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七郎出名
“昨儿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就比你差一名。一名啊!你若是努力一把,考个倒数第二,那我不是倒数第一上榜了么?”
不等颜玦说话,一旁的陈长昀已经抱着脑袋,夸张的嚎叫了起来。
陈望书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感叹出声。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长昀惊讶的抬起了头,“二妹妹平日里不照镜子的么?这不能够啊,你若是照镜子,岂不是天天都能瞧见天底下最厚颜无耻之人?”
陈望书抬脚就要踹他,就听到颜玦在一旁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并非是倒数第一名。娘子先前太过紧张,漏听了两名。”
陈望书一听,顿时乐了,“瞧见没有,倒数第一已经努力到倒数第三了。”
陈长昀一蹦三尺高,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差点没有弹跳起来崩到牙。
他张头定睛一看,果然瞧见那抄榜之人,倒着从后往前抄,已经抄了两个小小的名儿,第三个方才写着颜玦。
他的脸一垮,哭丧着扭转头来,一把抱住了钱氏,“阿娘,儿子……”
钱芙蓉笑了笑,抬起手来,想像小时候一样,揉陈长昀的脑袋,却发现他早已经生得比她好些了,“阿娘就没有指望过你这回中,不必挂怀。”
陈长昀在书院里都是吊车尾存在,他若是也能考中,那陈望书只能说自己个是文曲星下凡,圣光福泽方圆一米之内的所有人了。
她说着,神色淡了几分,“以前你爹死了,只能靠自己个。如今你爹他又活了,封妻荫子是他该做的。”
陈长昀身子一僵,微微的握了握拳,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不言语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陈望书在心中有些唏嘘,待他日陈清新坦白请求宽大处理的时候,钱芙蓉绝对能让他跪穿地心!打爆他的狗头!
她想了,看了一眼颜玦,见他亦是安分高兴。
颇有一种学渣在高三的最后一个月,拼了老命奋起直追,虽然没有考上清北,但有书可读,已经是老天爷开眼,对得起自己累秃的头了。
任颜玦再聪明,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里,超过寒窗苦读那么些年的学子。不说别的,就凭他那一手鸡爪子字,考官没有直接判不通,已经是勉强看在他一手锦绣文章的份上了。
唱榜人不敢迟疑,一个接着一个的,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念着名字,生怕慢了些,叫那些激愤的人冲过来撕了。
“付堂……”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望书惊讶的朝着付家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付夫人捂着睁大了眼睛,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她哭着,像是感应到了陈望书的目光,冲着她又哈哈一笑,冲着这边的方向,掏出了一柄巨大的玉如意!
陈望书再一次庆幸,今日自己包裹得宛若木乃伊,任何人都瞧不见她崩坏的表情。
果然人类在求运气的时候,再理智的人,都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站在她身边的付堂左看看,又看看,发现有旧识看过来,脸瞬间红透了,立马将那玉如意夺了过来,藏在了自己身后。
随着名次越来越靠前,李氏开始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她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三枚铜钱来,硬是塞到了陈长歌的手中,“长歌你握着这个。当年你大兄就是握着这个,方才高中了的。”
陈长歌挣扎了几下,惊讶的发现,平日里连绣花针都拿不动的李氏,那双手,竟然像是铁钳子一般,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母亲,我一定能中的,你便放心罢。”
“第三名,柳缨。”
陈望书一个激灵,一个靠字脱口而出。
她四下里看了看,想要寻到这位同七皇子的小妾同名同姓的壮士在在哪里,可瞅着一圈儿,发现在场的人,都是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晓得柳缨是哪个。
不等她出言询问,就听到那唱榜的人,高唱出了陈长歌的名字。
这三个字一出,便代表此番恩科,所有上榜之人,皆已经宣读完毕。
周遭闹哄哄的,有那高呼自己个中了的,有那嗷嗷哭着狂奔而去的。但更多的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摇着脑袋。
“此番恩科,都是中了许多无名之辈。譬如那第三名,柳缨是谁?便是从未听说过!”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嘀咕了这么一句,先开了那个头。
紧接着,便有人附和起来,“没有错,没有错。我们书院的魁首,竟然榜上无名……”
“那个叫付堂的,我曾经在茶楼见过,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我们大陈朝,这时出了这等文曲星了?”
更有人弱弱的插了一句嘴儿,“对对……你们发现倒三了么?那颜玦,莫不是扈国公府的那位……”
这一声落地,宛若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现场都沸腾了起来。
颜玦纨绔之名深入人心,那朽木烂了这么多年,一飞冲天,武功卓绝力挽狂澜,于万军之中取人首级,那也便罢了,谁叫人家是战神的种呢?
可武功大成也就算了,就这么会儿功夫,颜玦……那个颜玦竟然中了进士!
这简直是对读书人的羞辱!
当他们瞎了眼睛么?扈国公大字不识一板车,他的儿子,怎么着就看了个把月书,中进士了!
陈望书听着,高抬起了下巴!
酸啊!你们酸啊!她这辈子,就好看酸鸡跳脚!你们再怎么酸,那也是她陈望书每天从五百平的大床上起来,有一百八十个美人伺候,如个厕都要骑马走上一天一夜……
再怎么酸,颜玦的大名已经刻在那榜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没有错!此次恩科的确是大有问题!这名次,未必就是公平的!”
陈望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咯噔咯噔了几声。
靠!她之前被陈三叔的核弹炸得晕头转向的,竟是忘记了系统上次说的主线剧情,前头一句柳缨雪夜产贵子,贵子已经叫她变成了“心机婊故意提前生下的毛孩子”!
可那后半句,小七郎科举成大名,压根儿还没有出呢!
陈望书想着,捂了捂脸。
她掐起左手,胡乱的算了算,罢了,不会算。
但她最近,绝对是水逆!要不然,怎么总是被人啪啪啪的打脸呢!
第二一二章 舞弊名单
系统之言,原来应在了这里!
陈望书循着声音,扭过头去一看,只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高台上,站在一位风姿卓越的小郎君。
比起颜玦来,姜邺辰的浩然正气,简直闪着金光,亮瞎人眼。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宛若奔丧,不对……宛若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
虽然如今刚出正月,今日风大得能把小娃吹飞起,他依旧淡定的拿着一把折扇,轻轻的摇动着。那扇子上写着醒目的四个大字:一身正气。
见众人看了过来,姜邺辰不着痕迹的将那扇子翻了个面儿,露出了另外四个大字:还我河山。
莫装……小心被雷劈!
陈望书暗暗的吐槽道,别以为你装得风流倜傥的,我就没有看到你白色衣服袖子那,小婴儿吐的奶!
“姜邺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科举之事,既有真才实学在里头,更是有运气使然。有那天生英才,十二岁便中状元;
亦有那没有官运的,在书院里回回魁首。可一旦上了考场,便呆若木鸡……年过七旬白发苍苍,亦是无缘得中之人。”
陈望书说着,眼眸一动。
她裹得像头熊,也就只有两个眼睛露在外头,能转吧两下,表示她是个活人了。
先前为了暖和,连嘴都捂上了,这下子倒是好,要同人辩论,显得气势都小了半截不说,还喘不过气来!
你说为啥不直接摘了?
好家伙,贵女脱帽之后乱鸡窝一样的发型,怎能展露人前?
“你又没有进考场,去考上一回,就光凭着旁人几句闲言碎语,便直接大言不惭的说起科举舞弊了。未免太过狂浪一些!”
陈望书说着,垂了垂眸。
那不知名的柳缨,绝对不是巧合。七皇子乃是气运之子,那就跟君子剑岳不群似的,且不说他内心想着三妻四妾,广纳后宫,胡吃海喝,至少明面上,那都是正道!
浩然正气加身,做的那都是惩恶扬善之事!是以,这事儿他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颜玦好不容易考中,岂能叫他三言两语就给毁掉了?
姜邺辰摇着扇子的手停了下来,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陈望书,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人,方才恍然大悟,他的眼神微微暗淡了几分,显然没有想到,白月光变成激光。
“我不想同县主撒谎。实在榜上第三名的柳缨,正是我。我不但参加了这场科举试,还发现了这次恩科,的确是有舞弊之事。”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奏折,举了起来,“诸君,科举取士,取的乃是国家栋梁。姜邺辰不才,身为小小皇子,但也绝对不能容忍,有那蛀虫妄图蒙混过关。”
“此事兹事体大,先前我不敢随意妄言,可今日这大榜一出,便是铁证如山!我这便进宫去,求父皇彻查恩科科举舞弊案!”
姜邺辰看着十分的正派,又是皇子出身,在场的那些没考中的,简直像是亲眼目睹了天仙下凡……直接对他好感度百分百,恨不得冲上去亲上一口。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右没有考上,若是被姜邺辰翻了天,再考一次,亦或者是把如今榜上的那些人,全划掉,顺序往后录……
那他们岂不是要捡到天漏了?
陈望书听着,皱了皱眉头,看了颜玦一眼。颜玦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进宫再说,我没舞弊。”
姜邺辰说着,从高台上跳了下来,挥舞着那折子,一头钻进了马车。
颜玦看了他一眼,拉上陈望书,对着李氏拱了拱手,亦是跟了上去。
不光是他们,但凡品阶不低,能随着进宫的,一个个的都急吼吼的上了车。这可是大事!
“咣!”陈望书听得一声巨响,扭头一看,付夫人将那玉如意往地上一掷,碎了个稀烂,她豪迈得卷起了袖子,气得满红耳赤。
她一把拽起了付堂,分开人群,怒道,“狂妄!国家大事,如此妄议,也不怕翻车!”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打头阵的姜邺辰的马车咣当一响,一个马车轱辘跑脱了出来,滚到一旁去了。那马车一歪,姜邺辰从马车中翻滚了出来。
这一圈下来,那一身雪白的袍子,沾了一身泥泞,用来装风流倜傥的折扇,也从中被撕了开来。
付夫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靠!若不是今日她的嘴开了光!
姜邺辰灰头土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他到底年轻不大,面皮还没有修到媲美城墙的地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个狗吃屎,实在是将他之前的耍的威风,一扫而尽。
他清了清嗓子,一把解开了拴在马上的缰绳,“我骑马去。”
陈望书收回了视线,放下了马车帘子,好笑的看了一眼颜玦,“你弄的?”
颜玦点了点头,“不喜欢在娘子跟前,有人比我帅。”
陈望书一听,嘿嘿一笑,“我家夫君,倾国倾城,整个大陈朝,都没有一个人,有你这般好看了。”
颜玦耳根子微微一红,“娘子不担心我么?万一这舞弊案当真成了,那我便是下科再中,也洗不清污名了。”
陈望书如何不担忧。
她可是暗自恨了好几个月,毕竟颜玦为了读书,连榻都不上的。你说有多糟心?
若是谁想要颜玦再这样来三年,那同她陈望书,绝对有不同戴天之仇!
