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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全文阅读

作者:玉仙歌     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txt下载     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反间计

    九渊从休眠里恢复的时候,正好是卫寄欢和景含光这顿饭的尾声,称得上氛围和睦,宾主尽欢。

    九渊陷入沉默中,还是卫寄欢叫了他他才回应。

    卫寄欢被娜萝送回东宫,她与景含光一次谈判并没有彻底定下来结盟的关系,不过没关系。相比起孙皇后一次就把人往死里得罪,她与景含光来日方长。

    景含光现在不急迫,是因为他原本对皇帝位子就没有执念,他想将卫家江山搅乱自己再回南疆复国。根据此人手腕来看,蜃族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卫寄欢不急迫,一则是景略陈兵城外,二是她身边暗卫足够抵挡一阵禁军攻击,而这些暗卫又时刻带着与外界联系的狼烟。

    “你们现在休眠启动还有延迟?”

    九渊道:“我只是扫描了一下你的身体,确定他没在饭菜里下毒。”

    卫寄欢笑道:“你小瞧景含光了,对我下毒万一真的把我跟景略逼急了,对他复国南疆没好处。”

    直到回到东宫之前,卫寄欢还认为景含光虽然偶尔手段狠厉,但是为人也不是君子风骨。很快卫寄欢就会收回自己之前对景含光所有好的评价,转而痛骂此人。

    一踏进东宫的门就能感受到里面冷凝氛围,为首释放寒气的便是最中间的孙皇后,她似乎之前哭过,两颊还残留着浅淡泪痕,身旁的太子与何侧妃见她进来,也都怒目而视。

    卫寄欢摸不着头脑,见万贵妃也对自己爱答不理,整个屋里除了孙沉鱼对自己投来着急又关切的目光,其他人似乎都和自己有仇一般瞪着她。

    ……不对,卫寄欢心里骤然一空,她四下巡视一圈,问道:“沈嬷嬷呢?”

    孙沉鱼似乎想要张嘴回她的问话,却不料刚恢复些力气的何侧妃在她身旁,眼疾手快握住她青紫手腕,狠狠一捏。孙沉鱼额间汗如雨下,只能拼命忍着即将出口的痛呼。

    卫寄欢见此情况,心里一沉,她知道这群女人整日在皇宫内院,擅长水磨工夫,真要摆出打太极拖时间的架势,她难免要被耽误在此。

    卫寄欢再次问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可曾见到沈嬷嬷?”

    皇后与太子避而不答,卫寄欢直接到门口问那群侍卫道:“劳烦问一下,刚才我身边的嬷嬷,在我走后可曾出过宫门?”

    那群侍卫看了看娜萝的神色,娜萝直白道:“看我做什么,实话实说告诉她呀!”

    侍卫们这才摇了摇头,所有女眷都被关在东宫最大这间宫室之中,连偏殿都不许有人过去,景含光还算有点良心,若是女眷内急,则由多个嬷嬷宫女押送至旁边房间,收拾好了再送回去。侍卫们来此就是为了不让这群女人跑出东宫,所以每个出来的人都会仔细核对身份,刚才的确没有嬷嬷离开。

    既然没出去,那肯定就被孙皇后藏在屋内,宫殿虽大,却没有什么暗中藏人的地方,再加上宫里有头有脸的后妃都在此处,一时卫寄欢倒不知道孙皇后将沈嬷嬷带去了哪里。

    忽然之间,站在门口的和妃娘娘却陡然崴了脚,忍不住“唉哟”叫了一声。孙皇后与万贵妃自然没空搭理她,卫寄欢却因她的非比寻常看过去,却见和妃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一手去探自己脚腕,另一手却指向孙皇后身后的屏风。

    大殿主座身后设有屏风,可是寻常不留空隙,卫寄欢刚才被扰乱心神,如今顺着和妃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能见到地上有清晰移动过的痕迹,她来不及跟和妃道谢,便要冲上前去。

    孙皇后见她动作,正中下怀,呵斥道:“德音,你要冒犯长辈不成?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体统!沈嬷嬷不过是个奴才,你关心她的死活,怎么不关心手足兄长?”

    孙皇后话音刚落,自然有她身边和何侧妃身边的宫人来拦住卫寄欢,卫寄欢怒气上头,她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太子等人像景含光索取解药,如今不知道孙皇后听信谁的谗言,居然在此等时候想要害沈嬷嬷。

    “为了这群人,值得吗?”

    景含光刚才问她的话忍不住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卫寄欢语速极快:“我与景含光商讨,正是为了给太子和皇太孙讨回解药,皇后娘娘,我若是有谋反之心,岂会现在还跟你们关在一起?”

    孙皇后却根本不听,冷笑道:“休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们!怨不得景含光不与我做交易,他刚才已经差人来说,你们要共同谋划帝位之事!”

    不知有谁帮腔道:“是啊,你们早就是一伙儿,如今不过是想来诓骗我们罢了。”

    “本宫还在疑惑,怎么京中九门卫兵也会被景含光收为己用,如今一看,金子明根本不是被调虎离山,而是有人故意下令让他远走!”孙皇后眼中含泪,从袖中拿出一白色瓷瓶:“景含光刚才送来一粒药,他说亏了你想出这等好主意,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教本宫伤心。这里的药能解了太子和平儿的毒,可是只有一粒!”

    太子也哽咽道:“母后定然会保住我的性命,如此一来,她亲手扼杀自己孙子,日后岂能有一夜安眠?”

    景含光!

    卫寄欢银牙咬碎,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刻还要陷害自己,纵然知道他的想法是借此来让自己看清楚孙皇后与太子为人,卫寄欢也不免恨上此人。

    卫寄欢最后一次耐着性子道:“我说了,此乃景含光设下离间计策,想让我们反目成仇。你若是想听解释,我自会慢慢解释给你听,可是此刻,劳烦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告诉我,沈嬷嬷到底去了哪里?”

    “皇家的奴才,本宫还是有权处置的。”

    孙皇后分毫不让,众人眼见卫寄欢神色阴沉如水,她越是生气之时,反倒越是平静下来,一双眼中如霜覆雪,扫视这群挡在她面前的宫娥嬷嬷:“别以为你们是皇后的人就能拦我去路,以手拦我,斩断手脚,以命拦我,我要你全家的命!”

    她的话在大殿顶端飘荡,沉沉砸在每个人心上:“不信的话,诸位尽可一试!”

    话语如同刀剑利刃,无人敢挡在她身前。

    卫寄欢迈步上台阶来到孙皇后座后屏风处,伸手略微吃力推开最边上一扇,见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92、难得一怒

    沈嬷嬷被绑在屏风后狭小空间里,许是找不到麻绳等物件,她手脚上绑着的乃是宫女们的外衣,层层裹缠起来,让她手脚动弹不得。一向精神的沈嬷嬷如今气若游丝,卫寄欢闻到一阵血腥味道,凑近了才发现沈嬷嬷被绑着手处衣服布料已经被鲜血浸湿。

    这是不常见的一种刑罚,叫挑腕。与割腕不大相同,此举需要将受刑者腕骨中筋脉与血管挑折,一时三刻鲜血流干后人极难救活。偶尔有几个命大的,手上不出血了,以为是死人,结果又被救活。可是就算活过来,也终身虚弱多病,如同枯槁。

    卫寄欢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只有沈嬷嬷和景略,尤其是沈嬷嬷,待她如女。卫寄欢来不及理会身旁的孙皇后,扬声道:“太医令!来人,拿刀来给她松绑,抬到别的屋子里去。”

    殿内无人动弹,卫寄欢怒道:“沈嬷嬷若是死了,大家都别活,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亲手将你们一个个送下地狱!”

