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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舟客     嫡女京华之闺臣秀色txt下载     嫡女京华之闺臣秀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宫墙柳

    六月廿三,刑部清查城西白玉府。

    来人在密林洞穴发现十几具女尸,尸体苍白,没有腐烂,内室满池的血水泡着白玉。

    圣人恩慈,白玉族蒙玉林道人仙德,不加株连,涉事族人依法收押,留了学堂和制玉的院子。

    年轻的太子一身藏青色长袍立于昭阳殿前,俊朗清雅的面庞上看不出神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着袖口落梅花纹。

    落日的余晖洒进宫墙,步步青砖石路一半阴影一半阳光,窗廊底下笼子里锁着鹦鹉鸟,一身蓝黄相间的羽毛披了残阳的光华。

    六公主站在身边微微抬头仰望着长兄,黛眉秋波衬着幽深的宫墙,“南燕群主是早间出宫的,南亭郡主已经去想法子了。朝中盯着皇兄的眼线众多,此时不宜出手。”

    太子颔首,深邃的五官在夕阳下渡上了一层金光,“此事交于安安,是合适不过的。”指尖划过落梅花样子,清润的声音不染杂尘,“昭怡,你与梁大人家的小姐不是素来交好吗?”

    冷艳的六公主像是想起来什么,瞬间变了脸色,莹白的指尖藏在袖子里发抖,“我……”

    话不及说完被一旁的太子打断了,“梁大人素来悉心辅助我,有些话我不便开口,你与梁姑娘素来交好,你去说明是最合适的。我先前也答应过姑母,除却凝儿不再添侧室纳妾,我也无意于此。”

    晚风起了,将四面的夕阳斜柳吹出了皱纹。

    六公主紧握的拳头松开,“明日梁府家宴,我会转达给她。”

    太子点头不语。两人并肩望着延长到远方的青砖路,半边昏黄的残阳半边幽暗的阴影。

    “皇兄将来继袭帝位,也能守住今日之诺吗?素来后宫佳丽,梁芸怕是不会死心的。”

    太子神色波澜不惊,“祖例也有后宫只有一位皇后的先人,此事又有何难?向来能守不住的,从来不是规矩,而是自己的内心和欲望。”

    旁边走过两个提着食盒的宫女,羞涩地像太子公主行礼,望向太子的眼神不乏秋波春意。

    太子点头,面色疏离。

    行礼的宫女掩住神色间的失落,绕过他们进了昭阳殿。

    “母后素来不曾好好管教宫人,叫她们也生出了些别的心思。”六公主冷眼扫过过去的两个宫女,语气不屑。

    太子不甚在意方才的一幕,转头看向六公主,目光间是长兄的关怀,“我成婚之后,母后也是要考虑你的婚事了,你心里可有人选,我与你做主。”

    昭怡公主咬牙抬手扶正了头上的发簪,神色冰冷,“我倒愿意永远的在这宫墙里陪着母后。”

    昭阳殿离圣人的寝殿不远,能听得清浅的弦乐之声。圣人这几日都喜在傍晚召见弦乐师,邀着新进宫的贵人同赏。为此,素来恃宠而骄的惠贵妃娘娘妖媚的桃花面气得浮了粉,若不是皇后娘娘担心着凤钗的下落,这几日想必高兴得膳食都要多吃几口。

    日映宫墙柳色寒,笙歌遥指碧云端。

第三十二章 梁府家宴

    六月十八,参知政事梁大人嫡次女梁茴行及笄礼,邀了京中贵女,权门贵妇前来观礼。

    给梁茴别上簪礼的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妹妹,恩鼎候的三品侯夫人崔氏。

    梁家素来与皇后一族交好,前年给梁家嫡长女梁芸行簪礼的也是恩鼎候夫人。梁芸过了及笄之年,却迟迟没有相看待嫁之意,如今已经年芳十七。京中传的很,梁家长女梁芸是要留着做太子侧室的。

    故此,这位梁家的长女看见韩凝月,两人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氛围。

    梁芸比韩凝月年长一岁,因为不曾有封号的缘故,看见韩凝月姐妹少不得低头行礼。

    廊下三三两两站着京中的贵女,清雅的盆栽摆在边角回廊上,来回穿梭着捧着冰块鲜果的丫头,不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应着姑娘的吩咐去哪处剪个花枝来。

    梁芸一个礼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这会子韩家二姑娘直直地望着她不曾出声,少不得掬着不敢妄动。

    早间梁茴行了及笄礼之后便被叫到了梁夫人房中,廊下几个梁芸的庶妹不时怯怯地向她们瞥了几眼。昭怡六公主正在梁茴屋子里看画,余下的贵女们有意无意地避过了这三人,心下默默庆幸惹上南亭郡主这连皇子都敢揍的祖宗的还好不是自己。

    韩惊月正透着扇子望着梁芸半低的那张脸,瞧起来确实是温婉的,眉目间不很张扬,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一身素色的衣裙,细柳扶风地掬着礼,谁看起来都是我见犹怜的样子。不过这样的长相比上韩家两个姑娘就显得平凡了。不过几分温婉意,比不得韩凝月清雅无双的面容来。也不知皇后娘娘哪里抽了风,居然前些天还特地召见了梁芸进宫坐坐。

    不过鉴于皇后娘娘之前还提过韩惊月也嫁过去之类的,这个谁家姑娘都想着给自己儿子的性格,可以断定是哪哪都抽风了。

    到底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姑娘,梁芸有些撑不住,张口试探地唤了声“郡主”。

    电光火石间,韩惊月从思索当众揍她是不是有些暴力的思路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穿衣打扮都是模仿自家阿姐的姑娘,真是哪哪都嫌弃。

    韩凝月喜欢穿着素色的衣裙,单挽着发髻别过两根素色簪子。梁芸看见后之后的打扮都是素色的衣裳配两个素簪子,若不是两人长相有些差距,瞧起来还真像姐妹。为了博太子的注意,也是很拼。

    韩惊月摆摆扇子,示意她起来罢。梁芸方才扶着腰起来了,起身时有些踉跄,惹得边上几个庶妹再次看过来,被梁芸冷冷的眼神遏制住了。

    正在屋子里看画的六公主恰到好处地转出来,朝门角跟上的姑娘要了一枝花篮子,“我瞧着府里花开的正好,郡主可愿意陪我去折几只花来玩赏?”

