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暗流
宴席热闹的紧,众皇子都捧着场过来了,只是不见三皇子。
元麒拉住了四皇子元撤的袖子,“你素来不是八卦的很吗,可知三哥去哪了?”
“早间就被太后叫走了,具体的也不知,大约有什么事吧。”四皇子正想着怎么给太子灌酒,不甚在意这些。
三皇子确然早间就被太后娘娘叫走了,太后亲自拟的懿旨,完全不能推脱,叫人恨得牙痒痒。
这会子元泽跪在殿里,焦急的额头上都冒了几滴汗,上头的那个尊贵的老人家还是睡着了一般地慢悠悠拨动着手里的念珠。
纵使练过一些武学,今日跪了一天尚且觉得疲累得很,帘幕后头的小宫女递过来一杯茶,清秀的相貌算得上宫女里头出挑的。元泽接过茶喝了一口,放着茶盏时打量了一眼,小宫女含着羞怯的模样,倒是有些面熟。
再晚些,真的误了时辰了。
跪着的少年手都握了拳,俊美的脸庞黑得阴沉,计划了这么久今日竟然要被困在此处?
太后娘娘终于睁开了眼,同自个孙子耗着了一天也确然太无聊了,挥了挥手屏退了宫人。
“今日哀家不叫你来,是不是就要在太子婚宴上把那件事揭露出来?你可知如此一来损的是大梁的颜面?”
元泽愣住了,半晌子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您都知道了?”
“凤仪朱钗事关我大梁威严,今日忽烈族的人可都在,你难道要做傻事不曾?”
元泽默了半晌,良久开口,“无论我做的多好,父皇都不曾关注我。非嫡非长,焉能成事?”
“所以你就算计到皇后头上去了?”
元泽咬了牙,“她自己做错了事情,为甚我不能揭露出来?”
“梁芸不是你指使的?”
“梁芸,梁大人家前些天没了的长女,同我有什么关系?”
太后拨着念珠的手顿住了,似是微微感到了诧异,“这么说来,丢簪子的事情和你无关了?那你怎的知道现在宫里的凤仪朱钗是仿的呢?又怎的能找到白玉族的人出来为你作证?”
元泽声音激动了些,“孙儿就算是有所谋划,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自然是想着堂堂正正的在政绩上压过太子。不过是我手底下一个门人那几日去过玉林巷,查到了些眉目罢了。”
“他是嫡长子,你日后会是贤王。”
听到这句元泽似是冷笑了两声,“好一个贤王,难道父王能容得平王吗?当年平王不就是将朝政参与太深才落了难的吗?举兵反,呵,倘或没有他的逼迫,又怎的会举兵反。皇家只能容得一个聪明人不是吗?安安一个女孩儿这几年都活的那般辛苦不是吗?”
上头的太后抬手将念珠放在了旁边案桌上,良久方才说道,“太子与现今的皇帝,不一样。”
元泽不言。
“你今日要怎样才能收手呢?”太后娘娘轻叹,“德妃母家位低,就算今日废了皇后,你也未必能当着嫡子。”
“难道天底下就许这一个人能治国为民吗?难道孙儿比他愚钝吗?您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孙儿难道不是最聪明的吗?”
“是,”太后点头,“可你是否知道为政为君,又岂是聪明两个字就能驾驭的了的?”
“白玉族的人呢?”
“还在我府里,没我的命令,他们不会过来。”
“今日怕是有人行刺太子,你就在我这里老实待着吧,不必搅着那趟浑水了。哀家同皇帝为你拟了旨意,日后你自然知道好处的,不可再莽撞行事了。”
“所以才临时调着御林军过去演练?”
“嗯。”
南长街花酒巷的醉芳楼里,也配合地点了红灯笼。
二楼韩惊月常去的那间雅间里,兰玲姑娘朝着窗边修长的人影半跪着。
“人都过去了?”银白的面具遮掩着清润的面容,青衫男子带着威严气。
“已经过去了。按照您的吩咐,南亭郡主前日过来起了疑心,我也特地叫姑娘们露了破绽。”
青衫男子面具不曾遮掩着的薄唇轻轻勾了勾,“京中最聪明的女孩儿,也不过如此。”
“三皇子被临时叫进了宫里,怕是这边的事情有所耽搁,不知道是否影响今夜的大事?”
“无妨,不过是少了个遮掩罢了。”
“宫里人是不是看出三皇子的计划了?如此隐蔽,怎的能被看出来?”
“韩惊月那日去过寒山寺,想来我也觉得吃惊,若是这个姑娘仅仅因为在寒山寺看到了什么,就能猜到三皇子在谋划什么,确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再是聪明,也在我们的谋划之内。”
“能从阁心逃出去的,确然是少见。当日兰玲以为这个小郡主要被困在里面了,怎的居然让她逃了。”
青衫男子一瞬间变了脸色,能感受到面具后头的怒气,吓得兰玲一瞬间失了声。
“日后此事莫要再提。”
说出来的话还是清清润润的好声音,若不是兰玲在藏迷阁待了许多年,怕是都不能体会出来话里藏了杀意。
“九皇子的事情好像有点脱离控制?”
“一个闲散人,不足为虑,由着他去罢。”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大梁京城中的灯火上来了,晚风轻拂,隐约能闻得城中绕曲湖特有的湿气。
醉芳楼的香炉点起来了,朦胧间仿佛能看见青烟一寸一寸绕上去,缥缈着,渐渐消散为透明色。
兰玲挑了一把古琴出来对窗弹唱着,夜色里温柔妩媚的眉眼随着香炉青烟一般的缥缈。
“秦淮河上歌声好,你说那画船听雨眠,酒水绕青堤。奴唱那山水江南色,可留得君否……”
醉芳楼今日空荡荡的显得孤寂,舞娘的曲声悠扬,点点滴滴绕梁。
酒宴红烛热闹,一身婚服的太子被宾客灌得半醉,清雅的脸庞上闪烁着喜悦的神色。
夜色空洞又寂寥,内室的红烛低低地烧着。半掩的雕花门上贴了“喜”字,饶是平时再镇定自若的太子今日走路的姿态仍是带了点踉跄。
凝月鲜红的盖头坐在里床,守夜的婆子烧着热水,熏香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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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阁主的结局,舟舟一直都有点纠结,不知道是惩罚他领盒饭还是安排他最后和平清扬归隐呐~~舟舟其实希望每一个人物都是复杂的,丰富的,因为人性本就复杂呀~~
第一百零七章 惊天阴谋
月色挂上了树梢,红烛帐暖,清雅的公子掀起姑娘的盖头,四目相对。
守夜的婆子丫鬟取了茶酒来就自动退下了,留着屋内的两个人耳鬓厮磨。
隔壁屋顶上坐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月白的衣裙很是招摇。
良久,屋里的灯火都朦胧了,沈远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咳了两声,“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好?”
韩惊月往前瞧着,被沈远风拉过来长袖子挡了脸,“不准看。”
“门是关的,我看不见。。”
“那也不准看。”
“哦。”
夜色里显得越发孤寂,老树上乌鸦叫了两声。
韩惊月出神,“有点不对。”
该来的刺客没有来。
两个人都是武艺极好的,若是周围藏了人,此刻定然能察觉到。然而,此刻周围什么都不曾有,空荡荡的显得阴森,唯有中间那间屋子微弱的烛火气显得暖意。
这几日的事情一件件在心里过了一遍,太顺了,一切都太顺了,仿佛有人刻意引着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若是不刺杀太子,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御林军还在东宫外面守卫着,奉了圣人的命令都不敢歇息。
“圣人!”两人同时反应过来,施展轻功往皇宫那边走过去。
引着韩惊月走到这一步,是为了圣人调兵这一出,为了削弱皇城的守卫。所以,太子根本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圣人。太子婚宴只是一个时间点,只是他们要对圣人动手的这个时间点。
越往宫里走,越能听得兵器相碰撞发出的声音。
承欢殿外的火把刚巧映照着两处的人,蒙面的此刻武功瞧着高些,即使御林军被调走了半数在人数上还是占了优势,不过仍旧不能占着上风。
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更不用说,此刻不要命得要闯进承欢殿。
四面宫殿都被惊动了,素日里胆小的皇后娘娘都跑了过来疯了似的在外头大喊“陛下,臣妾在外头守着您~”
守得严密的宫殿门被推开一角,惠贵妃的心腹小宫女摸着墙根往皇后那边跑,“皇后娘娘,圣人叫您快回去吧,莫要在外头挡着御林军救驾。”
于是,哭得撕心裂肺的皇后娘娘被宫人们拉走了,一面口里还挣扎着喊“陛下您好狠心呐~”
……
韩惊月和沈远风在上头张望了片刻,被两个蒙面人发现了赶上屋顶上来,沈远风拔剑砍下去了。
今夜的这伙人目标很明确,圣人。
方才皇后娘娘外间闹得这一出,若是换做别的目的,早就上去要砍了皇后娘娘了。但是这伙人不在意的很,一心只要着往承欢殿里去,是认准了圣人的。
韩惊月从怀里摸出信号弹朝上空发射出去,然后抽出来腰间的扇子和沈远风并肩跳下去帮着御林军。
来了两个武艺高强的震了震江湖人的杀气,不过到底是对着一堆练家子,御林军半数不在军阵也不好排开,此刻双方不过僵持着,全然不能将刺客打退。
再加上这伙人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怎的,竟然越打越兴奋了起来,往前冲的架势都越发汹涌着。
韩惊月的扇子武得花哨,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间都藏着风流意。月白的衣裙在月色下舞动着,小姑娘眉间一点朱砂明媚。
韩惊月武艺高强是真的,却极少能见得她真正出手,此刻方才能看到她凌厉的招式里带着风流意,是花间吟诗的韩二公子,是云剑舞扇的韦少侠。
渐渐地能听见整齐的脚步声过来,小姑娘的嘴角勾起,“来了。”
“宁远上将军前来救驾!”冯子英这两年在沙场上磨得英姿飒爽,回京这些天将京中巡防营练得得心应手。
训练有素的巡防营过来,愣是将一群练家子似的江湖人冲散了些。
御林军和巡防营里外迎合,彼时频频处于下风的御林军此刻见来了援兵气势也越发起了。两面包围江湖刺客逐渐支撑不住,为首的那个见风声不对,施展轻功包围的形式中跳了出去。
冯子英命人放箭,密集的箭雨竟然被躲过,不过一支箭伤了那人的胳膊。到底是让他从边角上逃了出去。
为首的已然逃走,剩下的不过是枯叶残枝的形式,英明神武的冯小将军轻轻地便将这伙人拿下了。
冯小将军今日显了威风,英俊的脸庞上满是得意之色,朝边上收了扇子的韩惊月眨了眨眼。
“没事吧,安安。”冯子英过来拉了韩惊月的手,看见不曾受伤松了口气。
沈远风的脸色黑了黑,不着痕迹地将韩惊月的手拉出来握在掌心。
冯子英:……
“陛下,贼人已然除了。”
承欢殿的殿门被宫人打开,圣人披了外衣走了出来,看见韩惊月愣了愣,“安安,这么危险,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惊月轻描淡写,“救驾。”
圣人瞧着韩惊月不曾受伤,送
松了一口气,此刻受了惊吓,竟然不曾注意到殿门外的两个人还牵着手。
“今日这伙人是怎么回事?”
御林军已然有人掀开了蒙面人的面巾,此刻还微微吃惊着,“回禀陛下,大多都是女人。”
“女人?”圣人也微微吃了一惊,想到什么又问了句,“太子可有事?”
