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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桃子控     反派天天想和离txt下载     反派天天想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张佳佳

    陈望书身形晃了晃,上一次晃了四次,这回晃五次,聊表敬意。

    “弟妹!怎么会是你!”陈望书惊呼出声。

    这惊呼亦是有诀窍的,你若是太大声的吼,那是河东狮,听的人除了觉得老子要聋了,不会产生任何的同理心。

    若是太小声,听的人听不太清楚,亦是会觉得你这个人畏畏缩缩的,也不会代入到自己。

    要像这样,不大不小且带着三分凄美三分痛苦四分不可思议。

    其中,美不美是决定效果的关键,女明星陈望书表示。

    此刻的张佳佳,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刚才小蛇爬上她的脚时,那滑腻的触感,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久久的没有办法散去。

    她茫然的抬起了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蛇刚才吐信子的时候,已经触碰到她的手心了。

    她想着,搓了搓手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望书瞧着,简直无语。你自己个害人,居然还有脸哭?那条蛇才手指头粗细,姑奶奶面对的,那是一箩筐大的好吗?简直了!

    “我想起来了……吴老夫人在要我来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弟妹用手抓着我的衣袖,抓了很久。原来……原来是哪个时候……”

    “你对鸾珠在你进门之前,便有身孕一事耿耿于怀,看不下眼,想要趁着大婚之日,把孩子吓没了。今日你刚进府,又没有出过新房,没有人会怀疑你……”

    “这大家都能够理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甚至,连二弟都要害呢!那可是你的夫君啊!你这个人,这般狠毒,就不怕做梦,都被蛇咬吗?”

    张佳佳听到颜钰的名字,再也绷不住了,“我没有想要害表兄。我是不喜欢她,可母亲要我嫁过来,我有什么办法?我害死了她,我不是要守寡。”

    她还要往下说,吴老夫人便一巴掌扇了过来,“毒妇,你在说什么?”

    张佳佳年纪不大,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哪里受过这等责难!

    她眼泪一流,“外祖母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惯常的捧高踩低,现在打我,是想要我闭口不言么?女子艰难,陈望书说得没有错,那蛇舔了我的手,下一步就是郎中来验看了……”

    “我已经没有办法洗清白。接下来,按照祖母惯常的手段,不就是抢在陈望书前头,直接将我砸下十八层地狱,逼着我承认,然后去死么?”

    “到时候,你的大外孙子,又可以再娶娇妻美妾,几年之后,还有谁记得从岳州来的张佳佳!当年,你不就是这样对我母亲的么?”

    吴老夫人抚住了额头,抬手就想再打一次,却是被陈望书抓住了。

    “老夫人,动手打人,这不是咱们的修养。事到如今,您有什么不敢让弟妹说的。”

    张佳佳听着,凄笑出声,“是呀,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张佳佳!”吴老夫人呵斥出声,她挣扎了几下,却发现陈望书的手像是一把大钳子一般,牢牢的钳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张佳佳退后一步,看了看被人抬着的颜钰。

    陈望书这才发现,原来颜钰也还没有被抬走。

    不是那些抬担架的,我知晓你们想看热闹,但再等下去,他身上的血都要干了结了壳了,粘在一起扯掉的时候会疼死!

    当然了,反正疼的也不是她。

    张佳佳看了看颜钰,一个转身,面向了众人。

    “这桩亲事,我本就是不愿意的。扈国公夫人虽然不是我祖母亲生的,不过是个妾生女,可谁叫人家命好,成了国公夫人了?小时候就因为娇憨嘴甜惹人疼爱,几个姨母都吃够了她的苦头,是不是大姨?”

    张佳佳说着,看向了吴老夫人的长女。

    “你不说也没有什么?毕竟如今扈国公府如日中天,便是外祖母都恨不得巴结上来。这不,我家中远在岳州,都非要跑过去,把我往火坑里推。”

    “定亲的时候,也没有说表兄纳了名妓进府,还让她先怀了庶长子。等我带着嫁妆来了,方才言明……”张佳佳说着,见吴老夫人又要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的句句属实罢了,不是您说的么?说保证让那庶子生不下来?六礼都走全了,我爹娘又不在临安,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够嫁了过来。”

    张佳佳越说,倒是越镇定起来,她看向了陈望书,“你说得也没有错。她们都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本来也没有打算害你。就想吓掉那个妓女肚子里的孩子。”

    “可你太厉害了,我这姨母,远不是你的对手呢。于是外祖母心生一计,给了我一包药,叫我抹在你的袖子上。”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要亲力亲为?我同你也无冤无仇的。”

    张佳佳凄然一笑,“我也是被这荣华富贵迷了眼,落得这般下场,亦是活该。我说出来,你兴许不信,我也没有想要害死你。”

    “他们说,这个蛇是被拔了毒牙的,咬不了人,就是吓人而已。你们临安城的姑娘,都弱不禁风的,若是大蛇上了身,还不吓得一病不起?”

    “你若是病歪歪的,便生不了嫡子。你同颜玦的亲事,又是官家定下的,他不能随便休妻。到时候我若是生下嫡子,整个扈国公府,便宛若囊中之物。”

    “张佳佳!你失心疯了!”扈国公夫人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怒吼道。

    陈望书并没有说信,或者不信,左右张佳佳也没有做什么好事,不值得她同情。

    张佳佳并不在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表兄的身上也沾染上了……”

    陈望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弟急冲冲的要往屋子里头闯,我瞧着大蛇凶悍,便伸手拦了他!叫他不要进去做傻事,等抓蛇人来了再说。”

    “难怪……难怪……婆母,你都瞧见了吧,所以你才给二弟拍了拍胸口,因为我拦住他的时候,沾染上了……难怪后来我们进了屋子,大蛇盯了过来……”

    “就算是二弟被蛇咬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踏进屋子里一步。因为你拍了他的胸口,你手上可能也会有,你害怕了……直到大蛇被颜玦杀掉了,你方才进来……”

    陈望书说着,闭上了眼睛,她的睫毛轻颤,依旧喃喃的说道:“原来如此!”

    “你是故意抹在颜钰的身上的,你不怕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么?”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久违的响起。

    陈望书就呵呵了,“伯仁他娘要我死,他凭什么不能死?”

第一六七章 另有隐情

    “不是我说,你把无辜又弱小的我,拉进了这么一个狗血的世界,与谋财害命无异,嫌我不够善良,你咋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个?”

    系统听着,倒像是真的恼怒了,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你本来要死了,是我救了你。”

    陈望书眼眸一动,“我可不是说你谋了我的财,害了我的命。先前的陈望书呢?先前的颜玦呢?我们来了,他们去哪里了?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自己个心里头门清。”

    “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叫我白白的捡回一条命来?你没有什么目的,我是不信的。还有颜玦,他在现代的时候,也死了么?那你还真是观世音菩萨在世呢!”

    “嫌弃我们死了一次不够,还把我们送来当反派,让姜邺辰像捏臭虫一样捏死!虽然这句话老套,但我宋清的命,只由得我自己。”

    “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系统,就是老天爷在这里,如果只有死路一条,那我宁愿作天作地把自己作死。”

    陈望书振振有词,心中却是静静地感受着系统的波动,等待它的反应。

    “你这个人,当真是如同传闻中一般,不知好歹。”

    陈望书敏锐的抓住了系统的情绪变化,“传闻?谁传的?你一早就认识我?除了你,还有别人认识我?”

    系统觉得,若是自己有人身,现在定是一脑门汗了。

    果然,古人云,言多必失,这句话是真理。

    陈望书等了半天,不见系统再有任何回应,眯了眯眼睛,将它抛到脑后去了。

    她直觉自己个来大陈朝的事情不简单,系统今日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不然的话,世界上无辜被灯砸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系统偏偏挑中了她?

    ……

    陈望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滴泪珠子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抬起手来,擦了擦,讽刺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这是啥,这就是扈国公夫人串通了娘家人,想要害死继子媳妇儿,结果反倒害到了自己的亲儿子……那张佳佳乃是她的娘家人,还能撒谎?

    看吴老夫人同扈国公夫人无从辩驳的样子,就知晓,这事儿虽然荒唐,但千真万确是真的!

    有不少人,都扭过头去,看了看扈国公府院墙中央,那堵巨墙,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瞧见,那墙上开了一个月亮门。

    可他们想,过了今日,大概颜玦又要将这月亮门,给封上了。

    “夫人,不是我说你。我大侄女儿,是八抬大轿抬进你们家做长媳的,你怎么可以这般恶毒,好生生的一个姑娘,竟然要害了她的性命!”

    付夫人说着,挣脱了付三司使的手,站了出来,她涨红了脸,可见已经是愤怒至极,她一把站在了陈望书跟前,“你们当陈家人都死了不成?就这么作践别人的女儿。”

    “就算我那弟妹不在,今儿个我也替她说上一句。这事儿,没完!”

    说话间,颜玦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那长剑寒光泠泠的,自带着一股子杀气,一看便是当真尝过人血的。

    吴老夫人一瞧,变了脸色,“颜玦!你敢胡来?想要弑亲不成?”

    颜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已经花容失色的扈国公夫人,提起自己的袍子,用剑划拉了一下,“今日起,便是陌路人。”

    他说着,一把牵起了陈望书的手,拽着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陈望书跌跌撞撞的回过头去,看了几眼,泪眼婆娑,那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

    待二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陈望书立马叫白瓷打了水来,洗了把脸,乐得磕起了蚕豆,“唉,老妖婆可真自作孽不可活!不过你怎么回事,咱们不装良善人了?”

    “但是割袍断义,那是兄弟反目!吴氏算得上你哪门子的兄弟。”

    颜玦瞧着陈望书瞧着二郎腿,一副傻乐呵的样子,心中腾起的火,陡然的全哑了。

    “下次不许你再以身犯险了!万一,你没有逃过,万一,我没有及时赶到呢?”

    陈望书嘿嘿一笑,“那我就养一只雕,改名叫杨过!夫君这般貌美,那肯定就是小龙女了。”

    颜玦无奈的揉了揉陈望书的脑袋,认真的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告诉我,没有下一次了。”

    陈望书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心脏突然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颜玦听着,叹了口气,“下次我会来得更早些的。”

    陈望书一听,笑了出声,“嗯,我就全靠你了。”

    颜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就知晓,陈望书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表面上看着绵软,实际上就是一头倔驴。口中应了,心中却依旧是我行我素,不会应的。

    山不过来,他就过去。

    “那张佳佳瞧着并非是什么良善人,今日又同你乃是同一次相见。虽然证据确凿,但也不是不可推脱,为何都没有验看,就自己个承认了。还将她外祖母卖了个精光?”

    “今儿个宾客众多,其中不乏御史。这事儿此刻怕不是已经传遍了临安城,指不定最后闹出牢狱之灾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佳佳前脚恶得很,能往陈望书袖子上抹药,后脚就变成了正直的人,大义灭亲了。

    虽然她自己个圆了圆,但以他对陈望书的了解,这其中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的。

    陈望书听着,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对着颜玦做出了嘘的手指。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白瓷的声音,“姑娘,二房的张娘子过来了。”

    陈望书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先前装哭,流了太多眼泪,得多喝些水才是。

    “让她进来罢!”