    殿内这些后宫女眷畏惧孙皇后,只有门外娜萝道:“送你回来之前,主上吩咐我了,她让我帮你一个忙。”

    卫寄欢道:“多谢你跟你家主上,我现在只想救嬷嬷性命。”

    娜萝一路走来,并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她,这个妖女手腕佩戴活蛇,而且咬何侧妃几乎去了一条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谁都惧怕她。

    娜萝招呼了两个侍卫前来抬起沈嬷嬷,道:“放心吧,流了不少血,可是性命还在。也多亏了这些束缚她手脚的衣料,紧紧缠着反倒给她止了一部分的血。”

    她宽慰了卫寄欢,又道:“这屋里谁是太医令,还不跟着过去诊治?”

    可怜太医令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站出来,娜萝嫌弃道:“你还能走过去吗,再来两个人,也把他抬过去!”

    卫寄欢如何能放心的下,她心乱如麻,此刻却听座位高台之下有女声道:“可惜,若是能再拖住她一会儿,她来看见的便只有这老贱奴的尸体了,真是可惜至极。”

    另一道女声急忙制止:“媛媛,谨言慎行!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卫寄欢一阵晕眩,娜萝伸手扶住了她,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你怎么了?”

    “无事,”卫寄欢现在最想做的肯定是照顾沈嬷嬷,可是有太医令在,她多少放心几分,为保万全之策,卫寄欢在心中默默召唤出九渊,“隔壁侧殿,帮我监测嬷嬷情况。”

    九渊就算是作为一个系统,也明白沈嬷嬷沈荇此人对于卫寄欢的重要程度,“好的,娜萝说的没错,因为衣服绷得太紧,所以起到了压迫止血的作用。现在沈荇只是昏迷过去,太医令正在为她施针用药,生命体征平稳。”

    比起话总是说不清不楚的太医令,并不太在乎沈嬷嬷死活的娜萝,没有感情只有数据的九渊无疑更值得她信赖。九渊又道:“沈荇身体素质比一般古代人强很多,不必太过担心。”

    卫寄欢眩晕稍好,娜萝便也不再扶着她。卫寄欢心中对九渊道:“时刻监测,只要有一点变化就立刻告诉我。”

    孙皇后与她们一步之遥,见卫寄欢神色冷淡,便道:“你刚走后,景含光便派人送来了解药。”她说着拿出白瓷瓶,“可是只有一粒!德音,就算本宫求你,看在兄妹姑侄血缘情分上,救救你兄长与侄子!”

    底下却有道声音传来:“皇后娘娘此刻还在求她,殊不知此人根本就不是德音公主,而是魏家大小姐魏弦欢假冒!”

    这声音却并非西南王妃与卫媛媛,卫寄欢冷眼看去,发觉还是熟人,便道出那准备趁乱回到人群藏起来的女子:“疏柳,敬顺御女,许久不见,你还是没变聪明。”

    疏柳见身份被识破,索性站出来道:“正是,诸位或许不知,此女乃是魏家大小姐魏弦欢,因与德音公主生有几分相似,便假冒身份入宫欺骗皇上与皇后。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公主,自然没什么兄妹血缘之情!”

    “皇后娘娘,诸位娘娘再细想,景含光与景略同出自信武侯府,说不得景含光身份也是胡诌出来的,为的就是谋取皇位!”

    疏柳此刻站出来,其实并非愚蠢之举。她不被万贵妃看重,稀里糊涂入宫之后过了几天富贵日子,却不得宠。而后又被害得落进孙皇后手中,此刻站出来,是因为她在卫寄欢处已经彻底没了机会,而她与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太子仍有胜算。

    皇后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太子的命,只要各地勤王的声音起来,太子就仍然是储君,未来可以登基成为天下之主。甚至皇后也可以以此来跟景含光合作,封王、追封全妃为皇后,照此看来,疏柳全力一搏并非毫无作用。

    甚至在很多人心中都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她说的不错,若是卫寄欢身份存疑,那么与景略同样出自信武侯府的景含光身份也就存疑。

    娜萝倒是有些疑惑,她压低了声音问卫寄欢:“你们中原人还真是奇怪,她们现在似乎更恨你,甚至都没那么恨我家主上了。”

    卫寄欢知道孙皇后并非百分百相信了景含光的话,只是儿孙择一的刺激,和以往对卫寄欢的不满借此发泄出来。她们也笃定,卫寄欢此刻在宫里孤立无援,景略在城外不敢妄动。

    孙皇后甚至谋划,若是能逼得卫寄欢在宫中出事,景略收到风声定然会出兵攻城,到时候与景含光两败俱伤之下,她只要与太子振臂一呼让人勤王,便可扭转如今困局。

    卫寄欢道:“疏柳,我自问并没亏待过你。”

    提起这话,疏柳不免满是怨气:“若非因你,我岂会被摄政王府的齐侧妃杖责!”

    她这话乍一听有理,可是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有句话叫做主辱臣死。虽然卫寄欢不会让自己的人为自己去死,可是齐侧妃当时一心想要拿卫寄欢的人立威,若非卫寄欢赶到,疏柳只怕命都没了。也因此卫寄欢对疏柳总有一份愧疚。

    娜萝睁大眼睛:“她原来是你的奴婢?”

    见卫寄欢点头,她便对疏柳道:“你若是对她不满,尽可当时说出来,为何要等到此刻才站出来指责?”

    疏柳自然没说自己当初投靠万侧妃意欲置卫寄欢于死地的事情。

    卫寄欢问娜萝道:“我若是要处置她,你家主上会拦着吗?”

    娜萝笑道:“自然不会。”

    孙皇后却冷声道:“本宫乃是中宫之主,敬顺御女怎么说也是你父皇的嫔妃,要处置,是不是得先问过我?何况你的身份……”

    卫寄欢道:“父皇病重,敬顺御女妖言惑众,欲乱人心。”她说着,向着殿外唤了一声,“庚。”

    景略身边有十二天干死士,每队分别命名,分了一半人给卫寄欢。

    有几道身着劲装身影飘然下落,无声无息,娜萝早就被景含光告知卫寄欢身旁必然有人护卫,便打手势示意侍卫不要拔刀相向。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德音公主要如何处置敬顺御女。卫寄欢好人做久了,皇后等人就算偶尔怵她,也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刑讯手段。

    众人凝视处,卫寄欢只扔下两个字:“杖毙。”

93、轻描淡写

    “你再说一遍?”孙皇后不相信卫寄欢如此大胆,敢当着自己的面要杖毙敬顺御女。

    并没人回答孙皇后的话,甚至殿内剩下一片令人尴尬的寂静。庚做事迅速利落,她们甚至贴心捂住了敬顺御女的嘴,确保疏柳发不出丝毫声音。

    既然是说了杖毙,那就要取杖责用的棍子来。庚几人怀中掏出一截棍子,分别组装在一起,霎时间成了两根棍子。虽然不像寻常宫里用的板,可是行刑之人乃是庚,手上力气十足。

    疏柳被按趴在廊下,用不了十杖下去就没了声息,庚为首的人站在殿外禀报:“王妃,此人已经气绝身亡。”