    这话是同韩惊月说的。

    梁芸这会子不敢出声,方才被韩惊月唬了一下,正在握着拳头发狠,也不曾注意到六公主说的话,回过神来瞧见两个人携着手走了,才懊悔起来没有跟上六公主。

第三十三章 谈话

    其实昭怡六公主与梁芸并没有什么交情,因为梁芸时常借机讨好巴结六公主,时不时跟在昭怡边上,才被太子误会两人素来交情不错。对此,昭怡也有些烦她,为了梁茴的面子不曾当面说出。

    昭怡和梁家二姑娘有些交情,梁茴却不像她姐姐那般讨人厌烦。

    梁府花卉众多,虽是夏日,四处都是应景的观赏花木,池水里满满的荷叶撑开,婷婷袅袅的撑出几只莲花来,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碧色几点嫩红。

    昭怡领着韩惊月走到了一块幽深的假山石的后头,四面瞧着没有人,方才放下花篮子行了礼,声音压得低,“多谢郡主相助。听闻郡主前几去去了玉林巷,敢问郡主可能查到什么没有?”

    韩惊月顺手拽过一个草枝过来玩,“查不到什么,不过,知道你今日过来,特地将此物带来给你。”

    说话间,空着的那只手拿下腰间的荷包,抖开来露出了仿制的凤仪朱钗。

    这是一根仿的极像的发钗,金凤衔红玉,金凤雕刻的精巧,红玉色泽光艳,相比原来的那一根多了几分红尘气。若不是仔细看过凤仪朱钗的人,很难分辨出朱钗的真假。

    昭怡接过朱钗,“你找到,不,不是,世上居然有仿的如此像的。”

    韩惊月复将荷包系回腰间,顺带着抽出山水扇扇着。

    “只是,如此怕是骗不过祖母,祖母定然是认得钗子的。”昭怡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韩惊月抖开扇子将两人的脸遮住了,清淡的桃花香弥散在水墨扇后面,调皮地对着昭怡吹了口气,“所以说,和外祖母坦白。因为,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真正的朱钗已经毁了。”

    昭怡惊恐地从扇子里抽出脸来,“怎的毁了!”

    韩惊月继续转着手里的草枝,语气肃然了起来,“那日我在白玉府听得白玉族人说还有另外的人要他们做朱钗,丢钗子的消息不曾传出去,所以定另外的人定是偷钗子的人,可是当时怎的也想不明白到底为甚他们要仿这朱钗。”

    “除非,这钗子已经毁了。”韩惊月说话间顿了顿,“因为,太子大婚,太子妃要佩戴朱钗,而偷盗人的本意定然是叫皇后为难或者扰乱太子的婚事,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去制玉最好的白玉府要一支极像的。这样一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正的朱钗意外被毁了,连偷钗子的人也不能将它拿出来。”

    昭怡恢复了冷艳的神情,“那如何告诉祖母呢?”

    “揪出偷钗子的人,找到断钗,将这根钗子拿去给外祖母,说是白玉彦亲手做的,请外祖母庇护。涉及皇家颜面,也不完全是皇后的罪责,外祖母一定会庇护下来。更可况,我曾听我母亲说祖母多年前十分欣赏白玉彦。”

    昭怡点点头,弯腰拿起花篮子,“其实我这几日想起来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秘密

    另一边的梁芸,不管心中多少嫉恨韩凝月,此时也不便表现出来,望着走过的两个背影,现下追过去却显得十分刻意。只得低头向韩凝月行了个礼,绕过廊下去了。

    韩凝月素来风雅清秀,低调亲和,故此世家女大多喜欢与她亲近。眼下惹不起的祖宗走了,梁芸走了,便来了几个姑娘拉着韩惊月去赏花,都不曾注意到转身离开的梁芸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惊慌。

    一个捧着冰块的小丫头跑过,无意中撞到了梁芸,惹了几声不耐烦的骂。“前面等的那个是你奶奶不成?”小丫头止住赔了礼,方才去了。

    日头越发的晒了,外间站着的姑娘们都自去屋内凉亭里避着暑气。

    韩惊月一路上采了几枝茉莉和紫薇,又折下树枝低些的石榴花衬着,又白又红又粉的胡乱推在一处。几个胆大的丫头走过捂着嘴笑,韩惊月就回过头冲她们扮鬼脸。

    说来好笑,京中的贵女们一个个怕韩惊月怕的要死,那些丫头小厮们或是醉芳楼的舞娘们到不怎么怕她。不过后者大多痴迷着韦公子或是韩二公子的雅诗或是风流皮相,要另当别论。

    昭怡公主望着满院子花色,美艳的脸庞上少见的透着几分笑意,“过些时日便是你及笄了,可是太后娘娘为你行及笄礼?”

    韩惊月拿出篮子里一棵茉莉出来揪花瓣,月白的袖口沾染了几分花汁,看起来倒像是几分精巧的点缀,越发衬的莹莹的指尖圆润可爱。

    “我也不知,想来我两个师傅应当是要在我及笄礼之前赶回来的。”

    昭怡公主送着韩惊月到廊子口,打发一个小丫头来问梁大姑娘哪去了,行了礼顺着梁芸的方向跟去了。

    方才假山石后头,昭怡公主的声音清晰透彻,“我想起来了梁芸。”

    日头正晒着,梁芸却像是不怕着暑气似的,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一棵老树底下出神。梁府里竟有着这样一棵参天的老树,枝干盘错的伸着,地面泥土上隐隐的要浮起来粗壮的老根,大有破土而出的架势。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细细密密地投下来,星星点点的,地上的阴影处像洒了一片金黄的星光。这时候边上丫头婆子也散去了,独留着一个人一身素色的衣裳孤零零站在那有些可怜。