“无事。”沈远风代着回答了。
“是我中了他们的计谋,以为冲着太子哥哥去的,还让您调离了御林军。”韩惊月跪下了。
“起来罢,不怪罪你了。”圣人根本不曾想到韩惊月回来。现在瞧着外头打了这么久,还好不曾伤着,要是今日在外头怎么了,自家亲妹妹再来哭一遭估摸着自己真的可以提前驾崩了。想到这里,圣人侥幸地松了口气。
“你呢?又怎么过来了?”
冯小将军憋了许久不曾说话,此刻又将自己方才救驾的神勇炫耀了一番,方才说道,“前两日郡主给我写信说是对藏迷阁不放心,让我今夜警醒些,若是她在哪处发射了信号弹,叫我即刻带兵过来。”
“原来如此。”圣人面上不曾有什么情绪,心理活动甚是复杂,好不容易犯了错居然还留了后手,太聪明了,自家外甥女太聪明了,简直变态。
想到什么看了沈远风一眼,“今日之事,就交给大理寺细查罢。”
沈远风行了礼应了。
第一百零八章 梅落
“四处看看周围可有什么损失?”圣人缓过神来,又吩咐人,“带郡主去皇后那里住吧,省的夜深来回了。”
至于这两个小子,哪来哪去罢。
韩惊月便跟着人往皇后那里去了。夜深的浓稠,承欢殿外满地血腥气飘荡着,月色下的鲜红一片一片墨水般的流淌着。
沈远风注视着韩惊月随着宫人去了,方才收回了目光,凤眼里闪动的温柔意月色一般的。
“我有话对你说。”冯子英看着沈远风,神情严肃。
“也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另一头,皇后娘娘去承欢殿外哭过了一回此刻好睡着,被宫人摇醒说是南亭郡主来了,便吩咐着,“夜间不必新收拾屋子了,昭仪不在,让她晚上先在昭仪房里歇下吧。”
宫人领命带了韩惊月来至昭仪公主的屋子,伺候着沐浴茶水便是子时了。韩惊月其实今夜困得很,不曾多想便就睡下了。
早间晨风穿过帘幕附近来,韩惊月是被皇后娘娘摇醒的。
“安安,安安,出事了。”
韩惊月抱着枕头揉眼睛,“怎么了?”
“梅妃失踪了!安安你知道梅妃的吧,就是昭仪的生母。”
韩惊月意识清醒了些,“嗯,昭仪不也失踪了吗?”
“你这傻孩子胡说,太后近日身子不爽利,昭仪是帮着太后去寒山寺求签了,哪里就是失……”说到此处突然顿住,“安安,安安出事了,昭仪也失踪了。”
刚刚睡醒的韩惊月:……
“无事的,我昨日进来就发现了,屋里几件紧要东西没了,大约是昭仪要去什么地方罢。既然不是被人掳走的,自然是没事的,现在找不就是完了?”
皇后:“哦,你说的很对。”
“梅妃是戴罪之人,如今是逃了,自然是要找回来的。”
韩惊月:“哦,那我等下带几个宫人去看看。”
冷宫幽深,孤冷的宫墙衬着晨色光华。
殿里歪斜的睡着几个小宫女,后头跟着的几个宫人上前探了探鼻息,“只是昏过去了。”
韩惊月不语,挥挥手让宫人们退下了。
方才进来时已然发现,桌案白色净瓶里斜插着一枝梅树枝,从地下被打昏的宫人上头看来,是落梅扇的招式。
韩家二姑娘师从弄梅堂五梅夫人,学的便是这落梅扇。
净瓶里插着梅树枝,多年前圣人游江南,之后不久九梅夫人在江湖上没了生息,宫里有个受冷落的梅妃娘娘。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御书房内,圣人在上头批折子,底下跪着看守冷宫的内监,战战兢兢地抖着。
“对方武艺太强,都不曾察觉,便没了声息。”
皇后娘娘也在一旁帮腔,“早间才发现的,已经让安安过去先瞧瞧了,要派人细查吗?”
圣人不言,边上的两个人都不曾看见拿着御笔的手都在颤抖。良久,恍如隔了许多光阴方才开口,“嗯。叫安安回来罢,不必查了,此事不必张扬,算了。”
“可是,当年梅妃她,何况昭仪也一起……”
“朕说不必查了。”
皇后不敢吱声了,此时罕见地知了趣,带着宫人行礼退了下去。
承欢殿的小内监捧着汤盅上来,“贵妃娘娘今个特意……”
话不及说完,被圣人打断了,“不必了,拿回去吧,日后,也叫她不用做东西送过来了。”
小内监第一次受着冷遇,往常贵妃娘娘做的汤圣人可是从不拒绝的,今日不知怎的了?小内监踌躇了一番,方才奄奄地捧了汤盅回去了。
跟着的老内监不语,自顾自合着门退下去了。
一时间御书房里安静的出奇,炉子里的熏香袅袅的,这些年都不曾去见她,仿佛也只有平日里她常点的淡淡青烟是维持两人间的微妙联系了。
以她的武艺,若是想逃走,冷宫又怎么能关住她?不过是,两个人间彼此的折磨罢了。如今她轻飘飘地去了,当真是想断得干净罢。
十七年前,圣人南游,于秦淮河见正当好年龄的九梅夫人,从此知晓深情二字。
不幸的是,他是帝王,她是歌女。
除了一片真心,什么也给不了。
带回宫,大约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吧。若是没有带回宫,不过是深夜朦胧处的清淡思念。带回宫,得了情意,方才有了这些年痛彻心扉的折磨。
十一年前,他那个清朗英俊的弟弟一身盔甲潇洒地站在他面前说要带走她。平王举兵反,都说他为了权势,大约这个宫里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还有红颜吧。
流年似水,如今想着她,还是当年秦淮河上一曲倾城的明艳模样。而自己同平王,早就蹉跎的不成样子了罢。
她走了也好,不能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带走了昭仪,他们之间唯一的骨血,那个长得和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儿。有时候远远地在皇后宫殿里瞧见昭仪越发有她当年风姿的模样,就觉得心痛。而那个人,大约那时在剪梅枝留月光罢。
宫人得了圣人的令,在冷宫外头敲门,“郡主,陛下说着莫查了,冷宫的,不必查了。”
正巧逢着韩惊月开门出来,“也好,我什么也查不出来。”
夏日将尽了,连风都带了几分秋日的萧瑟之意。冷宫打扫得人都少些,枯草败枝蒙了满地的阳光,外头几个小内监在砍院子里的梅树。
“你们砍了这个做什么?”
中间一个年纪大的歇下来回话,“回郡主,是奉了陛下的令。陛下说梅树瞧这碍眼,日后宫里都不留梅树了。”
“哦。”韩惊月点头,避开地上的残枝向外头走去,月白的衣裙飘荡着,被打上了一层日光的橘色,眉间一点朱砂映衬着早秋的暖阳。
太子今日携太子妃来宫中见礼,圣人推说身体不适挡住了,气得皇后娘娘牙咬咬。
同样生气的还有被拒了汤的惠贵妃娘娘,碎瓷片躺在地上,汤汁流了一地。下头战战兢兢地跪了宫女和内监,贵妃娘娘咬着牙哭,一声跟着一声,像早秋的风一般,一阵比一阵凉。
第一百零九章 醉芳楼
大约此番是隔了十几日了,韩惊月和沈远风再次一同往着醉芳楼去。
南长街还是那个南长街,花酒巷还是那个花酒巷。
醉芳楼的兰玲姑娘一身火红的舞裙倚在门边,看见韩惊月照样是妩媚万千地唤了一句“韩二公子”。
韩惊月冷冷地扫了一眼,舞袖不曾遮住的胳膊上不曾有半点伤痕。如此一来,为首逃了的那个不是兰玲了。
“今日来姑娘这处看舞可使得?”韩惊月声音轻软着,桃花眼带了半分笑意。
“哪里就不使得了?”兰玲姑娘领着往她素日里常去的雅间走着。
“那日我新看的舞娘跳的都是很好呢,不知可否再瞧瞧?”
“不巧得很,都去赶制衣裳了。”
兰玲话不及说完,沈远风拔了剑,外头冲进来几个大理寺的人,“带走。”
韩惊月:……
打斗之后蒙面人被拿去了面巾,韩惊月认得了几个像是那日来看的舞娘,故此前来试探着。
不过,兰玲既然留下来,大约就做好了被带走的准备。
一步步引着自己走到这里,自然能想到事败之后醉芳楼是不可能存着了。
“这么带她走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韩惊月神色间多了几分严肃。
“这样试探这也未必有用。”
韩惊月:……
“流之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气?”
“不是。”
“哦。”
沈远风面色冷的厉害,挥手让跟着的兄弟们带走了醉芳楼的舞娘,“回大理寺审问。”
昨夜月色醉人,冯小将军扯着沈少卿的袖子,开口半醉,“你可是心悦安安?”
城外的郊亭晚风过的厉害,带着早秋的露水气,酒瓶子歪斜地倒着。
沈远风一双俊朗的侧脸映在月色下,“嗯。”
冯小将军就“呵呵”地笑了,那时盔甲卸的干净,一身月白袍子衬着京中二郎的好相貌,“我也喜欢安安,好喜欢好喜欢你知不知道。”
沈远风:“不知。”
酒色醉人,此刻月色露水都朦胧着。
“流之兄弟,我怕是永远都不能告诉安安了。”
“为何?”
“沙场藏刀,几时能功成身退。若是没那个命,我便就永远回不来了。”冯小将军举着酒杯对月的样子有些落寞,京里素来飒爽刚强的男儿少见的憔悴着。
“沈远风,你肯定没我喜欢安安。我喜欢她好多好多年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多久了。沈远风,你是回京之后才喜欢她的罢?沈远风,这些年除了出征我一直在陪着她护着她。”
月色下的少年脸色冰寒,执剑站起来了,“嗯。”
冯小将军得逞地笑了,“你做什么?”
“舞剑。”
月色下少年的剑风带着露水气,一招一式凌厉清冷,玄色的衣袍飞舞。有君子兮,如琢如磨,有君子兮,山间青竹兮。
冯小将军醉得厉害,一壶一壶酒随意的灌着,酒水顺他坚毅的下巴划过,润湿了月白的衣袍。
“她不知道我素日就爱穿白色的衣袍,因为她喜欢。”
林间的少年仿佛不曾听见,凌厉的剑气随着时光流动。
昨夜,冯小将军喝了一夜的酒,沈远风舞了一夜的剑。
月色下沈远风能听到他彻底醉倒前的最后一句呓语,“安安。”
……
醉芳楼的舞娘们被带走了,此刻脂粉环绕的舞楼显得格外寂静,仿佛不久前的竹乐之声不过一场梦境一般。
回京后第一眼见着韩惊月,就是在醉芳楼。小公子月白的衣袍,眉间精致,腰间坠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左右环绕着两个舞娘,神色间都是流淌的风流意。其实,内在不风流的人风情起来,最是致命。小姑娘不通风情,不过是随意装着样式,眉间朱砂清澈稚气。就算没有幼时那一段,后来知晓她是女孩儿时,自己也还是会动情吧。
“月儿。”大理寺的人走得干净,沈远风开口时多了几分暗哑深沉的情绪,倘若韩惊月能更通得情爱一点点,边就能听出。
“啊?”韩惊月意外。
从小到大她有过许多称呼,安安是她的闺名,亲近的人都那样唤她。也有人叫她韩家二姑娘,南亭郡主,韩二公子,韦少侠。但是,却从来不曾有人叫过她,月儿。
“日后,我唤你月儿可好?”沈远凤转过头去看她,神色温柔,凤眼里含着万千柔情。
“哦,好。”韩惊月不甚能理解今日沈远风的反常,不过月儿只有流之哥哥这般唤她,这样很好。
……
临西街的酒楼上,元麒小皇子一脸羞涩地将面前的小姑娘望着,欲说含羞。经过几日的修养,元麒脸上的伤已然好了很多,此刻恢复了俊雅清秀的好相貌,白皙的脸盘上带了几分薄粉,修长的睫毛低垂着,怎么瞧都是一副任君采撷的羞涩意。
对面坐着的玉莹郡主:……???