    卫寄欢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这些人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消失在宫院中。

    在卫寄欢好说话、脾气好的时候,这群人从没想着与她好好商谈,反而当她展露出毫不客气的雷霆手段之时,纷纷沉默下来,有股莫名的敬畏之情。

    卫寄欢眼神扫向西南王妃与卫媛媛,见卫媛媛和她身边的大长公主全都避开她的目光,尤其是卫媛媛,她拉着西南王妃的衣袖浑身止不住发抖。

    此刻除了孙皇后、太子与孙沉鱼,满宫之内再也没人觉得卫寄欢不会对自己动手,一个敬顺御女事小,震慑事大。

    卫寄欢询问九渊情况如何,九渊道:“情况有所好转,心率血压都平稳保持在安全水平。持续监测中,不用担心。”

    “我刚才听见西南王府卫小姐说了一句——‘可惜’,你在可惜什么?”卫寄欢没准备放过狠毒的卫媛媛,她站在孙皇后身边看下去,众人抬头看去,居然隐隐压过了孙皇后的威势。“你在可惜景含光没能杀了我,还是可惜他给了一粒药能救活太子与平儿。西南王府意图谋逆,该当何罪?”

    若是平时,兴宁大长公主必定要站出来质疑她听见卫媛媛的话是在扯谎,可是如今无论卫媛媛怎么用求救的眼光看着她,她都好似之前的真如禅师一般老僧入定,不愿张嘴。

    敬顺御女的尸首还躺在檐下,那一棍一棍如同打在她心上,让她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漂亮又没什么杀伤力的侄女,真的会对她动手。最让人脖颈发冷的,乃是卫寄欢下令杀人之前,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据理力争。而是平平淡淡,轻描淡写之间决人生死。

    西南王妃想为女儿辩解一二,卫寄欢道:“其罪当诛。西南王府百年基业,是要葬送一人身上,还是弃车保帅明哲保身,西南王妃,您说呢?”

    想到贤名逐渐累积,如今还没亲事的小儿子,西南王妃犹豫了。

    卫媛媛道:“娘!”

    她不叫母妃、母亲,只是叫娘,这一下西南王妃难免有些难忍,毕竟养育多年。

    卫寄欢道:“上次革了你的身份,令你成宗室女,如今倒也不好再添一条人命。好歹也是卫家女儿,道观缺人诚心祷告,去与静和作伴吧。”

    这便是将她罚入道观,终身不得出。

    卫媛媛哪里肯愿意,她刚要撒泼,西南王妃赶紧道:“快些闭嘴!她现在没办法立时将你送入道观,你还不乖巧些。静和事到如今都没能出来,你要是真的进去了,就是我与你父王见你一面照样难如登天!”

    兴宁大长公主也道:“媛媛,此刻千万不能多生事端,外面那被杖毙的女子怎么说也算是皇上的女儿,是她的长辈。瞧见没有,说打死就打死了,此女根本不在乎外人所言,只在乎自己!”

    孙皇后气急之下,用手点指卫寄欢,颤抖道:“你……你简直胆大包天!”

    她急切之下没来得及将白瓷瓶收起,指责卫寄欢之时瓶子脱手,却在跌到地上前被一双素手接住。那双皓腕上正缠着一只黑色小蛇,孙皇后猛然后退一步。

    却见娜萝妖媚一笑:“小心点儿,这解药贵重得很。对了,主上让你选,这颗解药是喂给你儿子还是孙子,别耽误时间了,快些选吧。”

    孙皇后恨恨道:“儿孙的命,我都要保下!”

    娜萝一努嘴,不甚开心:“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若是贪心不足,我便帮你把这颗解药废去,到时候你才是真正不需要选择谁死谁活了。”

    这南疆妖女心思狠厉,手段古怪,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万一真的将解药毁了,孙皇后都没地方再哭。只能道:“先给太子。”

    娜萝道:“果然如主上所料,好吧,那我来将解药送给太子。”

    她一步一步到太子身前,将手中白瓷瓶一抛,太子原本搂着何侧妃的双手忍不住伸手去接,那瓷瓶正掉在他的掌心。他拔掉瓶塞,里面一颗漆黑药丸倒在手心之上,这便是太子与平儿的救命解药。

    何侧妃眼见太子要将此药吃下,泪眼婆娑叫道:“太子殿下!”

    皇后想救儿子,何侧妃如何不想救自己儿子?一边是自己性命,一边是爱妾殷殷恳求,太子没有犹豫,果断将药丸吞入口中。随着他喉结滚动的吞咽动作,何侧妃刚缓过来的气再次喘不上来,晕倒在太子怀中。

    太子不忘安慰:“媚儿、媚儿,你别伤心。咱们都还年轻,还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平儿死后,我定会追封厚葬……”

    卫寄欢冷眼旁观,下一步便是景含光要让楚王入宫,再让皇后和万贵妃二人争斗。可是此刻的卫寄欢并不会再去提醒孙皇后与万贵妃,她心中除了问沈嬷嬷,另有一问:“九皇子呢?如何了?”

    “你之前让我监视他情况,之前喝了药毒素排出一些,现在仍旧有余毒,小孩子身体本来就比较虚弱。”

    卫寄欢道:“知道了,继续观测沈嬷嬷情况,我稍后便去探望她。”景含光不会拦着卫寄欢去看沈嬷嬷,可是也不会让她随意走动。

    再者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景含光肯定要亲自到场,他之后的报复计划才能看到孙皇后如何痛彻心扉,怎么会放过这等谋划多年才得到的好机会。

    娜萝见太子吞下药丸,便招来侍卫,让他去跟景含光禀告,同时她主动问卫寄欢:“陪你去看看你那位嬷嬷?”

    卫寄欢有些诧异,还是答应下来:“好,那便多谢你了。”

94、娜萝坦言

    卫寄欢亲眼见到沈嬷嬷平安无事,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娜萝也不催她,任由她又照顾沈嬷嬷喝了药才出言道:“你身边暗卫足够护你周全,来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为什么要留在宫里?”

    卫寄欢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身事外,可是她都选择留在宫中,娜萝不大明白。

    “我若是不在宫中,依照景含光对皇室和孙家的恨意,不仅孙皇后、太子、皇太孙等人遭殃,旁人也要成为他刀下亡魂。”卫寄欢握着沈嬷嬷的手温声道,“当初他设计赵王齐王身死之局,本意并非要牵连无辜难民——他心底对百姓并无怨怼,从他为难民捐献米粮就能看出。可是他做了决定,未来发生的事情并非每件事,他都算无遗策。”

    “比如说沈嬷嬷,景含光想要挑拨我与孙皇后的关系,如今这个结局与他期盼的差不多,可是他并没有存心害沈嬷嬷。”

    卫寄欢看向娜萝,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但尽人事,无愧于心罢了。我也不是圣人,更不是圣母,没什么同情心泛滥的毛病,只是想着能少造杀孽,也算好事一件。”

    她刚让人杖毙结果了一位皇帝后妃的命,现在说出这些话,娜萝出乎意料十分信任,她跟随景含光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上手段。娜萝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好人,怪不得主上不对你动手。卫家皇室里唯一还有的良心恐怕就是你了,其他人……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是南疆人。”

    卫寄欢有些诧异,因为娜萝从肤色打扮到随行态度,都像极了胆大热情的南疆女子。

    娜萝解释道:“我身上有一半中原人的血统,当初南疆灭国后巫族只剩下一支,就是后来你们说的乌夫人全妃。剩下的小部落族人被擒后或是被杀,或是不堪受辱自尽。除了早早背叛南疆投靠中原的蜃族,其他十几个族所剩之人不过百余。我娘就是其中之一,她比乌夫人年纪小许多,幼时做过乌夫人的女伴,和你们宫中太子伴读差不多。”

    原来娜萝也是贵族之后,乌夫人乃是巫族明珠,未来南疆之主,她的女伴自然也是贵族之女。

    卫寄欢道:“那你与母亲怎么会流落中原,又怎么找到了景含光?”