“事发突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不过我看夫君你,倒是并不慌张。”
颜玦点了点头,轻轻的抓住了陈望书的手,“放心。”
……
马车很快便驶进了宫。
“父皇,儿臣姜邺辰有要事要禀告。儿臣日前意外得到了一张名单,说是恩科必中之人。先前儿臣还不相信,可今日大榜一出……”
“竟是分毫不查。那名单上的所有的人,全都在列。”
“儿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特意乔庄打扮,借用了柳缨这个名字,试图参加恩科。可万万没有想到,我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身份,尽然无一人质疑。”
“父皇,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父皇彻查此次恩科,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姜邺辰说着,将之前一直举着的那封奏章,呈了上去。
第二一三章 冲呀颜玦
那折子先前在市集摔了一遭,散发出一股子怪异的臭泥沟的味道,上头还粘着一小片的白绿白绿的菜叶子。
姜邺辰小脸一红,将那菜叶子拨了下来,“儿臣先前着急赶来,摔了一跤。”
“咳咳”,官家轻轻的磕了两声,姜邺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已经站了许多人了。
站着离官家最近的,手舞足蹈正在说事的,正是新晋御史陈清新。
他被人打断了话,满脸的写着不高兴。
“那什么……陈爱卿啊……你看看啊……邺辰有大事要奏,你说的那个事咱们容后再议。”
官家热泪盈眶的看了一眼姜邺辰手中的奏章,仿佛那玩意上沾得不是泥,是观音菩萨净瓶里仙水……
自打陈清新做了御史,官虽小,但可以闻风奏事。他同内阁的几个老王八羔子,便已经从未用过朝食了……你说请他一道儿吃吧?
他说不行,圣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
说话的时候不能议事,国之大事,不比吃饭重要?
午食……能够按时吃上……那也是陈御史今儿个心情好,开了天恩了!
明明大陈朝如今国泰民安,不知道陈清新那双眼睛,到底是怎么看的,哪哪都不妥当,像是里头生了刺一般。
七皇子姜邺辰瞧见官家那激动的表情,心中大喜过望,这次他算是戳中点了!
看他父皇看他的表情,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这恩科尚未开始,如何便会有上榜名单流出?便是父皇,当时也不知道,谁能够考中,谁不能够考中。”
姜邺辰说着,话锋一顿,看向了颜玦,厉声道,“就像即便是现在,整个临安城的百姓,也不敢相信,颜玦能够考中进士!”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颜玦。
那思维宛若草履虫的,张口就是一句我去,什么叫做朽木便栋梁,什么叫做脱胎换骨,眼前这位便是啊!
比草履虫进化了一些的,便开始琢磨着,这厮当真是不要脸的心机狗,以前敢情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呢!他们年轻的时候,咋就没有想到这么厉害的一招呢!
年轻的时候,身子骨带劲,可不是正好做花花公子,风流任性把名扬。
待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成家立业正好做官场油条,浪子回头金不换。
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等颜玦老了,他张口就能来,遥想当年,老子鲜衣怒马,采遍临安十二花。
等他们老了,只能支支吾吾,遥想当年,老子天天读书,日日读书夜夜读……书。
悔不当初!
当然了,如果颜玦是科举舞弊,那当以上所有,他们全没有说。
颜玦淡淡的瞥了一眼姜邺辰的头顶。
姜邺辰一个激灵,他看了看陈望书,顿时恼羞成怒起来,“颜玦你不敢同我对视,这是轻蔑我,还是心中有鬼……”
颜玦眉头一挑,“你比我矮,又一脸泥,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你眼睛。”
陈望书差点没有喷出来。
“上一次临安之危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临安城百姓都不敢相信。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七殿下为何改名叫做临安城百姓,五个字的名字,挺少见。”
陈望书的脸鼓成了包子,她真的快要憋不住了。
“你!”姜邺辰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嘲讽出声,“怎么着,新科进士,连人话都听不懂么?”
颜玦突然笑了笑,“你既不是叫临安城百姓,又怎么知晓他们是如何想的呢?有句老话说得好,狗眼看人低……玦乃是堂堂正正之人,听不懂七殿下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姜邺辰深吸了一口气,“不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那这份名单该如何解释?”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那份名单上。
因为奏章实在是太臭,官家没有接,递给高相公看了。
比起之前的意气风华,三皇子废掉之后,高相公变得沉寂了许多。
若是他不是头发胡子早白了,这里一定会用仿佛一夜白头,苍老了数十倍来形容。
“官家,这里的确是有一份名单,上头写着一些学子的名字。官家忙碌,命老夫看那恩科学子名册,这上头的人名,几乎都是在册的。”
“今年恩科的主考官,乃是临安府府尹张筠年。张府尹公事繁忙,具体事宜,乃是曹衡曹学士主理。阅卷之人,除了以上两人,还另外有陈齐,宋仿周,以及欧阳离三位大儒。”
“今日放出来的考取名单,都有他五人的签名为保。”
官家皱了皱眉头,“此事兹事体大,在查个水落石出之前,切莫要声张。召他五人进宫,问个清楚。”
他说着,看向了七皇子,“除了这张名单之外,还有什么?”
姜邺辰心头一喜,来了!
“儿臣化名柳缨,同众人一道儿参加科考。在场中发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有人竟然在科考之前,便已经拿到了题目,提前寻了人,写好了锦绣文章,只用誊抄上去便是。”
姜邺辰说着,又瞟了一眼颜玦,“那人叫我抓了个人赃并获,签字画了押,供词以及他提前寻人写好的文章,都在此,请父皇过目。”
他说着,使劲了掏了又掏,显然这证据比较宝贵,被他藏在了不可想象的深处。
他掏了好一会儿,就在陈望书担心他都要搓出泥来了,方才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纸,高举过头顶,呈了上去。
“这人名叫方傲天,亦在那十三人名册上。”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那方傲天,她颇有印象。
这厮以前也是颜玦纨绔小伙伴中的一员,比起贪花好色,方傲天最出名的,乃是好赌。他家财万贯,往上数十代,都是这临安城里的土财主。
积累下的财富,不知凡凡。有金钱铺路,方傲天也在国子学里混了个学生的名头,同颜玦等人,算是同窗。
陈望书之所以认识他,乃是因为这厮是少有的几个,愿意花钱在她家那巨墙上,花钱包月的人!头回他立了一整个月的大旗:“方傲天逢赌必胜!”
第二一四章 傲骨付堂
方傲天有没有逢赌必胜,陈望书没去打听过。
从他第二个月没有来竖旗,陈望书猜测,八九不离十是输得要当裤子。就当日他亲笔写下七个大字,便有一个别字来看,陈望书还当真觉得,这厮若能考中,那真是玄学。
显然,除了陈望书,这屋子里头晓得方傲天的人不少……
一个个的老臣收了笑意,都认真起来。
刚从犄角旮旯里来的奶娃娃方小堂,不学无术的衙内颜玦,还有办大寿的时候,连亲娘名字都写错了的方傲天……
这三个人若是也能考中进士了,那大陈朝是要完啊!
召集那些人进宫,还需要一些时间。
七皇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可没有闲着,又接着说了起来,“是谁把考题,泄露给了方傲天?儿臣循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了下去。”
“他说,那试题,是他花了五万两买来的。卖给他试题的人,自称老关。
那老关说,今年恩科,有十三太保,那名额先叫上头内定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几个,寻那忠心可靠嘴风紧的,价高者得。”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不知道颜玦有什么底牌应对,但这事儿,显然不用另外去查,七皇子姜邺辰早就掌握了情况,却是不上报,钓鱼执法,立志要大出风头了!
她能保证颜玦同付堂都没有问题,陈家为人清高,有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状元秘籍在手,眼睛里哪里看得上舞弊这种歪门邪道?
可架不住方傲天不可靠。
这事儿非常玄妙,明明颜玦同付堂锤不了舞弊,可方傲天若是被锤死了,那么所谓的“十三太保”,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里头有逻辑漏洞,但人们就是如此,一件事情大头是真的了,人们往往就不会再去管那些细枝末节的真相,便会有冤假错案的产生。
譬如你手中握着刀子,刀子上头沾了死者的血,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同一个团的小爱豆,跟你关系好的,都爆恋情了,近墨者黑,谈恋爱像大姨妈一样,都是会传染的,你肯定也恋爱了……
你辩解?谁听!
七皇子越说越是沉稳,“就在科考前的三日,方傲天戴着面具,去了西湖的一条游船上。当日去的人,一共只有五个人,抢的是三个名额。显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那面具,亦是老关统一给的。每个人的面具都是一模一样的,要求统一穿黑色的,没有绣花的衣袍,十分的谨慎。”
“方傲天拿了试题之后,便请了族中供养的一个夫子,替他写了那篇文章。那夫子以前子东京的时候,考中过进士前十名,也做过一阵子小官。”
具体的,七皇子没有解释。
但陈望书一听,便知晓。定是那人南下的时候,受了重伤,不能再走仕途,没有办法,为了谋生,便去了那些豪商家中,做个夫子,也算是安享晚年的无奈之举。
官家当年被北齐人吓破了胆,一听到南下两个字,就耳鸣想吐……
委实不雅!再则他这皇位来得也不算正统,因此朝中鲜少有人提及前程旧事。
七皇子何等乖觉,自然不言。
“儿臣一路追查,终于查到了那个老关。他真名,名叫曹关,乃是本次恩科的副主考官曹衡的亲侄儿。”
“根据曹关供述,今年冬日,临安府府尹张筠年旧疾复发,多半都在病中。又因为年关事多,恩科几乎全权大落在他伯父曹衡手中。”
“这名单上的十三人,其中有十人,都是各路人情,而剩余三个,则是为了求财。这十三人中,又有五人,学识本就不错,提前知晓考题,参考一二,得中也不打眼。”
“再有四人,学识差那么几分意思,但说起来,能以黑马气运相抵,得中略微有些打眼,但这样的人年年都有,不足为奇。”
“后有四人,委实不通。那都是花了大气力……虽然扎眼,但人家祖坟上确实冒着青烟,便是有心人瞧见了,嘀咕上几句,也不敢当真说出个四五六来。”
“是以那曹关嚣张得很,竟是拿着进士的名额来卖……令人发指!”
姜邺辰说着,拿着眼睛扫了一遍站在大殿上的人,扫到颜玦同付堂的时候,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差指着鼻子骂,这就是那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了!