    想起来梁大人当年也是袭了爵位,这宅子应当也是祖上的。六公主站在边上石块边望了一会,提着裙角走到老树底下,轻轻地唤了声“梁姑娘”,神色间一如既往的冷着,像极了雪山上的孤独开着的傲梅。

    梁芸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两声,仿佛自言自语,“我这般讨好你,你还是生疏地唤我‘梁姑娘’,想来我做的许多事情都是没有用的罢。”

    昭怡没有听清她的自言自语,眉头皱了皱,稍微抬高了音量,“梁姑娘,这会子没人,我受人所托,有些话要与你说。”

    老树底下吹来一阵风,头上的枝叶沙沙响着。

第三十五章 拒绝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是一场不存在的梦境,梁芸说话间恢复了讨好的笑意,行了礼,往昭怡那边挨近了些。

    此时昭怡公主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瞥到别处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的心意,我皇兄都明白。”

    讲到此处,昭怡公主能清楚看见梁芸脸上瞬间的光彩出来,到底心中有些不忍,将皇兄嘱托她说的话改的委婉了些,“世上诸多事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皇兄醉心政事,不愿在男女之情上耽误功夫,故此,难为你一番好意,无福消受了。”

    这一瞬间,昭怡清楚地看见了梁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双眼睛也红了,想必是极力在忍着。

    昭怡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想到了什么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梁姑娘,那日皇后请你入宫,我看见你在昭阳殿后头库房那里做什么?”

    梁芸的神色一瞬间怔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开口时嗓音沙哑了,“不曾找着香房,迷了会路,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昭怡轻轻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无事的,我就问问。”

    韩惊月正在凉亭里喂鱼,一身月白的裙子衬着玲珑身段,远着瞧都是风景。

    石桌上另外摆着一盘葡萄,一盘冰块。

    先前手边的一篮子碎花不久前被府里的小丫头们讨过去要磨花汁,韩惊月正好甩拖不掉,爽快地给了。

    昭怡公主走进来时正是这瑶宫仙人的一幕,抓了一把鱼食站到韩惊月边上。

    “梁芸有问题。”昭怡随手洒了一小把鱼食,引得韩惊月那边的鱼都聚到了自己这处。

    韩惊月咬牙,“怎么见得?”

    “我问她那日在昭阳殿后面做什么,她即刻便同我说是找香房迷了路。若只是这样的小事,正常人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想都不用想的,立刻便就说了出来?谁会将无关紧要的小事记得这般清楚?”

    韩惊月将手剩下的鱼食一股脑洒进水里,看着鱼食将鱼儿重新因引回了自己这边方才满意地开口,“昭怡,所有公主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因为你聪明。”

    “若真是她拿的,那钗子现在何处?她一个深闺姑娘,又是怎么能派人去白玉府那样的地方呢?”

    韩惊月拍拍手,“不知道,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梁芸身上找问题了。”

    不远处凉亭里正好站着梁家几个庶女,韩惊月朝其中一个水绿碧罗裙的挥了挥手,那个便过来了。

    看起来是个乖顺的,长相清秀,一双眼睛怯怯的,朝着昭怡和韩惊月行了礼,露出了手腕处廉价的翡翠手镯。

    想来是哪个不受宠的妾侍所出的女儿。

    韩惊月展开了温柔的公子笑,抽出扇子点起了姑娘的下巴,眉梢间都流淌着风流气,瞧着姑娘都能羞红着脸。

    “好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家梁大姐姐这几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那个水绿碧罗裙的小姑娘果然就红了脸,但出来的声音仍旧是怯怯的。

第三十六章 挖坑

    “我只瞧着大姐姐这几日往东边老树底下去的多,旁的我就不知了。”小姑娘一张清秀的小脸红彤彤的,声音尖细着。

    韩惊月收了扇子,朝小姑娘抛了个媚眼,眉间朱砂衬着碧波,流转不住的风情,“多谢你呀小妹妹~”

    一旁的昭怡公主觉得自己冷艳的脸快绷不住了,一双眼睛都要瞎了……

    水绿碧罗裙的小姑娘羞涩地低头笑笑,提着裙角飞快跑出去了。

    凉亭里就剩下昭怡和韩惊月两个,前者也将手里的鱼食仍干净,拿绢帕擦了擦手,“你怎的知道这个小姑娘定然会告诉你这些,世家女有几个是不懂算计的,她转头去嫡姐那边告状将如何?”

    韩惊月懒懒地伸手捻起一颗葡萄来拨,圆润柔软的指尖带出果肉的晶莹,莹白光滑的手腕半弯着,一副无骨的美人相。

    “方才我在廊下为难梁芸的时候,瞧见着小姑娘在边上咬着嘴偷笑,就知道那两个定然是素日不对盘的。”

    昭怡领悟地笑了,朱唇轻轻翘起,透显出唇上的胭脂色,“我方才找她时也是在老树底下站着,难道说……”

    韩惊月将拨好的葡萄塞进嘴里,饱满的唇瓣被润的透亮,这会子女人气来了,不似刚刚风流的白面公子相。

    昭怡心里默默品度着,韩惊月这个妖精,比女人女人,比男人男人,吃人的妖精。

    “老树底下是什么,总要过去挖挖看了。”

    “姑娘,这是旁的人的府里,你要花锄作甚?”韩惊月适时地拉住了紫苑的袖子,才防止对方惊叫出来。

    早知道还有别个院子里挖坑这出,当时就应该把傻傻的芳寻带出来,这会子肯定乐颠颠地去找花锄了。

    韩惊月讨好地拉了紫苑的袖子,尽力宽慰,“不惹事,和六公主一道呢,不惹事的。”