    娜萝看向窗外,有些出神:“我母亲在南疆女子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貌美多姿,其实和皇帝遇到乌夫人差不多,我娘也就是在逃避蜃族追杀时候遇见了一个男人。他说自己是中原商人,想娶我娘为妻。后来娘在西南生下了我,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有余,我爹总要出去经商,我娘便独自一人带着我。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爹她的真实身份,包括还剩下了多少族人。”

    “谁知我爹当即变了脸色,将我们母女关押起来,让我娘写出南疆叛党余孽的名字与所在,否则,他就要将我活剐。”娜萝说起来,依旧能听出她平静语气之下的深恨,“我是他亲生女儿,他却以此来威胁我娘!”

    “真是狼心狗肺。”卫寄欢忍不住骂道。

    娜萝微微一笑:“幸好,老天有眼,我娘自幼擅长养育毒物。趁着我那禽兽爹出府办事之时偷偷召唤毒蛇毒蝎来,咬死了看管她的人,带着我逃了出来。可是刑罚加上被爱人背叛的打击,让我娘身子自此开始衰败。后来听闻乌夫人的消息,我娘拼死带我前来京城,想与乌夫人相认。正巧遇到了郁家人,他们也是巫族从前收留的旧部,便让我与我娘入府。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全妃产子偷送出宫,到了信武侯府养育起来。”

    她的故事引人同情,卫寄欢问道:“你爹是西南王?”

    娜萝这下是真的诧异无比,“你如何得知?”

    “中原人,对西南熟悉,又想要得到西南叛党名单借此清除西南边陲隐患,还可以立功。如此有谋略,又善于忍耐,还能将你和你娘囚禁起来的人,整个西南并不多见。”卫寄欢也只是猜测,“而且卫承允跟我提过,他父王早年间常化名为吴姓商人在外行事,所以我斗胆一猜。”

    看来,景含光将人留在身边,一是因为娜萝之母与全妃的交情,第二则要用到娜萝的本事,第三也是因为娜萝非比寻常的身份。

    如今看来,娜萝居然是西南王妃的女儿,也就是说她与卫承允、卫媛媛等人也是兄弟姊妹的手足。景含光日后想要回南疆主事,西南王府也是他避不开的一道坎,如今他捏了个西南王的亲女儿在手里,不知道日后要打出什么牌。

    亲情是不大可能了,西南王为了自己王位稳固,能将嫡长子送来为质并且不闻不问,这本来就说明了此人对待亲情极其淡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卫寄欢道:“你将这些告诉我,不怕我告诉西南王妃?”

    “是他对不起我娘,要害怕心虚也是他害怕,我自然不怕。”娜萝早就做好功课,对西南王府如数家珍,“刚才在里面那娘儿俩就是西南王妃和卫媛媛吧,听说你跟卫承允关系很好,这人还算是半个聪明人,他那侧妃霍氏也算半个聪明人,两个加一起也勉强够看。至于西南王妃那个小儿子,叫卫承……卫承昇?”

    卫寄欢点点头,娜萝说话天真烂漫,虽有心机却不惹人厌恶。

    “我见过那小子,冬日里也要拿个折扇装什么文人雅士,张嘴闭嘴便是之乎者也古人曰。明面上风光霁月真君子,背地里跟他那个禽兽爹一样,两面三刀的假小人!”娜萝似乎尤其不喜欢卫承昇,骂起来十分畅快。

    卫寄欢刚要夸她中原话说的极好,就感觉手中握着的手指动弹两下,她满怀喜悦看向床榻上,沈嬷嬷已经睁开双眼正含笑看着她。

    那双眼中满是慈爱,卫寄欢鼻尖一酸,刚才在众人面前的强势荡然无存,她话里带着哭腔:“嬷嬷,吓坏我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沈嬷嬷虚弱道:“老奴还要看着公主你和王爷子孙满堂呢,断然不会就这么死了。”

    卫寄欢破涕为笑,极其眷恋用沈嬷嬷手背贴着她脸颊蹭了蹭,娜萝在旁边看着,回想起自己娘亲,也是一阵黯然。

    直到有个侍卫通禀打破这一室温情氛围:“主上请娜萝姑娘与摄政王妃回东宫。”

95、燕王=爹味男

    不等卫寄欢与娜萝起身去东宫,又急匆匆跑来一个侍卫。

    娜萝道:“别催啦,这不就去东宫了吗?”

    “不是,娜萝姑娘。”侍卫急忙解释,“主上之前将楚王召进宫,燕王不知道听闻什么消息,说父皇母后与兄长们都在宫内涉险,自己岂有独自在家偷生之礼。如今已经快到东宫了,主上的意思是,您与摄政王妃离得近,便迎几步,将燕王一道带去东宫。”

    “燕王?”

    卫寄欢与娜萝异口同声问道。

    侍卫再三确认自己不会传错消息,的的确确就是那个醉心诗画的燕王入宫了。

    娜萝看向卫寄欢:“不是说燕王无心争权,而且他身有不全吗?”

    燕王其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身体残缺,他只是略微有些跛足,卫寄欢安顿好沈嬷嬷,站起身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若太子楚王相争,他自可渔翁得利。”

    从齐王赵王出城,但是燕王安然不动就能看出来,燕王并非是胆怯不能成事之人。只是之前太子楚王势大,燕王便只能醉心书画,不争权不夺利。

    况且除了年幼在宫中的九皇子,只要是单独开府封王,都或多或少有几个智囊心腹帮忙出主意。燕王今日进宫,想来也少不了他身边谋士的出谋划策。

    卫寄欢与娜萝自然不如燕王行动迅速,而且娜萝此刻看过去,不禁噗嗤一笑:“你这燕王哥哥说是个跛子,现在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原只是想要太子楚王相争,没料到燕王也要自己前来掺一脚。”

    燕王与卫寄欢多年未见,可是这个妹妹自小美貌惊人,换做是谁都不会忘却她绝世姿容。燕王见到她与娜萝,站住了微微笑道:“德音妹妹,多年不见。”

    他同样是温文儒雅,相比起西南王妃那位虚名在外的小公子,更有几分成熟风度。

    卫寄欢道:“皇兄,此时宫中正是危急存亡之际,怎么想起来此时进宫?”

    燕王笑了笑:“我身为父皇的儿子,你的兄长,总不能此时此刻还缩在王府中任人宰割,不是吗?”

    其实在场三个人都知道燕王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早进宫时候时局没有现在这么分明,因为楚王也在宫外,太子只要一死,燕王定然是斗不过楚王的。可是楚王被景含光派人带进宫,就代表燕王的机会来了。

    可是要是再晚些时候入宫,到时候胜负定下来,燕王便只能继续做个闲散王爷,一生藏拙。

    这是燕王自己所想,按照卫寄欢所想的话,燕王此刻就根本不该入宫,他应该在家继续蛰伏,人畜无害的模样。这样太子与楚王两败俱伤之后,燕王作为唯一的成年皇子,无疑能得到最多支持,就算是景含光也不会介意燕王登基为帝——谁不希望有一个燕王这样足够软弱的对手呢?