付堂年纪小,先前考中,那简直像是坐了火箭上天,美得不得了,这下子一个榔头,被人锤了下来,简直就要炸裂。
瞧付夫人摔玉如意那个劲劲儿,就知道这厮是个什么秉性了。
姜邺辰一眼睛扫过来,付小堂已经像是腿上安了弹簧似的,飞蹦了出去,一拳打在了姜邺辰的下巴上……
“我从三岁起,我阿爹就拿着竹鞭,看着我背书……我背错一个字,要被抽五鞭……后来我去了岳州老家……我阿爷拿着竹鞭,按着我背书……”
“一日背完一册,要解释其含义,通其义理,若是说错一丝半毫,要被抽五鞭子……”
“我背完所有经义,写出来的文章,所有见过的夫子,都说大通大通。我就搁宴会上,炫耀了一句,作了一首小诗。”
“回到家中之后,我祖母使我在市井蹲了半月,又使我去了田间,犁天种地半月。叫我去看,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肚子里那些书,不过是半桶子水,要学的还有很多。我付堂不敢说自己满腹经纶,样样都通。但这个进士,我当之无愧。”
“在我们岳州,若是污蔑人,那是要被打死的。有律法在,我不能打死你,可若是证得我清白,姜邺辰,我付堂不管你是皇子皇孙,还是朝廷命官……”
“你污我舞弊,害我清明……那就是绝我生路。说我付堂前面十余载,都是白活!若是证得我清明,姜邺辰你以何向我认错?”
付堂说着,对着官家拍了拍胸脯,“官家,付堂是年纪小。谦虚低调,乃是我付家百年家规。付堂今日遭人轻视污蔑,十分不服。”
“十三太保么?官家可重出考题,在场的大儒皆可发问,但凡有我付堂答不上来的,不用七皇子废了那个劲,明示暗示的给我泼脏水。”
“我付堂自己个走出这临安城,永不出仕。”
第二一五章 傻眼了吧(加更)
陈望书瞧着,心中羡慕不已。
年轻多好啊,气愤能冲上就是一拳,轻易的便拿前途做赌注。
她就不一样的,没有那股子冲劲了,只能背地里把人弄死。
付堂说话掷地有声,“永不出仕”四个字,可不是一般人敢说出口的。他这般年轻,便榜上有名。这会儿尚未殿试,谁又知晓,他不会成为三甲之一呢?
少年得志,父亲乃是三司使,掌握着官家的钱袋子。
付堂身为他唯一的嫡子,哪怕他考不中,那远大的前程,都是可以预见的。
他能这般说,那显然是自信到了极点。
身正不怕影子斜!
陈望书以为一同前来的付夫人会焦急不已,可她就站在那里,骄傲的看着付堂,与有荣焉。
陈望书一愣,心头微微一动。
虽然来了这么久,看到的都是阴阳大师同绿茶,可这大陈朝,虽然腐朽,亦是有清流。
有那么一群人,干净纯粹又热血的活着。
她来不及多想,就瞧见一群人快步的走了进来,将官家的这个小书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付堂见众人不语,拽了拽颜玦,“姐夫怎么不说话,这些日子,我们一处读书,你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夫子出题,我们都写文一篇,夫子说通了,便作罢。”
“你却写上三篇,每一篇夫子都说大通了方才作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没有读过什么书,竟是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都不知晓。”
“我付堂读书,乃是棍棒之下逼出来的,可颜玦读书,那是全靠自身。”
“在我那里,还有颜玦写的策论,官家只要看了,便能知晓,他绝对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颜玦淡淡的看了一眼付堂,“清者自清。”
官家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付堂,更是没有理会颜玦。
他别过头去,视线穿过二人,看向了来人。
“曹爱卿,朕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你,将恩科之事交由你来负责,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好一个十三太保,好一个曹关!”
那曹衡穿着一身便服,显然今日还在家中休沐,便急吼吼的被召进宫来了。
他看上去约莫五十有六的年纪,留着山羊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肚子微微的挺起,看上去颇为严肃。
“曹关是谁?”曹衡一头雾水的问道。
先前听了一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询问的看向了七皇子姜邺辰。
姜邺辰挺着胸膛,冷笑出声,“曹关便是你的侄儿,曹大人莫不是还想抵赖吧?我都问过了,便是你家下人都说,曹大人的确有一个侄儿,叫曹关!”
曹衡摇了摇头,“虽然老夫姓曹,但也不能识尽天下姓曹的人。的的确确不认识一个叫曹关的人。更何况,老夫只有一个兄弟,他一共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叫曹或。”
“前些年推了荫,如今外放中。小的那个,叫淳儿……今年刚刚九岁……”
他说着,一拍脑袋,啪的一声跪了下来,“请官家恕罪,我那二侄子,大名的确是叫曹关,只是他年纪尚小,家中淳儿淳儿的叫习惯了,竟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官家,七殿下,请恕老夫愚钝,匆匆赶来,并未了解事情缘由。我那侄儿曹关,犯了什么事情了?”
陈望书差点没有乐出声,她瞥了颜玦一眼,见颜玦还是神叨叨的站在那里,恨不得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姜邺辰,你傻眼了吧?
人家曹关才九岁呢!九岁小儿卖进士名额,这是脑子多有泡的人,方才会买啊!
姜邺辰的确有些发懵,他心中暗道不好,可事已至此,哪里再能退却,他慌忙的看向了方傲天,“方傲天,你把那日对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就是曹关是如何提前给你泄题的?还有那十三太保之事!”
陈望书顺着姜邺辰的视线,找到了藏在张筠年身后的方傲天。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棵圣诞树,亮晶晶的,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显然亦是被人临时拉过来的,要不然的话,不会穿得比皇帝还华丽。
大家看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抠腰间的宝石,想要将它们藏在袖袋里。
见众人的视线,哭丧着脸,走了出来。
“官家,学生方傲天,见过官家。”
方傲天行完了礼,看向了七皇子姜邺辰,那张脸,如丧考妣,“七殿下,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你何必如此害我啊!我也是被人骗了啊……我当真没有拿到考题啊!”
姜邺辰脸色大变,事到如今,他若是还不知道自己个中了计,那简直就不配当男主角了。
“官家,的确是有个人,叫做曹关。他到处吹嘘,自己个手中有考题。我这个人,实在是不会读书,虽然每日用心学了。可那字都认得我了,我还不认得他……”
“我阿爹好歹是个做买卖的,一眼就瞧出来,我不是这块材料。今年官家开恩,朝廷招纳人才……我爹就说了,这做人的有始有终吧?叫我去考场见识一遭,也不枉费读了这么些年的书。”
“考不中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就在这档口,有个叫曹关的人,寻上门来,说他能给我考题,只要花五万两就行了。我都还没有继承家业,哪里有五万两啊!”
“再说了,去年科考的时候,也有人寻上门来,只要四万两,我都没有买。那时候那人还不叫曹关……去年的主考是哪位老大人来着?”
一旁的张筠年,淡淡的插了一句,“是朱大人。”
方傲天“啊”了一声,“没错,是朱寰朱大人。那个骗子,去年还叫朱关呢!”
“进了考场之后,我拿着题一看,好家伙,一点都不会。便嘀咕抱怨了几句……说早知道还不如从曹关那里买题呢……”
“我哪里想到,七殿下就在隔壁隔间里坐着。他看不着我,却是隐约能够听到学生说话。他怕是听岔了,以为我提前就知晓题目了。”
“还在考场中,他就给我递小纸条儿,威胁我了。我本就不会,被他一吓,压根儿就没有动笔写……出了考场之后,刚到小巷子里,就被拦住了。”
第二一六章 机智傲天
姜邺辰听到这里,哪里还稳得住?
他愤怒地冲了过去,揪起方傲天的衣襟,“所以,你们一早就设好了圈套,叫我往里头钻的是不是?那什么十三太保的名单,还有你……都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出!”
“当日你说的,同今日说的,完全不同!”
“方傲天,你好大的狗胆,你都签字画押了,在官家面前,竟然敢满口胡言!”
方傲天的脸都憋青了,他无力的摇了摇头。
“药……药……药……”
陈望书险些没有接上一句切克闹……虽然出来卖艺的阔少那是越来越多了,但这也不是你唱小曲儿的时候啊,大兄弟!
“他瞧着不适,怕不是有疾在身!”陈望书好心出言提醒道。
她的话说到一半,一旁的颜玦已经蹲了下去,从方傲天的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白瓶儿,看也没有看的,拿出一颗来。
他一把拍开了姜邺辰的手,快速的将那颗药丸,塞进了方傲天的嘴中。
方傲天像是落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过了一会儿,那张脸才肉眼看见的恢复了正常。
姜邺辰眼眸一动,“你们倒是都熟络得很,连方傲天有病,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颜玦站起身来,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了姜邺辰,“殿下向来自视甚高,皇亲国戚自然是高人一等。方傲天有疾,整个国子学里,怕也就是七殿下不知晓了。”
方傲天一听,虚弱的摇了摇头,“不是……七殿下清楚得很……你们一直以为我是天生弱症,胎里带的。其实我患的乃是花粉症……”
方傲天说着,看向了姜邺辰,“我是写了供词不错……可殿下将一个患有花粉症的人,拽进了梅花林里?别说抄书了……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姜邺辰的眼睛睁得像铜铃,青筋暴起,显然从未想过?天底下怎么没完没了的,全都是厚颜无耻之人!
谁想对你为所欲为!那旁边就只有那么一条暗巷?他非要种梅花树?我还能给给他连根拔了,再来问你!再说了?大冬日的,只有梅花这么一种花能赏了。
临安城的贵人们?恨不得连恭房里都种上一棵?以示雅致!
“那日考恩科,身上的东西全部搜罗走了,学生身上?自然也没有药。恩科一考几日?冬日梅花多,到处都是。学生本来是每日吃上一颗?可保一日无忧。”
“那时我几日都没有吃药了?看着一片花海,心中害怕至极?脑袋亦是嗡嗡的。虽然是将那朱关……哦?不对?是曹关之事,说了一遍。”
“可殿下并不满意?口中说着什么十三太保……然后让我写下了供词,签字画押。于旁人看来,我在花下写字,美得很……”
“可于学生而言,那就是刀架在了脖子上……”
方傲天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学生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抄的时候,特意把每个字都抄对了……但凡请教过我的夫子来看,都知晓,那肯定不是我自己个想出来,自己个写的。”
“若是我能写这么多字,还没有一个别字……那我阿爹定是要开案焚香,告祭先祖了……”
陈望书面上无表情,心中的小人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
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后手竟然是没有写别字!
一旁的曹衡听着,立马站了起身,拿起了桌案上的供词,举了起来,先是给官家看了,又给众人看了。
还真别说,方傲天虽然是个学渣,但写得一笔好字,十分的飘逸大气,隐约可见风骨!通篇供词,下笔流畅,几乎没有停顿,更是一个别字都没有。
写这个的人,若非提前背得滚瓜烂熟,练习抄写过许多遍。那就定是照着别人写的,抄下来的。
虽然方傲天说是后者。
但陈望书猜想,定是前者才是真相。
这分明就是有人设了一个大局,请姜邺辰往里头跳。
同书里七皇子低调捡漏不同,如今局面早已经偏了去。姜邺辰频频出手,如今在诸位皇子中,也已经有了姓名,暴露在人前。想要低调,那是不可能的了。
人总是会变通的。虽然书写在那里,但局势变了,姜邺辰自身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
开始主动出击,先前柳缨雪夜产贵子,还有他们想要暴露八皇子的问题,夺取整个高家的支持。便是他这个人,做出的改变。
有意思的是,系统并没有强行的把故事给掰回去,只是在不断的生成,对姜邺辰有利的剧情。虽然这些有利,最后都被人轻轻的一拨,变成有害了。
方傲天说着,对着官家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虔诚无比。
仿佛上头坐着的不是找他麻烦的人,而是金主一般。
陈望书眼尖的发现,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身上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全都抠了下来,袖袋揣的鼓鼓的。
不是,大哥,皇帝虽然穷,但真的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觊觎你一身的宝贝的。
“官家,学生所言,句句属实,写下那供词,实属无奈之举,请官家恕罪。就我这半桶子水……不对,一丢丢水,便是那进士榜上当真有我的大名,那我……那我立马改名!”