“你到底有甚话要说。我打了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了啊~我还时赏带着礼物去瞧你,你为甚还要纠缠我?”玉莹焦躁地绕头。
听到礼物,元麒进一步低下头羞涩,“你送我的玛瑙,项链等物我都好生收着的。”
玉莹开始揪头发,“你想说啥?”
元麒小皇子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面上像是醉了一般通红了,霞云流转,“玉莹,我心悦于你。”
“什么!”玉莹惊恐。
“我可以唤你莹儿吗?”元麒面上红霞不退,神色间满是期许。
正在震惊当中的玉莹,“不是你等等,你说什么?”
“我心悦你。那日在醉芳楼你打了我一顿之后我就忍不住想着你,时时刻刻地想着你。我要去同父皇说,退了和秋雁公主的婚事,娶你为妻!”少年眼神热切,目光灼热。
玉莹麻木地拿起茶盏来灌了一口,“我打了你是我不对,我都认错了,你为甚要这样报复我。”
元麒深情款款,“不是报复,是心悦于你。从小到大,没人会向你那般对我。玉莹,你不一样。”
玉莹痛苦流泪,“九皇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
元麒深情的目光流转着,“我心悦你。”
第一百一十章 算计
“玉莹,我心悦你。”
玉莹郡主拿头撞桌子,“礼部已经在商议你和秋雁的婚期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元麒神色认真,“我知道。我明日便入宫退婚。若是他们不准,我便用性命要挟。玉莹,我此生非你不娶。”
玉莹内心默默流泪,“我打了你,你打回来不行吗?”
元麒:“我心悦你,怎么会打你。”说着揉了揉玉莹方才撞桌子撞红的额头,神色间一片羞涩和春意。
玉莹:“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大梁人有病!”
……
忽烈族住的驿馆中。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玉莹痛心疾首,“月月你要救我。”
韩惊月思索了一二,“你不喜欢元麒?他挺可爱的。”
玉莹望天,神色期待,“我想和你浪迹天涯。”
韩惊月:……
“我替你劝劝他?反正还早呢,太子哥哥刚刚同我姐姐大婚,礼部这会子就算准备元麒的婚事也要很久。更何况,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娶秋雁公主的。”
话不及说完,门从外间被推开,两人都有些吃惊。玉莹愣愣地站了起来,“秋雁姐姐。”
玉莹向来说话不很克制,声音大的很,就从秋雁郡主这会子眼眶红肿的模样,方才在外头应当是听得干净。
“你不必假惺惺地叫我,我受不起。”秋雁公主情绪激动,“我们忽烈族的女孩儿受不得侮辱,如今这般我自然是不会嫁给九皇子了。我如今便即刻进宫见大梁太后,好成全你们两个!”
玉莹:“不是,你听我说。”
秋雁公主不等她说完,便跑出去了。
玉莹:“现在怎么办?”
韩惊月:“不知道,若是元麒知道了,他应该挺高兴的。”
……
“秋雁公主哪里去?”太后宫殿门外头,秋雁公主被一个穿着宫服的女孩儿挡住了。
“你是?白秋公主?”得不到心爱的人到圣人面前哭诉,那日秋雁公主也确实对这位白秋公主印象深刻。回想起来时,神色间都不免有了些轻视之意。
秋雁公主虽然是个温婉知礼的女孩儿,也有着少女心事和羞涩情怀,不过到底是大漠里长大的,再温婉的外表下也藏着几分烈性,故此不很看得起这位大梁的公主。
“白秋公主可有事?”秋雁神色冷淡。
白秋公主行了礼,“祖母这几日身体不好,公主来可是有要事?”
秋雁公主哭过了一场,此刻神色坦然,“听说大梁九皇子不愿意娶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故此我特来拜见太后,请求退婚。”
白秋公主倒不曾吃惊,整天和韩惊月那个京中纨绔混在一起的人,哪里能喜欢温婉知礼的姑娘。
想到此处,白秋公主多了几分温婉笑意,“其实这样也好,九皇子在京中名声都是不很好的呢。日日同韩家那个二姑娘在一处的,品行上哪里有什么好的。”
秋雁公主不为所动,“退婚与九皇子无关,我来京中却不曾听得九皇子有品行不端之处,你不必如此。”
“他或许算好的呢?那个南亭郡主呢?不过是自己爱慕洛公子,方才出来阻挡我和洛公子两情相悦。那日本就是洛公子要在圣人跟前求娶于我,不过是她出来说了两句话罢了,就这样损毁于我。”
其实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秋雁公主也不很知晓,对于方才白秋公主的话也不过半信半疑。忽烈族后宫里的女人们手段也多着,不能都是相信的。不过在忽烈时她便不喜欢玉莹郡主,方才看见韩惊月与玉莹在一起的模样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憎恶。
“你们大梁也有这样的令人讨厌的女孩儿?”
白秋公主笑意更深了,“是呢。别说是这般了,还同着男人一般去舞楼看舞娘,听说青楼也是去过的呢。”
秋雁公主讨厌韩惊月,此时心中自然对白秋多了几分好感,“既然如此,她算是没来由的坏你姻缘了?”
白秋即刻眼中多了几分泪意,眼见着边要出来,“如此恶劣之人,可惜只有我们京中女孩儿平白受她欺负,若是讲她的坏名头,在京中好好说一说,也能打压些恶人了。”
白秋公主的这点心思秋雁自然是知道,虽是白秋如此自己也轻视的很。不过韩惊月去醉芳楼做出逾越女儿家事情倒是真的,听闻那日还和玉莹在醉芳楼喝得烂醉回来。秋雁心中也确然厌恶着,正巧白秋提的法子不很过分,心下也活动了几分,面上不显,“我知道了,不叨扰公主了。”
白秋知道秋雁心中已然活动,不便多留,“太后娘娘现在昏睡着,下次再来吧。”
……
临西街,奇香楼。
今日洛姑娘不曾在下头研磨香料,柜台后面只站了一个小伙计,隐隐的似乎能察觉出全然不及往常热闹。
二楼的雕花窗半开着,戴着银白面具的男人站在窗下阴影处,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窗棱。
外头小丫头敲门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阁主。”
“左护法怎么样了?”银白的面具背着光,越发看不见面具后头的神情。
“回阁主,伤势已无大碍。不过今日大理寺来了人,右护法她。”
“我知道的,不必再说了。”
“要带人去救么?此次来京中刺杀折损了许多阁里的姐姐们,要带消息回去加派人手过来吗?”
“不必了,大理寺现在暂时不会动兰玲,我们现在去只会进了他们的圈套,日后可以徐徐谋划之。”
小丫头行了礼欲要退出去,被窗边的人叫住了,“平”字不曾说完生生地止住了,“九梅夫人被救出来了吗?弄梅堂那边可有人受伤?”
“相助弄梅堂的人来了信,冷宫人少,加上我们拖住了视线,那边已经到了半秋山庄了,不曾有人受伤。”
“我知道了,与我备马,我明日去半秋山庄一趟。”
小丫头闻言多了几分慌乱,“阁主,现在京中局势紧张,不能……”
银白面具的男人轻笑了两声,“所以不是我要去,是三皇子要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去半秋山庄
韩惊月于早间吩咐家丁备一匹快马出城,罕见地在院门口被韩国公拦住了。
韩国公当年也是个难得的京中才子,一副清朗温雅的书生相吸引了京中许多人的目光。如今依然是三十几的年纪,眉眼间越发成熟稳重,府里至今尚且有小丫头惦记着,使些小手段,给青朝公主无聊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你如今备着马是要哪去?”
韩国公平日里极少管着女儿的事情,不过吃穿用度并着读书先生上头请了最好的,余下的便十分依纵,多半是青朝公主管着,这也是韩惊月同凝月完全不同的原因。
“出去。”韩惊月不便说出半秋山庄,随口敷衍着。
国公爷罕见地拦着女儿没有让步,“太后那日召你母亲进宫了。”
“嗯。”
“你同大理寺走得近?”
“嗯。”
“诶,去罢。如今你长姐嫁出去了,你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了。”国公爷望风叹了口气,“只是不要以身试险。”
韩惊月将腰间山水扇子抽出来了,底头坠着的青玉坠微微晃动着,“父亲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
其实此行先前斟酌了两日,韩惊月方才决定去半秋山庄看看。
今年当真是稀奇的很,多年不曾来半秋山庄,近日竟要一连来着两趟。
与那日有所不同的是,那日走的是门,今日走的是屋顶。
山庄外头停了元泽的马车,真真是哪里都有他。
屋瓦轻轻颤动,某个房间的人终于忍不住开了门,朝着外头轻轻唤了一句,“进来吧。”
说话的是五梅夫人,“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韩惊月进来随手合了木门,“三皇子在外面,不要让他看见了。”
这间屋里整洁干净,瞧着应当是只住了五梅夫人一人,“昭仪在隔壁?和梅妃娘娘在一起?”
“你怎么能想到此处的?”饶是知道她素日聪明,能找到此处五梅夫人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原先我想过可能在酒林巷大师傅那处,不过酒林巷来往江湖人太多,不便遮掩。更何况昭仪是公主,此处清幽,是最好的藏身地方。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因为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不愧是自己唯一的弟子,五梅夫人轻轻笑了,“你问。”
“平王和梅妃娘娘什么关系?”
“风尘救风尘罢了。”
“什么意思?”
五梅夫人拍了拍爱徒的肩膀,“清扬说你近日通晓情爱了,看来还是高估你了。”
韩惊月:……
……
平王的屋室内仍旧弥散着一股草药香气,帘子后头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你同你父亲很像。”
帘子外头的年轻公子相貌过分好看,今日不曾带着银白的面具,也不曾带着人皮面具遮掩。很少有人能像此刻这般打量着他本来的样子,剑眉上扬,鼻梁高挺,轮廓深邃,神色间带了几分危险与邪气。此刻柳进薄唇轻轻抿着笑意,“多谢平王爷这些年过去了还能记得家父。”
“我如今被困在此处,你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平王神色安和,挣扎着于案桌上拿起了茶盏。
“王爷就不为世子想想吗?如今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病重了。太后娘娘若是没了,保不齐上头那个皇帝还能不能容得世子,又甚至是,南亭郡主?”
平王再次咳了几声,“他不会动安安的。”
“当年柳家什么都不曾做,不过皇帝容不得商贾之家得了爵位,照样是想法子要灭了柳家不是吗?”说到此处,年轻男子的嘴角都多了几分狠意,“若是当年没我柳家,哪来他今日的秦淮河!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利用元泽。”
“今日的三皇子,难道不是当年的平亲王吗?若是他不谋,指不准那天就被逼着反了。更何况三皇子和太子都不是一母所出,怕是最后连郊外的庄子都不能有的。”
平王假装不曾听懂他话里的讽刺之意,“柳进,你莫要被仇恨局限了。”
“那王爷舍得世子?”