    一墙之隔的里屋里聚着姑娘丫头,凝月被一群贵女包围着,无暇将目光放在自家妹妹边上,青朝公主正在梁夫人的屋子里和几位侯夫人喝茶,离这方院子远着呢。

    紫苑含了泪,下决定地点点头,“知道了,我去要个花锄”。

    “莫要给许多人知道了。”韩惊月笑嘻嘻地补充。

    紫苑眼里含的泪又深重了几分。

    韩惊月有时候觉得,紫苑姐姐就是感情太丰富了些,自个儿这不还没跪祠堂呢。

    这会子暑气正盛,姑娘丫鬟们都到着里屋里去避暑,外头不过偶尔走过一阵使唤婆子。梁芸早些时候站的老树底下地方偏僻,这会子除了埋头挖坑的两个半个人影也不曾见着。

    紫苑提着裙子转角山石子底下望风,紧紧揪着裙子替挖坑的两个着急。方才自家姑娘叫自己外间守着莫要给别人进来时,紫苑心里一层冷霜又重了几分,思索着早间头上抹着的桂油熏得自己头晕。

    挖坑的两个相比起来就显得很闲适,慢悠悠地将裙子拢到了一旁,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个挖法看起来比较美观。

第三十七章 露重

    老树根浮着,盘大的枝叶在树底下投下一方宽宽的阴凉。

    坊间话本子里写二八的佳人思念围墙外头的情郎,用叶子题了诗放在亲自绣的荷包里,再寻个圆月的晚上埋在院里的老树根底下,自己的一腔思慕之情就在土里润着,充填绵长幽深的露重凉夜。

    大梁人好风雅,京中姑娘们都有着轻巧的花锄,比一般锄头来的轻巧些,正适合娇软的姑娘轩窗下种两株茉莉芭蕉,隔着雨夜听外头的雨打芭蕉声。

    韩惊月和昭怡此时用的就是这样轻巧的花锄,柄上还细细地雕刻着蔷薇花。

    这方土里到比别处泥土来的干净,不曾见得半点碎瓷片等杂物。若是园中老树底下的土,几十年间必然是存着着杂物在里头的。现下这方土里干干净净,可见必是有人动过了。

    韩惊月和昭怡会心一笑,挖坑的动作更卖力了。

    往下挖个尺深,花锄碰到硬物顿住了。能瞧见是被泥土污了的一方荷包,边角处还能瞧见细密的针线。

    昭怡的心跳快了,这里头就是断了的朱钗了罢?

    韩惊月抖着手开了荷包,里头还冲出些脂粉香气,往里瞧见是几多片泛黄的花笺子,还有枯了的树叶,沾着泥土。

    韩惊月将花笺取出,还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诗句。

    “郎怎知奴家意?霜重秋寒夜生凉,你叫我日晚倦理妆,一颗心儿随风飘。”

    “春风散尽谁家院,多少浅恨纸上抛?你叫我雨夜芭蕉,怎的不断肠?”

    “梅香唤,姐姐珍重啊。相思血泪去,一把红豆到天明。”

    ……

    诗末还附上了一个“芸”字。

    拿着荷包的韩惊月:“……”

    昭怡公主:“……”

    愣了半晌,韩惊月斟酌着开口,“你皇兄不知道这些罢?”

    昭怡也听吃惊的,麻木地点头,“他不知。”

    闺阁女子痴情起来,太……

    昭怡不死心,拿花锄往下刨了刨,往四周挖了挖,除了这个荷包应当是什么也不曾有了。

    “怎么会?”

    韩惊月放下花锄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腰,靠在老树底下极目望了望。

    能瞧见院里的一方清池,满池的荷叶袅袅婷婷,假山凉亭能瞧见。地方虽然偏了些,周围却不曾有高大的树木遮挡视线,竟能将院中清池山水看得明明白白。

    韩惊月语调中有点发抖,“昭怡,你站起来看一看。”

    昭怡绝望地站起来,从腰间抽出绢帕来擦了额角的薄汗,“看什么?”

    韩惊月掏出扇子来将两个人扇着,“我们可能都想错了,丢到深池子去能一了百了的东西,为甚要多此一举埋在树下?”

    昭怡顿悟,“所以,她站在树下不是因为断钗埋在了树下,而是,这树底下埋着诗,且这地方能瞧见清楚地瞧见有没有人注意到池子。”

    韩惊月痛心,扇扇子的力道猛烈了些,“我们这般挖了坑,梁芸不久就要发现这树底下有人动过了。”

    韩惊月冷静地补充,“我回家要跪祠堂,你呢?”

第三十八章 桂花糖

    此情此景有些复杂,韩惊月将泥土复填回坑中,鞋底用力地抹了抹。

    “你觉得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昭怡一张绣帕绞着,“我不想说。”

    蝉鸣阵阵,日头高了几寸,两人薄汗又出了几分。

    “现在怎么办?”良久之后,昭怡公主开口。

    “把梁芸揍一顿。”

    昭怡:……

    从老树底下能瞧见平静的花池子,满池的莲叶挤得紧紧的,此时若是想要去池底下捞钗子,确实难以做到。

    拿断钗子去太后那里的路被堵死了。

    韩惊月对着花池子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要走着险峻的道路了。”

    沈府的院子里清幽的很,妙意公主喜佛,林子里都能闻得浅浅的檀香气。

    晚风轻缓地拂着,像唱着几首慢悠悠的江南小调子,绞着空气里的檀香气,一寸一寸地透着细密的光影子。处在热闹的临西街边上,妙意公主娘娘竟将府邸经营地像深山里的寺庙一般清幽雅致,也是惊奇。

    沈林风罕见地没有跪院子,站在石榴花树底下描着丹青样子。

    韩惊月平静地坐在沈府边角的一处屋顶上,正咬着不久前隔壁侯府里香祖母讨得的几块桂花糖。

    老祖宗心情很不错,听得韩惊月这几日京中忍着没揍人安分的很,将桂花糖满满地塞了一荷包,鼓鼓囊囊的。

    方才侯府晚食合着韩太君的口味,上来些清淡的菜食。

    正衬着这会子桂花糖甜腻芬芳。

    沈林风不曾习过武学,自然很难计较到不远处的屋顶上能坐着一个姑娘边啃着桂花糖边瞧着他,墨蓝的袍子轻轻摆动着,边角上绣的的兰草样子在昏黄的暮气里看不真切。

    廊下进出着几个丫头婆子捧着茶水,约莫是妙意公主刚用罢饭要着茶水吃。

    沈远风在案前看着卷宗,一双凤眼眯了很久,手里的卷宗还是那张许久不曾翻动。

    边上的小童子喜滋滋地从外头进来,摇头晃脑地说道,“大郎君外头画的我瞧见了,几块馒头长着毛。”