    门口候着的张佳佳一听这个声音,立马冲了进来,她全身颤抖着,双目发赤,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左脸上明显有五个手指印儿。

    “陈望书!快!你快点把解药给我!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全都说了!你快把解药给我!”

    陈望书吹了吹手上的灰,果断的掏出了一颗乌鸡白凤丸。

第一六八章 小弩妙用

    张佳佳像是等不及一般,一把夺了过来,塞进了自己嘴中。

    那丸药大得很,她却是嚼都不敢嚼,直接吞咽了下去,梗得面红脖子粗的,就差翻白眼儿。

    待吃完了之后,张佳佳整个人,却是没有了之前的气势,颓了下来。

    她轻轻的抬起头来,嘲讽的看了陈望书一眼,“真应该让刚才所有的宾客来看看,你如今这副嘴脸。”

    陈望书淡淡的瞥了张佳佳一眼,“那是另外的价钱。你今儿个表现得特别棒,这是我给你的福利呢!怎么样,高兴不高兴?你高兴不高兴,我不知道,我却是很不高兴呢!”

    陈望书说着,语气陡然一换,“你惹我在先,还想全身而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个,看自己有没有这种本事。”

    “你也莫要怪我,你落得这般田地,可不是我害的。你在众人面前说出来的那番话,未必就不是真的。外祖母偏心,吴家也没有人拿你当人看。”

    “颜钰一来承不了爵,二来还喜欢沾花惹草,三来……大概也就只有你那姨母,我那后来婆婆相信,他今科能够高中了……”

    “指不定派鸾珠上场科举,都比他容易中呢!毕竟人家姑娘出的对子,还是他花了重金,偷了他娘的首饰,方才买来的。”

    “也就欺负你初来乍到,你去这临安城里打听打听,便知晓我没有撒谎了。我这个人,向来今日恩怨今日了。希望你记牢了,不要再来惹我。”

    “不然的话”,陈望书说着,揪了一搓颜玦的头发,在手指间绕了绕,“不然的话,就不止你一个人,要做一辈子的活死人了。”

    听到活死人三个字,张佳佳身子一颤,紧了紧手。

    她咬了咬牙,却是因为哆嗦,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皱了皱眉头,“算你狠。”

    陈望书又揪了颜玦另外一指头发,绕了起来,“算你有眼光,一般的人,都觉得我温柔又贤淑呢!是吧,相公?”

    颜玦无奈的点了点头,“嗯,我家娘子乃是临安城里最贤惠的夫人。”

    陈望书一听,咯咯的笑了起来。

    张佳佳瞧着二人,竟是惊恐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拔腿便跑,连头上的金钗跑得掉了下来,都没有发觉!

    “又没有鬼追她,跑那么快干嘛?相公,我的祸国妖姬演得怎么样?”陈望书鄙视的看了一眼门口,张佳佳这姑娘,若是搁未来,那就是百米女飞人啊!

    瞅那奔跑的身影,跨门槛跟跨栏似的!

    颜玦吃痛的拍了拍陈望书的手,“演得好是好,但是为何要揪我的头发,不揪你自己个的?”

    陈望书痛心疾首的指了指自己的盘头,“你瞅瞅这个妇人髻,我能揪哪里?”

    颜玦痛的嗷嗷叫,头跟着陈望书的手的方向移了过去,“你的手还缴着我的头发呢!”

    “哈哈,我这就放开!”陈望书吐了吐舌头,慌忙将缠在自己手指上的头发丝儿拆了下来。

    颜玦松了一口气,“你哪里来的毒药?”

    陈望书一听,越发的得意。

    话说当时在那新房里,吴老夫人特意指了她去处理鸾珠的事情,她便心生警惕了。等张佳佳一上手,她便感觉到了不适来。

    她同张佳佳今儿个头一次见面,先前她进屋子,那姑娘都没有同她打招呼,可见并未想同她成为一路人。到了后来,却是直接抱住胳膊不放,抱就抱了,还摩挲……虽然她动作十分的轻微,但陈望书本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怎能不察觉!

    这张佳佳就算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那也不能够对着头一遭见面的嫂子就上下其手啊!其中必然有诈!

    “于是我就佯装着急,以风一般的速度跑了出来。我告诉木槿,叫她待新房里没有人了,又悄悄的折回去,拿这个扎张佳佳……”

    陈望书说着,从袖袋里掏出小弩,指了指里头的针。

    颜玦有些汗颜,他头一次瞧见,有人把“暴雨梨花针”里的针,单独掏出来用的,同时两股战战,一些不好的记忆浮现到了脑海中。

    “这玩意的威力,你是知晓的。你们有武功的人,都瞬间不能动弹,何况张佳佳?”

    颜玦后怕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弩,“你快些收起来。难怪张佳佳说活死人!”

    可不是活死人,跟鬼压床一般,能听得见,能看得着,却像是一个泥菩萨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不对,眼珠子还能动,证明这个人,她还是活着的,方才是活死人。

    张佳佳再怎么毒辣,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远嫁的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这般吓。

    “秦早儿给了你解药?”

    陈望书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给是给了,不过藏在袋子深处,我也没有仔细掏,要不然的话,上一次就给你用了。”

    颜玦呵呵一笑。

    陈望书忙说道,“张佳佳不会武功,若是不给解药,那她肯定来不了现场,也容易被人发觉。为了不让她知晓解药的样子,把半颗解药放在了一颗乌鸡白凤丸里,给她吃了。”

    “她吃了一半,行动恢复,但多少还有些瘫脚手软的。木槿骗她,说这颗药只能够暂时压制,若是三个时辰之内,不再服下第二颗,便会一辈子成为活死人。”

    颜玦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张佳佳刚刚那么着急,立马便把药吞了下去。

    他就说,张佳佳那么决绝的站在陈望书这一边,揭穿所有的事实真相,都是有原因的。

    陈望书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这个事情,反倒是向门口的白瓷招了招手。

    白瓷快步走了进来,“姑娘。”

    “你去陈家一趟,跟我阿娘说说付夫人的事情。就说付夫人唯一的儿子付堂今年想要考恩科,他初来临安,需要一个引路人。”

    “母亲若是不明白,祖母定是明白的。”

    白瓷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快步的离开了。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早就说了,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送的人情。

    付家同陈家多年没有往来,她突然这般热心,定是有所求的。

    有些话摊开了说就不体面了,端看人聪明不聪明,懂不懂得什么叫做投桃报李。

第一六九章 恩科开始

    昨儿个夜里格外的冷,过了子时,鹅毛般的大雪果然落了下来。

    陈望书捏着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在原地跳了跳,抖落了蓑衣上的雪花。这般还不解冷,她又对着掌心哈了好几口气,方才觉得缓过一条命来。

    “你这丫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皮裘穿着,暖手炉子捧着,哪里就这般冷了!一会儿颜玦同你阿弟,还有小堂都要出来了。你莫要蹦了,蹦得脑壳上的梅花雪,都落下来了。”

    陈望书仰头一看,那一树腊梅上开得正好,一坨积雪感受到了震动,啪的一下,落在了她的鼻子上,摊了她一脸!

    陈望书僵硬在了原地,这人一旦倒霉,简直喝凉水都塞牙缝!

    李氏一瞧,呵呵的笑了出声,她三两下得拍掉了陈望书脸上的雪,露出了她通红的鼻子,“以前也没有那么怕冷啊!莫不是阿娘给你的丸子,你没有好好吃!”

    陈望书见她着急了,忙收了玩闹之心,“阿娘,都好好的吃着呢!你就放心罢!”

    李氏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到底没有说什么,又眼巴巴得瞧着那紧闭的朱色大门。

    “往年科考,哪有这般的冷。他们几个在里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得好,穿得暖的。平日里哪里做过这些……”

    陈望书冷得直哆嗦!她已经劝了一炷香的时间,可李氏非是不肯上马车,要站在这个风口子上吹着,按照她的说法,站在这里定是可以乘风破浪,飞黄腾达!

    去年的时候她站在这里,陈长宴可不就高中了!虽然未必有什么关联,但能使上的玄学,都得使上!

    诸葛亮草船借箭盼东风,他们金榜题名吹北风!

    陈望书吹得麻木得很,望四处看了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往年瞧见的那些老熟人,今科都没有来。

    尤其是陈家二房那些。自打三皇子谋逆,被处死之后,三皇子妃陈喜玲便送到皇家专门关押犯错女眷的寺庙中做姑子去了。

    陈家二房受了牵连,有官职的统统被革职查办了不说,二房的老爷子同陈喜玲的父亲,前些日子还被流放了三千里。今年恩科,年轻一辈的,也无人敢来了。

    陈家的族老们,本想叫长房继续掌宗祠,可被老太太一口回绝了。便从族老中重新选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做了族长。

    陈望书想着,突然觉得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等她颤抖着眯着眼睛,想要透过呼啸的北风看清楚的时候,那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门开了,门开了!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嘈杂起来,李氏激动的抓住了陈望书的说,“快快快,你快蹦高些看看,看你阿弟他们出来了没有!”

    陈望书无语的踮起了脚,阿娘你抓我宛若老鹰抓小鸡,手胳膊都要折了。

    她吐槽着,朝着刚刚打开的大门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鹤立鸡群的颜玦。

    不好意思,小弟还有付堂,真不是你们不好看。实在是颜玦好看得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比起其他人熬了几日精力,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颜玦清爽得像是刚刚从画卷上走下来的人物。陈望书瞧着,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中,颜玦那身稚嫩之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那般可靠。

    陈望书想着,像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不少女子,都偷看了过来,心中一紧,忙飞奔了过去。

    跑了几步,却又是僵硬的停住了脚步。

    她竟然会因为有旁人偷看颜玦,而心中发酸!