    卫寄欢道:“燕王,兄长,你不擅长做皇帝。山水花鸟,仕女美人,你画得惟妙惟肖。雕刻一途你也颇有天赋。可是做皇帝这件事,并非是你一支画笔,一柄刻刀就能做的。”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能呢?”燕王并不大喜欢听到这种话,但是仍旧保持风度,只是眼角流露出些许不满。

    卫寄欢叹息一声:“你现在进宫这件事,就已经注定你前途无亮了。”

    景含光正巴不得燕王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卫寄欢劝道:“皇兄真的要进东宫?太子与楚王都在……”

    燕王打断她的话:“正是因为太子与楚王都在,我才要去东宫,德音妹妹,你是妇道人家。虽然难民商会之事你也做了不少事情,可是这等朝政大事,你还是别多加牵扯。”

    他不顾卫寄欢与娜萝还想说话,径直向前走去,而后似乎饱含深意道:“左右谁做皇帝,妹妹你都是长公主,又何必拦我呢?”

    他似乎很好为人师:“德音呐,皇兄也要劝你几句,女人自当在家中相夫教子,哪有你这般强势的?你可别觉得我瞧不起你,我是你哥哥,说这些话也都是为了你好。”

    “乾元坤元,阴阳和谐才是人间正道。你啊,还是没有容人之量。”燕王与她们一道走,“就像景略身旁那两个侧妃,你不该善妒嫉恨,你是公主又是正妃,她们无论如何都越不过你去。”

    娜萝轻声道,“你劝他干什么,总有人要找死的。”

    卫寄欢对燕王真是刮目相看:“看着是个正常人,怎么张嘴爹味这么浓?”

    娜萝不明白爹味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她对这个词皱眉嫌弃:“我爹是禽兽,他的味儿的确不行。”

    三人前后走着,很快就来到东宫门口,燕王忽然叹息一声:“从小我就知道,东宫与我是没有缘分的。可是谁料出了一个天大的变数,对我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当年全妃盛宠,我母妃也多艳羡,可惜毕竟出身不正,为南疆一脉,否则也不会头一胎便诞下死胎。第二胎又大出血,总有美貌如许,不过红颜枯骨。”燕王背对着东宫,对卫寄欢与娜萝就是一阵洋洋洒洒美人黄土的输出。

    他全然不知景含光正站在东宫门口,含笑而立,注视他的眼神如墨漆黑。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燕王这几句话没有一句是景含光愿意听的,卫寄欢心道这真是跟娜萝所说一样,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娜萝眼睛一亮:“主上!”

    燕王原本的十分风度顿时消散无踪,他转身动作都有些僵硬,看着面容陌生的景含光,猜也猜出了此人身份。

    倒是景含光先一步开口:“早就闻说燕王殿下博闻广识,才学过人,没想到说起宫中以往密事也能如数家珍。当年我母妃的事情,或许我都没有燕王殿下这么清楚,日后少不得讨教一二,还请燕王殿下不吝赐教。”

    燕王知晓全妃往事也并非是纯粹听闻,燕王母妃并不受宠,但是入宫非常早。她原先是伺候皇后的婢女,皇后怀太子时候给了皇帝,以此固宠。所以燕王母妃知晓宫中大多往事,燕王只觉得景含光视线如同寒冰,自己招惹上了一些麻烦,他忍不住抱怨卫寄欢:“德音妹妹既然看到了,为何不提醒我。”

    卫寄欢:“?”

96、以子对赌

    卫寄欢着实无语,道:“都别站在门口了,进屋吧。”

    她此刻并不算此间主人,燕王恍若未闻,卫寄欢才不跟他站在门口傻等,自己径直进屋。刚才殿内她所作所为着实惊住了一批人,自有人来伺候她坐下。

    现在大家是都看清楚了,孙皇后与万贵妃都是过去式了,而不管谁做皇帝,摄政王的地位都稳如泰山,所以巴结谁都不如巴结这位摄政王妃保险。

    至于此人是德音公主还是魏家大小姐,或者仅仅是一介民女,她们并不在乎。

    卫寄欢却拒绝了前来献殷勤的人,反而在角落里找到刚才相助她的和妃娘娘,她真心实意施礼道谢:“刚才多谢娘娘相助。”

    和妃娘家姓白,之前在昭仪位子上呆了许多年,之前为了给万仙仪晋昭仪位,她才得以封妃。和妃膝下只有寿安公主一个女儿,爱若掌珠,所以才娇惯出寿安比柔惠厉害许多的性格。

    万家车夫都敢呵斥她女儿,孙皇后却对公主们的困境不闻不问,和妃早就憋着一肚子气,顺手帮助卫寄欢也并非临时起意,她明白有风险才有回报,刚才的事情孙皇后已经记恨上她了,但她丝毫不惧。

    和妃言笑晏晏拉起卫寄欢的手,道:“没能拦下皇后娘娘,教沈嬷嬷受苦,你别怪我就好。”

    卫寄欢与和妃说话间也没忘了观察现在的局势,楚王进宫自然跟在万贵妃旁边,与孙皇后和太子泾渭分明,左右对立。

    只是孙皇后现在更为有底气些,太子已经有了解药,楚王却还身中奇毒。

    孙皇后这份坦然仅仅在景含光一句话之下,便被打破无所遁形:“我来一是为了送解药前来,二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赔罪。刚才属下拿错了药,将寻常药丸当做解药拿给了皇后娘娘,听闻太子已经服下?倒并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也解不了太子殿下身上的毒罢了。”

    孙皇后神经一次次几乎被折磨崩溃:“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给我解药,你不是说可以在太子和平儿之间择其一吗?”

    景含光满脸无辜:“是择其一,只是这解药若是给了皇后娘娘,那贵妃娘娘与楚王殿下怎么办呢?”

    何侧妃按捺不住,问道:“莫非你只一颗解药不成?我的平儿还是个孩子,你也忍心加害!”

    “侧妃娘娘说对了,太子殿下除了你为他生儿育女,旁人并无儿女,你的手段也彼此彼此,不只我一人心狠,在座各位莫非手上都没几条人命?”景含光嘲讽一笑,“解药自然不止一颗,可是我只愿意给你们一颗。”

    他实在张狂至极,笑道:“至于最后谁能活下来,便要看谁能赢下我的赌局了。”

    “赌局?”

    孙皇后与万贵妃同时发问,景含光不慌不忙差人抬进来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两个骰盅,竟然真的准备开赌局的模样。

    景含光道:“规矩很简单,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想来不怎么接触民间赌局,我的手下会告诉你们如何比大小,三局两胜,谁赢了谁就能拿到这颗解药。”

    他说罢这话,还向卫寄欢挑了挑眉,似乎问她自己这主意怎么样。

    卫寄欢口型道:“笋妈妈给笋开门。”

    景含光:“?”