    沈远风无心和小童子解释所谓的深山兰草图,俊朗的面庞看不出情绪,一颗心全吊在了屋顶上头。

    也不知道韩惊月怎的找将了过来,东边几个屋顶嗒嗒的响了几声,中间顿了几下,估计在找他的院子。他留在他屋顶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自己能将她的脚步声记得那般真切。

    沈家两个郎君的院子落在了西南角边,两人的院子正好挨着。

    桌上的卷宗被盖住了,“你不用这边待着了,且去吧。”

    这话是对着小童子说的。

    小童子不解地“噫”了一声,往常郎君这会子还要要着自己边上点灯研墨。不过,单纯的小童子也不及多想,欢喜地放下了手中的墨石,咧着嘴出去了。晚间退的早,还能去厨房央着厨娘姐姐添几块素糕。

    沈远风咳了几声,抖了抖袖子,方才踱步走到了院子里。

    “你还要在上头待多久?”

第三十九章 再次盘问

    沈远风仰头正对着韩惊月认认真真啃桂花糖的一幕。

    月白的衣裙边角处绣了点桃花样子,乌黑的墨发挽了左右两个短髻,对称着突显出眉间一点朱砂,玲珑白皙的脸庞带着昏黄的晚霞色,嘴里鼓着一动一动,可爱极了。

    对此,沈远风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有些心思是不是有点龌龊。

    韩惊月啃到一半被打岔有点尴尬,抬手扶了扶右边的短髻,不留神的动作又增了几点稚气。

    “等我把这块吃完。”

    这话是接着上面那句“你还要在上头待多久”的。

    空气静默了一阵,沈远风默默在底下等着韩惊月啃桂花糖。侯府喜将桂花糖做大些,显得富裕人家的气派,故此硬硬的一块桂花糖啃起来有些费力。

    韩惊月上头啃着桂花糖,一双清澈的眼睛将沈远风炯炯地望着,末了从怀里掏出来一方帕子擦了手,方从容地跳了下来。

    “白玉族的人都收押刑部了?”

    “嗯。事关重大,圣人约莫会亲自过问。”

    韩惊月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所以等下我们潜进刑部大牢再去盘问一遭也是不妨事的?”

    逻辑没有问题,甚至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不妨事。”

    虽着案子已经移交了刑部,说道理人是沈远风抓的,案子是沈远风破的,故此挑个诡异的时间来盘查盘查,刑部的牢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这个六品的寺正背后是大理寺少卿和公主娘娘,沈家大郎年纪不过二十已经做到了侍郎的位子,又与太子爷走得近,假以时日沈大人大理寺卿也是不用想的。故此,牢头对沈远风的笑容又殷切了几分。并且默默感叹着不愧是风采卓然的沈家二公子,后头跟着的那个小随从都瞧着模样一等一的周正。

    韩惊月换了一身大理寺的锦袍,头上的皂帽刚好遮住了眉间的朱砂,腰间细带上坠着块极好的羊脂玉。

    殷切的牢头自然不会注意小侍从腰间挂着旁人都坠不起的羊脂玉,带路的姿势很是恭敬,“白玉家就在前头拐角的那间牢房,上头才来人盘问过,这会子将几个族人和他们族长分开关押了。”

    牢头将两人带至白玉族长面前就退下了,昏暗的牢房能见到前两天那个健硕的老人家这现在正跪坐在墙角出神,白胡子上染了灰,眼中带了几分浑浊之意。

    “老族长可还记得我?”

    墙角的那个将头抬了起来,冷笑了两声,“你是大理寺的人?不,应该是哪边的世子罢,要不然也挂不得这般好玉。”目光在韩惊月腰间的羊脂玉上流连了一瞬间,很多年不曾见过制的这般好的玉佩了,恍惚间还能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人。

    “除了我,还有谁让你做了朱钗?”

    “梁芸?”

    梁芸说到底也不过是闺阁女子,也不是每个闺阁女子能和韩惊月一般在外头恣意妄为,后头定然牵扯了什么更深的东西。韩惊月这一问不过是试探之意。

    果然,老族长默然坐在墙角,神色不变。

第四十章 女子香

    夏日里的临西街仍是热闹,奇香楼的店里挤满了女客,店主人洛雪妍坐在厅角的屏风下制香,浅绿的衣裙衬着玲珑身段,一段轻纱蒙了面。

    来奇香楼买香的客人一半是为了这里别处都比不来的香料,一半也是为了店主人面纱底下的绝世面容。据说曾有浪荡子瞧见了洛姑娘面纱下的真容,坊间拟了一句戏言“芙蓉玉暖雪灵芝”。

    故此,奇香楼的客人里,男客未必比女客来的少。

    不过,多年来,瞧见洛雪妍真容的人到是极少。

    其中包括,从小就跟着韩惊月在京城里混的九皇子,元麒。

    “洛姐姐好”,小皇子跟着韩惊月这些年学了一身风流公子气,俯下身深深地长了个长诺,能清楚看见他火红衣袍袖口绣着的金纹,衬着头上的深红抹额,正中一块红宝石流转着光泽。

    梁朝以红宝石为贵,多是皇家之物。

    洛雪妍站起来回了个万福,透过面纱能朦胧的辨认出似是带了几分笑意,“九公子来买香?”