    “怎么鼻子耳朵都冻得通红的?没有在马车里待着么?白瓷是怎么照顾你的,暖手炉呢?这里人这般多,你挤过来,万一撞到你了怎么办。我过去便是。”

    颜玦见她穿过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把拉起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再不济也得戴个暖手的皮毛套子,万一生了冻疮,那可就难受了。”

    陈望书听着心中一暖,呲了呲牙,“啰嗦!你怎么也同旁人一样,把头发盘了起来。都没有风吹发动的少侠风范了。”

    自打那日她绞了颜玦的头发,颜玦便像寻常的大陈男子一般,梳起了发髻。早些前,他在城中,那是我行我素的,头发总是用发带束着,风一吹便呼啦啦。

    “我要上朝堂了。”

    陈望书一听,喜上眉梢起来,“你倒是自信。我同阿娘,可算没有白冻。”

    颜玦不明所以,一把牵起了陈望书的手,分开了人群,领着她朝着李氏行去。

    “你们怎么才过来?阿姐不是我说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我姐夫,三年未见呢!磨磨蹭蹭这般久,小堂都同付大人还有付夫人先回去了。”

    “你们再不来,我也要走了。肚子都饿得咕噜噜的叫了,现在只想回去,喝一碗母亲煮的汤。”

    陈望书想着之前的酸气,脸一红,捶了陈长歌一拳,陈长歌佯装受伤,往后一仰,夸张的哎哟哎哟起来。

    陈望书见他心情大好,知晓得他考得不错,放下心来。

    “阿娘,阿弟,那我们先回去了,颜玦要沐浴更衣,家中还有些旁的事情。”

    李氏点了点头,“年关在即,庄子铺子都要清点,又要置办节礼,你头一回做这些,若是有什么不通的,多问福叔一些,莫要胡乱的出了错。”

    颜玦一听,忙维护陈望书道,“阿娘放心,望书聪明得很,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再说了,错便错了,收礼的还能说什么不成。”

    李氏瞧着颜玦,神色柔和了几分,“你这孩子,就是娇惯她。我看她啊,越活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了,都要使小性子了。”

    “你岳父来信,说过两日便回来,到时候你来喝汤,顺便同他说说,都答了些什么。”

    颜玦认真的点了点头,“诺。天冷,阿娘快些上车。”

    他说着,伸出手来,扶着李氏上了马车,又拍了拍陈长歌的肩膀,目送着陈家的马车走远了,方才牵着陈望书,朝着橙武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了,纷纷扰扰的,几乎看不见前路。

    马车行驶了比寻常多一倍的时间,方才回了扈国公府。

    刚一下马车,陈望书就听到一嗓子戏腔,“贵妃……”

第一七零章 边关来信

    陈望书无语的撇了撇嘴,“当真是疯魔了,昨儿个夜里,还在鸾珠屋子里摔盆子摔碗的,大半夜的,叫婆子拿了对牌,去请了郎中。”

    颜玦诧异的指了指院子那头,“这是颜钰在唱戏?”

    陈望书点了点头,那日她派白瓷回去说了付家所求,翌日一大早儿,付夫人便豪迈的将付堂还有一车的行李,全都送到了陈家,大有叫他日后便在这里扎根下去的打算。

    陈长宴无奈,索性唤了颜玦还有陈长歌一道儿住了过去。

    “你去我家中住,本就是瞒着的。那头都不知道,他考不得了,也不想要你考,日日夜夜站在月亮门的口子那儿,唱大戏呢!”

    “我听得不错的唱段,还叫人去给了打赏。他倒是个小气的,拿了钱,反倒是不唱了。”

    颜玦的嘴角抽了抽。

    他不知道该说颜钰疯魔,还是该夸奖陈望书擅长气死人,拿钱打赏,亏得她想得出来。

    “那你打赏了多少?”颜玦问道。

    陈望书嘿嘿一笑,“一个大子儿!你自己个听听,就这个破锣锅嗓子,给他一个大子儿,都是瞧着他唱得卖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呐!”

    颜钰娶妻之日被蛇咬断了胳膊之事,在第二日便被姓陈的御史,搬上了早朝。官家勃然大怒,势要严惩,却是被人劝住了,说甚这是命妇之事,当由太后同皇后处置。

    当天夜里,宫中便来了懿旨,训斥了扈国公夫人同吴老夫人,降了她们诰命,又责令闭门思过一整月。颜钰奉旨休妻,将那张佳佳一船打包了,直接送回岳州去了。

    吴家在朝堂做官,当家老太太受了这般惩罚,自觉丢脸,将她送回乡下庄子上避风头去了。

    扈国公夫人大病了一场,现在都尚未痊愈。

    那月亮门开着,那头的人,却是一步雷池,都不敢越了。

    陈望书得了讯,更是嗤之以鼻,官家这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今番官家把她命看得有多轻,到了来日,她便把官家的性命,看得有多轻。

    两人行不多时,便到了月亮门处。

    颜钰站在那里,瘦得几乎脱了形。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披着白色的披风,瞧着倒像是要奔丧去似的。

    他的左手拿着一根梅花枝儿,右手软绵绵的垂在一边,一瞧见颜玦经过,便立马停止了唱戏。

    “我看了你那么久笑话,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你看我笑话了。你心中一定很得意吧?”

    颜玦淡淡的看了颜钰一眼,“胜过你,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你!”颜钰提起手中的梅花枝,像是拿着一把宝剑似的,气愤地指向了颜玦!

    “若非我手断了,今日去考恩科的便是我?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都能去考,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了!”

    颜玦认真的看了看颜钰,“你牙不是好好的,还没有掉。就是上头粘了一片菜叶子。”

    陈望书实在是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

    颜钰立马闭上了嘴,将手中的花枝一扔,愤怒的看向了陈望书,“张佳佳走的时候,都告诉我了。你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袖子上有药,所以故意蹭在我的身上的对不对?”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断我前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是没有错的。颜玦,咱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我是你的亲弟弟。这个女人,既然能害我,他就能害你。”

    陈望书一听,来了精神,万万没有想到,她陈望书竟然也有被当成软柿子的一日。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的不是你外祖母同母亲么?”陈望书说着,万分诚恳,“虽然你想把我当长辈来伺候,但实在是抱歉了。”

    “我的晚辈,那是皇子公主”,陈望书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颜钰,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头,郑重的摇了摇头,“你,不行!”

    颜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胳膊,眼神阴郁了起来。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颜钰,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要怪就怪你娘去,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颜钰却是笑了起来,“父亲从边关来了信,说三弟要回来了。你还没有见过我三弟吧,不像我,他神功盖世,是父亲最看重的儿子。”

    他说着,又看向了颜玦,“大兄,我得不到扈国公府,你也得不到的。”

    他说着,转过身去,拿起扔在梅花树下的酒瓶,喝了一口,跌跌撞撞的朝着前头行去。

    “什么破玩意儿,也就是废物才稀罕了!”

    “嗯,娘子说得没有错。咱们回去罢!我几日没有沐浴更衣,这身上都不是味儿了。”

    陈望书收回了视线,跟着颜玦一深一浅的朝着自己的小院行去,“不过他说得倒是没有错,吴氏病了,你三弟的确是要从边关回来了,应该能够赶上年节。”

    “他骁勇善战,如今已经独自做了前锋,前几日还来了捷报。秦早儿说,四皇子很是欢喜,视他为同门。”

    颜玦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三皇子垮了台之后,四皇子并没有如同想象中一飞冲天,成为新的大热的储君人选。

    朝中局势混沌,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哪个皇子,敢冒尖儿。逼近年关,朝堂前所未有的祥和起来。

    “先前你在准备科考之事,我便没有差人同你说。咱们之前打算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收网。”

    “等你今夜好好睡上一觉,来日咱们便能动手了。”陈望书的语气很轻,像是雪花落在人的心尖上了一般。

    屋子里暖烘烘的,一进门颜玦便唤了白瓷来,“你叫郎中,煎一剂驱寒的药来。你家姑娘先前喝了冷风,被感染了风寒。再多加一个炭盆子来。”

    白瓷一听,高兴的看了看颜玦,又看了看陈望书,忙不迭的出了门。

    陈望书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啰嗦!你这个人,怎地突然变得婆婆妈妈了!什么都要念叨,白瓷她晓得的。”

    “好生生的一个人,脾性还总是变来变去的。”

    她总觉得,颜玦这回从考场出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自信从容了许多,都敢管到她头上来了。

    颜玦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惯常是这样的,你慢慢的,便知晓了。”

第一七一章 河中的人

    颜玦说完,便进了一旁的耳房,沐浴更衣不提。

    陈望书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拍了拍有些发红的,推开了窗子,冷风一吹,让她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窗外的雪还纷纷扬扬的下着,木槿那个不怕冷的,正从院子的这头,一下子跑到那头,然后又飞速的跑了回来,铲出了一条条的路,露出了黑青的地面来。

    “你这是做什么?难得的雪景,人家都踏雪寻梅,煮酒吟诗的,你倒是好,跟老黄牛耕田似的。”陈望书瞧得好笑,朗声问道。

    木槿的脸冻得通红,她咧嘴一笑,“姑娘,我这是在练轻功呢。我师父可以踏雪无痕!临安不怎么落雪,师父叮嘱我了,每逢雪天,都要练练的。”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被自己“犁”出来的一条条的路,“要不我去大街上练,就当是行善积德,帮人铲雪了。姑娘姑娘,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么?”

    木槿说着,铲了回来,“您小的时候,有一回,长歌公子落进了河里,那时候也落这么大的雪。南地冰薄,站不得人,水也远比北地刺骨。”

    “后来老爷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把小公子捞了起来,父子两个,病了一个冬。夫人还说,她嫁到陈家来,老爷还是头一遭,在家待这般久的。”

    “再后来,夫人都不允许你同小公子,大冬日的去荷花池边耍了。”

    陈望书一愣,脑海中有许多片段都涌现了出来。

    那时候她大概七八岁,是人生中最胖的时候,穿着一个海棠红的小袄,周边都镶了白色的兔毛,梳了个双丫髻,箍着的是三婶送的珍珠串子,同年画上的娃娃无异。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快要过年节了,官家都封了笔,便是官员们,也能猫冬了。晌午的时候,大人们都在歇晌,陈长歌披头散发的冲来进来,光着脚丫子,硬是说荷花池里有女人的头发。

    “你怕是梦魇了魔怔了吧?咱们家和睦的很,也从不苛责下人,荷花池里怎么会有脏东西。”

    “有的有的!我亲眼瞧见的,阿姐你不信,同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陈长歌特别着急,甚至都等不得回自己个屋子里穿鞋,随便套了一双她的红色棉鞋,便拽着她往荷花池冲。

    荷花池里没有女人头发,可陈长歌自己个掉了下去,他的头发飘浮在水面上,像是一团黑漆漆的水草。

    她当时吓得够呛,想要跳下去救人,却不知道怎么地,便晕了过去。

    不对,不是怎么地,她当时后颈脖子一疼,便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陈清谏水淋淋,身上都结了冰碴子,一个肩膀扛着她,一个肩膀扛着陈长歌……

    李氏连发髻都没梳,浩浩荡荡的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是谁打晕了她?如果是来救人的陈清谏,为何要打晕她?如果不是陈清谏,那又是谁?

    荷花池里并没有女人的头发,那么当时的陈长歌斩钉截铁的说着的女人,又是在哪里瞧见的?难不成真的梦魇了?

    “姑娘当时都吓晕了。跟着姑娘这么久,我还没有瞧过,姑娘被吓倒得时候呢。难怪以前在家中,人人都说,姑娘同长歌公子感情好。”

    陈望书听着木槿的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晃了晃脑袋,“我怎么可能会被吓晕,我会浮水的,长歌也会。”

    木槿愣了愣神,“姑娘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子呢……”,她说着,看了看从耳房出来的颜玦,做出了一个我懂的手势,“就是!姑娘怎么会被吓晕!”

    “我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姑娘摆不平的事,惹不起的人!”

    陈望书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汗颜。

    木槿,你不用这般吹捧姑娘我的,虽然你说的,它真的是事实啊!

