手,“县主满门忠烈,我韦得利敬仰得很。实不相瞒,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行商归来,途中恰好遇见了颜大人。”
“这不,便偷偷的给了我个风声。我初初一听,也是不信的。若是韦某没有记错的话,这年前啊,三司刚派了人前来利州查赋税军饷。”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又会派人前来?还是我那小舅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他以前在临安城,还同颜大人听过同一个行首娘子唱小曲儿呢。”
颜玦一听,慌慌张张的看向了陈望书,缩头缩脑起来,“颜某已经浪子回头,此事切莫再提,切莫再提。”
陈望书冷了脸,哼了一声,“一丘之貉。”
颜玦尴尬的笑了笑,搓了搓手。
韦得利笑意越发深了,他伸出手来,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瞧我这张嘴,不会说话,惹恼了县主,该罚该罚!”
“我那小舅子,拍着胸脯对我说,绝对是您来了,这将信将疑的,派了斥候前去探路,确实是您二位来了,这不整军相迎么?”
“我们利州啊,因为路途险峻,鲜少有贵客前来。这不我振臂一呼,诸君都非要同我一道儿,来这城门口,见识一下临安城贵人的风采。”
颜玦偷偷看了一眼陈望书,见她不恼了,伸出手来,一把揽住了那韦得利。
韦得利身子一僵,他年逾四十,若是在大几岁,能当颜玦的爷爷了,这厮竟然蹬鼻子上脸,跟搂小弟似的,搂上了他!
第三零零章 各自演戏
颜玦像是没有察觉到韦得利的异常似的,猛的对着他的后背,啪啪啪的拍了几下。
韦得利感觉一丝腥甜涌上喉头,靠!颜玦瞧着娘们兮兮的,这几个巴掌下去,竟是将他打得要吐血了。
莫不是这人脑子有包,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想着,笑意敛了几分,看向了颜玦,这一看,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颜玦正瞅着他,笑得一脸开怀,“韦大哥说这些作甚,我家娘子面皮薄得很,你在夸下去,她该要脸红,寻个地洞钻进去了。”
韦得利闻言瞥了一眼陈望书,好家伙!若是陈望书的脸皮叫薄,那他家冬日里盖的被子,应该改名叫蝉翼。
瞅瞅她高昂的头,朝天戳的下巴,寻地洞不会,要上天是真的!
“我来这里,也就是走走过场。要不说,那姓陶的是个废物,在三司待了十年八载的,还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这也就罢了,竟是屁股都没有擦干净,便翘辫子一命呜呼了。”
“这事儿光是从我嘴里说出来,都觉得晦气。”
“这厮死便死吧,把事儿给办妥当了,不就行了么?可偏生他回去的时候,恰巧要年节了,嘴巴一张一合的汇报了,说利州好得很。”
“可怎么个好法?还没有写成卷宗呢,便染了风寒人没了。付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最是好面子,哪里容得那卷宗不齐全。这不便想再使人来。”
颜玦说着,兴致勃勃的扫了扫四周,但凡遇到好看点的,不论男女老少,那都停留下来多看一眼,遇到丑的,快速略过,生怕灼了眼。
韦得利瞧着,若有所思起来。
颜玦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了韦得利耳边,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样子,低语道:
“旁的人都不乐意来,但我乐意啊!那临安城都玩遍了,没有啥有意思的了。左右这利州姓陶的也看过了,到时候韦知州你寻个师爷,给我说说情况,把那卷宗给写了,嘿嘿嘿……”
“我有得交差,又陪着我家娘子,吃好喝好玩好,结交了一群好朋友好兄弟,便算得上佳之旅了。”
韦得利听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着颜玦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我懂的样子。
“走走走,别在这里杵着了。我瞧着这日头大,别晒着我们县主了。我家中已经备了薄酒,贵客快请。”
陈望书闻言高傲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来,颜玦见状,立马扶住了她,狗腿子的将她扶上了马车,“娘子你坐车上。我同韦大哥一见如故,这不骑马再聊上几句。”
“知了,别走远了,我若唤你,怕你听不着。”
颜玦乖巧的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拍马到了韦得利跟前。
那韦得利好奇的问道,“县主虽然金贵,但颜大人乃是扈国公长子,那边是未来的扈国公,怎地这般惧内?”
“以咱们的本事,那还不是一拳就能将人揍趴下了。我家的婆娘,那是叫她往东,不敢往西。叫她闯南,不敢走北。”
颜玦一听,脸色顿时煞白,他像是想到什么惊恐之事似的,果断的摇了摇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韦得利闻言,果然又若有所思起来。
颜玦又挖好了一个坑,心中畅快,随着韦得利便进了城。
虽然是一州州府,但这利州城却是个山城,同临安城那是大不相同,道路崎岖蜿蜒不说,放眼看去,乱糟糟的像是蜘蛛网似的,让人找不着北。
韦家乃是利州城唯一的名门望族,说上一句土皇帝,绝不为过。
陈望书一进府门,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
“颜大人,县主,这是我父亲韦熬,这是二弟韦得渠,这是我小弟韦得彪,这是我儿韦文以及韦武。”
不是她没有见识,实在是这韦家所有的男丁,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共用了一张脸。除了年纪大的同年纪小的,韦得利的那两个弟弟,都像是他复制黏贴出来的。
同样都是手指粗细的浓眉,大得眼睛皮子都包不严实,要掉出来的眼珠子,以及满面的络腮胡子,就是笑容都是同一个弧度的。
她就好奇了,诸位韦夫人,夜里当真不会抓错夫君吗?
陈望书心中好奇,脸上却是不显,高傲得仿佛眼前不过是林立的墓碑。
韦得利沉得住气,站在一群老爷们身后的韦夫人们,却是沉不住气了。
“夫君,这边是县主罢,不亏是宫中出来的人物,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你们男人浊气,我领着县主,去花园子里走上一走,姐妹们已经在那里,摆好宴了。”
韦得利点了点头,“这是我夫人,县主唤她真姬便是。”
陈望书一听这个名字,终于不斜眼看人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真姬,点了点头,“天上的仙女自是当不得的,不过地上的美人儿,我陈望书倒是敢自夸上一回。”
“真姬若是年轻个三十岁,那也是只比我差上几分的。”
那个真姬一梗,靠!天下居然有如此嘴欠之人!
她明明都不到三十,年轻三十岁,那她娘都没有怀上她好吗?这是在骂她老么?
等她回过神来,陈望书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屋子门口,皱着眉头,回过身来,问道,“真姬如何不走?我险些忘记问了。”
“咱们去花园,是坐马车还是坐轿?”
真姬一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韦得利见状,哈哈哈的笑出了声,“你这婆娘,还愣着做什么,给县主备轿。临安城来的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他的话音一落,陈望书便摇了摇头,“看来真姬不坐马车也不坐轿,入乡随俗,那边走罢。”
真姬倒吸了一口凉气,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陈望书走去,“县主请。”
陈望书毫无反应,抬脚便迈出了门,自顾自的朝着花园子里走去,那闲庭若步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个园子里的女主人。
“宫中的那一位娘娘,同真姬一样,都是奇族人吗?”
两人行至花园,陈望书突然问道。
那真姬一愣,“什么奇族?我们奇族人祖祖辈辈都生在利州,从不外出。宫中的娘娘,怎么会是奇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