方傲天说着,吸了吸鼻子,恨不得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颗丸药来磕磕,方有气力说下去。
那进士榜上,自然是没有他的名字的。
若是有,先前放榜的时候,陈望书早就惊呼出声,记忆深刻了。
刚才高相公也说了,那名单上几乎所有人都上了榜……几乎……大概差的就是方傲天了。
官家眉头紧皱,拿起桌案上的奏章,啪的一下,摔了过来,直接摔在了姜邺辰得身上。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什么十三太保,什么曹衡的侄儿,什么考题泄露……简直就是胡闹!没有一个是真的!”
姜邺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皇,儿臣当真是提前就收到了这张名单。十三人中了十二人,这难道不蹊跷?”
“唯独不中的那个,乃是因为被儿子当场抓了个正着,方才慌了神……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中了而已。”
第二一七章 猎人兔子
方傲天一听,顿时急眼了,那一副老子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说出这句话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官家官家,你看,七殿下自己个都承认了!他写小纸条威胁我!”
“我的天啊!我在那考恩科呢,隔壁竟然塞小纸条过来了!差点儿没有把我的魂吓掉……我虽然不才,但也没有想舞弊啊!这纸条上头若是写的答案,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学生犹豫了一刻钟,掉了一把头发……听到七殿下出言威胁,方才捡起那小纸条儿!”
他说着,在自己个身上翻来翻去起来,那鼓囊囊装满宝石的袖袋,晃荡来晃荡去的,发出咣咣咣的清脆声响……
陈望书深吸了一口气!她不仇富!她不能仇富!仇富就是仇视自己!
搁了好一会儿工夫,方傲天翻出了一沓纸来,除了上头那个皱巴巴的小纸条儿,其他的都是交子,俗称银票。
好家伙!这厮说的考不中就回去继承家业,不是虚的!
在场的有了做了一辈子官,指不定全部身家,还不如这家伙揣兜里的零花钱多!
“官家,就是这个!七殿下亲笔所书!我想着殿下现在炙手可热的……万一对吧……”
“万一……那我日后可以裱起来,挂在我们家铺子门口!那定是客似云来!天底下独一份的!”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双手,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小纸条,像是分手一般,把心一横,将那小纸条,递给了高相公。
陈望书一听,立马看向了官家。
这方傲天,看不出来是个上眼药的高手啊!
万一啥啊?万一七皇子继承大统……这话儿在无人的地方,对着七皇子一个人说,那叫拍马屁。可当着现任的老皇帝说,那叫置人于死地。
姜邺辰果然慌了,“父皇,休听他胡言乱语,儿臣一心为了朝廷清明,实在不忍心看到父皇被人蒙蔽,是以方才站出来。若儿臣不知,倒也罢了,既是知晓了,又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儿臣绝无半点私心,还请父皇明鉴!”
高相公打开那小纸条一看?脸色微微一变?将这递给了官家?官家常看几个皇子的功课?哪里不识得七皇子的字?确实是他写的无疑。
姜邺辰瞧得心惊,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
方傲天立马蹦了起来?往一旁跑了好远,站在了大柱子身后?“殿下,当着官家的面?你还想拿着你那带有花粉的袖子,威胁我第二回么?”
“但这回?我不怕了,因为?我怀中还有九十九颗药!”
陈望书鼓了脸,她真的真的很想笑!
她决定回去之后,就把墙头那大旗,给方傲天打个九点九折……再给他挂上一个月!
姜邺辰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下来了,什么叫做进退维谷?如今便是。
他抬起袖子?闻了闻,脸色顿时大变。
他是喜欢用冷梅香,可那绝对不是什么花粉,而是调制出来的香味,只是用烟熏在了衣服上。可他这一闻,不光问到了新鲜的梅花香,而且还在袖子口上,看到了深深浅浅的花粉。
这是什么时候粘粘上的?
姜邺辰仔细一想,来的时候,他的马车,莫名其妙的断了轴……马车翻了车。
他那会儿以为,是这些人做贼心虚,想要阻止他进宫告状,在心中越发肯定确有舞弊之事。可如今想来,人家把他的马车弄翻了,压根儿就是为了在他身上,沾上花粉。
这样方傲天方才会当堂发病……他的供词,才会变得强而有力!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完全设好了,那群人,站在高处,眼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进圈套。枉费他还以为自己是个猎人,可没有想到,他只不过是被猎人看中了的一只蠢兔子!
官家阴沉着脸,没有再看姜邺辰,倒是看向了颜玦,好似他这个人,之前没有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倒像是刚刚进来的一般。
“玦儿有什么想说的?”
颜玦摇了摇头,“清者自清。七殿下的话,漏洞百出,又没有证据,玦实在是不屑于与之对辩,显得我有些智障……哦,也就是愚蠢。”
虽然口中说不用辩解,但有机会不辩的才是真蠢蛋。
颜玦说着,低头看向了姜邺辰,语气表情,都带着一股子气死人的云淡风轻。
“不过是一张纸罢了,谁知晓是什么时候写的?放了榜,再写上十三人,亦是有可能的。”
见姜邺辰要辩,颜玦果断的打断了他的话头。
“即便能证明是在开考之前写的,那又如何?每回科举之前,临安城中都会大摆赌局,上至朝廷官员,下至贩夫走卒,有那个雅兴的,都可以扔上几个铜子儿,去下一番注。”
“如今朝廷并不禁赌,有那好赌之徒,粗略的挑出了个名册,斟酌着要下注,亦是常有之事。”
“殿下是何时拿到的,这纸条又是何等含义,那只有殿下一个人心中清楚,那科举舞弊之事,更是无从说起。曹关只有九岁,如何从曹衡大人口中提前得知考题?”
“整个案件中,这一条断了,那就说明,科举舞弊是绝对没有之事。没有人泄题,又何谈舞弊?考试之后,试卷都是封名,由专人誊抄,以免亲长凭字识人。”
“名字顺序籍贯,都是打乱了来的。阅卷之人,亦是不可能保证十二三个人,一定能中。此路亦是不通。”
“既然没有舞弊之事,就算有名单,又如何?更何况,这名单来路不明,说不清也辨不明。”
颜玦说着,看向了姜邺辰,突然挑了挑眉头,笑道,“兴许,七殿下倒是应该去追查一番,若真有写名单之人,那人简直就是铁嘴神算,当为朝廷纳英才才对。”
姜邺辰面如死灰,他年纪太轻。
明明是铁证如山,可那证据临到头来,却一个个的反了水。
“父皇,儿臣……”
不等姜邺辰说完,官家便打断了他,“好了,你年纪轻,又刚刚才涉足朝堂,一时之间,贪功被人蒙蔽,乃是正常之事,左右事情没有闹大。”
“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日后谨言慎行便是。”
姜邺辰张了张嘴……有苦难言。
陈望书清了清嗓子,等了好久,终于到了她落井下石的时候了。
第二一八章 境界真高
陈望书极其不爽。
身为一个女明星,只能看,不能登台,简直就是煎熬!
她垂了垂眸,情绪不用酝酿,直接上头,“可是,官家。刚才放榜的时候,七殿下已经拍着胸脯向学子们保证,官家您特意加开的恩科,一定有猫腻!”
“现在应该整个临安城的人都知晓了,诸君排着队儿,等着将……”
陈望书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头,“一二三四五……等着官家听七殿下的话,将五位老大人,统统抓起来,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先前在来的路上,便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这恩科,倒像是官家特意为了心爱的权贵子弟,大开方便之门!要不然的话,五位老大人,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官家一听,顿时恼了,“一派胡言!”
陈望书认真的点了点头,挺直了胸膛,“可不正是,望书也是这般骂他们的。官家清正又心慈,深受百姓爱戴……”
“这事儿一出,不但那无辜的新科进士们清誉受损,五位老大人,尤其是官家您,都要落人口舌。”
姜邺辰猛的抬头,看向了陈望书。
这姑娘还是同他初见时一般,美好得像是天上的月亮,温柔得像是西湖的微波。
她的声音轻柔,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像是巨石一般,噼里啪啦的把这大殿,砸出了好几个坑。
他说官家的恩科有猫腻?他要官家听他的话来处理朝臣?他毁了官家辛苦积累的好名声……
颜玦同付堂的名声被毁算什么?官家怕不是下去了要拍手笑,可他的名声毁了……
果不其然,官家已经是大怒,他一把抓起桌面上的笔筒,朝着姜邺辰扔了过去,姜邺辰半点不敢躲,被扔了个正着,“逆子!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你便想着出风头!”
陈望书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
“官家,望书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言。七殿下还说了,他用了柳缨的名字,假造了个身份?去参加了今年的恩科……”
“殿下高才……考中了第三名……可古往今来,望书从未听闻,皇子还能参加科举?”
“咱们为了避开皇子是否能够科举这个问题。只推说,是柳缨去考的?可那柳缨是谁?是七殿下的妾室……女子也能参加科举么?”
女子要是能参加科举,她陈望书考不上状元?提头来见!
“女子参加科举,考中之后?可能做官?”
陈望书说着,眉头都拧成了一块儿?一副我为大陈操碎了心的模样。
“这事儿承认不得?承认了?那这次科举的确有问题?十三太保舞弊乃是凭空捏造,没问题。
可七皇子捏造身份,瞒天过海参加科举?乃是大问题……
谁人给他做的保?又是谁人给核查的身份?”
“这事儿不承认,就当七殿下疯魔了胡言乱语,可咱们上哪里去抓一个七殿下凭空捏造的柳缨来啊!”
陈望书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望书不才,不能为官家分忧。”
“可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诸君当尽快想出应对之策方是啊!”
“事到如今,七殿下冒名科举,考场私下传书,屈打成招……还将此等行径大肆宣扬……这才是此次恩科,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难关啊!”