    陈望书感叹着,扭过头去,看着颜玦已经穿戴整齐,惊讶的问道,“怎么不去睡一会儿。这会儿还早着呢。”

    说话间,白瓷已经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她将汤药搁在了陈望书跟前,笑道,“姑娘怕不是忘记了,小公爷尚未用饭呢!这饿着肚子,哪里睡得着。”

    陈望书恍然大悟,她喝冷风都喝饱了,哪里记得这一朝。

    “你喝了药,便陪我一道儿躺会吧!发发汗,也驱驱身体里的寒气。”

    颜玦说着,走了过来,端起汤药,用勺子晃了晃,递给了陈望书,“趁热喝了。”

    陈望书眼眸一动,颤巍巍的问道,“相公,这里头可放了砒霜?”

    颜玦端起来,自己先喝了一口,无奈的说道“娘子,这里头只有蜜糖。”

    陈望书切了一声,“无趣!”

    她说着,捏着鼻子,一口气将汤药灌了下去。

    这汤药一下肚,周身便暖和了起来,陈望书同颜玦草草的用了饭,便上了榻。

    颜玦几乎是一躺上枕头,便呼呼的睡了过去。陈望书本来还心猿意马的,可那药效上来了,迷迷瞪瞪的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陈望书看着坐在灯旁写着字的颜玦,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你何时起的?这不是已经科考完了么?怎么又开始写了。”

    这个人,倒真的像是要在这里扎根了一般。

    颜玦抬起头来,一见陈望书穿着中衣,顿时收了笑容,“多大的人,怎么也不会照顾自己个?快些把袄子穿上。”

    陈望书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的抓过了床边的衣衫,对着颜玦眨了眨眼睛,“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当真好看得很。”

    颜玦清了清嗓子,给陈望书拿了暖手炉来,又将火盆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为了娘子看了高兴,玦在努力。”

    陈望书来了精神,“哦!怎么个努力法?”

    颜玦眉头轻挑,“努力重新投了个好胎。”

    陈望书听着他的一语双关,笑了起来,“你这个人,还挺乐观。”

    颜玦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看门口,“咱们要做的事情,我已经叫人收网了,今晚上就连夜审鱼。前头已经传来了消息,老三明儿一早,便能进临安城了。

第一七二章 准备收网

    到了半夜里,雪下得越发的大了,北风呼啸着吹着,将门窗都吹得咣咣作响。

    手里的灯笼,几乎只能够照亮一人之地,前不清楚前路。

    喜嬷嬷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她祖祖辈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北地人,往前数十年,那是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会来一个这么湿冷的地方。

    便是用香薰过了的袍子,也都带着一股子潮霉味儿,让人怎么都不得劲。

    “嬷嬷,这般大雪,怎地还出去?瞧着这雪,夜里还不会停呢。”说话的女婢,缩着脖子,将手蜷缩在袖子里,她是吴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叫虎歌。

    喜嬷嬷将左手上拿着的纸包收了收,“大娘子喝了药,睡下了,听说三哥儿就快回来了,精气神好了不少。雪再大,药渣子总是要倒的。”

    “这事儿,让旁人去做,我是不放心的。这城中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这里,就想看大娘子的笑话呢!照我说,有国公爷在,有三哥儿在,咱们大娘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虎歌笑了笑,“嬷嬷待大娘子,可真是好。那嬷嬷您仔细些脚下,这地又湿又滑的,可别摔了。”

    喜嬷嬷点了点头,提着手中的灯笼晃了晃,朝着门外行去。

    待她一走,虎歌轻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上的雪,往里屋行去了。

    扈国公夫人病重,这半边府上的事,几乎都是喜嬷嬷说了算,她最近夜夜都要出来倒药渣子,一路上的,也没有人赶拦。

    一出角门,她便被灌了一脖子的雪,冷得又缩了缩。

    夜已经深了,打更人刚刚走,路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喜嬷嬷头也没有抬,顶着风雪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巷子口行去。

    她转了个几个弯儿,看见路的尽头,停放着一辆马车,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咳咳咳……”马车里头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娘子今夜怎么亲自来了?天寒地冻的,又开始咳了”,喜嬷嬷皱了皱眉头,对着马车门行了行礼,轻声问道。

    马车里的人,又咳嗽了几声。

    “不碍事的,你忘记了,我小时候最喜欢雪了。阿娘领着我同阿弟堆雪人,我拿了两颗桂圆核,做了雪人的眼珠子,又黑又亮,格外的好看。”

    “最近啊,我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唉……”马车里的人,轻叹了口气。

    喜嬷嬷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奴没有用,辜负了娘子的信任。这头一回打照面,便叫那边的人,给打趴下了。”

    “那边的前些日子,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暴涨。虽然没有掌军权,但……不过恩科您不用担心,虽然他日日夜夜的挑灯夜读,但这科举之事,难于登天,他考不中的。”

    马车里的人,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她方才叹了一口气,“在他抓老三之前,也没有人觉得,他能够办得到。喜嬷嬷,咱们都叫一个孩子,给骗了。”

    喜嬷嬷的脊背冒出了一层薄汗。

    马车里的人,又咳嗽了起来,她每咳嗽一下,喜嬷嬷的眉头便皱紧了几分,“姑娘……老奴该死,娘子……天寒地冻的,不若早些回去罢。”

    “如今,局势混沌,并不一定没有转机。老奴一定能够替娘子实现心愿。”

    马车里没有接话,过了许久方才说,“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日后我便不会再来了。”

    喜嬷嬷神色一凛,“娘子放心。”

    马车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一只白嫩的手伸了出来,喜嬷嬷恭敬的将揣在袖中的纸包递了过去。那手收了纸包,转头又递出来了一个小瓷瓶。

    喜嬷嬷面不改色的将瓷瓶收了,揣进怀中,目送着马车离去。

    风雪当真是很大,喜嬷嬷抹了一把脸,连她的眉毛上,都全是冰碴子了,但她依旧没有背过身去,任由风雪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直到那马车完全消失不见了,她方才转过身来,缩着脖子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扈国公府行去。

    “今儿个怎么是你在角门呢?钱婆子呢?”喜嬷嬷甩了甩灯笼,跺了跺脚。

    “那个懒婆娘,怕冻得很。给我买了酒,自己个去睡了。左右我那屋子里跟个冰窖似的,也没有个暖心人,这不就来这里了,炭火还烧不完呢!”

    “嬷嬷,大娘子屋里那么多漂亮姐姐,您替我说合说合呗!”

    喜嬷嬷横了守门的人一眼,“就你这天天灌黄汤的,哪个姑娘能瞧上你。”

    守门的人顿时不服气了,“嬷嬷说得,那屋子里头的都是什么正经人似的。她们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她们呢,谁不知道,但凡好看点的,都叫二公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喜嬷嬷喝止了,“几两黄汤下了肚,连北都找不着了,狗嘴里嚼的什么蛆。你若是不清醒,去雪地里打个滚儿,就晓得厉害轻重了。”

    守门人一个激灵,抓了一把雪,往自己的脸上糊了糊。

    “是我嘴欠,嬷嬷饶了我这次吧,可不能往外说。对了,你去倒药渣子,你家中那位来寻你了,瞧着急吼吼的,像是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敢留她,可她不肯走。我便叫她去月亮门那头的长廊躲雪了。”

    喜嬷嬷一听,四下里看了看,啪的打了那守门人脑壳一下,“你这个猴孙,若不是你车驾得好,早把你赶出去了。那地方……”

    守门人揉了揉头,满不在乎的说道,“府里谁不知道,那地方鬼都不会去。嬷嬷您赶紧的吧,不然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就要冻成冰坨子了。”

    喜嬷嬷说归说,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银块,塞给了守门人,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月亮门行去。

    他说得倒是没有错,这个府里头,鬼都不会去的地方,便是那个月亮门了。因为二公子这一阵子,总是在那里唱曲儿。他如今脾气暴躁得很,谁敢去那里触他的眉头?

    因为走得急,到了月亮门的时候,喜嬷嬷已经觉得脚底发热了起来,“芝兰?”

    她眯了眯眼睛,透过密密的雪,对着长廊里站着的人影唤了起来。

    陈望书一把回过头来,对着喜嬷嬷笑了笑,“天寒地冻的,嬷嬷要不要和芝兰一道儿,去我那喝一杯热茶?”

第一七三章 请你喝茶

    喜嬷嬷一言不发,果断转身拔腿想跑,却感觉到喉间一阵刺痛,她伸手一摸,红彤彤的一片。

    在她的喉间,不知道何时,已经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了,那个人如同鬼魅一般,不知道何时方才出现的,甚至,在她来的路上,也只有她一个人深深浅浅的新脚印。

    她们一直鄙夷的那个人,若是愿意,随时都能让人死得悄无声息。

    一想到这个,喜嬷嬷觉得,周身上下,最疼的地方,不是脖子上的那道小口子了。

    颜玦提着剑,似笑非笑的看着喜嬷嬷,心里已经骂开了花。

    这个老妖婆,装得淡定,可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是怎么回事?

    得亏他反应快,把剑挪了挪,不然的话,一转头就把人当糖葫芦串了,陈望书还不跳起来,劈头盖脸的将他骂上一通!

    “走罢。”颜玦冷冷地说道。

    喜嬷嬷眼珠子一转,“大公子同县主这是作甚?有什么话,光明正大的来问老奴就行了,能说的,老奴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是大公子母亲身边的人,这般做法,未免闹得有些难看吧。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陈望书轻笑出声,“嬷嬷,今非昔比,你不过是扈国公府的一个老嬷嬷,就算现在死了,那也不过是雪天路滑,不慎摔断了脖子。”

    “咱又不是娘娘跟前的红人……对吧?”

    陈望书说着,裙角轻摇,撑着伞便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喊人喊得快,还是你脖子上的剑快。我夫君杀人的英姿,我还没有瞧见过呢,他跟我说,他一次杀十三个,像串糖葫芦一般……”

    “嬷嬷是北地人吧,我们北地人,都爱吃糖葫芦。兰芝也很爱吃呢!”

    喜嬷嬷瞳孔猛的一缩,垂着头不言语了。

    陈望书勾了勾嘴角,跨过了月亮门,强忍住了自己回头看的冲动,踏雪无痕什么的,看了一次,还想看第二次啊!

    若是她穿越到了颜玦身上,该有多好啊!想要美人笑,就笑!想要美人哭,就哭!还能上天遁地,杀人于无形之中!换做她陈望书,简直要拽成天下第一祸害好吗?

    就在陈望书幻想自己已经登上王座,一个剑气吓得姜邺辰跪下来叫爸爸的时候,终于到了一早准备好的别院里。

    扈国公府的这半边,只有她同颜玦两个人住,许多宅院,都是空荡荡的。

    这一处,在西北角,几年以前,扈国公夫人养了一帮戏子,常给她助乐解闷。后来不知道怎么地,便直接遣散了。这小院子也空了下来。

    正屋的门,是直对着看台的,里头烧得暖烘烘的。

    陈望书将手中的伞,依靠着墙,收了起来。

    “兰芝都困了吧。我同你说得没有错吧,定是会帮你寻你阿奶来的呢。”

    那个叫兰芝的,是一个约莫着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生得圆鼓鼓的,穿着一件海棠红的小袄子,手中拿着一支糖葫芦,上头已经咬缺了一颗……

    却是困顿得不停的点着头。

    听到陈望书的声音,兰芝立马惊醒过来,飞快的跑了过来,扑进了喜嬷嬷的怀中,“阿奶,今年兰芝真的可以在府中,同你一块儿过年么?”