    真是损到家了,先说此等方式,贵族之间也有赌局,但是以风雅为先。骰子素来被认为是民间粗俗之物,甚至在宫中,太监们若是私下骰赌,抓起来可以直接打死。孙皇后与万贵妃常年被人伺候,乃宫中数一数二的贵人,自然不会玩此等微末自降身份的物件。

    如今让她们当众玩骰子,本来就是一种贬低。

    其次骰子大小除了比技术,更重要的是比心态,看谁更会骗对方。孙皇后与万贵妃多年为敌,对于揣摩对方心思这方面天下再无旁人能敌。

    而这次的赌注并非是圣上恩宠,甚至不是天下江山,而是彼此唯一儿子的性命。

    太子与皇后,楚王与万贵妃都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存在,她们必定殊死一搏。

    景含光命人将二人分别带到赌桌两边,神态放松:“第一局呢,骰盅由娜萝来摇,请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来赌大小。第二局换个玩法,二位对赌,若是第二局打成平局,便有第三局,如何?”

    “既然有赌局,就要有赌注。皇后娘娘若是输了一局,便由我的手下来给太子殿下一刀,贵妃娘娘输了的话,楚王亦然。”

    他全然不拖泥带水,示意娜萝:“开始吧。”

    孙皇后与万贵妃来不及觉得众目睽睽之下玩骰子有种羞愧之感,而是紧紧盯着娜萝的手上下翻飞,直到骰盅落在桌面发出沉闷声响,似乎砸在她们心头。

    孙皇后万贵妃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反的答案——“大!”“小!”

    娜萝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笑意,而后开了骰盅,三个一点整齐排成三角,与此同时,孙皇后的脸色血色急剧消失。

    几乎是开骰同时,景含光下巴一抬,他身侧侍卫便挥刀,太子还没反应过来,腿上便已经多了一道几乎见骨的伤口。

    殿内众人发出浅浅惊呼,景含光让手下丢给太子一瓶药:“敷上可暂时止血,皇后娘娘,继续吧?”

    孙沉鱼不去捡那瓶药,出乎意料的是何侧妃竟然也没动作,眼看孙皇后要亲自来捡,景含光示意侍卫前去给太子敷药,让孙皇后继续与万贵妃对赌。

    孙皇后几乎迫不及待抓起手边骰盅,她儿子若是等下血流不止照样死路一条,更别说解毒了,所以自然要速战速决。万贵妃倒是不紧不慢,她恨不得下一秒太子便血流而亡,自己好不战而胜。

    不管景含光这一出是早就谋划好的还是刚刚才想出来,都算变相为沈嬷嬷出了口气报了仇。卫寄欢与和妃看着场上,和妃用旁人都听不到的语气轻声道:“王妃,王爷前几日已经派人进城,现在城中城外里应外合用不了太久,您若是想逃走便让死士传递消息,我会护你周全。”

    卫寄欢虽然早有猜测,现在和妃直接坦白自己为景略做事还是让她有些诧异,和妃笑道:“泰安的婚事多亏摄政王,我半生无子,总要为我和白家找一座靠山。”

    卫寄欢道:“无论如何,和妃娘娘的恩情我谨记在心,不过此事我另有打算。”

    和妃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结果,她道:“你心中有决断便好。”

97、你不算赢

    孙皇后已经输了一局,第二局她便用上所有心力。二人都并非其中高手,所以骰盅落在桌上时候她们分别都遮掩着看了看。

    万贵妃看后,神色骤然一变,孙皇后窥见她面上神采便知道这局多数是自己赢了。

    孙皇后扬手开盅,三个骰子分隔开,但是是难得的大点数,四四五。

    景含光看出万贵妃不愿开骰盅想要拖延时间,他也不劝阻,只笑着看戏。和妃却轻声与卫寄欢道:“万贵妃摇了个一一三,这局是皇后赢了。”

    九渊也刚在卫寄欢脑中报告了万贵妃所有的点数,与和妃说的分毫不差。卫寄欢诧异道:“娘娘还有此等本领?”

    宫内女子大多循规蹈矩,更别提能安分守己多年坐上妃位的女人,和妃挑了挑眉:“你忘了我姓白,将门之家没文人那么多讲究,我爷爷我爹都是从底下打拼上来的,对我也没太多管束。只不过来了宫里之后,便玩不了这等东西,只能让人做了几个精致的小方块,自己拿来点上点数,听得久了也就能分辨一二。”

    和妃着实是过谦,这本事就算是多年豪赌的老千也练不出来。

    孙皇后抽空看了一眼儿子,见他止住了血,可是面如金纸抖似筛糠,想也知道太子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如今却硬生生挨了一刀。他又不是景略征战沙场受一刀眉头也不皱,太子没晕厥过去就算有长进。

    楚王也十分焦急,看自己母妃面色不定更不敢催促,直到娜萝开口:“她都开了,你怎么不开?”

    万贵妃来不及计较这小小女子敢如此跟自己说话,想要用手捂住骰盅,却见眼前黑光一闪,她可还记得刚才这条小黑蛇差点要了何侧妃的命,赶紧连连后退,谁知小蛇却缠在骰盅上,紧接着娜萝走上前掀开骰盅。

    “这局是皇后娘娘胜了。”景含光看向楚王,“也在相同位置,给楚王殿下一刀。”

    楚王根本来不及哀嚎出声,景含光便继续道:“既然平局了,那最后一局我们便赌点大的。二位可以暂不开盅,筹码也可以再加,若是谁先弃权,谁就算做放弃解药——和性命,如何?”

    万贵妃一直被人誉为全妃第二,皇帝宠爱楚王之时也有点补偿全妃逝去的两个儿子心思,若是皇帝活着看着自己养育的太子和楚王都被景含光握在手中,随意翻覆,不知道又是何等心情。

    第三局一开始,孙皇后便率先开口:“既然赌命,那不光赌上我儿子的命,连同我的也赌上,万贵妃,你敢吗?”

    万贵妃有何不敢,左右不赌也是死,她倒是会找人来做筹码:“瑾昭仪万仙仪乃是我侄女,我也赌上,万家我也赌上,你若是赢了我,我们万家也难逃一死,怎么样皇后娘娘,你还有什么可赌上的吗?”

    孙皇后的侄女自然是孙沉鱼,孙皇后倒是想赌上,承恩侯夫人却在底下冷冷看着她:“孙家并非皇后娘娘一人的孙家,我女儿虽是太子妃,也并非可作为赌注玩物!”

    这便是万家与孙家不同,孙家枝繁叶茂,皇后自然让他们更上一层楼,可是若是因为皇后太子就把一个家族搭进去,孙家也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万家则不然,他们原先饭都快吃不上了,什么都指望着万贵妃和楚王,自然只能听从万贵妃一切命令。

    孙皇后咬牙道:“取本宫凤印宝册!本宫赌上皇后之名!”

    这赌注可算不小了,若是赌输了,皇后等于是自请废后,死后不得葬入昭陵,不能封皇后以皇后礼下葬,只能以妃礼。

    儿子、皇后宝册,算是孙皇后这一生最为贵重的东西了,万贵妃偷偷看一眼骰盅里的数字,心下有些许底气:“好!皇后娘娘开盅吧!”

    孙皇后从始至终都没看过自己的点数,她忽而一笑:“我还可以赌一件东西。”

    她看向景含光:“若是本宫输了,便将当年谋害全妃一事昭告天下,自请废去后位,凌迟处死。”

    饶是万贵妃都被吓住了,何谓凌迟处死,前朝最多可到三千六百刀,直到最后一刀人才会咽气,所以俗语才将恶人说成杀千刀的。到了本朝,技法失传之下最多只能到一千八百刀,又为了不太过残暴,太祖将凌迟一刑改为三百六十刀。纵然如此,也是常人想想都会腿软的酷刑。

    景含光自然应允,万贵妃却有些犹豫,别看她对别人狠,对待自己是远远没那么心狠的,何况凌迟处死这刑罚她幼年亲眼见到过,自己定然不愿意再受。

    可是若不同意,儿子当场就要死,万贵妃最终眼一闭:“好!我跟你赌!”