    这话也不过是拖延试探,元麒今个难得地行了个大礼,后头跟着七八个小厮,怎么瞧着都不是买香的意思。

    对着的这个素来是极有耐心的好脾气,清润的公子腔回了洛雪妍的寒暄,“回洛姐姐,此次来是家中贵人的意思,前日得了洛姐姐的好香,讨了家中贵人的喜欢,故此来邀洛姐姐府中见见贵人。”

    话里是邀请的意思,跟的的随从却带了刀刃,店里的客人悄悄地瞧着这边,这个阵仗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内里几个京中世子认出了元麒,看着架势也不敢过去招呼。

    洛雪妍自知拒绝不起,边上使了个眼色,跟着元麒出去了。

    花酒巷在南长街后头,半条街临着国公府。

    元麒一路到是闲适,好心情地聊着谁家新出的戏文,哪家来了一个绝色的舞娘。

    绕过几条幽深的巷弄,元麒领着洛雪妍进了一个古朴雅致的小院子。院里清幽的很,少了些人气,不像是人家久居的样子,四处却是干净的异常。各处站着几个丫鬟侍从等,都屏声垂手立在一旁。

    元麒领着洛雪妍穿过院子,来到里屋,抬手敲了敲雕花木门,恭敬地在外头唤了声,“人到了。”

    似是一个有些暗哑的女声,听起来上了年纪,在里头应了声,“请洛姑娘进来。”

    元麒便推开门请洛雪妍进去。

    里头正首坐着一个威严的老太君,衣装上瞧起来不甚华丽。洛雪妍到底是京中浮沉了几年的,不曾忽略朴素衣装上头精致的花纹。

    边上站着一个美艳的年轻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高贵冷艳的面庞上神色淡淡的,看起来不易亲近。

    “你出去罢。”

    元麒行了礼,方才出去了,不忘将门带的严实。

    洛雪妍向上头那个深深地福了万福,“请老太君安。”

    “是你请了白玉族的人要做凤仪朱钗?”威严的声音带了气势,“凤仪朱钗”四个字还被咬的重了些。

第四十一章 洛雪妍

    洛雪妍面纱底下朦胧的笑意不减,声音清婉,不像是混迹红尘的女子,倒像是哪家贵府深居的小姐,“是,不过小女子并不知这朱钗是何物,也是受人所托。”

    “何人所托?”威严的声音慈缓了一些,却还是带着不容反抗的魄力。

    洛雪妍不遮掩,又低头行了礼,不急不缓地说道,“是梁府的大姑娘,平日里常来买香,约莫半个月前过来托我让白玉府给她做个朱钗,还给了图纸和注解,说是错不得。小女子觉着不过是一根朱钗又有何妨,便答应了。”顿了口气,又接着补充,“城西白玉府平日里京城来买小女子的香料,故此有所往来相熟。”

    一席话说的不急不慢,实在挑不出错处。

    一时间没有了声音,洛雪妍抬起头正看见上头的老太君闭着眼睛,若不是手里佛珠一颗一颗地转着,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良久,老太君终于开了口,“那图纸你可还有?是梁大姑娘亲手交给你的?”

    “是,”洛雪妍应着,“让我不与别人看见,更不许与别人说。”

    “那你,到不是个能守诺的人。”老太君似是笑了,笑的实在是深沉,细密的皱纹堆着瞧不出心情。

    洛雪妍面纱底下的笑意收了收,语气间照样的温婉恭敬,“知道您今个儿让我过来,是藏不得话的,不如都一并说了,少了您贵人生气。”

    老太君这会子是真笑了,“多谢洛姑娘了,听说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好生回去做生意罢,隔日自有厚礼相赠,我看洛姑娘也是个讨喜的聪明人。”

    洛雪妍行了礼,告了扰,自己开门出去了。

    廊下两个小丫头过来,向洛雪妍行了礼,要带她出去。

    洛雪妍回望元麒已经不见了,自知不必多问,笑了说了句“有劳”,由丫头领着一径出去了。

    屋里的光线有些黑暗,太后深绿的抹额看起来像是墨黑色,拉过了边上昭怡公主的手轻轻握着。

    昭怡公主回握着太后,冷艳的声音里带着恭敬。

    “郡主前日亲自去了刑部大牢问的白玉家人,那边说是这个洛雪妍替京中人要的朱钗,那日我与郡主在梁府瞧着梁芸不对,疑是真正的朱钗被丢在了池子里。刑部抄家白玉府时留着制玉的院子,想必图纸就在里头。应当有两张图纸,一张是郡主的,一张就是梁芸的,此时派人去,能搜查出。”

    太后另一只手里佛珠转的更快了些,“依你的话。皇后此事难逃罪责,但朱钗丢了必然影响皇家颜面,兹事重大。梁家那个姑娘我见过,什么心思我也知道,若是治她死罪也凉了梁大人的心。就拟个旨意让她出了京城,与城外尼姑庵赎罪罢。你与安安此事有功,不过主意也太冒险了些。此事不便进一步张扬,我会想法子救救你生母出来,你看如何?”

    昭怡公主的手抖动着,依偎着太后跪下了来,“多谢祖母。”

    太后将六公主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望着昏暗的房间里出神。袖子里藏着那个人仿的凤仪朱钗,如他所愿,他终于制出了着世间最珍贵的玉,天子折腰拜玄玉。与自己而言,不过寂寞的宫墙中要多守着一桩秘密罢了。

第四十二章

    梁大人接了太后的暗旨,知晓了原委。太后又命人送来一张图纸,梁大人认得确然是女儿的笔迹无可辩驳,一颗老心气的发颤。

    梁家确然参与朝内派系斗争,却不曾做出过这样出格的事情来。到如今,竟然被自己平日里不曾注意到的女儿做了,实在是晴天霹雳一般。

    梁大人在书房里打断了一根手杖,本来却是三两下梁芸就招了,梁大人气不过,愣是将一根手杖都打断了,边上梁夫人跪着哭劝。

    “糊涂,糊涂啊!”

    梁大人素日里确有将女儿嫁给太子的心,深知国公不可得罪,意欲将女儿嫁过去做侧室,矮了郡主一等,显出自己尊重,也全了女儿心意。此事可以长久图之,谁家帝王不是后宫三千红颜?谁知女儿因为太后的那句“不可纳侧室”,就去盗了凤仪朱钗,意欲阻扰婚礼,甚至株连皇后太子。皇后将朱钗丢失,太子就未必是太子了,韩惊月便未必能嫁给他。可若是如此,自己的苦心扶持将不复存在。

    梁大人不信自己平日里只晓得模仿郡主使些小手段的女儿能想出来这样周全的法子,心里一悸,“是谁将这法子告诉你的?”