    喜嬷嬷身子一僵,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兰芝乖,你现在困了,先跟着那位姐姐,去隔壁的屋子里睡一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情,等明日阿奶再同你说。”

    兰芝点了点头,蹦跳着跑过去,牵住了木槿的手,“姐姐,兰芝困了,兰芝要睡觉了。”

    木槿看了陈望书一眼,牵着兰芝出了门。

    “县主好手段,连兰芝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她不过是老奴的孙女,县主也瞧见了,她是个天生蠢笨的,虽然已经十多岁了,可脑子与四五岁的孩子无异,身子也弱。”

    “她跟老奴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值得县主大费周章。”

    陈望书拿起杯子,倒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给颜玦,自顾自的端着喝了起来。

    “嬷嬷,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天下奇闻,觉得很是有趣。我身边没有一个年长的人,人到七十古来稀,我思来想去,也只能问问嬷嬷了。”

    喜嬷嬷心中揪着,可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出声反驳了,“我只有五十!”

    陈望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颜玦正收剑入鞘,听到这样的对话,险些插歪了,戳到自己个的手!

    “嬷嬷,你说一个黄花大闺女,是怎么凭空生出一个闺女来的呢!我这个人,懒惰得很,不想费心教育子女,就想直接有人唤我奶奶,岂不轻松?”

    “嬷嬷,这个奇闻,你听过没有?”

    喜嬷嬷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陈望不以为意,收了笑容,“西嬷嬷,亦或者应该叫你朱掌事的?想要听我说说,你家姑娘,是怎么生下兰芝,又悄悄的丢在雪地里的么?”

    喜嬷嬷双腿一软,跪坐了下去。

    “县主想知道什么?老奴没有害过县主,吴家的确是派了老奴前来,想要助大娘子夺扈国公府的爵位。不过县主厉害,头一个照面,老奴就被打趴下了。”

    “便是有什么想法,也还没有来得及做。县主慈悲,那孩子是个可怜见的,这世间容不得痴傻之人……求县主给那孩子一个活路吧!”

    陈望书看了颜玦一眼,示意他坐下来。

    兰芝在他们手中,喜嬷嬷是如论如何,都不敢拔腿就走的。

    早在听陈福说,吴家派了个厉害的老人前来,陈望书便想到今日了。厉害的人好啊,越厉害的人,就只晓得越多。

    “你在吴家,待了多少年了?”

    喜嬷嬷一愣,稍微的松了一口气,“有快二十年了。我当年犯了大错,被我家姑娘赶了出去。为了谋生计,便去了吴家当差。那时候吴家还平平无奇,远不如现在这般显赫。”

    陈望书意味深长的看了喜嬷嬷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劝嬷嬷,想好了再说。”

    喜嬷嬷抿了抿嘴,看了隔壁屋子一眼,轻叹了口气。

    “姑娘觉得吴家可用,将我安排了过去。”

第一七四章 连夜审问

    “县主既然知晓我真名叫朱常喜,自然也晓得了我家姑娘是谁!适才出去外头,我便老觉得心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后来知晓我们姑娘来了,还以为是因为这个。现在想来,那时候颜……小将军便一直跟着老奴了吧!好一个踏雪无痕。”

    颜玦轻轻的点了点头,“不错。”

    喜嬷嬷叹了口气,陈望书同颜玦这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早就拿捏住了她的软肋,方才唤了她来,今日但凡有一句谎言,那便是要鱼死网破了。

    尤其,兰芝在他们的手上。

    “那个守门的小混子,原来也是县主的人。”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你不用顾左右而言其他,拖延时间,等着主院那边的人来寻你。大娘子今儿个喝了安神汤,得睡到明日方才能醒。”

    “我替你给那边递了话,说是你以前的一个老姐姐不大好了,你去一趟,得晚些才回。”

    喜嬷嬷面色沉了沉,果然如此!连吴老夫人都在她手里走不了一遭,陈望书能是什么大善人?

    “县主想问什么,便问吧。”

    “当年吴氏为何会被扈国公掳到山上去?”

    喜嬷嬷摇了摇头,“吴家算得上名号的,一共有三个姑娘。大姑娘是嫡出的,却是长在祖母身边,同生母不但不亲近,反倒是有隔阂。”

    “二姑娘是小娘养的,性子木讷不讨喜,又一直跟在她小娘身边,唯独三姑娘,也就是如今的扈国公夫人吴红霜,她小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她便一直养在了吴夫人身边。”

    “吴家当年择婿,还闹出了动静来。大姑娘由老太太做主,嫁了勋贵人家的次子,还算不错;二姑娘同三姑娘年纪相当,当时有岳州学子前来求娶三姑娘。”

    “也就是张佳佳的父亲。张家同吴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可是岳州民风彪悍!离东京城的繁华又远得很!吴红霜以命相逼,硬生生的将这门亲事,推给了吴二姑娘。”

    “明面上来说,吴红霜闹出了这么一团乱子,吴夫人让她出京去躲避一段时日,等流言蜚语平息了,再回东京城来择婿。可没有想到,半道儿的,被土匪……被颜将军给掳到山上去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她也能够查到,她要问的,便是那暗地里的。

    “那明面下呢?”

    喜嬷嬷了迟疑了片刻,又看了一眼隔壁的屋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若是兰芝的身世曝光,不光她活不了,她家姑娘也活不了了。

    “具体的,老奴也不知晓。只知道,吴红霜在离开京城之前,的确有人往吴府里,送了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路线图。并且还有一封密信。”

    “上头到底写了什么,就只有吴夫人同吴红霜自己个心里清楚了。”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了一眼,同他们想的一样,吴红霜被扈国公掳到山上去,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吴红霜的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嬷嬷说话不实诚呢!你家姑娘安插你进吴府,不就是等着这一回派上用场么?吴家的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晓你就是中间人……是以这一回,方才派了你来这里……”

    “当年你家姑娘是平王妃,若是平王登基,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嬷嬷在吴家自然也像是大佛一般被人供起……最近几年,日子不好过了吧……”

    “吴家派你来这里夺爵,不也是想着不白养着废物,你得拿出点诚意来,方才留得你……不让皇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呢!”

    陈望书说着,垂了垂眸。

    官家贪花好色,宫中的后妃数不胜数。可像马车中的人,那般虚弱的,可没有几个。皇后嫡子有疾,她又一直没有生出第二个嫡子来,先前高妃强势,她连掌宫权都捏不稳,日子不可谓不艰难,当真快要油尽灯枯了。

    喜嬷嬷听到皇后两个字,眼眶一红,“就没有什么,是县主看不透的。”

    “我家姑娘那会儿还年轻,事事都听婆母的安排。”

    这就是说,当初是太后安排吴红霜上山的了。

    “为什么要瞄准我父亲,当时他不过是一介山匪?”颜玦忍不住开口问道。

    喜嬷嬷看了一眼颜玦,“不知道小将军有没有听说过渭南秦家?”

    颜玦刚要摇头,陈望书便抢在他前头说了话,“怎么没有听说过?渭南秦家祖上,那是出现过所向披靡的大将军的。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有传言说,官家的黑羽卫大统领,当时就是出自渭南秦家的。”

    喜嬷嬷点了点头,“没有错。平王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亦是出身渭南,她有幸见过秦家的人。后来有一回,在京城,撞见了乔庄进城的扈国公。”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扈国公去临安城的话,未必不是去给她的祖父陈北送钥匙的,就是传说中的忘年交。

    “扈国公器宇不凡,一看就绝非池中之物。平王的母亲生疑,一查下去,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便想着派吴红霜,前去拉拢。”

    陈望书听着,冷笑出声,“嬷嬷不愧是平王府出来的人精……这说话避重就轻不说,还真假参半……听得人很是困顿。”

    喜嬷嬷一梗,咬了咬嘴唇。

    “县主,老奴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陈望书站起了身来,一把抽出颜玦腰间的长剑,朝着大门口行去。

    喜嬷嬷顿时慌了神,一把抱住了陈望书的大腿,“县主,老奴错了。你想知道什么,老奴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这个人,很没有耐心。我既然知晓你说谎,那是因为,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一早就知晓了。甚至我知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颜玦的母亲,是谁害死的?”

    喜嬷嬷瞳孔猛的一缩,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望书,她想着,又看了看颜玦,松开了陈望书的腿,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又拼命的摇起头来,“这个,老奴是真的不知。”

第一七五章 两处宝藏

    “老奴当年不过是平王妃的陪嫁之一,早早的就被派去了吴家,负责的只是传递消息。像是之前说的,太后给吴家的信,老奴就没有看过。”

    “那会儿老奴一直都在京城,小将军的母亲远在外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奴当真是不知晓。但是……”

    喜嬷嬷的手紧了紧,“但是,小将军的母亲,在吴红霜离京的时候,并没有死。当时老奴偶然听到,吴老夫人劝解吴红霜,说扈国公极有可能就是当时的黑羽卫大统领。”

    “给黑羽卫大统领做妾,那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迟早要做人上人。”

    喜嬷嬷说着,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陈望书,见她的脸上毫无波澜,心中不安起来。

    曾经的皇后,那也是厉害一时的人物,若非命不好,嫡子瘸了腿,生的女儿兰芝,又是个痴傻的……何至于这天下乃是高妃的?

    可皇后在十六岁的时候,城府之深,远不及眼前的这位陈二姑娘。

    她甚至还带着少女独有的肉脸颊,动起手来,却像是滴水不漏,像是厮杀了多年的老诰命。

    “你们派吴红霜去,都做了些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说。”

    喜嬷嬷听着陈望书没什么语调的话,却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继续追问颜玦母亲的事。

    “县主有所不知,当年先皇好大喜功,不顾国库空虚,一心想要北伐。朝中大陈,对他不满的人很多。平王多次劝诫先皇,以和为贵……但是先皇不听。”

    陈望书点了点头,陈家人饱读诗书,以史为鉴,她长于祖父膝下,怎么可能不知晓这些。

    平王与先皇不和,多次在朝堂上争了个面红耳赤。但他不过是个太平王爷,一无实权,二无实差,委实不起眼,当时并没有很多人,把他放在眼中。

    然而,祖父陈北曾经给诸位皇亲卜卦,唯独平王,卜出来是大凶。

    先皇也格外的忌惮于他。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会儿,平王便早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是以方才想要打探黑羽卫大统领之事,拿捏颜玦的父亲。

    “吴红霜上山之后……”

    “你们怎么肯定,我父亲会把吴红霜掳上山去,并且收了她?毕竟,他不是真的土匪。”颜玦打断了喜嬷嬷的话,问道。

    陈望书恨不得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土匪贪花好色也就算了,可是颜玦的父亲,明显不是真土匪,他是在为先皇办事的。若是按照平王府得猜测,那他甚至可能是当时的黑羽卫大统领。

    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强抢民女,把土匪行径坐实了?亦或者说,他能有那么蠢,去掳一个可能是间谍的贵女上山?