……
众人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呼啸的北风已经停了。
阳光照耀在人身上,好似一下子就有了温暖,陈望书心情大好的伸出手来,抓了抓太阳。
有的时候,人一伸手,就好似当真能够抓到一般。
“都说陈家满门忠烈,为了大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堂自觉自己也能够做到,可今日听了姐姐一番话,心中感慨万千。”
“小堂看到的,乃是自己个的清誉被毁,不被人信任,可是姐姐眼中,看到的并非是我们几个学子的事。而是朝廷的信誉,以及随即会产生的困境。”
“这种境界,小堂拍马难及。三人行必有我师,姐姐就是小堂的老师。”
陈望书看着付堂头顶的两个发旋,淡定的扶起了他,“小堂铁骨铮铮,一身傲气,方才是我大陈强盛的希望。”
付堂一听,挺直了胸膛,那表情,即可就要拉着陈望书一道儿去英勇就义,为了大道而亡!
陈望书一个激灵,那啥,她就是忽悠一下,顺便挽救了一下自己的岌岌可危的形象。
真不想就义,付堂为人正直,年纪又小,万一真被她忽悠瘸了,可如何是好!
看看他的眼睛,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叫做崇拜的光!
唉,人太好了,就是没有办法,不想要粉丝,都不行!
“咳咳,那啥!我刚把宝石都抠下来了,这会儿要去找人镶嵌上去,便先走一步了”,方傲天说着,拽了拽颜玦的衣服袖子,“那啥,颜玦啊,看着咱们以前一道儿喝花……”
“不是!县主莫要误会,看着我们以前一道儿喝花茶的份上,你帮我一个忙吧,帮我把那小纸条要回来啊……我装裱起来,也让人看看,我也是被权贵打压过的人啊!”
“那我绝了啊!这辈子搞不好就这么一次啊!”
颜玦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儿,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方傲天却是不恼,眨了眨眼睛,“行吧你!你给老子记着,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穿上裤子就不认识了,真是太过分了!”
陈望书噗的一下,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给呛死。
“什么?”
难不成你们以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总裁颜玦她不担心,可以前的反派颜玦,那就不能保证了啊!
方傲天见颜玦脸都绿了,嘿嘿一笑,“开玩笑开玩笑,以前一起出过恭,在老柳树底下撒过尿!县主多来我们家铺子啊,最近来了个金锅,我觉得特别配你!”
“滚!”颜玦说道。
方傲天像是习惯了,摆了摆手,“真的啊,金锅特别好,上头镶嵌了好些宝石!颜玦不听话,你就拿那个金锅锤他,那酸爽!”
一旁的付堂听着,倒是好奇起来,“你先前,是怎么把宝石扣下来的?我试了试,我就扣不下来。”
“这有什么,熟能生巧。我从小抠到大,少说也抠了前儿八百块了,抠习惯了。你搁家里练练,也能行的。若是抠坏了,记得来我家铺子里修。我家的师傅,特别有经验!”
第二一九章 谁设的局
付堂双眼睁得大大的,像极了陈望书养的那只猫儿踩云。
“我阿爷说的话,果然没有错。三人行必有我师,熟能生巧。堂今日遭人诬陷,乃是祸事。可……”
付堂说着,崇拜的看向了陈望书,“可听得姐姐一番教诲,胜过读了十年书。又闻得方兄高见,学到了许多。堂离成为一个有用之才,果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陈望书抽了抽嘴角,付小堂!你这么乖巧,是会被人拐走的!
方傲天就直接了,他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付堂看了又看,痛心疾首的拍了拍大腿,“苍天不公啊……不是,你在说认真的么?不是在拿我逗乐子?”
付堂闻言,顿时不悦了,“君子……”
方傲天哀嚎出声,大袖一甩,迈着小碎步就跑了,便跑还边说,“这种呆瓜都能中进士……天妒英才……想我方傲天聪明绝顶,竟然只能与金钱相伴……天道不公!”
陈望书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万般的无语,不是……这个不公,我很愿意接受!
待他走远了,付堂方才回过神来,他对陈望书拱了拱手,“天还冷着,姐姐快些家去罢。先前你那帽儿,堂觉得甚好。去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观渔民捞鱼。”
“越是冬日,河鲜越贵,到了年关,更是如此。谁不想要在来条鱼,取了那年年有余,鲤鱼跳龙门之意。渔民下河捞鱼,风寒得很。”
“有些渔人,都冻得生了疮。那手还可以戴着手套儿。面上却是只能蒙个布巾子,御不了寒不说,稍微动作大些,还会掉下来。”
“姐姐那帽儿若是叫他们学了去,定是会派上大用场……堂……”
付堂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陈望书一瞧,随意的摆了摆手,“能有用可真是太好了,我就是随便捣鼓着。不过,我这是用皮子做的,兴许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上?得想想用便宜些的东西来做才是。”
付堂点了点头?欢喜起来?“有姐姐这句话就够了。那堂便先回去了。”
陈望书轻轻的应了声,目送着付堂同付夫人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同颜玦一道儿家去。
“怎么回事?你一早就知晓姜邺辰有心借科举舞弊案扬名立万?同时拉你下水么?”
颜玦点了点头,“并非一早知晓,而是看着人把那十三太保的名册?交给了他。不过下手的人,并非是我,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
“接下来?用不着咱们苦苦相逼?自然有人痛打落水狗?趁着姜邺辰病,要他命,怕是他要沉寂一段时日?失去圣心了。”
陈望书沉思了片刻,灵光一闪,“是八皇子同小高妃所为。”
“没错?年节之事,虽然高沐澄被狠狠责罚,关了禁闭。可姜邺辰所谋之事,到底成了。官家待八皇子冷淡了许多,毕竟那渐冻之症,不可治愈。”
“谁也不想,新官家早朝的时候,突然石化了……”
陈望书想了想颜玦说的那个场景,颇为无语,那底下的大臣,要吓出心理阴影来!
“官家的态度,便是高家的风向。高家内部有许多人,都倒戈到了七皇子那边。八皇子虽然有高家血脉,日后继承大统,高家就是官家的母族。”
“可不光是有那病症,八皇子小孩儿心性,本就远比旁人来得艰难些。七皇子若是登基,那高家也能捞个后族做做。”
这权贵之家,最是重利,擅长见风使舵,做的那是豪赌夺嫡,一劳永逸的买卖。
陈望书点了点头,“小高妃纵横后宫这么多年,被姜邺辰给算计了,定是心中不服气。高家只有一个,皇子确实有两个。”
“她利用了姜邺辰想要趁热打铁,一举得到高家支持的迫切心理,将一个天大的功劳,直接放到了姜邺辰面前。”
“若当真有科举舞弊的存在,那姜邺辰化名柳缨参加科举之事,便可以美化成潜伏查案。虽然存在非议,但能将功补过,最后会怎样?”
“今后所有通过科举考出来的学子,都将对姜邺辰有一分好感……而且,他一个皇子,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到了第三名……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加分。”
陈望书说着,在心中对系统做起了鄙视的手势。
活该了!什么便宜都想占,一步就想登天,也不怕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颜玦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将陈望书的乱发挽在耳后。
她先前戴了那古怪的狗钻洞的帽子,虽然进宫之前,在马车上重新梳了头,但到底仓促,有不少碎发,都掉落了下来。
陈望书被他弄得痒痒的,伸出手来,用力的拨了拨头发。
“所以方傲天是八皇子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帮他。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姜邺辰未必就再无出头之人。”
“等他翻了身,方傲天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颜玦摇了摇头,“与其说是八皇子的人,不如说是我的朋友。”
陈望书有些吃惊的看了过去,她还是头一回听颜玦说他有朋友。
就是总裁秦太子,那也只有影帝那么一个关系亲近之人。
“方傲天这个人,很讲义气。他比我们几个都年长,以前我做纨绔的时候,多半都是同他还有八皇子,以及另外几个人,混在一处的。”
“两年前,方傲天遇到了一件难事,是八皇子撒泼打滚,拉了他一把,为此还遭了一顿棍棒。这事儿因为很糗,有些上不得台面,除了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人知晓。”
“小高妃令自己的心腹,假意投靠七皇子,那所谓的十三太保名单,便是他给的。这个人在朝中位高权重,更是今年恩科的阅卷人之一。”
陈望书伸出手指头来,“今年恩科一共有五位相关的官员,临安府尹张筠年,张筠年乃是中立派,只效忠皇帝,从来不站队;这事儿涉及到了曹衡的侄儿曹关,是以也不是他。”
“还有三位阅卷的大儒,那陈齐是我叔祖,为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今儿个没有跳起来骂人,已经算是吃斋念佛初见成效了。”
“就只剩两位,宋仿舟同欧阳离了。”
第二二零章 局中之局
“是宋仿舟”,颜玦并没有卖关子。
“宋仿舟德高望重,又是五位考官之一,是以,姜邺辰方才深信不疑。为了让他自信过头,小高妃又要八皇子,去找了方傲天。”
“七皇子口中的曹关拍卖,方傲天以五万两买了去,都是千真万确发生了的事情。小高妃安排他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只不过是为了佐证宋仿舟说的舞弊之事,乃是真的。”
“看过了眼,却是没有留下证据。唯一的证据,还是早就注定要反水的方傲天,以及打死都不会承认的宋仿舟。”
陈望书心中大叹,这能在宫中活得好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机深沉的。
七皇子不敢胡乱攀咬宋仿舟。
为何?他从宋仿舟身上所图之事,那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难不成,还要对官家说,宋仿舟说我日后是要做皇帝的,拿了恩科舞弊案,作为投名状,希望得个从龙之功?
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啊!
颜玦说着,笑了笑,“方傲天有侠气,绝对不会知恩不报。八皇子挟恩登门,他亦是心情复杂得很,这皇室中人,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
“他怕小高妃同八皇子挖了坑,等着他往下头跳,到时候就脱不了身了。于是方才透露于我知,毕竟我的名字,也在那十三太保里,乃是局中人。”
颜玦举起了大拇指同食指,轻轻的搓了搓,“为夫心地善良,给他出了一点点小小的主意,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陈望书无语的举起了自己的拇指,去点了点颜玦的大拇指,“夫君日后多出些,这种小小的主意。”
颜玦笑了出声,“方傲天是个好人,别看他不向学,可以前颜玦是个纨绔的时候?身边那么些人,只有方傲天,是真的在劝学。”
陈望书一下子好奇了?“他怎么劝的?”
颜玦脸色一正,清了清嗓子?学了那方傲天说话的语气。
“颜玦,不是我说你。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老子于天下人是个英雄不假?可于你而言,就是个狗熊!”
“别看你如今人五人六的,再这般下去?日后连清粥白菜都吃不起了!你家那二弟,阴恻恻的,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还有她娘那个老妖婆?搁背后撺掇?不知道啥时候,就要了你的小命。”
“再看你那三弟?小小年纪?那脑子里全装的是马屁啊?要不然怎么获了你老子的欢心?人家要啥有啥,上下嘴皮子一碰,爵位就是别人的。”
“也就是你缺心眼子,还当自己个跟我一样,宝石多得抠不完,交子搁在家里要生虫,就是那姑娘,拿个大屋装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那也是看不完的。”
“照我说,不管是文是武,好歹学着点。省得到时候,你被人扫地出门了……啧啧,瞅瞅你这小脸儿,小爷可不想去小倌馆里赎回你!”