    卫寄欢看向和妃,二人都知道这场赌局是谁赢了,卫寄欢靠九渊,和妃则是靠自己的耳朵。

    孙皇后赌上所有也没能吓住万贵妃,似乎命运都在偏爱万贵妃,二人骰盅揭开之时,楚王欣喜若狂连伤口都顾不上,太子则摇摇欲坠。

    万贵妃与楚王抱头痛哭,似乎已经开始庆祝劫后余生,孙皇后一言不发从上面走下来,似乎抱着必死决心,娜萝盯着她的动作,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杀了景含光复仇。

    却见孙皇后走到万贵妃母子面前,声音平稳道:“你的命似乎很好,从进宫开始就一路顺遂。后宫人人争抢都拿不到手的东西,你唾手可得,就连你那侄女也是如此。本宫为了怀上太子用尽偏方、名贵药材,才得了一个被皇上评价‘中庸’、‘碌碌无为’的太子。而你刚受宠便怀上楚王,楚王幼时皇帝甚至说‘此子肖似朕’。”

    “本宫日日勤俭,操持后宫事务,得不到皇上一句肯定。而万贵妃你,你挥霍无度,甚至光明正大为家人求官,陷害栽赃后妃,皇上却仍旧爱宠。”孙皇后冷冷一笑,“直到现在,你也想赢我,可是万贵妃,你还没赢,我也没输。”

    她话音刚落,众人之间她袖中银光一闪,楚王背对着孙皇后的后心窝便插上了一根尖锐的簪子。孙皇后力气之大,几乎整根没入把楚王捅个对穿。

    她的动作在不会武功的人看起来很快,可是在景含光和娜萝眼里却是慢的,只是孙皇后似乎也笃定,没人会去阻拦她。她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杀了楚王。

    万贵妃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儿子倒在她怀里,刚才还生动的眉眼如今缓缓闭合,楚王身死当场。

    孙皇后冲着景含光一笑:“这局,算是太子与楚王平了,可是楚王已死,药还是得给太子。”

    景含光道:“不急,皇后娘娘亲手杀了皇子,莫非还能忝居皇后尊位?”

98、兵分两路

    景含光的目的很明确,孙皇后要自请废去皇后之位,反正凤印宝册都在这里,也不必差人再多取一趟。

    九渊问卫寄欢:“你不帮帮孙皇后?”

    “她害沈嬷嬷至此,我为何要帮她。”卫寄欢的回答滴水不漏,可是九渊作为一个系统敏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卫寄欢和景含光之间达成了莫种默契。

    孙皇后道:“好,取笔墨来,我写自请废后!”

    和妃拽了拽卫寄欢袖口:“景含光真要给她解药救太子?”

    卫寄欢也凑在和妃耳畔轻声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皇后犯了大错废去后位,那太子还能是太子吗?”

    和妃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何要说这句话,卫寄欢解释道:“景含光从头到尾只说了救太子,若太子不是太子了,那自然不用救。”

    放在平时,孙皇后也会多加思索,可是现在的情况下她除了相信景含光,别无他法。

    和妃忍不住摇了摇头:“血海深仇,谈何救不救,景含光分明是将她们圈在自己的斗兽场里,要看互相厮杀。”

    万贵妃刚才抱着楚王尸体歇斯底里,已经被景含光派人拖了下去,可是大殿里血迹尚且没有清理干净,太子不忍看过去,只能将头转向一边。却也没有开口说愿意不要解药,以此来保全皇后的脸面。

    孙皇后这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后位和太子的尊位而努力,无论是孙家还是兄嫂侄女,都是她可以利用的器物,或许连个活生生的人都算不上。至于全妃,孙皇后到现在才有一丝丝后悔之心,可是她并非是后悔自己杀了全妃,而是后悔自己当初太过不小心,竟然让景含光这个孽种苟活至此!

    就算是孙皇后也不得不承认,景含光手段比太子高出不知几许。

    自请废后的诏书写出来自然也要有人同意,景含光两指捏着墨迹未干的诏书,心情畅快无比:“父皇也该醒醒,准了皇后娘娘自请废后的诏书。”

    他第一次当众叫父皇,也等于承认皇帝中毒也是自己下的。

    此等重要场合,孙皇后、太子与卫寄欢等人,景含光自然也要带去关雎宫一起欣赏。此时却有个婢女进来在娜萝耳畔说了几句话,娜萝面色一变,又附在景含光耳边低语几句。

    看娜萝面色似乎此事不小,景含光却面色不改,甚至连笑意都不减分毫,他道:“那就是她没福分,倒也罢了。”

    见卫寄欢看向自己,景含光道:“柔惠公主那位卓驸马突遭横祸,与爱妾非要在此时去投奔柔惠公主府,却被柔惠公主以‘京中时局不稳,得宫中令公主府闭门不出不进,请驸马与妾室自行回家,切勿在公主府门口逗留’为由拒之门外。”

    “具体的事,你与娜萝去问吧,柔惠公主府遣了个姓何的女子前来禀告,我要先陪着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去关雎宫了。”景含光自行分派完,便与卫寄欢兵分两路。

    卫寄欢与娜萝在路上才知晓事情具体经过,原本卓家一家都要去郊外,谁知道卓老夫人心眼太多,知道只要不是起兵造反,柔惠公主府都比其他地方安全许多,便带着儿子和怀有身孕的郁氏继续住在城中。

    今日听闻燕王入宫,他们才惊觉大事不妙,连平日里与世无争的燕王殿下都入宫了,肯定要起纷乱,卓老夫人也知晓柔惠定然是厌恶自己,便让儿子先带着郁氏前去投奔,等他们入府再在柔惠面前说几句好话,将自己也接进去。

    可想而知,柔惠已非昨日吴下阿蒙,她心肠硬了不少,虽然还是惦念着驸马,可是身边还有位何家大小姐何暮云劝诫。

    这番话自然也是何暮云替柔惠公主传话,卓驸马与郁氏自然不愿意,在柔惠公主府门口便闹了起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惹来了巡城禁军。卓驸马习惯了以驸马身份压人,结果可想而知,现在这些禁军听命景含光,就算柔惠公主也不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驸马爷。

    卓驸马与郁氏拒捕,推搡之间,卓驸马从台阶跌落摔断了腿,郁氏则受了惊吓,小产了。

    卫寄欢与娜萝是知晓郁氏肚里孩子是谁的,娜萝闷闷道:“那孩子真是可惜了。”

    “你家主上且有的活呢,以后孩子多得是。”卫寄欢心道,可是却要想想,这位断了腿了卓驸马如何处置。

    何暮云依旧落落大方,见到娜萝也不诧异,笑着行了礼,不见半分紧张。

    娜萝将谈话位置留给卫寄欢与何暮云二人,自己站在旁边,何暮云第一句话便是:“郁氏小产,孩子已经没了。”

    第二句话是:“王妃恕罪,原本卓驸马及时诊治或许还能接好断腿,一如既往,可是民女愚钝,不小心延误了驸马诊治时间,日后或许便只有一条腿能用了。”

    卫寄欢也知晓何暮云心思,问道:“你与柔惠商量好了,还是你一人所为?”