    除非,不是掳,是联合。

    陈望书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她强压下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

    兴许是因为,在她还是宋清的时候,只有父亲一个真正的可以依靠的人,所以连带着,她对所有父亲的角色,都报以最善意的揣测,尤其是,颜玦的父亲,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

    可若是这个英雄,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转投了平王呢?从结局来看,他从一个人人嫌恶的山贼,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扈国公!

    这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

    陈望书想着,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颜玦,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喜嬷嬷顿了顿,“平王府去探查过了,当年扈国公他们虽然为匪,但却不轻易的下山,探查到了有油水的富人路过,方才会下手。”

    “当时我们提前放了一条风声出去。说是有官员要给东京城的徐太傅送生辰纲,而吴红霜便是地方进献的美人。先皇当时不满徐太傅久已,黑羽卫没有道理,不拿这个证据。”

    “而身为证人的吴红霜,自然会被带去山寨。”

    喜嬷嬷说着,看了一眼颜玦,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命,吴红霜去到的时候,你母亲已经不在,留下了还是奶娃娃的你。那山上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女人……”

    “这后头的事情,两位都是聪明人,老奴便不说了。”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这老刁奴说话,总是不尽不实的,未必就能够全信。

    “可是朝廷连生辰纲三个字都没有听到过。你别说扈国公知晓了生辰纲是假的,还不对吴红霜起疑……”

    喜嬷嬷摇了摇头,“这事儿平王府也一早就料到了。生辰纲的箱子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他们这一路,不过是假的。真的那一路,早就已经走着水路,上了京城了。”

    “吴红霜不过是一个去探亲的小姑娘,莫名其妙的被掳了,做了替死鬼来糊弄山匪而已。当时我们为了逼真一些,还给她服用了一颗毒药。”

    “郎中把脉就能够把得出来,这样也更容易取信于人。有些话,老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吴红霜无名无分的,从未同扈国公拜过堂,成过亲。”

    “后来扈国公一战成名,吴红霜同小将军被接到了临安城。还回去找老夫人说了许久,忧心扈国公会另娶贵女……”

    陈望书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盆里的火,又添了几块碳,让屋子里更暖和了一些。

    “算算时间,从吴红霜山上,到扈国公一战成名,这其中,可有好几年光景。她都传回来了什么消息?”

    喜嬷嬷像是已经什么都说了,破罐子破摔的,神情竟是平静了下来。

    “扈国公是不是黑羽卫大统领不好说。但是他却是在为先皇四处敛财,招兵买马……小将军,老奴接下来要说的话,有所冒犯,还请小将军不要在意。”

    “小将军的生母,乃是一个盗墓贼……一整个家族,祖祖辈辈,那都是盗墓的。他们积累了许多钱财,藏在了一个地方。”

    “小将军母亲在世的时候,那都是她藏的,便是连扈国公都无法打开。是以她离世之后,那扈国公又重新开了一个秘密地方,囤放这些宝藏。”

    “吴红霜是个没有用的,两把钥匙都没有拿到。如今小将军的母亲已经过身多年,小将军的父亲权势滔天,也没有人,敢提这两处宝藏了。”

第一七六章 你怎么看

    天已经渐渐地亮了,兴许是晌午睡得太久,陈望书依旧是精神抖擞的。

    火盆子里的火烧得旺旺地,桌面上已经摆上了刚刚出锅小米粥,热气腾腾的,让人油然的生出一种幸福感来。

    “姑娘,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外头的雪停了,今儿个要不要捉雀儿?这个时候,雀儿都可憨了,撒上一把谷子,就能抓住了。”

    窝在陈望书脚边的踩云,被这咋咋呼呼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支棱起了小脑袋瓜子,一瞧又是这个打扰它睡觉的傻二姐,脑袋一歪,又睡了下去。

    木槿瞪圆了眼睛,指了指踩云,“姑娘!你瞧见没有!这猫儿成精了吧,我怎么瞧它都在鄙视我!觉得憨的不是雀儿,是我!”

    陈望书瞧着她那跳脱的模样,笑了笑,“你觉得是,那就是罢!”

    木槿撅了噘嘴,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望书,“连姑娘你也打趣我!等我抓到雀儿了,我就不醒,踩云她不想玩儿!”

    陈望书摆了摆手,“去罢去罢!”

    待她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陈望书接过颜玦递过来的肉饼子,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

    “颜玦,你怎么看?”

    颜玦拱了拱手,装模作样的说道,“大人,元芳觉得,十句话里有八句是真,两句为假!”

    陈望书摸了摸并不存在胡子,压低了嗓子,挺了挺肚子,“哪句为真?哪句为假?”

    颜玦被她逗了乐,笑了许久,方才正了正色,朝门外看了看。

    白瓷远远的站在院子里,指挥着小丫头子热火朝天地扫着雪。

    除非这猫儿当真成了精,不然是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的。

    “平王早有不臣之心,在京城中四处结党营私,安插眼线。他们发现了扈国公的真实身份,安插了吴红霜去到扈国公身边,一来监视,二来拉拢。”

    颜玦说着,神色冷淡了下来,“前面这些,八九不离十都是真的。但扈国公的立场,婆子说得语焉不详,未必为真。”

    “这里有两种可能。一种,扈国公既然出身名门,又确实十分有将才,未必愿意蜗居一隅,做那黑暗下的影子。亦或者这其中有什么别的利益纠葛,扈国公完全有可能杀妻另投了平王。”

    “这就能够解释,为何吴红霜在我母亲死了之后,立马上了山;为何他明明去了东京城,却没有把十六州的布防图通过你父亲,交给官家;”

    “也是为什么,在我母亲死了之后,朝廷再无北征之意,因为先皇阵营里出现了内鬼。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任由旁人对我磋磨,却是不闻不问!”

    颜玦说着,声音中带了怒气。

    陈望书给他夹了一筷子小咸菜,“那为何他要把钥匙给我们?我祖父已经死了,这事儿没有了知情人……”

    颜玦摇了摇头,“你是陈望书,所以你知晓没有知情人,可他未必知晓,因为整个临安城的人都知晓,整个陈家,只有你一个人,是养在你祖父膝下的,你很有可能,知晓他所有的秘密。”

    “如果扈国公一早知晓玄门所在,他甚至会怀疑,你祖父把玄门的推算之法,传给了你。那你必然知晓两把钥匙的存在。他若是不拿出来,岂不是令人生疑?”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不把钥匙给我,反倒把钥匙给你!”

    陈望书想了想,这种说法,竟然是无从辩驳的。

    颜玦说着,撸起了袖子,“你还记得当初穆青衫说的血脉之事么?还有咱们问他,玄门之人如何相认?他说有某种他也不知道的秘法。”

    “咱们是玄门后人,进去没有受到任何攻击,除了那个考验心性的幻境。那么未必没有可能,旁的人单独进去,看到的是另外的一番天地。”

    陈望书见颜玦越说越笃定,忙打断道:“按照你这种说法,扈国公是特意让咱们去木樨,取回来那些羊皮卷的。可是,为什么呢?我们按照他设定好的轨迹,这不是一步步的,发现了他可能早就背叛先皇,甚至杀害了你母亲的事实么?”

    “这于他有什么好处?”

    颜玦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喜嬷嬷说,有两个秘密的宝藏库。其中我阿娘还在的时候,那个宝藏库,被她用玄门秘法藏了起来,一般的人都找不到。”

    “钥匙……”颜玦顿了顿,陈望书心领神会。

    钥匙应该就是颜玦母亲留给他的黑白玉环,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从小到大,一直不断的被人刺杀。某些人,可不像喜嬷嬷说的那样,不敢再提旧事。

    不再觊觎那些足以支持北伐的财富。

    宫里头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放弃过。

    “你觉得我母亲可能把东西藏在哪里?我猜线索很可能就藏在那些咱们带回来的羊皮卷里。一般的人看不明白,可他以为,你是玄门的继承者。”

    颜玦说着,垂了垂眸,“他只用等着,咱们去找到,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行了。”

    陈望书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你也说了,这只是一种情况。扈国公除非自己个当皇帝,官家已经无官可封,无金可赏了!他要那宝藏有何用?”

    “这的确只是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喜嬷嬷没有撒谎,吴红霜先前的确是骗了扈国公,方才成了他的继室。他暗中调查,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暗中禀告先皇。”

    “先皇令其将计就计,想要揪出平王谋逆的把柄。可惜先皇在位的最后几年,灾害不断,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当时平王不显,却有其他的宗亲,不老实。”

    “先皇尚未腾出手来,北齐便打过来了。扈国公见不得国破家亡,哪里还顾得着隐藏身份,直接前去东京勤王。结果已经是骑虎难下。”

    陈望书点了点头,他们并未见过扈国公。不能够因为他是颜玦的父亲,是英雄,就偏袒于他;也不应该他待颜玦不闻不问,绝口不提原配妻子,就觉得他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而且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你母亲的死,一定牵涉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是以喜嬷嬷,听到这事儿,便慌了神。后来甚至自爆一些,本不必说出来的事情。”

    “这说明,这里头的事情,比她供出太后,更令她忌惮。”

第一七七章 跌宕起伏

    “兰芝的事情,若是被捅出去了,那皇后欺君骗民,罪大恶极。喜嬷嬷作恶多端,但至少对皇后忠心耿耿。可她冒着这个风险,都决口不谈你母亲的死……”

    陈望书想着,安慰的拍了拍颜玦的手。

    她觉得,比起扈国公,颜玦对女郎中的感情,要深厚得多。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有两种可能性,但从他说话的多少来看,明显他在内心已经倾向于认为,女郎中的死,同扈国公八成脱不了干系。

    颜玦嘲讽的笑了笑,“至少,她一定不是因为生子而死的。穆青衫的判断没有错。”

    陈望书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轻声问道,“那边怎么样了?林叔怎么说?”

    皇后如今身子病弱得,搞不好打个喷嚏就一命呜呼了。喜嬷嬷是当年她微末之时,从娘家带出来的贴身嬷嬷,同乳母无异。但也不至于,值得她偷跑出宫来一趟,见上这么最后一面。

    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恰好的事,陈望书也不会掐算,一切不过都是有人下好的饵,布好的局罢了。

    “她同喜嬷嬷分开之后,的确是去见了桂天和,已经入了局了。”

    陈望书听着,叹了口气,“说起来,皇后的人生跟珠穆朗峰连上了四川盆地似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你去了我家中闭关读书之后,我便去查那喜嬷嬷,这一查,简直看完了一个八点档的狗血剧,简称一个女人的史诗!”