陈望书一听,哈哈笑了出声,“字字珠玑,掏心掏肺!”
“只不过说错了一条!”
颜玦无奈的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说错了哪一条?”
“就算你什么都不学,那也不会去做小倌的!那时候,你就是本大王的头号宠妃了!”
颜玦脸一红,眨了眨眼睛,“大王……我文不成,武不就……”
陈望书鼻子一热,顿时傻眼了!
不是,好端端的,你装什么无辜,卖什么萌!还眨巴你的大眼睛,还眨,还眨!
陈望书脑子嗡嗡的,她伸出手来,就朝着颜玦的衣襟抓去。
那手还没有伸到呢,就被颜玦的大手给抵住了,他拿着一张帕子,红着脸,笑着捂了过来,“娘子,你留鼻血了!”
陈望书一惊,伸手一摸,好家伙,红了一大片!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的说道,“唉,天干物燥,有些上火,也是常有之事。叫郎中开上一剂去火的凉药,便好了。”
颜玦笑了出声,“是是是,临安城总是不下雨,干燥得很。”
陈望书狠狠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跟沙漠似的,就差跑骆驼了。”
……
那厢颜玦同陈望书一路说话回了府,那厢被急召进宫的五人,踩着夕阳出了宫。
“张府尹你可还行?老夫最近的几坛子虎骨酒,到了火候。一会儿叫人,给你送一坛去。这年纪大了啊,就是哪哪儿都疼,就站了这么一会儿,浑身像是被人拆掉了似的。”
张筠年摆了摆手,“家有老妻猛于虎,我若是饮了那虎骨酒,她还当我意有所指。那就不是浑身像被拆掉似的,那是真拆掉咯!”
“这酒啊,还是宋学士你自己个留着吧……”
这五人年纪都不小了,同朝为官几十年,谁还不知道,陈齐哼了一声,双手背在了身后,“他哪里爱喝虎骨酒,他就想去那风月楼喝花酒。”
“照我说,你可有悠着些,这御史台出了两位愣头青,别被人参了!”
宋仿舟听着,笑着摇了摇头,上了马车而去。
那马车七弯八拐的,熟络的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口。
这附近的几坊之地,都是这样的小院子,若是从外头看,你压根儿分不清楚这里是温柔乡,还是雅致的茶室。
宋仿舟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笑眯眯的说道,“大人许久不来看我家女儿了,快快请进,快请进。”
等那门一关上,老婆子便敛了笑容,“公子已经等您许久了。”
宋仿舟点了点头,接过老婆子递来的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
又任由一个貌美的小娘子,替他在手上抹了羊脂膏子,方才不紧不慢的进了门。
“宋大人请坐,事情可都妥当了!”珠帘后头的公子说道。
“公子同娘娘算无遗策,自然是妥妥当当的。”
“七皇子经此一役,定是会一蹶不振,而八皇子又有疾。他们二人为了高家那点权势,定是争斗个没完。”
“七皇子打破了平衡,咱们又给他平衡了回去。高家不会再出一个一家独大得三皇子了。”
“有公子在,那些人,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珠帘后的公子轻笑了出声,“春焕,春日就要到了,万物都将焕然一新。恰合了你的名字……给我们唱一首曲子吧。不如就唱你拿手的那曲永遇乐。
第二二一章 嫡长嫡长
名叫春焕的歌姬,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曲儿。
珠帘后的公子,心情大悦,伸出手来,撩起了珠帘,缓缓的走了出来。
站在外头云淡风轻的宋仿舟,听到那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竟是眼眶一红,激动得哭了出来,“公子……殿下!您的腿能走了?老臣等了一辈子,可算是等着了……”
那公子雀跃的转了个圈儿,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
宋仿舟伸手要扶,却是被他用力拨开了,他扭曲着脸,眼神中的阴郁一闪而过,“我自己可以。老师,我可以。”
“殿下一定可以,娘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宋仿舟拿着衣袖擦了擦眼睛,竟是当真老泪纵横。
那春焕像是见得多了,毫无波澜,依旧欢快的唱着永遇乐。
大皇子瞧着,轻叹一声,折断了盆景里的小松枝,“我还记得那一年,在宫中初遇老师。那会儿我还不是皇子,身为一个不起眼的宗亲,仿佛是陪读一般的存在。”
宋仿舟听着,有些怀念起来,“那时候老臣在宫中,负责给殿下们启蒙。若是您都不起眼,那其他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皇子笑了起来,“老师一直待我另眼相看。这么些年来,我都要放弃了,谁曾想得,竟是有那个命,遇到了神医。阿娘的病,都好了些。”
提到皇后娘娘的病,宋仿舟心中又是一沉。
“殿下乃是嫡长,从今往后,没有人再能越过殿下去了。”
大皇子点了点头,弯下腰来,摸了摸自己的腿,“母后打算,在琼林宴上……”
大皇子说了一半,却是不说了,转而问道,“老师觉得,今科三人,孰人能为我用?陈长歌?付堂,还有……颜玦。”
……
陈望书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家中,懊恼的清洗着鼻子。
女子每个月流一次血?无碍生命;可若是每日对着夫君流鼻血,那会虚。
虚就是不行?而女大王不能不行。
若是陈望书在场,怕是一眼都瞧不出来?那个转着圈儿的人,便是腿折了大皇子。
如果说他以前是森林深处?长在腐烂木头上的阴郁野蘑菇;如今他就是放在烈日下晒干了的猴头菇。瞅瞅?瞅瞅!晒出了一堆褶子?像是嗷嗷笑开的口。
和之前那个行动不便的活死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为他所用?
她倒是觉得,她阿爹陈清谏,最能为他所用?毕竟丧葬一条龙,陈清谏那是老手,熟练得很了。大娃,卒,多么美丽的三个字!
恩科舞弊案在临安城中沸沸扬扬了的闹了半个来月。
虽然宫中消息传了出来,可哪里有人肯信,事情愈演愈烈,每日都有一大帮的学子,在宫门前聚集,想要讨个说法。
御史们弹劾七皇子的折子,更是堆满了官家的桌案。
朝廷烦不胜烦,最终出了个告示,罚了七皇子三年俸禄,又撤了他前些日子新封的官职,禁足一年,作为他听信谗言,被人蒙蔽,扰乱科举秩序的惩罚。
与此同时,也不知晓是那个神人出了个损招,将金科所有参加恩科人的试卷,统统张榜贴了出来,甚至连考官的批语,都一字未改的放在了上头。
谁好谁坏,那是一目了然。
这一下子,临安城里炸了锅。
颜玦同陈望书一来不想出门给人当猴儿看,二来不想给那几个斗鸡眼似的葫芦娃当枪杆子使,搁家中窝了半个月。
颜玦在家中温书,准备殿试。
陈望书,她在练习抠宝石。
顺带着研究陈北留给她的无字天书。
“姑娘,今儿个我出门,听到大家都在说,咱们大儒给咱们小公爷的批语呢!咱们小公爷,是唯一一个批语完全相同的!”
陈望书来了精神,看了看提着笔准备着殿试的颜玦,很紧张吧?很想听吧?看到你耳朵都竖起来了。
“说的什么呢?定是说我夫君才高八斗,堪为人杰吧!”
颜玦耳根子一红,清了清嗓子。
木槿果断的摇了摇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头一个,不知道是哪位老大人看的,榜下好多人,有的人说,那是柳体字,当时曹衡曹大人写的,奴也不懂。”
“曹大人写的,字字珠玑,字太丑。你猜后面几位大人写的什么?”
陈望书噗的一下笑了出声,“老夫附议!”
木槿又摇了摇头,还没有说笑话,自己个就开始笑了起来,“确实丑;奇丑!”
那试卷,都是由一人主批,另外令人复核,若是争议大的,五人还会一道儿商议,拿出个意见来。是以大陈朝的判卷,向来还算公平。
毕竟官家在选考官的时候,已经掂量着,寻找不同派系的人,来实现均衡了。
陈望书笑着,看向了颜玦,只见他的毛笔尖儿,已经狠狠的戳在了纸上,差点没有给戳秃噜了。
“可张了榜,说那殿试之事?上头可还有那柳缨的名儿?”
木槿点了点头,“奴按照姑娘说的,仔细瞧了。殿试就定在三日之后,那柳缨的名儿没有了,他的卷子,也没有贴出来。”
“告示上没写这事儿,但贴告示的宫人说了,七殿下一早就禀告圣上,说有人意图科场舞弊,于是朝廷安排他化名柳缨,假意科举,实则为了查案。
虽然先前证据不足,但官家清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国家取士,事关江山社稷,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之所以放榜的时候,也把他的名字放了出来,是为了看那五位考官,是否有问题。”
“朝廷彻查的结果自然是,五位老大人,都清白正直得很。整个事儿,就是以为七殿下蠢钝如猪,方才被人骗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同她猜想的,几乎相同。
官家也只有这样,方才能够掩饰大陈朝科举中存在的许多问题。
“他还说了七殿下蠢钝如猪?那个宫人?”
木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倒是没有,这是奴的心里话,不小心说了出来。那宫人虽然没有说,但朝廷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陈望书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错,这下子七殿下当真是因为科举之事,声名大噪了呢!”
对吧?系统!
第二二二章 琼林宴始
姜邺辰下一回出来,都要是他那“金贵”儿子的周岁宴了。
光是这么一想,陈望书觉得,这大陈朝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他是气运之子,那就是打不死的小强,逼得太狠了,他还会狗急跳墙爆发小宇宙……倒不如钝刀子割肉,等天道回过神来,这厮已经只剩一个骷髅架儿了。
先把其他的葫芦娃都解决干净,再把那骷髅架子一把火烧了,灰一扬,一干二净!
系统感受到陈望书强烈的杀意,电波都抽搐了好几下。
不是,宿主,您是不是忘记了,您的任务是让七皇子跪下叫爸爸……
不是,系统有些囧,他已经被陈望书带偏了十万八千里。她的任务,明明就是要让七皇子悔不当初……追妻火葬场。
系统想了想,脑壳一歪,索性不言语了。
毕竟,就算他说了,陈望书不但不会听,还会出言刺穿它幼小的心灵。
“你那话儿,倒是只说对了一半。除了字丑,还有四个字,字字珠玑。”
陈望书说着,笑眯眯的看了看颜玦,他的耳朵竖得像天线,从耳尖到耳垂,都红透了。
偏生一张脸,还强作镇定,拿着那秃噜了的毛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鬼画符。
“大陈朝阅卷,都是先看旁人誊抄过的卷子,字迹几乎完全一致,看不出好坏,辩不出人来。是以颜玦的考卷,定是先得了三个字字珠玑,那是三甲才有的批语。搁在书院里,叫大通。”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那叫字如其人……”
陈望书眼眸一动,“大儒们批完了,有了名次,再看那原卷子,做个细微的调整。有别字的,滴墨邋遢的,字丑无比的……往下挪挪……有那一笔好字?现了风骨的,往上走走……”
“字丑那是练的时日尚浅?可字字珠玑……就不是练得出来的!”