    梁芸已经吓得发抖,东窗事发太后留了自己性命,也知道了自己日后青灯古佛的余生,伤心的几口气喘不过来,哽着嗓子在哭。听得父亲的问话,本就不是体谅周全他人的人,自然将心腹丫头名唤“茭白”的供了出来。

    梁大人抖着手让心腹将那个小丫头带过来,半晌过后听得嗒嗒的脚步并着心腹的那句“茭白畏罪,自缢了。”

    梁芸听得这句惧怕地更厉害,当时听了茭白的蛊惑,信她此事万无一失,之后便已经后悔。得了朱钗之后竟然不知被哪个在自己不在时毁了朱钗,深知犯了大错,茭白献言“不若找城西白玉府”,情急之下只得听从。如今诸事并发,茭白那个命贱的丫头到是轻飘飘地去了,留着自己对着罪恶。

    也不过如今,梁芸掂量起性命贵重,方才懂得自己一厢情愿的闺中幻想多么可笑。

    到底是自己女儿,梁大人歇了一口气,命人“带去底下柴房思量思量,明日一早送去尼姑庵,好生悔改着。”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白日里青朝公主同皇后娘娘商量了婚期,定下了八月初,等过了韩惊月及笄礼。

    是以六月中,离着婚期不过一个半月了。

    青朝公主靠在碧纱橱上分派着,深觉着又是自己施展本领的时候。

    朱钗的是青朝公主只是知晓一二,感叹着元麒没事为甚好端端地丢了皇后的钗子,好在找回来了,故此此事不很放在心上。

    掌灯时分,同梅芳商议着韩惊月的及笄礼,听得外头有信说梁府大姑娘没了,也是唬了一跳。

    “晚饭时没的,说是犯了过错,自缢在柴房里。”小丫头认认真真地补充,还夸张地比了一个自缢的手势。

第四十三章 梁芸之死

    小丫头来的信,梁家大姑娘一根白绫在悬梁上缢死了自己,惊动了圣人和大理寺。

    梁家有爵位,梁芸尚不及出阁有封号,但是自缢死在了柴房里也是非同小可。

    韩惊月拿着茶水有些懵,是太后娘娘亲自拟的旨,说好了去尼姑庵,怎的又柴房里自缢了?

    凝月在边上绣着落梅样子,先时送了太子一对,给皇后娘娘瞧见了十分精细讨喜,央着要,少不得在灯烛底下挑线。

    纤细的手指飞舞着,光影下像纷纷的蝴蝶,“你及笄的簪子我也做好了,太后瞧着极好的,到时候约莫就是太后给你行簪礼了。昨儿接着两位师傅的信,二位师傅在路上正巧遇见了,如今同行着,算算日子约莫不日就要到了。”

    韩惊月对这些不甚有所谓,将案上的茶盏排兵布阵,拟了一个犄角的势,“我觉得梁家大姑娘不甚像着会自缢的人。”

    一双手将落梅样子放在膝头,翩翩蝴蝶落下,凝月的声音里增添了担忧之意,“京中两处案子你都搅进去了,这次万不可在搅进去了,需知锋芒太过于自己不利的道理,尤其你是女儿家,当年不就是……”,语气顿住了,凝月将头上的素簪子拔下放至案边,“安心等师傅们回来罢。”

    仵作方才来报,梁大姑娘颈部有勒痕,痕迹向上,瞧着面部死状是像着自缢死的,衣裳干净,身上不曾有伤痕,没有挣扎的样子。白绫挽了结,凳子被踢倒,边上是吃了两口的饭食。

    沈远风抱着剑立在一旁,墨锦的衣袍衬的身影越发高大挺拔,挺立的鼻梁斜映着灯光,像是刀刻般的少年好模样。

    沈立相比之下圆润了许多,肉肉的胖手不安分地挠头,近日吃的有些上头,大理寺的官服被撑的紧绷绷的。

    梁夫人在别室哭,隔着墙能听得声音,方才扑在尸体上一口一个“儿啊”,好些人才拉住了带去别室。

    “边上饭食里可有毒?”沈远风问了旁边的人。

    “不曾,仔细检查过了。”

    “柴房里可有人瞧见谁来不曾?”

    “不曾,是夜里添灯的婆子发现的,来时就见着人死了。这处柴房地方偏僻,听府里的人说极少有人走动。”

    沈远风拧了拧眉,“为甚要关在柴房里?”

    “梁大人只说犯了错事,旁的都不肯说了。”

    沈远风挥了挥手,几个随从便出去了。沈寺正查案时不喜太多人在一旁打扰。

    沈立四处查看着,边边角角都看了个仔细,“大人觉得不对吗?”

    沈远风皱眉,“一个决意要自缢的人,又怎的有心思吃几口饭食?”

    “没准吃着吃着方才决意要死的?”沈立小心翼翼补充。

    沈远风:……

    柴房里灯火明晃晃的,照着梁芸的尸体幽冷,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一双眼睛睁着显得极为恐怖。

第四十四章

    夜色晕染得深沉,韩惊月在窗前写诗,笔尖沾着墨色,淡粉色花笺子尾处落款“韩二公子”。

    坊间有传言,风尘处的姑娘们得着韩二公子一首诗,顺着清平轩的曲,配着醉芳楼兰玲姑娘的舞,再添着点奇香楼洛雪妍的香,当真就是妩媚的极处。韩二公子在花酒界出了名的,极好的皮相带着那般的文采气度,又是骨子里流转的风流意,将京城花酒界三千红粉都迷得干净。

    凝月回家时就搬去了新收拾出来的院子,晚间不过来闲坐,月色上了柳树梢便走了,一并将韩惊月院子里扑棱翅膀的白鹤都带走了,丫头婆子们歇息去了,四下里更显得安静。

    窗外传来青竹香,一个人影闪将下来。

    韩惊月拿笔的手顿了顿,“你怎的来了?”