    “她不到十六岁便跟了平王。早早的生了嫡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大皇子,那简直就是风头无二。大皇子一开始倒是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惜后来折了腿,大位无望了。”

    内宅之中,嫡长子残了,这场厮杀,虽然无人提及,但光是一想,那绝对都是血雨腥风。

    “皇后生大皇子的时候,太过年幼,伤了根本,多年未孕。她一直求医问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秘法,可算是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便是兰芝。”

    “兰芝天生就有问题”,颜玦说着,抿了抿嘴唇,“可这并非是一个母亲,抛弃她的孩子的理由。”

    陈望书心中一扎,没有接话。

    颜玦垂了垂眸,他们两个,都是不被母亲喜爱的孩子,都是自幼就被抛弃的孩子。

    同兰芝无异。

    “那会儿也如同现在一般,太后认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宝珠转世。皇后第二次春风得意!怀得时候捧成了天鹅,孩子一生下来,那简直就是落了汤的鸡。

    “这个孩一生下来,不会哭也不会笑,目光呆滞,一看便是个天残。”

    陈望书缓了缓,自嘲的笑了笑。

    “皇后那时候还想着压高妃一头呢,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多一个拖累?她若是生出了痴傻的孩子,平王如何还愿意同她继续生子?”

    “就算皇后能生痴傻孩儿,那宝珠转世,怎能痴傻?于是她连夜的,便叫人将兰芝,送出了府去,交给喜嬷嬷养着呢。”

    陈望书说着,撸起了袖子,眨了眨眼睛,“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先前没有来得及同你说,你猜猜皇后做了什么?”

    颜玦开始说完那句话,心中便后悔了,瞧着陈望书拼命逗趣,更是懊悔起来。

    他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陈望书,“卿卿!”

    陈望书挣扎了几下,挣脱了开来,“撒娇也不管用,念你刚从考场出来,脑子还没有恢复,便不难为你了!我就直接说了!”

    她说着,指了指颜玦的手,“还有啊!你下回用朝食的时候,可别动手动脚的,我可不想出门,被人问,嘿,陈望书,你今儿个咋熏的肉饼子香!”

    “万一来了条饿晕了头的狗子,那我岂不是要出糗?”

    颜玦想了想那般场景,哑然失笑,他抬起了手,下意思的想要揉陈望书的脑袋,却被她狠狠的盯住了。

    颜玦收回手来,“卿卿真有趣,很可爱。”

    陈望书一愣,她以前很受人喜爱,但即便是粉丝,也只会不停的重复:姐姐美爆了!姐姐演技炸裂!姐姐娶我!

    还是头一回,有人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她。明明她就拽爆了,气场二米八,同可爱完全不搭边好吗?

    可是,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陈望书甩掉了脑海中可怕的想法,“果然哪朝哪代,都有狸猫换太子之事。皇后把心一横,也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个男婴回来!”

    “这孩子就金贵了啊!太后口口声声说喜爱宝珠公主,可宝珠公主再好,哪里有健康的嫡孙子好?皇后,不对,那时候应该还算是平王妃的地位,又再次回到了珠穆朗玛峰的半山腰……”

    “为何说半山腰?可惜了,那孩子没有赶上平王登基,不然乃是太子无疑。这孩子白白胖胖的,皇后也看得紧。”

    “可架不住人家不喜欢这天下莫名其妙掉下来的狠心爹娘……还不足一岁呢,便早夭了。因为实在是太过年幼,尚未序齿。”

    “皇后遭受重大打击,一病不起。此后便落入了悬崖底,深居简出,只是做了个挂名皇后,甚少出来蹦跶了。这宫中之人,知晓子嗣之事,乃是她的逆鳞。”

    “旁的皇子,个个野心勃勃,谁也不想提起这个嫡字……是以这孩子,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提及了。众人更是不知晓,当年皇后生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好好的长大成人了呢。”

    颜玦的心跟着陈望书的表情同手势,一上一下的波动起来,“你怎么查到这些的?那孩子的存在,喜嬷嬷并没有刻意隐瞒。”

    这么多年前的秘事了,也亏得陈望书能够把它刨出来!

    陈望书嘿嘿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齿,“不知道的,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夜里,都搁喜嬷嬷的床底下趴着呢,听她说梦话说的!”

    颜玦无奈的跟着笑了,伸出手来,亲昵的刮了一下陈望书的鼻子。

    陈望书像是一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很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个人从考场出来之后,就很不对劲!

    莫不是谈恋爱,也有任督二脉!他这些日子,研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拜了段誉他爹为师,被传了什么神功?

    她想着,扭头看了看窗外,这雪还没有化呢!这厮怎么脑子们上就刻上春天来了几个大字!

第一七八章 颜家三郎

    “大哥大嫂!弟弟回来了,来替母亲,给你们赔不是了!”

    颜玦见陈望书一副受惊的样子,刚想要解释,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这嗓子,十分的洪亮,堪比灵隐寺的大钟声。

    颜玦同陈望书对视了一眼,“我三弟叫什么名字?”

    陈望书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颜玦,“我啷个晓得?又不是我阿弟?”

    颜玦一梗,老实说,在马路牙子上撞见了,他都不晓得这是个屠夫,还是他亲弟弟。

    说话间,那壮汉已经冲了进来。

    陈望书朝门口一看,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皂色衣衫,手中提着两个大铜锤,寒冬腊月的,敞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膛!

    虽然年纪小,但身量可不小,他往那里一站,倒是让人觉得,门口扈国公那吓死人的威武雕像,有几分可信度了。

    一见陈望书同颜玦,颜三郎便将手中的大铜锤一扔,直接将陈望书屋子里的地板,砸出了两个窟窿洞。

    “大哥,嫂嫂,三郎给你们赔不是了!母亲糊涂,竟然干出这等事来,我一接到信,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二哥他……唉,他的手残了,一时半会儿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去。但这事儿我已经问过了,绝对怪不到兄嫂的头上去。等时日久了,他定是能够明白。”

    “阿爹只有咱们三个儿子,亲兄弟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去。照我说,你们就是在城中安逸日子过久了,方才折腾来折腾去的。”

    “若是去了边关,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哪里还想什么爵位,想什么富贵,恨不得兄弟齐心,杀死北齐得狗贼,夺回我北地。”

    颜三郎说话宛若爆竹,噼里啪啦的一通。

    他说着,一把手扶住了颜玦的手臂,“大兄,阿爹得知你于万军之中,抓住了逆贼,万分高兴,那日都解了酒令,好好的喝了一坛子酒呢!”

    “阿爹说,他就知晓,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孬种!”

    陈望书听着,心中就呵呵了。

    这颜三郎要不是个真粗人,要不就是个拉踩高手啊!

    这话你掂量掂量,那不就是说,以前扈国公觉得,颜玦就是个孬种么?

    这若是换了个面皮薄的,怕不是都要哭出来了!

    可甭管他是直肠子,还是心机婊,若是登门来质问,那倒是好办了,她陈望书分分钟怼回去,可他直接来道歉了!一心要修好!

    那她还是要分分钟怼回去的。

    陈望书张了张嘴,尚未说话,就瞧见一旁的颜玦,红了眼睛。

    她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陈望书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一把挽住了颜玦的胳膊,忧心忡忡地唤了一句,“夫君!”

    那声音凄婉得很,也就比孟姜女哭长城的悲伤,少了那么几分。

    颜玦吞了吞口水,像是要把眼中的哀伤吞了回去。

    “三弟说得好。若是可以,玦愿意同三弟交换。玦非母亲亲子,不管如何孝顺,都无法令其满意,你嫂嫂晨昏定省,伺候汤药,母亲依旧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三弟纯孝,心思细腻能够抚慰受伤的二弟。不如换三弟在临安照顾着偌大的扈国公府,换玦去边关……到时候也像三弟一般,慷慨又豪气!”

    “三弟,哥哥从未见过边关,那里可有牛马?可有城墙?三弟,哥哥亦是多年未见父亲,不知道他如今生得什么模样?”

    颜玦说着,闭了闭眼睛,再一张开,满眼都是清明。

    陈望书瞧着,都恨不得啪啪啪的为他鼓掌!她若是能够得一车的小金人,颜玦这演技,起码也能够得到小金人一条胳膊作为嘉奖了啊!

    颜三郎是个什么人,端看他的回答,便知晓了。

    颜三郎挠了挠头,却是没有回答。

    颜玦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三弟不是说,我们兄弟应该一起上战场,放知晓什么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么?哥哥深以为然。”

    颜三郎听着,猛的刨了刨自己的脑袋,直到把自己的头发,刨得像是鸡窝一般。

    陈望书同颜玦瞧着,默默的退后了一步。

    古人头发太长,难以清洗,为了好看,还喜欢抹头油……除了日日闲得蛋疼有八个人伺候的纨绔公子深闺小姐,旁的人,多半很久方才清洗一次。

    颜三郎就不用说了,陈望书都担心,屋外的大雪停了,屋子里被他这么一刨,要刨出小雪来了!

    “哎呀,烦死了!我来之前同阿爹说过,可是阿爹说,官家是不会同意你来边关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四哥一立大功,就立马把他召回了临安。”

    “更加不会,你立了大功,也不给你兵带。更不让你来边关帮忙!我知晓你得胜之后的消息,那是日日盼,夜夜盼……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盼着!”

    颜三郎说话,嗡嗡作响,震得屋顶上的雪,都落了一大坨下来,吓走了几只跑到庭院里想要觅食的麻雀儿。

    陈望书被他那股子憨气熏得脑瓜子疼!

    颜三郎看着门口的飞起的雀儿,突然笑了起来,“大兄,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还带我抓过雀儿烤着吃呢!那时候我长得像个球一样的,追在你后头跑,哈哈哈哈,摔了个四脚朝天,自己个都翻不过来。”

    “还是你过去,把我提溜起来的!那时候赵将军家的狗崽子,还说大兄你生得太好看了,像个小娘子一样,等他长大了,要娶你做娘子。”

    “我扑过去,把狗崽子的脸都咬破了!头回他给边关送袄子,我还瞧见了,他那脸上,还有我留下的牙印呢!”

    “我就说嘛!我的哥哥,一个能打他八个!我果然没有看错!哈哈哈哈!”

    陈望书久久不能言语。

    她开始有点相信扈国公作恶多端,乃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了!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一个人能生出这么多个傻缺儿子啊!

    还有,赵将军家的狗崽子是哪个?居然敢肖想她的颜美人!脑壳都削掉他的!

    颜三郎见陈望书不哭了,又挠了挠头,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

    “嫂嫂!三弟代母亲,向你赔罪了!我晓得她们要害你性命,你削死她都不为过!但那到底是我的母亲,我也不能削死她!只能母债子偿,替她来求嫂嫂原谅了!”

    “嫂嫂要打也好,要骂也好,尽管来!”

第一七九章 滚刀肉

    陈望书当然不会抬手就揍,倒不是下不得手去。

    而是面前这一砣是滚刀肉,他横竖不怕劈,你一拳下去,他就当你在给他挠痒痒了。这痒痒今儿个挠了,不对,这拳今儿个若是揍了,那之前的事情便算清算了。

    陈望书大费周章,以身犯险,可不是为了给小叔子挠痒痒的!

    你害我性命,夺我家产,此仇不共戴天!居然想着伸过脸来,说,你揍,揍完了这事儿就算了了!脸大得简直要冲出整个大陈的疆土了!

    对付滚刀肉,陈望书颇有心得!你是肉汤很浑浊,那姑奶奶我就是鱼冻,“浑”得都凝固了好吗!