“我家夫君?不亏是人杰!天生英才!这样的人,就应该……”
木槿见颜玦在意得很?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姑娘想拍小公爷马屁!她之前都在干什么?把小公爷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这不是帮倒忙?把颜小玦往门外推么!
她想着?着急的说道,“就应该?裱起来,贴在墙上!”
陈望书噗的一声,实在没有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感觉手中咔嚓一想?低头一看?惊喜的站了起身?“颜玦,颜玦,你看!我也能够徒手掰宝石了!”
颜玦满头黑线的看了一眼这主仆二人?心中将方傲天那厮骂了一万遍。
自打那日他展现了败家子神功,陈望书跟付小堂就跟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两似的,有事没事就咔咔咔的掰,手都掰秃噜皮了,也没有见他们掰下一颗来。
颜玦想着,随手拿起了桌面上放着的一个小书签儿。
这书签乃是金镶玉的,做了那如意的形状,夹在陈望书常读的那个话本子里。
他用手轻轻的一捏,那金书签像是搓橡皮泥似的,变幻起形状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玉石便被他抠了下来。
“这有何……”
颜玦炫耀到了一半,注意到了陈望书的眼神,立马眼疾手快的将那书签搓回了原状,又将玉石摁了回去。
“这是在是太难了,卿卿实在是太厉害了!玦一直在练把玉石摁回去的本事,卿卿尽管抠,都不用去寻方傲天那个家伙,我便能替你修好了。”
他说着,将书签举了起来,“你看,跟之前一模一样。”
陈望书的脸实在是绷不住了,哈哈哈哈的,笑得不能自抑。
颜玦他日若是做了皇帝,那岂止是君王不早朝啊!
他就是个耙耳朵,分分钟为了博得她一笑,烽火戏诸侯啊!
这么一想,实在是很想当妖后了是怎么回事!
……
张榜贴试卷,的确是个狠办法。
颜玦像当初在万军之中擒获三皇子一样,再一次轰动了整个临安城。
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发现了家中被人嫌弃的夜壶,其实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
天天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父亲,其实是大陈首富走失多年的亲子。
隔壁村子里的大母猪,一到夜里,便会变成倾国倾城花魁娘子……
令人惊叹!
颜玦依靠着窗,看着下面拥挤的人群,今日乃是新科三甲打马游街的大日子,耳边传来说书人的声音,“却说那颜家大郎,才高八斗……”
“咳咳,卿卿,这说书的是不是吹嘘得有些过了?再说下去,我都要立地成大儒了。”
陈望书嘿嘿一笑,“这没有点新鲜事儿,说书人只能车轱辘似的说你了,毕竟古往今来,大家伙儿都爱看咸鱼翻身,扮猪吃虎。”
“也不管那灰姑娘本来就是贵族小娘子,翻的哪门子的身!”
“不过你也别着急。一会儿琼林宴,你便是想让人说你,那都没有理会你了。科举三年一回,还有恩科。光是状元探花,那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你一个第四,很快就没有人说起你了!”
至于榜眼,你见过有什么文章里,主角考上了榜眼?
状元那是有才华,探花那是长得好看,榜眼那是……你是谁?鬼认识你,作者甚至连名字都不想给你取。
“快看!长歌来了!哈哈,没想到这小子打扮起来,还挺威风的。我说咱们这地方视野好,看得清,她偏生不肯来,我猜八成她要哭得稀里哗啦的,怕叫你瞧见了,觉得丢脸。”
陈长歌像是感受了陈望书的存在,抬起头来,对着这头挥了挥手。
他本就生得好看,如同女子一般,再一穿了红,更是唇红齿白,像那观音坐下的童子一般。
跟在他后头的,是榜眼,已经年过三十,十分的稳重,看上去有些平平无奇。
榜眼后头的,便是脸蛋红红,腰杆直直的付堂。
三甲同初试的时候一样,连名次都没有变,想来官家实在是不想恩科再起波澜了。
颜玦殿试表现出众,落得了个第四名,不好也不坏的。
除了茶楼里说书人吹出去的牛,有些收不回来外,其他的人,倒是皆大欢喜。
“时辰差不离了,咱们去琼林苑吧。”
第二二三章 濛濛站起来
说是琼林宴,但大陈奢华之气,一日盖过一日,贵族们吃喝玩乐的花样子,那是年年翻新。
距离上一回在那琼林苑摆宴,已经不知晓过去多少年了。
陈望书看着眼前那块半新不旧的牌子,像是按下了电影开关一样,许多记忆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她曾经去过远在东京城的琼林苑。
长长的木廊有些老旧,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她去的时候,苑里的琼花都开了,花团锦簇的,夕阳打在那上头,像是给一切渡上了一层金光。
因为那一年不是科考之年,那里几乎没有人去,几只肥肥的橘猫,躺在那里昏睡着。四周静谧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祖父陈北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那一年他格外的瘦,袍子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他的手很大,手心温暖又柔软,时常握笔的地方,生出了厚厚的茧子。
若是不以小心碰到,便会生疼。
陈望书一扭头,便能瞧见他腰间悬挂着的三枚铜钱。
“望书日后,也会赴那琼林宴。”
“祖父,你说什么?望书是女郎,便是读尽天下书,写尽人间文,也是中不得状元的。”
陈北没有回答。
他一把捞起了小小的陈望书,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转身静悄悄的离开了,那橘猫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望书还记得,祖父同你说的,百姓之苦么?”
……
这里倒是没有种琼花,宫墙边种了一排垂柳,庭院廊前,草草的种了几丛迎春花。
陈望书一进大殿,便同颜玦分了开来。
这琼林宴本就是官家宴请新科进士的,往年都摆在西湖边儿,声势浩大,宫妃贵族家的小娘子,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为了就是榜下择婿。
今年的人,倒是少了许多,只有宫中贵人们。陈望书一露面?便有宫人引了她去女眷一边。
照旧是一堆公式化的行礼。
“望书来了?当真是没有想到?玦哥儿这般出息,唉,便是老身瞧着他长大,也没有想到?他能中进士。当真是把旁的孩子,都给比下去了。”
太后说着,少见的亲切的握住了陈望书的手。
陈望书忙捂着嘴笑了笑?难掩喜意,“都是太后您教得好,夫君在家中时常感念?太后娘娘对他期望颇高?他断是不能让您失望才是。”
太后听着?连道了三个好字,“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她说着?看了眼陈望书的肚子,“你同玦哥儿大婚,这也半年有余了。如今他金榜题名?你若是……岂不是双喜临门。可有好消息了?”
陈望书一听,心中暴躁了。
有个屁!到现在颜美人他还是个黄花大老爷们呢!
她还能自我分裂出一个小的,堪称人类奇迹不成!
但她可是一等一的淑女,自是不会腰一叉开始骂骂咧咧。
陈望书娇羞一笑,拿着团扇办遮了面,“太后~”
这个太后,叫得高低起伏,千回百转,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且听说话人什么时候断了这口气。
“太后您再打趣,望书该头钻到地缝里去。颜进士……今儿个谁也别拦我,今儿个就叫玦哥儿颜进士!颜进士一心向学,这家事排在后头呢!”
陈望书一听有人解围,忙给皇后一个感激的眼神,“娘娘瞧着比去岁大好了。”
皇后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起来,“这人一不咳了,睡得都安稳了。今儿照镜子,我都当自己个肿了,按按没有窝儿,竟是胖了一圈儿。”
宫妃们闻言,都看了过来。
皇后这个人,当真是令人无语。这几年来,回回太医都说回光返照了。
可人家这回光返照,不光持续时间长,它次数还多啊!重病,回光返照,好了;又重病,又回光返照,她又好了……
宫中人起初还提前备丧服,这皇后一死,披麻戴孝素服啥的都得有啊。可刚一准备好,人家好了,那东西留着被人查出来,要被人咒人死呢!就给烧了。
可你前脚刚烧了,人又不行了。
来回折腾了好些次,一个个的都疲了,懒得搭理她了。
到了这一回,好家伙,天天咳得心肝肺都要出来了……
人也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似的,真真正正的油尽灯枯了。几个有望当继后的,那是尺寸都量了,就想着万一走了鸿运,能穿上一件皇后朝服呢!
可这回更加厉害了!皇后像是憋掉的气球重新打了气一般,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起来。
听闻官家这次十五,久违的进了中宫,闹腾了一晚上,也没有问出皇后娘娘到底吃了什么大还丹!
“可能是寒冬过去了,天气渐暖,倒是当真觉得,身子没有那么重了。”
皇后说着,笑了起来,她以前甚少开怀,总是看着病娇凄苦,陈望书此番方才发现,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儿,看上去格外的甜美。
她的那个傻姑娘,也生有两个梨涡。
说话间,打马游街前三甲转完了一圈,又回到了这琼林苑。
陈望书定睛一瞧,只见陈长歌一身乱糟糟的,跟在他身边的太监,笑眯眯的用一个托盘装了一盘子的帕子香包还有绢花,笑眯眯的唱道,“我们状元郎,不光是科举夺了头魁,便是今日得花,也夺了头魁。”
官家一瞧,笑了出声,“朕瞅着他们三个,榜眼看着就是个忠厚老实,已经成家立业的……”
榜眼稳重的拱了拱手,在一旁站定了,将中间的位置,给了陈长歌。
“探花郎看着还是个孩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长歌得的都是花儿朵儿的,到了付堂这里,全是吃食!付爱卿啊,依朕看啊,他们都要同你抢儿子咯!”
付三司使忙站起了身,他显然十分高兴,完全不似平日的沉闷,“混世魔王,哪个要哪个拿去。”
官家笑了起来,举起了杯盏,“今儿个乃是大好日子,让我们举杯……”
“官家今儿个纳到英才,确实是大喜事。臣妾还有一个天大的好事,要凑个双喜临门。”
官家一听,惊讶的看向了皇后的肚子,“皇后有何喜事?”
皇后老脸一红。
陈望书在心中呸了一口,这个老色鬼!
皇后手微微遮肚,看向了大皇子,激动的唤道:“濛濛,站起来!”
第二二四章 昙花一现
陈望书含着嘴中的酒,喷了出来。
她忙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幸亏她进宫之前,李氏非给她塞了把团扇,说是怕她在琼林宴上看到自己的弟弟同夫君风风光光,忍不住笑得露出九颗牙齿,失了体统。
陈望书当时还辩驳,说当真会有人数别人笑的时候露出了几颗牙么?简直方谬!
现在,李氏就是女中诸葛。
她岂止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她还表演了恶龙喷水!
濛濛,站起来?你以为你儿子是刚出生的小马么?你咋不说濛濛,跳起来!
大皇子的名叫姜濛,听闻他出身那一年,天下大旱,人人都盼着下雨。
所以那一年的人,多半叫什么三水,小沟,大河之类的,多半同水沾了点关系。
“母后,在这里么?”大皇子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使得整个大殿都炸开了锅。
站起来是什么意思?大皇子的腿好了?