平王似是轻笑,“安安是个顶聪明的人,我去后,她会护着林儿的。”
“十一年前,王爷挟持郡主,危及性命。今日,郡主且不说自身难保,还会理世子的闲事吗?”
病榻上的平王微微阖上了双眼,“她会的。”
“既然如此,那柳进无话可说。”青年男子行了礼,意欲离开。
“你要联手弄梅堂?”平王声音带来几分久病的暗哑。
“不会,我不会把弄梅堂卷进来。当年一梅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此时九梅夫人被救出弄梅堂已经可以全身而退了。”
“光凭你藏迷阁之力,怎么能撼动皇权?”
“柳家商贾多年,可不仅仅只有藏迷阁这一支势力。而前日的承欢殿前,不过是试探罢了,真正的,还在后头呢。”
“元泽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是真心想帮着三皇子谋得皇位,余下的,他可以不必知道了。”
平王便不答话了,心爱的人已经救出,外头的事已经彻底与自己无关了,此刻不过是缠绵病榻期盼着在有生之年能多看看那个人几眼便罢了。
话已然说完,柳进朝帘子后面的一瞥都带了些轻视之意,再次行了礼出去了。
“九儿,你也觉得我如今很是懦弱吧。”
屏风后头转出来一个曼妙的身影,衣着素雅,确是秀美依然,眉眼如星辰,肤色白皙,唇红齿白,增一分唐突,少一分清淡。虽然是过了三十年华,在九梅夫人身上依旧能寻得当年倾国倾城的影子来。
“我委屈冷宫数十年,近日方才想开,想来我也同你一样,是个懦弱的人吧。”
帘子后头的平王多咳了几声,九梅夫人想要挑开帘子进去,被平王止住了,“我如今不过是残枝枯叶,骨子里都是沧桑的,莫要脏了你的眼。”
九梅夫人不理会,挑开帘子进去了,看着病榻上平王消瘦憔悴的面庞轻轻呢喃,“谁又不是,骨子里都是沧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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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有个戏曲叫救风尘,妓女赵盼儿救了结义姐妹宋引章于渣男之手,所以这里我写老皇帝是渣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二章 猜测
兰玲被大理寺押了几天,沈远风一张冷着的冰山脸半句话都不曾问出。
兰玲姑娘妩媚的眼波在沈少卿身上来回打量,看得沈少卿特别难受,几欲拔剑被沈立拦住了,“大人冷静。”
韩惊月去看过几回,兰玲姑娘见着韩惊月一身女装也不很意外,眉眼间越发的风情婉转,盯得韩惊月往腰间抽扇子,被沈远风拦住了,“月儿冷静。”
大理寺倒是有严酷些的刑罚,不过瞧着兰玲是个姑娘一直不曾用罢了。并且沈立隐隐地察觉出来,倘或自家大人再被气个两三回,搞不好着那些刑罚就要被拿出来了。
“这几日都没人来救?”韩惊月和沈远风去了一间偏殿小声讨论。
“不曾,那边倒是冷静的很。”本以为人家会想着法子逃出去,大理寺的人守了好几日。人家兰玲姑娘倒是比值夜的兄弟们自在多了,前个儿还拖着出去买盒脂粉,气得沈少卿一张俊脸比冰山还冰。
“想来那边知道我们不会动她。”韩惊月抽出扇子来帮着沈远风扇了扇。
“那些此刻的身份查出来了吗?其中有几个我在醉芳楼见到过,还有些几个不认识,不知道哪处来的?”韩惊月轻声询问。
“这几个月醉芳楼一直在添舞娘,此处本来京中就查得松些,不知不觉就给了他们增添人手的机会。”沈远风抬手拿起一张卷宗,凤眼轻眯。
“倘若那日来宫里行刺的人,只是偷偷进京的一部分?他们不曾有动静,许是在筹划庞的事?”
“当年藏迷阁和弄梅堂一并起源于秦淮河畔,若是如今秦淮河边去查着那些刺客们的身份,或许能有所得。”韩惊月提议。
沈远风点头,“嗯,不过此事重大,多年来朝堂与江湖牵扯不多,如此一来要写折子上去,若是要去秦淮河查藏迷阁底细,恐怕要等些日子。”
“另外,藏迷阁能将宫中的事情摸的这般熟悉,怕是也与朝中人有所牵扯。”
韩惊月扇子扇得越发勤快了,小姑娘清凉的扇风里带了桃花香气,沈远风的心即刻乱了。
韩惊月摇扇子的手腕被沈远风捉住,少年一双凤眼里藏了许多情绪,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暗哑,“月儿,你,且等我一些时日。”
“啊?”韩惊月不知他在说什么。
沈远风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笑了笑,神色间满是温柔之意。
“流之哥哥,你受伤了?”韩惊月感觉到他指腹上有些伤痕,慌忙反手捉住了带去亮处瞧着。
本就是习剑之人,受伤有些伤口是自然不过的。只是今日,能瞧见他修长的手上新增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无事。”手被她小心的握住,沈远风脖颈处都不自觉的增了几分薄红。
小姑娘手指间柔软清凉,情缓地划过他手指上的伤口。
来不及多想,情思所动,沈远风合手握住她的手,“无事的,你不必担心。”
手心间温热的气息交织,九月的凉风穿过半开的雕花窗进来,将韩惊月额前的碎发吹拂着,眉间一点朱砂清澈地倒映在少年的心中。
沈远风空着的那只手替她将头发整理好,指尖留恋地在她鬓角停留片刻。“月儿”,声音清润又温柔,像极了九月含着柔软之意的微风。
……
其实九皇子殿下有些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其中包括:长得俊美,讲义气,说话算话。
于是,说话算话的九皇子跳了了天气晴美的休沐日子,潇洒地跪到了圣人的御书房外头。
圣人已经许久不曾去后宫了,惠贵妃娘娘过来了几次,被圣人找着借口拒了。若是往常,圣人要是这般,太后娘娘还劝解着,皇帝当为子嗣考虑。如今太子都立了,太后娘娘病的几日都不曾起来,自然没工夫管圣人自个儿在御书房待了许久。
凉风中跪着的元麒看着吃了闭门羹的惠贵妃娘娘红着眼睛出来,想着这当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亲亲热热地给惠贵妃行了礼。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惠贵妃连续来着两日了,瞧着元麒都跪在这里,后知后觉地升起了半点姨母爱。
到底是亲姐姐的儿子,比宫里旁的小贱人的子嗣瞧起来顺眼多了。
“我来求父皇退婚?”元麒无比自然地开口。
“你不喜欢那个秋雁公主?”惠贵妃有点意外。坦白说,她这些年怎的努力都不能留下子嗣,索性放弃了一心放在了圣人身上,对宫里面小孩子的事情关心的极少。
“嗯。”元麒想到什么眼神中都多了几分神采来,“我喜欢忽烈的玉莹郡主,此生非她不娶。”
惠贵妃娘娘是宫里面少有的保留了少女情怀的,将感情的是看得极其重要,为此还和亲姐姐反了目。如今,听到元麒这番炽热的少年独白,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拿出绢帕来擦了擦眼角,“你继续说,姨娘给你想法子。”
元麒便将青楼相遇,少女前来探望,自己酒楼表白的事情一并说了,其中不忘自顾自增添了许多两人情深似海的桥段,听得惠贵妃又多了许多眼泪出来,完全不曾思考两个人相遇的地点是不是有些古怪。
“好孩子,你起来吧,姨母与你想法子。”
“但是姨母,这几日您来时不都被父皇挡在外头了吗?”元麒一直都是个坦诚的好孩子。
“谁说的,”惠贵妃收了绢帕,面上的脂粉都哭得有些花,能瞧见这几日憔悴了不少,“陛下不过是这几日忙的很,等他闲了就会来见我的。”
说罢,又补充道,“一定会的。”
像是在告诉元麒,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惠贵妃娘娘最后往透过帘子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却只瞧见一个明黄的衣角,强忍住泪意,莲步轻移地去了。
元麒也不曾起来,父皇若是不许的话,那自己便每日来跪着便好了。
九皇子素来就与韩惊月在一起玩,其实对后宫了解得不深。即便如此,他还是隐隐觉得父皇不会再见姨母了。
这些年父皇将姨母宠爱得厉害,不过元麒今日明白了情爱,回想起来父皇看姨母极少能见得爱慕的意思,仿佛只是看一枝好看的花。如今,父皇不想看花了,姨母便没了价值。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声
这几日,青朝公主烦得很,京中已经有许多贵妇人写了私信进来,南亭郡主不知怎的在南长街留了名,话里说的委婉。但是到底是怎的留的名,稍微细想些便就有了些猜测。并且,照着信上的意思,这是再传得汹涌些,就能传到病榻上的太后耳朵里。
素日韩惊月在京中名声也确然是不怎么好,不过都是些骄纵,不合乎女儿家礼仪等的,虽是央央地快走到了嫁不出去的边缘,但是到底不是丑闻。
如今私信里还提及了朝夕楼,这样一来,就是要仔细管着的大事了。京中贵女进青楼?如今忽烈族的人还在京中,怎样传出去都是很不好的事。
故此,在大理寺的韩惊月被青朝公主叫了回来,多日不曾跪祠堂的韩家二姑娘又生生地在祠堂里跪了一宿。
到底是京中贵女,又是有封号的南亭郡主,韩惊月再是放肆,四处也是关乎大梁的脸面,在外头都是换了男装,用了韩二公子的名字。
所以,关于韩惊月在南长街花酒巷留名的事,也多半是哪个人传将出去的。
故此,韩家二姑娘跪在祠堂里想着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想着想着发现实在是太多,多得简直有些数不过来。
想到这一层的韩惊月:……
名声这种东西,就像嫁出去的女儿,一般什么样子的泼出去了,能收回来就很难。更何况是南亭郡主,京中比公主还尊贵的人儿,听到了些闲言碎语,素日不敢招惹她又嫉妒她的人也在背后暗暗添了点风声。其中就包括,韩惊月嫡亲的堂姐韩然月。
无风不起浪,回想起那日去青楼砸场子不曾换上男装,韩二公子后悔地那扇子捶了捶地,元麒那个二愣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
在韩惊月名声出于风口浪尖上的时候,沈家二公子也如愿以偿的跪了院子。
屋子里沈大人将茶盏摔得细碎,朝着外头大喊,“胡闹,简直胡闹!”