    她想着,也不装什么贤良淑德了,一屁股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继续咬了一口肉饼子,像是颜三郎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颜三郎半天等不到动静,躬着身子,粗着嗓子,“嫂嫂这是不肯原谅?”

    陈望书瞥了颜三郎一眼,伸手拽了拽颜玦。

    “没错,不原谅。”

    颜三郎一听,顿时急了,“不是!嫂嫂……”

    陈望书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面上,“三弟可曾受过教?没见到我正在用朝食?你先是挠头抖腿,影响人食欲,遂又叽叽歪歪,这是想让我的汤菜都凉了?”

    “有的人可真是威风啊!进门就一直不停的叨叨叨的,我还当有多真情实意!敢情你说对不起,受害人还非得感动的说,没关系?不说,便是不给你脸面了?”

    “我倒是不晓得,你还这般天赋异禀!生下来的时候,没胳膊没腿,全是脸了,这日复一日的长,脸大得连临安城都装不下了!”

    颜三郎被她训得一个激灵,下意思的往墙角一靠,抬手就想挠头,又看了看陈望书面前那一桌子的朝食,吞了吞口水,将手背到后背去了。

    “不……不是……嫂嫂……我……”

    陈望书听着他磕磕绊绊的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远在边关,踏进扈国公府的门,可有一炷香时辰,听了一面之词,便以为自己个是临安府尹,断案清明了。”

    “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倒是直接来逼迫兄嫂了,怎么着?瞧着我陈望书非将门出身,性子好,就柿子捡软的捏!大蛇没有咬死我,我还该感恩戴德,自己寻个白绫吊死在府门前,方才合了你们的心意么?”

    “到时候你得了兄友弟恭的名头,拍拍屁股回去享受爹的庇护了,留得我同你兄长,继续侍奉母亲?颜老三,我就问你一句,现在要你去给北齐的皇帝洗脚,你可行?”

    颜三郎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头发都竖直了,“什么?我给狗贼洗脚?国破家亡之恨,杀我辱我同胞之恨,我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喝他血,将他活嚼了!”

    “我给他洗脚!他给我洗脚,我还嫌他手脏!”

    颜三郎说完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陈望书语气淡了几分,“那便是了,家恨比不得国仇。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三弟性子直率,嫂嫂便也实话实说了。”

    “慷他人之慨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

    你傻你有理了啊!装傻充楞谁不会?这里个没有第四个人,不用浪费陈望书的演技。

    颜三郎怔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又疯狂的搓了搓自己的脑袋瓜子,对着陈望书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嫂嫂,是我错了!你说得没有错!那我也没有啥办法了,就这样吧!”

    “不过……都说嫂嫂出自读书人家,那是顶个贤惠的。可今日一瞧……嘿嘿嘿……比我们将门的,还像将门的。”

    陈望书没有看颜三郎,倒是看向了颜玦。

    “这我贤惠还是不贤惠,我家夫君说了方才算。夫君,你说,我贤惠吗?”

    颜玦也被陈望书刚才严厉的呵斥惊到了,若非他坐在凳子上,那当真是恨不得像颜三郎一样,靠着墙角根远远的站好了,行上一个大礼。

    这不是害怕,的确是来自对老师发自肺腑的畏惧!颤抖!

    “我家娘子乃是这临安城中,最贤惠的女人了。”颜玦认真的说道。

    陈望书瞧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有些无语。她觉得自己个像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对着镜子问,镜子镜子,谁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

    颜三郎一瞧,又愣住了。

    陈望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看看,看看,见识浅薄的人就是不好,总是一惊一乍的,然后重新端起碗筷,认真的用起了朝食。

    颜三郎本来还在发懵,可闻到那肉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大兄,嫂嫂。我娘给我写信,说她不行了,我这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连口热乎的都没有吃上,就跑到这里来了。要不,我凑合着在这里吃上一口?”

    这下轮到陈望书震惊了,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颜三郎抬了抬脚,可看着陈望书严厉的眼神,又忍不住一缩,像是一根笔挺的小白杨一般,背贴着墙站好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英勇就义。

    若是那双眼睛,不望桌上瞅,口中不吞口水就好了。

    陈望书抬起了手来,刚要说话,颜三郎已经冲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坐下来,“我就知晓,嫂嫂是个好人!”

    他说着,撸起了袖子,自己拿了碗,装了汤,咕噜的便喝了一碗,砸吧了两下嘴,乐呵呵的说道,“嫂嫂,你不知道,你训人的时候,跟我爹一模一样的!”

    “每次打仗,我都当先锋,见着齐狗,就杀红了眼!上一回,好家伙,差点没有叫人把手砍了去。养了好几个月才好,阿爹训了我好几个月!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训就算了,每次一吼,也跟你一样,吃着吃着呢,筷子一摔,你给老子滚到墙角根儿上去!”

    陈望书皱了皱眉头,想要骂他的话含在了嘴里。

    颜三郎的胳膊上,确实有个巨大的伤口,虽然如今已经长了起来,但看那留下的疤,怕不是当时,已经深可见骨了!

    他比颜玦还小些,却已经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了!

    便是他们立场再不同,这人再怎么讨嫌,这一点也是没有办法抹杀的。

    “食不言。”陈望书瞪了颜三郎一眼。

第一八零 新的一步

    这顿饭,陈望书吃得那叫无比闹心。

    颜三郎那厮,用个朝食,一共抬了十七次头,终于,到了第十八回,他将碗筷一搁,拿着衣袖抹了抹嘴,高兴的说道,“嫂嫂,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么?”

    陈望书无语的点了点头,“父亲在边关可还好?可有托你带什么话,给你大兄?”

    颜三郎一听,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那动作之剧烈,陈望书以为他要自拍天灵盖,呜呼!

    他拍完了,往怀中摸了摸,摸出了一封信,还有一个锦盒来。

    “信是阿爹给大兄的,说的啥我也不知道。锦盒是给嫂嫂的。阿爹说,希望大兄同嫂嫂,能够多劝说官家,放四哥去边关。”

    “四哥擅武,很有带兵的天分,窝在临安可惜了。阿爹这次叫我来,一来是想着要我给阿娘奔丧……见她最后一面……呸呸呸……探病!”

    “二来,就是这个!阿娘身子还好,这临安城我就不多留了。先前是我不懂事,光想着一家子人能有什么仇恨,一起喝一杯,不就完了。没有考虑到兄嫂得难处,实在是惭愧得很。”

    颜三郎说着,一把抓住了颜玦的手,“大兄!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小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颜玦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一扭,颜三郎嗷嗷的叫了起来!他先是一痛,复又欣喜起来,“哥哥神力,远在我之上,若是阿爹知晓,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

    陈望书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冬天的人诸葛孔明要摇着一把鹅毛扇了,实在是有的时候,遇到的人,让人没眼看啊!

    你可见过有人疼得眼泪哗哗的流,脸扭曲得像是麻花一般,嘴角却还在拼命上扬,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的人么?

    颜三郎就是!

    陈望书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那就是狰狞!

    颜玦瞧着也觉得伤眼睛,忙松了手。

    颜三郎甩了甩胳膊,哈哈大笑起来,“大兄,咱们出去打一场!”

    并没有人想跟你打一场……陈望书了看一脸便秘之色的颜玦,人不想同狗熊打一场。

    颜三郎见颜玦不动,失望的垂下了眼角,捡起两个已经镶嵌进地板里的铜锤,一把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大兄,嫂嫂,那我先进宫去了。我还得劝他,把四哥还给我呢!”

    “阿娘瞧着没啥事!二哥瞧着没啥大事,断胳膊断腿的,一场仗下来,没有十个,那也有八个,就是有些丢脸。该劝的我也劝了,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若是官家也劝不动,那我今儿个夜里,便启程回边关去了。他娘的北齐蛮子,就不想让咱们过个好年!每年这个时候,都过来犯贱!”

    颜三郎说着,哼了一声,“哥哥嫂嫂,我走了!”

    等陈望书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厮已经走得影子都不见了。

    若不是地板上那两个凹下去的窟窿洞,已经被一扫而光的一桌子吃食,陈望书简直要觉得,颜三郎这个人,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过。

    “你弟弟,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颜玦无语的点了点头,“起码还是个明事……”

    颜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颜三郎又去而复返了,他从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金色的护心镜,递给了陈望书,“嫂嫂,我差点儿忘记了。你嫁给我大兄的时候,我也不在京城。”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没有什么钱,边关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啥好东西。这个护心镜,我拿牙咬过了,是真金的,我杀一个齐贼的时候,缴获的!送给嫂嫂了!”

    他说着,又挠了挠,“我只缴获了这么一个,幸亏二哥的新嫂嫂已经没了,不然不知道该怎么送了。”

    他说着,把那个金子打的护心镜放在桌子上,呵呵呵的笑了笑,扛着大锤又走了。

    陈望书拿起桌上的那护心镜颠了颠,赞同的看向了颜玦,“是挺明事理的!”

    颜玦噗呲一下笑了出声,“这就把你收买了?那为夫我有一库房的宝物呢!”

    陈望书眨了眨眼睛,“我家夫君也挺明事理的,要不然,也不能够在旁人诽谤我的时候,坚定地说,我家娘子,乃是全临安城,最贤惠的人!”

    “真实诚!”

    颜玦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锦盒,“你不打开看看?”

    扈国公给陈望书送了两次东西,头一回是“一把钥匙”,那么这一次呢?

    陈望书拿起锦盒,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说道,“这盒子不一般。你听过买椟还珠的故事吧?这个锦盒,乃是官造之物。先皇宫中有一位嫔妃,尤其擅长工造之术。”

    “时常画了图纸,叫宫中做了来,样子十分的华美,甚多人喜欢。像这个盒子,当时东京城中一物难求。我母亲恰好就有一个。”

    她说着,手指轻轻一动,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锦盒便打开了。

    陈望书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起来递给了颜玦,“你看!”

    颜玦皱了皱眉头,这也是一块黑白玉扣。同他身上戴着的,还送给陈望书的那个颜色图案,风格都是一致的,一看便是一整套,出自一位工匠之手。

    只不过……陈望书掏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一对比……“只不过,比咱们的那个,要略微大一些。”

    颜玦点了点头,从陈望书手上拿过这两枚,又同自己的玉扣在一起,几揉几搓的。这几枚玉扣,竟是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柄黑白掺杂的小剑模样。

    “这看起来,像是完整了。又是一样的,咱们手里有一部分的钥匙,他的手中,也有一部分。为什么他会有,不是说,当初他们盗墓得来的宝物,都是由我阿娘寻地方藏了起来么?”

    陈望书眯了眯眼睛,“你阿娘一个人,也搬不动那么多的东西。你阿爹肯定也去过,只不过没有你阿娘引路,他找不到。”

    “那东西是朝廷的,说起来,你爹才是官员,而你娘是江湖人士。朝廷怎么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宝藏,位置还有钥匙都交给你阿娘一个人。”

    “他怎么有一部分钥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晓咱们已经拿到了羊皮卷,现在借着你三弟的手,推动咱们走下一步,拿着钥匙,去打开下一座墓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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