陈望书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官家,还有所有的宫妃,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倒是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大皇子,显然早就知晓了。
大皇子从座椅上,轻轻的站了起身,带着万分的欣喜与小心翼翼。他轻轻的迈出了一只左脚,然后又迈出了一只右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脸蛋红扑扑的,略带羞涩的说道,“郎中扎了好些针,前些日子,可算是感觉到了疼。母后大喜过望,想要早些告诉父皇。”
“但儿臣拦住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好转的时候,可渐渐的便又没有用了。儿臣不忍心让父皇再失望……直到前几日,能够不用扶着走上几步了,方才惊觉,儿臣当真是遇到了贵人。”
“遇到了绝世良医。”
官家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他睫毛轻轻一颤,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你再走几步,让朕瞧瞧!”
大皇子点了点头,抬脚走到了官家面前,虽然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丑,像是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猴,可的的确确,那腿是好了。
官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直到把眼睛揉红了,方才扭过头去,看了小高妃一眼?“爱妃你掐掐朕?朕不是在做梦吧?”
小高妃脸上的阴沉瞬间消散?高呼出声?“官家?大皇子当真能走了?难怪这些日子?皇后娘娘肉眼可见的大好了。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可真是太好了!”
官家猛的一弹?朝着大皇子迎了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搂进了怀中?又拍了拍他的背,“好好好!双喜临门?好好好!”
大殿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便是山呼海啸的双喜临门。
陈望书简直是痛心疾首!
皇后娘娘同大皇子,这是高兴得已经忘乎所以了么?
这么厉害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把底牌亮了出来。
若换做是她,先派几个杀手?行刺官家,然后在危机关头?叫大皇子跌跌撞撞的起身,替官家挡箭!挡完箭之后,官家一瞅,哎呀,儿啊,你怎么走能了啊!
这个时候一定要懵懵懂懂的说,“我刚刚走了么?我瞧着阿爹有危险,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后派一个官家信任的太医来,把把脉吹吹牛,“啊,这简直就是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孝顺感动了天地,所以大皇子的腿才好了!”
“官家福泽深厚,庇佑子女……此处省略一万字的马屁。”
啧啧,不比濛濛站起来强么?
“系统,感觉到我的心痛了吗?”陈望书嘀咕道。
系统颇为无语,“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戏精。”
陈望书叹了口气,“你不懂,我这不是戏精!是天生就要做大事的人啊!”
系统:……
琼林宴变成了大皇子的庆贺会,一直闹到了华灯初上,那菜上好几轮,实在是把御膳房都吃空了,方才放了疲惫一天的新科进士们出宫。
陈望书坐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立马换来了陈长歌的白眼儿。
“阿姐你坐没个坐相的,也就是姐夫惯着你。可算是结束了,宫中的菜,也并不怎么好吃,又亮又油腻,远不如阿娘炖的鸡汤。”
他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憨姑娘,在那香包里放了银子,猛的砸过来,差点儿没有把我脑壳打起包来。”
陈望书一听,顿时精神了,“阿姐帮你查查是哪个,娶回来给你做媳妇儿!”
陈长歌又是一个白眼。
“大殿下好了,这临安城的风向,怕不是要变了。”陈长歌偷偷的看了一眼颜玦,轻声说道。
颜玦点了点头,“他是嫡长,这些年来,也没有什么过错。那时候官家还只是平王的时候,十分疼爱大皇子。毕竟这是他的头一个孩子,以前听人说,大皇子乃是官家亲自喂养开蒙的。”
不等陈长歌说话,陈望书已经惊呼出声。
“委实看不出,官家竟然还能产奶!”
陈长歌同颜玦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了。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逗你们呢。可见传闻荒谬,官家又不如乳母,如何亲自喂养?不过是有人自抬身份罢了。他腿瘸了这么久,不但没有领过差事,甚至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就这……要是也能出过错……那真是的令人无话可说。”
陈长歌皱了皱眉头,“阿姐不喜欢大殿下?”
“那倒是没有,干我们何事?左右琼林宴完了,你们各自领了差事便是。”
陈长歌点了点头,“本以为能同姐夫一道儿去修书的。不过我去了临安府衙,姐夫要去三司使,付堂却是去了临安城周遭的县衙,没有一个去修书的。”
陈望书胡乱的点了点头,这差事的分配,随即得很,哪里有空缺,便往哪里去。颜玦本就擅长经济事务,是三司干活,也算是人尽其用了,陈望书满意得很。
“岂不是正好,日后你也做个临安府尹,跟阿爷一样,做个青天大老爷。”
陈长歌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望书,“阿姐希望我做青天大老爷?”
陈望书被他问得烦了,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你。你日后想做什么,当然得看自己希望做什么。”
陈长歌轻轻的嗯了一声,“阿姐,姐夫,我到了,先家去了。”
颜玦送他下了马车,直到他进了家门,方才叫橙武赶了车,朝着扈国公府行去。
“皇后娘娘果然心急中了圈套,大皇子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颜玦放下了马车帘子,轻轻的说道。
第二二五章 攻略颜玦
陈望书深以为然。
“大皇子都瘫了多久了。皇后想要避开人的耳目出宫,可不容易。除非她同你母亲身边那个老嬷嬷,是真爱,不然的话,犯不着冒着风雪,冒着危险,出宫说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皇后出宫,可非一般。
那日她同颜玦回了府审问老嬷嬷,派了人跟着皇后。那日正是皇后初登大皇子府,头一回见那“神医”的时候。
“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大皇子就跟换了双腿似的,健步如飞了,比黑玉断续膏都厉害!想来用的不是什么正道之法。”
虽然这个世界有些邪性,但大皇子多少年没有下地走路了啊,就算人腿没有啥毛病,可躺着躺着也肌肉萎缩了啊!不复健个一年半载的,便彻底大好了……
也不知道该说,他不是人,还是那“神医”不是人。
“没错。事出反常必有妖……马车怎么停了?”
颜玦说着,感觉到身下的马车不动了,敲了敲马车壁,问道。
“公子,前头有棵树倒了,拦住了去路。马车都拐道儿,路口这儿堵着了。咱们只能往东头走,钻小巷子了。”
“咱们出来得晚,旁的人都走得差不离了,公子同县主稍等片刻,便能走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嘀咕了几句,“这都要开春了,树怎地如此脆弱?白日里不过刮了点风儿,竟是树都倒了。”
颜玦同陈望书对视了一眼,都不出声了,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颜玦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而陈望书的手摸摸的扣上了小弩。
颜玦如今已经同废材沾不上半点边了,文能中进士,武能上沙场……这样的人,吹他一句天才都不为过。倘若之前陈三叔说的话没有假,那么幼虎已经露出了锋利的小爪子。
一边是脆弱的葫芦娃,一边是凶猛的小老虎,某些人怕是也不能寐了。
马车停了一小会儿,橙武便吆喝了一声,又动了起来,行了一小会儿,便拐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
“有刀剑声!来了!”陈望书面色一沉,说道。
颜玦皱了皱眉头,“已经打起来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发的清晰,橙武的声音,又从马车外传了进来?“公子,县主,前头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一辆马车!看起来像是大皇子府的,有人受伤了。”
陈望书一听?心中咯噔咯噔了几声。
“他瞧见我们了吗?”
“应该没有。”
陈望书果断的下了决定,“立马掉头?跑啊!”
虽然她不知晓具体是个怎么回事,但是大皇子要被人杀了?她不放鞭炮庆祝,已经是她为人正直?具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了。
毕竟若是颜玦要当皇帝?这些人都是绊脚石啊。
现在有人要把绊脚石踢开,她应该摇旗助威才是!
橙武一愣,“啊?”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大皇子姜濛已经惊呼出声,“颜玦!那边可是扈国公府的马车!颜玦救我!有刺客!”
陈望书无语的摊了摊手,伸出头去?站在马车椽子上急切的叫唤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大皇子遇刺!颜玦?快?颜玦!保护大皇子!”
那模样?若是她手中有剑,怕不是要直飞过去救人!
什么叫做好人,这就是啊!
颜玦同橙武主仆二人,颇为无语,不是,你刚刚可不是这个脸色!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这会儿不同那会儿,这不是屎已经沾到了脚上,甩不掉了么?
那领头的刺客一听颜玦的名头,惊呼出声,那刺向大皇子的剑,变的越发的狠辣起来,简直是招招致命,全往他的腿上招呼。
大皇子东跑西藏,堪堪避过,狼狈至极。
陈望书一瞧,冷笑出声,见身边的颜玦同橙武要过去,又是一声惊呼,晃了晃身子,像是被吹风得摇晃的林黛玉,转了个圈儿,就往颜玦身前倒。
颜玦大惊,伸手一揽,低下头去,凑到了陈望书身前,“有何指示?”
陈望书心头微喜,颜玦同她还是有几分默契嘛。
“一会儿找机会,抱我上屋顶。”陈望书压低了声音说道。
颜玦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认真的眨巴了下眼睛,让陈望书以为他眼睛中进了沙子。
“望书,望书,你怎么了?”
陈望书虚弱的抬起手来,指了指大皇子那边。
好家伙,七八个刺客团团的围住了他,一刺马车一个窟窿,一刺马车一个窟窿,大皇子面色苍白,不停的往这边瞟,脚步有些虚浮起来。
陈望书心中冷笑,大皇子哪里是腿好了,他这是长了飞毛腿啊!
“不用管我,我就是被吓着了,你快去救大皇子!”陈望书说着,声音有些发颤,可见当真是吓得要命。
先前她还当是他们运气不好,恰好赶上了。
她可是千年的老狐狸成了精,事到如今若是还不知道大皇子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就不是陈望书了!
这个狗东西,竟然连她的夫君都想要攻略!这梁子结大了!
想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最好使的招数是什么:当然是英雄救美,同生死共患难!
颜玦武艺高强,扈国公府位高权重,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大皇子施恩的地方。而且两人年岁相差较大,亦是没有什么年幼之时的情谊。
于是那厮脑瓜子一转,便想出了这么一招来,他救不了颜玦,颜玦可以救他啊!
到时候他们以报恩为名,登门好言好语的,你伸手打得了笑脸人?
这年头,被救的人,可比救人的人,横多了!
见陈望书同颜玦迟迟不来,大皇子顿时急了。
这戏快要演不下去了!总不能他围着马车一直跑到天亮吧?再扎几下,马车都要散架了!
那陈望书真是的,早不晕晚不晕,
他想着,给了那群黑衣人一个眼色。
领头的那人,心灵神会,露出了一个破绽。大皇子大呼一声,跌跌撞撞的朝着颜玦同陈望书冲了过来。
陈望书呵呵一笑,“是时候,快按我说的做,上房。”
她说着,又大声嚷嚷道,“殿下莫要怕……颜玦,你快,你别管我,你去救殿下。”
颜玦脚一点地,抱着陈望书就上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