妙意公主在边上给沈大人顺气,“我倒是挺喜欢郡主的呢。”
沈大人气得发抖,“沈家多年清白,怎么出来这么个逆子。如今京城里韩二姑娘进青楼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将她娶进来岂不是折损了我家清白的门楣。”
妙意公主手里晃着念珠,“郡主我瞧见多次了,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像是别人陷害的也未可知。”
沈大人语气缓和了些,“若是不曾有这种事出来,南亭郡主身份尊贵,虽是一直说骄纵些,脾气坏些,远儿真的喜欢也是不妨事的。”
妙意公主看着外头跪着的儿子轻笑,“郡主是个聪明人,远儿也是个聪明人,不过几日,此事定然会有个交代的。”
沈大人松了气,“非要这时候来气我,还有了肌肤之亲。郡主什么尊贵的身份,逆子啊,逆子啊。”
外头的沈远风倒是一派风平浪静的跪着,今日关于月儿名声之事确然出乎意料,也料定了父亲会这般生气。
方才听得月儿出了事,心里是极慌的,便立刻告知了父母。素来韩国公喜爱冯小将军,冯家又不很注意这些,若不是圣人在中间吊着,怕是韩国公早就想与冯家接亲。如今京中出了这样的事,万一国公爷想不开一时不顾圣人的阻拦要与冯家定亲,冯子英又那般爱慕于月儿。后面的事……
想到这里,俊朗的少年轻轻阖了眼,如今不能再等了,那件东西已经做得那不多了,一定是要于与月儿说清楚的,再不说清楚自己就要疯了。一半为了入骨的相思,一半是给韩惊月这个丫头气得,只恨不得立刻娶过来日日放在身边放着能觉得圆满。
……
韩惊月昨夜跪了一晚的祠堂,白日里索性不管不顾地睡着。至于名声这种东西,韩惊月本身不是很惊慌。不过就是找到谁是搞事情的人,然后将他打一顿,打到他怀疑人生出来道歉,便也就完了。
故此院子里只有紫苑一个人惊慌着,虽是内宅的丫头确实能听到外面的风声,见着姑娘跪了一晚上祠堂又是心疼,只能挑着姑娘睡着的时候躲到碧纱橱外头偷偷地哭着。姑娘怎的这般命苦,本来就走在嫁不出去的边缘了,如今又来了这一出应当是彻底嫁不出去了。
所以,下午接着洛庭游来的帖子,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也不管韩惊月睡着了,慌张地就将韩惊月摇醒了。
被摇醒的韩惊月看着紫苑一脸惊喜地样子很是不解,“好姐姐,你这又是怎么了?”
紫苑不答,笑着将洛庭游的帖子递过去与她看。
“酉时,绕曲湖上画舫,请郡主一叙。”
韩惊月本身想不得许多,既然是给了帖子过来想必是有急事,看着时辰还早,躺着欲睡。
“姑娘,就两个时辰了,哪有功夫睡的!”紫苑恨铁不成钢。
韩惊月:“还早呢,再睡一个时辰起来也不迟。”
然而,南亭郡主被紫苑姑娘强行拉了起来,到了梳妆台前打扮,“姑娘虽是不打扮也是极好看的人,可是如今是成败的关键时刻,务必要在今夜一举拿下。”紫苑姑娘尤为兴奋。
“拿下什么?”
对此,紫苑已经懒得解释了,外头招手叫了两个小丫头过来,“芳寻,莫要吃了,将郡主及笈时那只簪子拿过来。”
对着镜子里小姑娘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紫苑姑娘很是满意,细细地给韩惊月挽了当下京中最流行的发式,将芳寻取来的簪子别上。又找了一对小巧灵动的耳坠子,越发衬得镜子里那张脸精致清丽。甜香的脂粉被抹上,嫣红的口脂衬脱出饱满的唇色,眉间朱砂庞贴了落梅花钿,越发显得一点朱砂清丽无边。紫苑确是一个有着极好手艺的丫鬟,不过素日韩惊月不在这方面上心,自己一身本事没处使用。如今一番打扮下来,脂粉色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小姑娘本来的美丽。
镜子里美人骨,美人相,真是骨子里都透着万种风情妩媚处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吐露心意
绕曲湖上头波光映照着灯笼色,四面画舫上笙歌摇动,融着满天的月色星河。
一张轻飘飘的小船,韩惊月同洛庭游相对而坐,外头摇桨的船人和着画舫上的笙歌清唱,里头一盏灯同着满湖月色映照着两个人的脸。
方才来事韩惊月还被紫苑生生地嘱咐了许多次,不要万不可以定然不能露出本性啊姑娘!!!
对此,韩惊月开始思索自己本性真的很可怕么。
洛庭游今日也是墨兰的长袍,衣襟处金线绣了蔷薇花样,墨发轻束,清润的五官映照在湖光月色里,一双眼里盛满了绕曲湖的星光。
刚看到韩惊月时,心中已是惊艳到不行,小姑娘今日相比平时多用了脂粉,却不显得媚俗,在平日里清丽上增了许多妩媚,一瞬间就能乱了人的心神。
“外头的事情我依然听说了,山衣相信郡主决然不是那样的人。”洛庭游放于桌案边的手生生地握了拳,方才能止住此刻心中汹涌的情意。
韩惊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湖面上的亮光,“多谢洛大人。”
其实本来韩惊月觉得没什么,不过昨夜跪祠堂的时候板着指头数了数,实在是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洛庭游肯信她确实是君子中的君子,拥有良好的美德。
话到此处,洛庭游举杯轻抿了一口,不知是否是酒气醉人,还是月色醉人,白皙的脸上生生地浮上了几分薄粉。
月色绕着星河,湖水波光,晚风带着清凉的湿气,一寸寸拂动着船上两人的衣袖。
两岸升起了烟火,照亮了湖上的天幕。
“郡主,山衣心悦于你。”终于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此刻的心跳声快的异常,咚咚地响过了船外的烟火声。少年眉眼如画,背后是满城繁华,一颗藏了许久的真心,灼热的令人害怕。
韩惊月一瞬间愣住了忘记了反应,不曾接话。
太恐怖了,是梦吗?
小姑娘抬手轻轻捏自己判断是不是梦的小动作被对面的人收在眼底,洛庭游看过去的眼神中无限温柔,“山衣,倾慕郡主已久。”
一字一顿,像心跳声那般有力。
两年前初见她,与她,不过是人群中匆匆地一瞥,与自己,却是满城春色为了一个人而绽放。
从此,才绝京城的洛山衣,笔尖藏了一个人。
惊鸿影里,月色黄昏,满卷相思入梦来。
案桌上,书架上摆的是为她描的丹青,小姑娘一身月白的衣裙,纷飞舞动着。很多次,不过是在宫宴上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回来便入了的墨色中。故此,那日她闯入自己的书房,与他而言,是溢出的惊慌与羞涩。满卷心事,望着她知,又怕她知。
两人相对无言,光阴漫长,揉在湖面上的笙歌中,满城烟火疯长了满天繁华。
洛家家训极严,时常教导着节俭的道理。今日为了韩惊月,洛山衣布置了满天烟火。
若是为了她,大约自己所有的规矩都可以破的罢。
“对不起,洛大人。”长久的静默中,韩惊月歉疚地开口。
长这么大,很少有这种感觉,就是那年将三皇子揍得鼻青脸肿也不曾有半点感觉。今日,对了洛庭游的真心,韩惊月体会到了歉疚。
洛庭游透过满城烟火去看韩惊月的眼,少女明亮如水的眸子中有很多,感激,歉疚,却唯独没有情意。
案边的手掌紧握,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仍旧是苦涩,苦涩到心痛。
“郡主今夜可否陪我至烟火燃尽?”良久,洛庭游开口。
他是京中君子中的君子,极少强人所难。今日,却想顺着的心意,留她在身边多陪同片刻。
烟火要放一个时辰,他们从刚才起不过只坐了半刻钟。
韩惊月点头,小心地给洛庭游斟满了酒。夜色醉人,明亮的朱砂衬着灯火色。
外头摇船认听不得里头的苦涩,仍旧是合着画舫上的歌声。水波晃动,映照着摇船人的影子。
“其实,京中韩二公子的名声,山衣有所听闻。”洛庭游怕她被气氛感染,压下自己心中的苦涩,强忍着苦笑开口。
韩惊月不知道他竟然是知道了,顿时万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实关于韩二公子的事,连着圣人都是知道的,不过韩二公子是韩惊月,京中怕是没几个人知道。不幸的是,圣人和洛山衣都在这没几个人里头。圣人之所以知道,因为当年还是他老人家高兴,亲口封了韩二公子,后来才被韩惊月拿去用了。至于洛山衣为什么知道,韩惊月突然想起无数次在御书房外头偶遇他被圣人喊进去看画看诗看字,顿时觉得现实太过于触目惊心。
洛庭游倒是笑了笑,“特意于坊中求了韩二公子的字画,细细观赏过,如此才学,山衣甘拜下风。”末了,还有些恶趣味地补充道,“有几次是和圣人一同观赏的。”
韩惊月开始回想自己都写了啥来着?
满池小荷轻举,罗裙轻舞,粉面春梢……
抱得红粉佳人笑,三分柳色寒,满怀脂粉香……
还有更露骨的……
韩惊月向来自由惯了,虽是不通情爱却将风月诗词写的极好,也是这般在半个京城留了风流的才名。
如今想起来,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面色间又多了几分羞愧,“你莫要说了。”
洛庭游被她逗笑了,压下心中苦涩,轻薄的唇角勾起几抹苦笑,笑意不达眼底。明知道不可能,这样风华的女子,怕是今生今世都不能放下了罢。
“郡主可要去船头吹吹风?”船室内压抑,酒色醉人,如今品来半盏都是苦水。前人有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韩惊月点头,随手拿了桌案边一盏精致小巧的琉璃灯,同他一并起身去了船头。
摇船人在船尾,歌声远了些。四面画舫上亮了灯火,隐隐听得琵琶娘的歌声。两面烟火还是繁盛地绽放着,一束束照亮了天幕。岸边卖茶人一面煮着茶水一面和喝茶的公子轻笑道,“不知这烟火,是哪家的公子要讨哪家姑娘的芳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边醋意
满城烟火色透亮着,倒茶人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喝茶的公子,似乎一瞬间脸色黑得厉害。
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茶盏,卖茶人开始担心,自家茶盏被这个公子捏碎了将要如何是好。
沈远风放下了茶盏,执剑起身,吓得倒茶人往后退了退。
然后,他就瞧见,这个极俊朗的脸色非常不好的公子,随手放了一把银钱在案桌上,挥了袖子往外走。
倒茶人给惊吓地厉害,方才瞧着虽然冷漠些,到底脸色是正常的,不知那句话的功夫得罪了他,吓得也不敢追将出去说银钱其实多给了。
方才韩惊月的小船离岸边离的近,韩惊月提着灯笼望满天烟火,不曾注意到暗处茶棚里一瞬间变了脸色的流之哥哥。
沈远风心里堵得厉害,顺着绕曲湖往回走。小姑娘和洛庭游并肩立在船头,一个清润温柔的才子,一个是美颜灵动的佳人,衣裙都挨得近。韩惊月手里一盏灯笼的微光照着两个人的脸,边上洛庭游的眼神里是无尽的温柔色。
卖茶人在茶棚里往外瞧,英俊挺拔的年轻公子,在晚风中走路的样子有些踉跄。
满城烟火,衬着一个落寞的公子。卖茶人坦然了,年轻人就是事儿多,今日这般落寞着,定然是为了佳人的缘故罢。
……
烟火阑珊,满城寂寥得只剩下了月色和星光。画舫上歌声依旧,茶棚里的卖茶人已然送走了一波又一波人。
“如此,与郡主别过了。”洛庭游声音多了几分暗哑,不知是否是被晚风吹拂的。
韩惊月行礼,转身离开,月白的衣裙晃动在湖光畔。
灯火流光映照了岸边公子英俊的脸,晚风醉人,桃花香气渐远,墨蓝的衣袖飘浮着,洛庭游眼里是韩惊月远去的倒影。
“公子喝茶吗?”卖茶人询问,扑腾地茶水气氤氲在夜色里。
“不必了,今夜我饮酒。”
……
韩惊月就着月色往回走,从腰间抽了山水扇子来,一路摇着南长街的灯笼色。
暗巷幽深,电光火石间,韩惊月被用力拉入了一个极熟悉的怀里。
少女薄纱衣裙贴着巷角,双臂被扣住,脸颊被迫紧紧贴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声交织,她能听见流之哥哥此刻心跳乱得厉害,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一并乱了。
“月儿。”他的声音沙哑又落寞。
韩惊月一瞬间心疼到不行,小心地蹭了蹭他肩膀。
沈远风要疯了,在岸边那一瞬间,觉得心都要气碎了,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了南长街某个巷子角。四边是无尽的阴影,外头的繁华与热闹不曾听闻。
也不知是这样过了多久,感觉到她的气息近了,来不及多想,便伸手将小姑娘拉入怀中抱住,桃花香气浮在心尖,空荡的心情一瞬间被填满。
“流之哥哥,可是卷宗烦人了?”韩惊月不曾往深处想,被流之哥哥抱着自然是甜蜜的。可是今日,他似乎格外难过些,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疼。
流之哥哥觉得难过,自己便也难过了。
沈远风抱着她苦笑,“月儿,你可知卷宗再乱,也不及你能一瞬间乱了我的心?”