    夜色里的沈远风是月白的衣袍,眉目间清朗染着月华,墨发在发尾处松松束了一道,两边各留着一揪头发不曾束进去,相衬着一双凤眼。

    韩惊月喜白色,那种纯白的像是月色的白,他今日的衣着与她相合。远处望起来像两个隔着窗棱的仙人。

    沈远风丢进来一束紫薇花,浅粉色的花瓣轻轻颤动,映着两人月白的衣衫,同桌案上淡粉的花笺子揉做了一处,显出纸上深墨的浓稠。

    沈流之公子对着清冷月光咳了两声,一双上扬的凤眼深藏着光华,“有事相求,这是谢礼。”

    萧姨娘死时毒是江湖里的毒,案子破了毒却不曾被查出,城西白玉府说起来也算是某个江湖的小势力。细思下来,近来这几桩案子都带着江湖气,京中世子贵女论起来江湖气,到是无人能及韩二公子一身弄梅堂养出来的不惊不扰的江湖气。

    韩二公子拿起案上的蔷薇在月色下打量,细长的手指沾染上蔷薇香。京中人说起韩二公子,最是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平日收礼只收得奇巧稀罕玩意。清平轩高价请韩二公子填曲子词,白衣裳的公子得了银钱像雪花子一样抛出去打赏,贵气风尘气清雅气风流气给这一个人占尽了。

    夜风轻轻拂着,林子里有沙沙声,韩惊月一手捻着蔷薇花,朱唇轻轻弯着,“成交。”

    屋顶上执着半盏烛光,轻巧的小案子上摆着一壶梨水汤。韩惊月原来想拿桃花酿的,被沈远风制止住了。故此,换成了梨水汤,汤碗里盛着不甚雅致,韩惊月换着酒壶装来,取了小柜子藏的一碟紫薯糕。韩老太君喜吃紫薯糕,韩惊月这个喜好是随了祖母。

    因为韩惊月平日里喜欢屋顶上头带着,就着月光吃零嘴。外屋边上建了一处小楼梯,屋顶上摆了一个小案桌,眼下真真起了用处。

    沈远风抿了口酒杯里的梨水汤,语气轻慢,“梁芸不像是自缢的。”

    接着,嗓子压得低沉,“找不出来痕迹,给人的感觉却不想是自缢。”

    韩惊月含了一口紫薯糕补充道,“越是没有痕迹,越可疑。”

第四十五章

    将梨水汤当做了桃花酿,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朦胧里似是有着几分醉意。

    国公府临着的后街巷子里传来打更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响着。

    月亮升得高,将案桌上都洒了一层光华。

    韩惊月抬手在虚空中点着月光,“一会我们翻墙?”

    沈远风“嗯”了一声,目光虚幻。

    梁芸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柴房木门年久失修,推开门还能听得一声极响的“吱呀”声。

    纸糊的窗儿朦胧着月光,韩惊月吹亮了火折子。

    白日里不曾发现,现下迎着夜色,能瞧见底下圆亮的一个小光点。

    韩惊月拿着火折子凑到纸窗边检查,能瞧见一个不大的洞,白日里若不刻意认真检查极难发现。

    韩惊月语气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轻轻地抚摸腰间山水扇的扇柄,语气肃然了起来,“我幼时听我师父说过,江湖人会用一种迷香,气味极浅,并且不怎的留下痕迹。”

    沈远风亦举着一支火折子在她身后照出一方亮光,火光映着他精致俊朗的脸庞,“若是迷香,或许可以解释了。”

    韩惊月闭上眼睛仰着头回想,月白的发带轻轻晃荡,扰着沈远风手里一点火光虚晃。

    “如果我不曾记错,藏迷阁擅长毒药迷香等物。我听得师傅说,这个门派极为隐蔽,极少有人见过藏迷阁阁主。只听得阁主是极厉害的,还跟着两个厉害的护法。”

    沈远风深思了片刻,“还记得我们那日在山洞吗?”

    十几个失血的女尸不曾腐烂,洞穴中弥散着胭脂味。女子确然喜用胭脂等物,但是如此厚重的胭脂味,实在是奇异。

    韩惊月离开了窗边,细细地拿火折子照着地上的矮凳等物,梁上的白绫还不曾被取下,一个雪白的圈空落落地悬在空中,“若是与藏迷阁有关,怕是不好查了。”

    沈远风将倒着的矮凳扶正,望着梁上的白绫出神。如今绕着的这根白绫,正是梁芸那日素色衣裙外面拢着的绸缎披风。

    “是女子所为。”

    大梁人男女系绳子的花结有所区别,望着这根白绫上的花结系法,是出自女子之手。

    原先都觉着梁芸是自缢而亡,故此无人注意白绫上的花结,现今有所疑虑,尚且能知晓系这花结的是女子。

    “是梁府里的女子。”韩惊月补充。

    梁芸获罪是太后下的暗旨,除却梁府不过韩惊月、昭怡这两个当事人知晓。并且,能清楚的知晓梁芸被关的柴房,知晓梁芸身上有一块白绫,外头人想要做到很难。

    梁府的墙头很矮,要翻墙来去甚是简单。

    沈远风和韩惊月站在墙根底下吹夜里的风。

    韩惊月抽出山水扇子摇着,墙根底下悬着一个红灯笼,借着光能瞧见扇面上写着前朝名士的诗,“世人笑我太疯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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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京华之闺臣秀色介绍:
作为有钱有势的红粉纨绔代表,韩惊月的人生原则很简单:能吃喝玩乐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一本正经。
直到经年不遇的竹马回京了……
沈远风:听说你这几年喝花酒喝的很愉快?
韩惊月:谣传,绝对是谣传。。。
逗比欢快女主and高冷禁欲男主
韩惊月作为国公府的二姑娘,太后的亲外孙女,皇帝的外甥女,非常完美的诠释了一路被捧大的孩子是咋样的。经年的竹马回京,本来应该是好好地谈个恋爱的剧本。直到,接连的变故,阴谋的出现,京城的这场旋涡里,国公府的嫡女要何去何从?
没关系,一边干事业,一边恋爱还是要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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