心跳瞬间跳得极快,韩惊月觉得今日事态的发展,想起来有点头痛。
“月儿,不要与他在一起好不好?不要与旁的人在一起好不好?我吃醋了,一直都在吃醋。”沈远风的气息浮在她耳边,又卑微又深情。
韩惊月终于想通,一瞬间福至心灵,“好,我日后只与流之哥哥在一处。
沈远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月儿,我心悦你。”
“月儿,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月儿,我明日去你家提亲可好?”
一句句呢喃轻语打在月色里,又温柔又缠绵。
沈远风觉得自己中毒了,毒如骨髓。此毒名为韩惊月,无药可解,生生世世,甘之如饴。
扣住她的手臂松开,韩惊月轻轻回抱住他,“好。月儿也欢喜流之哥哥,月儿除了流之哥哥谁都不喜欢。”
沈远风一瞬间心跳得极快,瞬间的喜悦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自己浸没,沉醉。
良久,沈远风方才轻轻地松开了她,凤眼里倒着她明媚的影子,薄唇轻勾。他靠近她,额头相触,目光交织。
“月儿。”
韩惊月今日戴了及笈时的发簪,玉石透亮。沈远风想到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素色白玉簪,别在了她原来那支红玉发簪下。修长的手指在她鬓角停留,划到白玉簪上,轻轻将簪子扶得正了些。
韩惊月反应过来,“你手上的伤?”
“嗯。那日白玉先生将河边一块玉石赠与了我,我回来就在做簪子。”
韩惊月一瞬间心疼地抓住了他的手,眼眶都红了几分,“卷宗那样多,你又要做簪子,一定很累。”
沈远风笑了,额头轻轻抵着她眉间朱砂,“无事。”
不过夜间翻了许多书,被玉石划伤了手罢了。好在他素日学东西快,虽是第一次做簪子,却能做得精巧,玲珑的玉簪在小姑娘发间,衬着女孩儿月白的衣裙与极白皙的肤色。
“你喜欢,便好。”
韩惊月抬手摸了摸发间,能感受到玉簪的精巧细致,越发心疼了些,扑到沈远风怀里,“我喜欢的,流之哥哥给的东西,我都喜欢。”
“月儿。”
“嗯?”
“这是我与你的定情信物。”沈远风的声音温柔在月色里,轻缓带着磁性。
韩惊月少见的红了脸,往他怀里埋地更深了些,“嗯。”
“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沈远风觉得自己再等一刻边就要疯了。
韩惊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语气严肃,“不可以的!”
“为什么?”沈远风抬手触及少女的脸颊,面色凝重,“月儿,你多次轻薄于我,你要负责的。”
知道这个小姑娘素来责任心不强,沈远风压下些微惊慌的心绪,准备施加道德压力。
韩惊月:……
“不是我不想你来提亲,只是今日京中有人陷害我的名声,这件事若是给沈大人知道了,怕是沈大人会生气的。”
沈远风有些好笑,“他已经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月月耍帅时刻之二
“他已经知道了!”韩惊月小声地重复,视死如归地重新将头埋在沈远风怀里。
沈远风被逗笑了,月色下笑得明朗,语气温柔,“无事,有我呢。”
“那你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就去我家提亲?”韩惊月开心地在他衣襟间蹭了蹭。
沈远风点头,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嗯,好。”
于是,紫苑姑娘看见自家二姑娘甜甜蜜蜜地回府,心中燃起希望,连带着语气都激动了几分,“姑娘,你和洛公子?!!!”
韩惊月不解,“什么洛公子?”
紫苑心中默默流泪,姑娘这是没救了,没救了。
南长街外头月色醉人,沈远风不及回府,绕着月色走了一圈又一圈。
今日,月儿说亦心悦于他。想到此处,月色下的少年俊朗的脸上便微微浮起薄红,心中幸福感鼓胀开来。算了,今夜是冷静不下来了。
……
隔天,韩惊月便到了母亲房中询问那日母亲接到的信件的事。
对此,惊讶的青朝公主还微微有了几分欣慰之感。
青朝公主一面让梅芳将香炉点了,一面拿出信件来与女儿看。
这几天青朝公主陆陆续续收到了京中贵妇人好几封信,都是写来提醒韩家二姑娘名声的。
韩惊月挑了时间最早的那封来看,与别个不同,那封信上只写着自家心腹婢女路过南长街,听得关于韩家二姑娘的闲话。而其它几封信过来时,上头提的是满城风雨。
也就是说,最早是在南长街传开。
这几日在南长街玩的最和睦的是,忽烈族进京的使团!
放眼望去,是谁心中已经隐隐地有了猜测,却不曾有证据。来的人是外邦的使节,若是即刻冲过去打一顿,还是有损大梁的脸面。
对此,韩惊月特地给最近又闲又惊慌的玉莹郡主写了花笺子。
……
驿馆里秋色比外头迟些,不过也见得好几间草木架子上头爬上了萧瑟之意。
玉莹郡主搬了个凳子坐在门边上,拿着小拨浪鼓学着京中的小孩们来回晃着。隔壁秋雁公主的贴身丫鬟出来倒水,被玉莹郡主叫住了。
“好姐姐,你过来同我说说,怎么坏了韩惊月的名声的?”
玉莹郡主猜到秋雁公主即使怨恨自己,也定然不会说出去。自己即将要嫁地夫君平白地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怎么都是丢面子的事。像是秋雁公主这种女孩儿很敏感,这种丢面儿的事即使在心腹丫头之前都不会说,这几日有人时还同玉莹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如此一来,倒也给玉莹今日的打探提供了机会。
果然,贴身丫鬟不疑有他,“郡主,公主将事情都告诉您了?”
玉莹心中冷笑了两声,面上仍是不显,“是的呢,那个南亭郡主我瞧着也不爽快,那日在宫宴上摆明了是在刁难于我。”
南亭郡主与玉莹郡主在宫宴上地比试,早就传得京中贵人都知了,两个风华绝代的姑娘家平分秋色,连太后都不能决出胜负。
果然,秋雁的心腹丫头即刻就信了,有了宫宴为难那一出,小姑娘瞬间对玉莹放下心来。
“那我们可就为郡主您出得好大的气呢,原以为只是我们家公主看着什么南亭郡主不舒服,原来郡主您也被气到了。”
玉莹嫌她这番讨好的言辞啰嗦,耐着性子继续套话,“这样实在是顺着我的心意了,不知你们怎的传将出去的?”
小丫头说到此处骄傲了些,将到了水的铜盆放在地上,“其实这个法子原先也不是咱们公主想出来的,那日去了宫里见着白秋公主才想起来的。咱们的人这几日早就同南长街的商贩等的玩的相熟,只要挑几个心腹的,在南长街玩时装作不经意间把话放出去就是了。这种事情,不都是相信有不相信没的么?又是大梁城最尊贵的郡主,那个闺中女儿不盼着听到些她的短处来?”
小丫头一番话说的顺畅,自然也不曾注意到屋顶上摇着水墨扇的某个月白衣裙的姑娘。
玉莹群主心下厌恶,想不到平日瞧着矜持庄重的秋雁表姐,竟然用了这么下作的法子来害人。
想到这出,面上表情却是做的好,瞧这喜上眉梢,清秀的脸上笑意盈盈,“是安排哪几个心腹的人散出去的呀?替咱们做了这样出气的事情当真要好好赏着呢。别说是秋雁姐姐了,我也要赏的呢。”
“那是自然,”小丫头全然信了玉莹的说辞,这会子还四处张望了一下,见着周围没人,提着裙子凑近玉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名字。
玉莹压下心中厌恶,眉眼清扬,从手上剔下来一个翡翠手镯来,塞到了小丫头手里,“今日我问你话的事,不要告诉秋雁姐姐。此事说来也不光彩,想着姐姐也是为了我在宫宴上受委屈的缘故,你莫要再提及让姐姐伤心了。”
小丫头收了翡翠手镯,倒了谢,“郡主放心,这个自然是明白的。”
说完,便行了礼,与边上端了铜盆去了。
小丫头走远,韩惊月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刚才除了最后几个名字不曾听清,旁的在屋顶上听得明白。
玉莹脸上增添了几分愧疚的神情,朝韩惊月行礼道歉,“忽烈族人也做出来这样的事,实在是有辱族人清风,玉莹代表忽烈族道歉。”
末了,又有些为难地抓住韩惊月袖子,“此事是秋雁所为,但是涉及我族风骨,并且此时若是直接去抓了秋雁问,对两国交好都是有影响的。”
韩惊月点头,“无事,自然想法子。如今两族交好,秋雁和元麒还有婚约,自然不能直接抓出来问罪,我已然想到了旁的主意,你且听我说的便是了。”
秋风过,驿馆里架子上几点黄叶飘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蝴蝶一般,平白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在南长街正耍这的几个忽烈族人得了玉莹郡主的命令,都往着深巷中一处院子里去。
南亭郡主在院子里揍得畅快,方才绑了几个鼻青脸肿的人敲响了秋雁公主的屋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月耍帅时刻之三
“你,你!”秋雁郡主开了屋门,看到韩惊月后头绑着的几个鼻青脸肿的姑娘,瞬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韩惊月倒是坦然,揪着人闯将进来。秋雁此时屋内没留丫头伺候,也好,韩惊月顺手关了门。
秋雁公主不傻,看着这一出已然明白韩惊月将事情都知晓了,所幸不说话,冷着连盯着韩惊月。
后头绑着的几个人见了自家主子,张口喊了几声救命,被韩惊月扬扬拳头的动作止住了。
“我与无冤无仇,你为甚坏我名声?”
秋雁公主冷冷地笑了,清婉的面上透了几抹讥讽之意,“看你不爽。”
讲真的,要不是此刻两人之间有疙瘩秋雁公主手段下作些,韩惊月真想过去抱住秋雁公主拜兄弟。
这自信的胡作非为的勇气,和自己很像啊。
“你可知今日我带着他们到生圣人面前,影响的是大梁和忽烈族的交好?”
秋雁公主不答,面色轻轻一动,“如此非我本意。”
“那你和我道歉?”
秋雁公主笑了,“和你道歉有用吗?若是我此刻出来澄清,还是要传出来忽烈族污蔑大梁郡主名声的事,照样影响两族交好。”
韩惊月面色平静,“所以不是你出来澄清,你只要和我道歉就是了。”
秋雁公主神色放缓,“你今日没有去大梁皇帝那接发我于我有恩,但是我且问你,去舞楼看舞娘,去青楼的事情可是真的?你若平日平行端正,白秋公主又怎的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韩惊月默默轻叹了一口气,“去看舞娘的事情是真的,去青楼是为了救人。我在外头有个名字,叫韩二公子,你在南长街能打听得到。”
秋雁公主见她突然的坦白也吃惊了些,“韩二公子的名字,我听得底下人说过,南长街有名的风流才子,却待那些舞娘歌姬很是尊重,还给了苦命的姑娘赎身。是秋雁另眼看人了,请受秋雁一拜。”话毕,向韩惊月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今日若是打了你,传出去影响两族交好。”韩惊月回了礼,眉间朱砂清丽,尽显大梁贵女儿风仪。
韩惊月丢了绑着的人,转身欲走。
“且慢,这些人你不带吗?”秋雁在后面询问。
“不用,收拾白秋,用不着这些人。”
“南亭郡主留步。”秋雁公主再次叫住了韩惊月。
韩惊月从腰间抽了扇子出来,回过头,“有事吗?”
秋雁公主看了看身边绑着的几个人,欲言又止,顿了两下方才改口道,“那日算计郡主时不曾想那么多,今日郡主一番话,提醒了我一些事情,请郡主晚间过来一叙。”
“好。”韩惊月行了礼。
秋雁公主轻笑着回了礼,清婉秀丽,姿态庄重,容貌间甚是像大梁的贵姑娘。
倒是个敢作敢当的好姑娘,可惜了,元麒不会喜欢她的。日后,这样的女孩儿,也不知何去何从。
万千神思过了一瞬,韩惊月回头朝着秋雁公主笑笑,清婉庄重的脸映在心间,韩惊月施展轻功跳了屋顶。
……
关于南亭郡主怒揍白秋公主的事情,很多年后寂寞的深宫仍然传出来许多版本由年长的老嬷嬷告诉小宫女打发闲散时光。
有说白秋公主先是惊慌后来抱头鼠窜的,有说白秋公主实则涕泪连连跪地求饶的,有说后来丽嫔娘娘过来赔礼道歉的,其实哪样都说的不真实。因为,韩惊月还没动手,白秋就给吓哭了。
所以比较来说,第二个涕泪连连的版本,实则相比之下更靠近事实真相。
韩惊月一把风水扇子摇的欢快,丽嫔娘娘跪在边上道歉,“秋儿她不懂事,求郡主网开一面,莫要告诉圣人了。”
白秋此刻哭得厉害,她知道了,她怎的知道的,为甚她居然知道了!
韩惊月给她哭得有点烦,“我还没动手你哭什么哭。”
白秋听见动手两个字,哭得更厉害了。
韩惊月:……
“白秋本无意污蔑郡主名声的,不过是一时气糊涂了,求郡主绕过。”
丽嫔母女在宫中很不受宠,丽嫔母家身份低,素日里做小伏低惯了,背地里也使了许多小心思才慢慢地爬到了这个位子。故此,母女两个很清楚,面前的这位,她们得罪不起。
“那你们今日给个交代吧。”韩惊月虽是厌恶这等下作的手段,也知道后宫不干净。不过平日里瞧这挺愚笨的白秋公主这几日仿佛开了窍一般的算计人算计的这般周密,竟是不曾想到。若是今日算计的不是韩惊月这般聪慧的人,指不得就真把人算计进去了。现今瞧着也不过是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子,平时里藏拙藏得好?
还好当时宫宴上拦了出来,洛庭游是君子,要是真的娶这样的女孩子真真是委屈了他。
“请问郡主想要什么样的交代?”白秋公主此刻哭声止了些,哭声仍旧是微弱的。
“去南长街,还我清白的名声。”韩惊月别扭的移开眼。面前小姑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若是个一般男人就心动了,可惜韩惊月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怎么还呢?事情是秋雁公主说出去的,秋儿也不过是提醒了几句,其实并未参与啊。”白秋声音尖细,默默为自己开脱。
韩惊月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没你那番好心的提点,她能想到这上头?”说罢,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说清楚名声的事情很简单,你现在写封信给沈家妙意公主,将此事原委告诉她,至于南长街那边,派你的两个小宫女出来澄清,说你一时嫉妒我说了些坏话,不曾想被极少入宫的忽烈族人听了去,便被传了出来。”
白秋知道这样最好,虽然于自己的名声有损,但是起码不曾告诉到圣人那里去。若是圣人知道了,一个是无依无靠的庶公主,一个是母亲是自己嫡妹父家是两系势重的文官的郡主。孰轻孰重,基本不用想。
白秋拿袖子擦了泪,站起来在韩惊月的注视下给妙意公主写信。其实,至于为什么要给妙意公主写信,心中一团乱的白秋公主也来不及细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巨变
当晚,妙意公主就收到了白秋的信件,拿去与这几日气得茶饭都吃的不畅快的沈大人瞧了。
仕途上正是蓬勃的沈大人重新振奋起来,连带着看着沈远风的目光都慈爱了许多。其实若不是京中传着韩家二姑娘脾性不好又娇纵得很,但凭韩家的身份和权势,怕是这会子求亲的人排满了京城。
前几日还被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沈远风:……
妙意公主处理事情也是极快的,这会子一连写了十几封信件出去了,加上南长街白秋的小丫头们出来澄清了些,流言碎语散了许多。本来京中妙意公主就是个素来低调有威望的,贵妇人瞧着妙意公主的信中原委自然就信了大半,虽然有些纳闷为甚最后是妙意公主出来说明情况。当然,除却韩然月心里气得紧,自己费尽心力讨好的人,韩惊月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了她的心,让她这般帮自己说话,凭什么!
……
当夜明月当空,韩惊月依照秋雁郡主之约跳了驿馆的院子。
应当是早就想到了韩惊月晚间会来,驿馆里丫头婆子都不见,想必是早就被秋雁公主吩咐去歇息了。
秋雁屋里的灯烛还是亮着的,外头能隔窗瞧见里头光亮。韩惊月站在雕花门前敲了敲,里头没响应。
“秋雁公主?”
里头无人应答,隔窗瞧见的一点烛火也显得幽深了起来。
韩惊月心里紧了紧,推了门进去。
……
夜色透亮,小童子剪了烛火便依照吩咐下去了。
沈家二公子在案边看着卷宗出神,俊朗的五官在烛光里半明半灭。
烛光晃动了一下,隐隐地闻得几分桃花香气。
这气息太过于熟悉,一瞬间就能搅乱案边那个人的心。
门边上靠着的月白身影显得有些落寞,额前碎发凌乱着,眉间一点朱砂衬着月色。
沈远风心立刻就软了,过去将韩惊月揽入了怀里,感受到她周身的寒气,将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怎么了?”
此刻喉咙有些发干,说出来的话也沙哑着。
韩惊月将头熟练地埋到他衣襟间,语气间是少有的落寞,“秋雁公主死了。”
沈远风也愣了愣,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孩儿的发梢,“什么时候的事?”
“她说有些事,让我晚间去找她。我进去时看见她被人刺死在床边,满地的血腥。我四下翻找了一遍,找到了桌案上一张纸,想必是她早些时候预料到自己要出事提前留给我的。之后我便不敢久留,就到了这里。”韩惊月一番话说得冷静,眼里却是无边的落寞与自责,“若是我能早些去就好了。”
清婉的小姑娘倒在地上,嘴角平和,仿佛早就料到了有人会来刺杀自己。
韩惊月想过秋雁公主被元麒拒婚之后很多种归宿,回到大漠,或是留在京城,唯独不曾想到今日她回头往秋雁的那一眼,竟然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样一个庄重烈性的女子站在那里。
沈远风将怀里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薄唇触碰着眉间朱砂,“那张纸上写了什么?确定是留给你的么?”
“嗯,底下用小字写了一个月字,她应当时怕被刺客拿走,放在了书案几卷纸的中间,如果不是用心翻翻不出来。”韩惊月往沈远风怀里靠得更紧了些,“是首诗,秦时秋月汉时风,欲把明妃当影弓。山川不改前朝色,不过将相杯盏中。”
沈远风蹙眉仔细思索了一番,“不是藏头诗,那便是有隐寓了。明妃,可是指先帝在时嫁到大漠去的明妃?还是隐寓她自己除了和亲的身份其实另有所图?”
韩惊月小心地揪住了沈远风的衣襟,“我现在想着,秋雁不像是大漠人,长得更像是大梁人一些,会不会是明妃的后人?”
说罢,又自顾自摇了摇脑袋,“是明妃的后人又能说明什么呢?大漠将明妃的后人派来和亲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呀。”
沈远风感受到韩惊月身上寒意渐渐消散了,心中松了些,“此时应当想不出来,明日她被人发现圣人应该会派大理寺查案的。”
京中事多,前面兰玲的事情都不曾问出来,今日又添了刺杀秋雁郡主的一桩事。
“流之哥哥,”韩惊月将他衣襟揪得有些发皱,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我总觉得京中这些事,连起来都与藏迷阁有关。有一个,我们都不曾查出来的人。”
“嗯。”沈远风低头看到被小姑娘揪乱了的衣襟,有些好笑,“这样一来,我明日不能去你家提亲了。”
韩惊月在他怀里蹭蹭以示顺毛的意思,“明日我要进宫瞧瞧太后,外祖母病了好些天了。”
“你在宫中小心,宫里定然有他们的耳目。”
“嗯。”
月色醉人,韩惊月安心地靠在沈远风怀里,蹭了蹭他已经被揪乱了的衣襟,改攥住了衣袖下摆。
“流之哥哥,其实我近日都时常想着你,可是见你卷宗又多,不敢总是来找你。”韩惊月有些发困了,他身上的气息太过于安心,开始小声呢喃细语。
沈远风将怀里的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他,又何尝不是,时时想着她呢?
外头月色朦胧了,点点的星光瞧着有些醉人。韩惊月软软地闭上了眼睛,在沈远风怀里睡着了。
沈远风:……
这个时候叫醒她送她回去?自然是忍不下心来的。可是若是她今夜歇息在这里,会损害她的名节吗?
想到此处,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怀里女孩儿的额头上映下来极温柔的一吻,真是惹祸精。
夜色薄凉,沈家二公子打横抱起怀中熟睡的女孩儿,出了院子往妙意公主那边走去。
这几日京中事情多,沈大人虽然是将好些事情交给了小儿子,自己仍旧是不放心要过问的,故此歇息在了书房。妙意公主平时喜欢夜间掌灯读佛经,此刻应该还是不曾睡下罢。
韩惊月在青竹气里睡的安心,不自知地动了动往沈远风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深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雁之死
夜色更深了些,妙意公主屋里的婆子开了门见着二公子怀里抱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姑娘,吃惊地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往后退了两步。
妙意公主也确然不曾歇息,听得外头响动放下了手中佛经,看见小儿子抱着南亭郡主进来,也跟着吃了一惊,不过到底是后宫里长大的,面色上不显,“这是怎么了?”
抱着韩惊月的沈远风有些无奈,“睡着了。”
妙意公主:……
方才开门的婆子:……
妙意公主看到儿子眼里一片温柔之意,心中明白了几分,自家这个儿子,怕是在南亭郡主这坑里栽得很。
“去将偏殿矮踏收拾干净,另外添上香炉,夜间寒气重。”妙意公主压着声音吩咐边上的婆子。
婆子便领了命去了。
韩惊月听着声音在沈远风怀里动了动,似乎是嫌吵,换了姿势将头埋在了他衣襟里。
妙意公主:……
沈远风:……
一时间母子两对望着,谁也不曾开口,气氛十分尴尬……
婆子将偏殿收拾停当过来回复,沈远风向母亲点了点头抱着韩惊月去了偏殿。
妙意公主看着儿子这般温柔小心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扶着额头。平日里冰山一样的小儿子,小郡主不过是撒了两个娇就软成这个样子,还是早日娶过来吧。
沈远风从偏殿中出来,看见母亲的目光略为羞涩的红了耳尖,将被韩惊月揪乱的前襟理了理。
“郡主不是第一次私下来了罢?”妙意公主虽是相信儿子的品格,今日之事仍是多了几分担心。
“嗯。”沈远风诚实地点了点头。
“明日就说是我留了郡主过夜吧。”妙意公主朝偏殿看了一眼,忍不住叮嘱,“郡主是女孩儿,又素来单纯豁达的很,你莫要唐突了人家。”
沈远风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面色越发红了几分,“孩儿明白。”
……
早间韩惊月醒过来时,仍旧是懵了懵。四下望去是一件古雅的偏方,香炉里的香气很好闻,案桌上摆了精致的瓷器,上头一副山间兰草的丹青。
“这画你可喜欢,是林儿画了与我的。”妙意公主打着帘子走进来,正巧看见韩惊月盯着画发呆。
韩惊月后头睡熟了,只记得自己去找流之哥哥,然后在流之哥哥怀里睡着了。所以,是流之哥哥将自己抱过来的?
想到此处面上多了几分甜蜜的意思,对着妙意公主甜甜地行礼。
妙意慈爱地看了看小郡主,真是极好的相貌,不愧是当年京中第一公主青朝公主的女儿,眉间一点朱砂恰到好处,将来相必是比青朝公主都要多几分风情的。
“我已经与你母亲写了信,说明了你是为着昨日的事情过来向我道谢的,瞧着天色暗了便将你留下来了,这样说可好?”
韩惊月点头,随着妙意公主出来了。
小丫头早上已经被打点过了,此刻已经知道郡主在这里,饶是这样,还是被小郡主天人之姿晃了晃眼,方才拿了铜盆过来与韩惊月洗漱。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准备了些茶点。”妙意公主看着韩惊月眼神越发慈爱,小姑娘眼神干净清澈,又是极干净的月白衣裙,怪不得儿子喜欢。
韩惊月感激地道了谢,坐下来陪妙意公主用了些茶点,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流之哥哥呢?”
妙意公主看着小姑娘的神情忍住笑意,早间那小子还不放心地来了一回,被她打发走了。“约莫几刻钟前好像出了什么事,被圣人叫走了。”
韩惊月拿着点心的手一顿,是秋雁公主的死讯传开了。
……
沈远风带着大理寺的人锁了驿馆的院子,昨夜韩惊月来过,故此沈远风看着地上的秋雁公主并不很意外。
四处干净的很,刺客的目的很简单,应当是认准了秋雁公主来的。
秋雁公主被刺的是一把短剑,一把极普通的短剑,来人应该有所防备,什么都没有留下。
忽烈族的人此刻已经来了,在大梁境内折损了和亲公主,怕是过几日查不出来边境又不很安宁了。
忽烈族秦王语气激动,早上已经入宫见圣人求了交代,“我忽烈的公主,居然在梁的驿馆死了,你定然要给我仔细查着,要不然别怪我忽烈人自己查了。”
沈家低调,妙意是公主的身份那日去了宫宴,不过沈少卿不曾去。故此秦王看着年轻俊朗的少年,以为不过是梁查案的一个小官,又因着沈远风眉眼出众,看起来像是中看不中用的,语气上都多了几分不屑。
边上沈立忍不住要站出来,被沈远风拦住了。
沈远风靠近了些秦王,语气冷淡,“前几日忽烈族害我南亭郡主名声的事,郡主大度,怕影响两族交好不曾揭发。”
秦王瞬间变了脸色,“有这档子事吗,本王竟然不知道。”
韩惊月那日揍完人后给沈远风写了花笺子,故此沈远风那日便知道了。
放才圣人限大理寺三天查明此案,也是为了元麒的缘故。
这几日元麒在御书房外跪着的事闹得满朝文武都知,若是不能尽快查出刺客,不仅影响两国交好,怕是也要扯到元麒上头。现在不过大梁人知道,若是刺杀秋雁公主的刺客不曾查到,怕是忽烈人很快就要知道元麒跪在外头要求拒婚的事了。
沈远风想到这里有些头痛,二愣子九皇子,怎么哪哪都有你智障的身影!
秦王一行人也不便久留,言语间出了怒气便出去了。
玉莹郡主倒是留了下来,看着查案的沈大人一脸挑衅:“你就是我们家月月在外头的相好?”
沈远风:……熊孩子什么的,简直和元麒一样烦。
底下正在四处查看的人听着这口无遮拦的话内心的八卦之钟响得亮堂,谁是月月?老大这么清风朗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人既然有了相好?谁家姑娘这么有胆量,真真是个壮士!
其实沈远风知道今日来秋雁公主屋子里是翻不出来东西的,夜间韩惊月已经翻过一回了,若有什么昨日小姑娘怕就是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章 玄机
太后娘娘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韩惊月来时太后娘娘刚刚好转了些,由着扶在床榻上靠着,几个小宫女在边上小心地打着扇。
“昨儿太子妃来瞧了哀家,今日你便来了,你们姊妹心倒是一处的。”太后娘娘嗓音沙哑了许多,说完跟着咳了几声。
韩惊月便过去接了小宫女的扇子,于床踏边坐着扇了。
太后娘娘招了招手,几个小宫女行了礼退下了,留着祖孙二人。
“去瞧着昭仪了?”太后接过韩惊月捧来的茶,小心抿了几口。
“嗯,在平王府。那日若不是您将三哥哥叫来,太子哥哥与我阿姐的婚事便不成了。”
“既然换玉之事我说了担着,自然是要担着的。”太后又跟着咳了几声,韩惊月在边上心疼地替外祖母顺了顺气。
“猜到了是哀家放梅妃出去的?”
“嗯,师傅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将宫中的路摸得那般熟悉,谁也不惊动便带走了梅妃娘娘和昭仪。”韩惊月面色平静,透着与年龄不相仿的沉着。
太后娘娘默着闭了眼,“答应她的,何况多年前你师傅于我有恩。”
两人都沉默了会,唯有炉子里的香气袅袅着,太后间歇咳了几声,韩惊月帮着顺了气。
太后斟酌了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哀家剩的日子不多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
大理寺的暗室内有点凉意,兰玲姑娘虽是被捆着仍旧惬意的很。
韩惊月在边上摇着扇子给沈远风顺毛,“你可知忽烈族来的秋雁公主?”
兰玲姑娘一双流转风情的眼睛往韩惊月身上看了看,看的沈远风将冷着脸将韩惊月护到身后。
兰玲便“噗嗤”地笑了,“知道,同九皇子有婚约的那个。”
“她死了,你们的人做的?”韩惊月顺势抱住了沈远风的衣袖。
兰玲姑娘倒是不惊讶,神色变也不曾变,“不是。”
“哦。”韩惊月把沈远风拽出了暗室商量。
“早些时候我找玉莹看了,是秋雁公主的字迹。所以那张纸,是秋雁公主留给我的。”
“嗯,”沈远风将韩惊月头上的发簪扶正了些,“刺杀秋雁公主的人想必是极细心的,什么都不曾留下。”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能从这首诗开始想……”话不及说完,韩惊月扬眉轻笑,“还有一个人,可以盯着。”
小姑娘一张精致的脸映在烛光下,朱唇轻启,眉间朱砂清丽。
“嗯。”沈远风轻轻应了一声,将韩惊月揽入怀里。
边上烛火闪动着微光,眉眼相映。韩惊月靠在他衣襟上,眉间一颗朱砂近在鼻息间。沈远风眸光深了深,将头往下低了些。
再往下一点点,就……
意识回笼,看着韩惊月朦胧的眼神,沈远风突然抬起头来,喉结滚动,克制地移开了视线。顺带着扣住了韩惊月脑袋,“不要动。”
突然被遮住视线的韩惊月:……
“这件事和藏迷阁有联系。”韩惊月蹭了蹭沈远风衣襟间的青竹气。
“嗯。”沈远风认真地盯着一团烛火,“你说的盯一个人,是盯着谁?”
韩惊月想到什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不用盯,我过去吓吓她保证就什么都招了。”
沈远风:……
……
丽嫔娘娘在宫殿角边上哭,才送走了这个祖宗,怎么又来了,又来了!!!
韩惊月倒是平静得很,用山水扇子挑起吓得战战兢兢的白秋公主的下巴,“说吧。”
“说什么?”白秋公主一脸清纯不知事梨花带雨秋风扫落叶的可怜相,“你要我说什么?”
韩惊月给她搞得有点烦,拿扇子的手微微用力,白秋公主的白皙的下巴上立刻红了几分,“谁指使你的?去挑唆秋雁公主坏我名声。还有,那日你在宫宴上的说辞,谁教你的?”
白秋一双秋水眸子睁得大,眼里的泪珠儿不停往下掉,“没有人。”
韩惊月做势要打开扇子,边上丽嫔唬地跪下了,“醉芳楼兰玲姑娘。”
“哦,是么?”韩惊月嘴角带笑,收了扇子。白秋公主才略略放下心来,就看见韩惊月只不过换了个手,“胡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洛姑娘,奇香阁的洛姑娘,她说有人若是逼问起来,就说是醉芳楼的兰玲姑娘。”白秋吓得语无伦次。
原来是她……
韩惊月笑嘻嘻地收了扇子,从怀里取出绢帕来帮白秋公主脸上的泪珠儿擦了擦,“早说,不就没事了吗?”
白秋公主仍自顾自小声抽噎了两下。
韩惊月绕过墙边上跪着的丽嫔娘娘往外走,语气清淡,“洛山衣是君子,以后不要对他使这些后宫里的肮脏手段!”
月白衣裙的影子淡了,地下跪着的白秋公主握拳,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到哪里都是一高傲的模样!
边上的丽嫔娘娘过来扶了白秋公主起来,“不用怕,太后娘娘没几天了,宫里还有几个人能护得了她。我就不信,圣人不忌惮这个到哪都出风头的南亭郡主吗?”
……
韩惊月是拉着元麒来临西街的,在御书房外头一连跪着好几天的九皇子才有功夫回府躺几天就被拽了出来,一张俊脸扭曲到不行,“韩惊月我觉得你最近闲事管的有点多。”
韩惊月开始停下来开始说道理,“我们都是大梁的子民,何况秋雁公主于你有婚约,虽然你无意于她,但是……”
话不曾说完被元麒不客气地打断,“你和沈家那个小子什么关系,韩惊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聪明了!”
韩惊月看着元麒最近恢复的张扬俊美的帅脸语重心长,“对,被你发现了。”
元麒震惊,“果然,韩惊月你你你……”元麒已经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我参与这件事,也是于你有关。”韩惊月面色肃然,“你知不知道秋雁公主的事情查不出来到时候整个忽烈族都会知道你御书房外头跪着的事情!”
元麒叹了口气,“虽然我无意那个秋雁公主,但是瞧着也不想坏人,没想到……”
韩惊月适时补充,“所以要你来出面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