    卓驸马若身有残缺,再加上郁氏的事情,柔惠定会跟他合离,这事若是柔惠与何暮云合谋,那还算柔惠长了点脑子,可是要是何暮云一人所为,难免柔惠知晓真相之后不会责怪何暮云。

    何暮云并不惊慌:“是民女一人所为,柔惠公主并不知情。民女只是想为王妃了一桩心思,总不能日日管着柔惠公主与卓家,总要断个干净。若是王妃出面解决,恐伤了您与柔惠公主姐妹情分,不如让民女来做此恶人。”

    她也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知道卫寄欢早就不耐烦卓家所作所为,可是忌惮柔惠并不好出手收拾卓家,她此次借机折腾了这么一遭,就算柔惠埋怨也只是恨她何暮云,不会记恨卫寄欢。

    卫寄欢道:“你在柔惠府上时间也够久了,等柔惠与驸马合离,你便去摄政王府等我,日后还有事情要你帮忙。”

    这话就是要重用何暮云了,何暮云只觉得心头云彩散去,晴空万里,“民女听王妃吩咐。”

    卫寄欢让人取来笔墨,写下一行小字,又用了自己私人印鉴,对折之后交到何暮云手中,她道:“柔惠公主府行事一切由你调度。”

    何暮云纵然心性沉稳也忍不住因这张薄薄的纸而心神震动,她恭恭敬敬双手接过,弯腰行礼:“王妃重恩,暮云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与此相对,关雎宫里却是另一番天地。

99、火烧关雎

    老皇帝昏睡了许久,如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形容憔悴的孙皇后,还以为发妻情深照顾自己,再艰难转头看见的就是泪痕还没干的太子。

    皇帝刚刚醒来,若是再有点力气,想必就能注意到这殿中遮掩不掉的血腥味儿,和太子下身处染了血的衣衫。这里唯一一个皇帝看了眼生的,便是站在太子身后那男子。

    年轻男子肤白乌发,唇边笑意浅淡,一双桃花眼因笑显出十分好看的形状。难得是他气度斐然,就算以皇帝多年识人的眼神来看,此人也是出挑的人物。可是皇帝搜寻脑海记忆,却想不起来京中谁家能有如此儿郎。

    皇帝刚醒来喝了几口水,孙皇后便道:“皇上,您昏睡期间,臣妾无能,没能收好后宫与儿女们。如今自请废去皇后之位,还望皇上……”

    她不顾皇帝惊愕眼神,长跪不起,“望皇上废我后位!”

    一纸诏书,由景含光的手递上,皇帝还在错愕之间,景含光笑道:“皇上可能还不知道,你病了之后宫里宫外都乱了,齐王、赵王身死城外,楚王刚才被皇后娘娘亲手杀了。皇太孙与九皇子也不过就这几天的命数,皇后娘娘现在自请废后,也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大雍朝先帝们,对不起卫家的列祖列宗。”

    “……楚王死了?”

    孙皇后听皇帝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楚王,忍不住心口憋了一腔怒火,但是并不敢宣之于口。景含光替她开口:“正是如此,皇后娘娘一刀了结了楚王性命,干脆利落。”

    皇帝并没有追问孙皇后因何杀了楚王,或许在这种时候,什么理由都不重要了。

    他看向景含光,难得流露出些许皇室威严:“你是何人?”

    有宫人端来参汤,皇帝喝了后恢复少许体力,他继续问道,“你为何会参与宫中事务,德音呢?”

    景含光道:“皇上竟然还知晓谁可信,谁不可信。算起来,我要称呼您为父皇,可是您对我并无一日养育之恩,严格说起来,更有滔天仇恨。所以我不叫您父皇,也不叫皇后娘娘为母后,你们不配。”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开,皇帝骤然睁大眼睛,因多日未进食而干枯的手勉力抬起指向景含光:“你到底是谁!”

    景含光毫不畏惧,直视皇帝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轻声道:“皇上应当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只是不愿承认,是吗?”

    “你怕说出我的身份,就代表你错怪了我娘。你怕认了我,就成了皇室耻辱,天下的笑柄。”景含光冷声道,“南疆余孽,怎么能生育皇子呢?”

    “别说……”皇帝痛苦闭上眼睛,“别说了,你是全妃的……当年早夭的那个皇子……”

    他刚才太过激动,现在说话只能断断续续,这并不妨碍什么,尤其不妨碍景含光的好心情。皇帝喘了口气,继续道:“皇后自请废后的事是你的手笔?你……你把太子怎么了?”

    “皇上原来并不糊涂,”景含光单手拎着太子后颈,将他推到皇上病榻之前,“只是给太子下毒罢了,皇后对亲生儿子倒是十足的慈母心肠。对了,皇上刚才问德音公主。”

    “原本德音公主进宫,若是皇后娘娘肯让她掌管事务,那我还真要费些功夫才能对这些皇子们下手,可惜——皇后娘娘不仅不信德音公主,还联合钦天监妄图说公主克了皇太孙,要将她赶出京城。谁能想到就算如此,德音公主居然还是不肯与我结盟,幸好,幸好皇后娘娘最后更有一招彻底得罪了德音公主。”景含光现在说起来,一字字犹如扎在各人心头,“皇后娘娘差点杀了沈嬷嬷,这才引得德音公主动怒,否则她若是跟我真刀真枪械斗,我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好主意。”

    皇帝也知道大势已去,他冷声道:“如今宫内印鉴应该都在你手中,何须朕来下旨,你特意过来一趟,恐怕就是为了存心想要气死我。全妃如此良善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心思歹毒、阴险狡诈的儿子来!”

    景含光不动怒,而是叹息道:“是啊,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却如此阴狠,想来也是遗传了卫家血脉的缘故。大雍江山百余年,皇位也该换人来坐了。”

    “你、你想坐?”

    孙皇后却另有一问:“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了我,救太子的命吗!”

    皇帝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他的心思你还不……还不懂!废了皇后、之位……太子难道还能继续做太子?他不仅要朕血脉灭绝,还要我大雍江山结束于此!”

    顿了顿,皇帝看向景含光:“你想做皇帝,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

    景含光道:“我不稀罕你们卫家传下来的皇位,至于谁来坐这个皇位,将死之人,就别关心这些了。”

    他将皇后写的自请废后诏书随手一扔,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皇帝、皇后与太子三人,轻声吩咐道:“来人,送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极乐。”

    孙皇后再也绷不住端庄的面容,凄厉道:“不!你答应了我救太子,你不能如此对我们!”

    手下前来询问:“主上,是否要堵上她的嘴?”

    景含光摇了摇头:“不,让她叫喊。”

    他心道,我娘当年声声泣血,又有谁来救她呢?

    关雎宫一把大火,烧死了世上最尊贵的三个人——皇上、皇后和太子。

    卫寄欢匆匆赶来的时候,关雎宫火光冲天,火焰烧红了半边天空,仿佛赤色晚霞提前降临。

    景含光见她前来,由衷赞道:“你瞧,盛世一场大火,才配得上你这幅容貌。”

    火光照耀之下,卫寄欢与娜萝站在一处,都是难得的美人,娜萝肤白若妖,眉目美艳多娇。卫寄欢则肤如凝脂,被火光映衬出别样光彩,尤其是在她瞳孔中跳动着的火焰,让她整个人宛如神女临世,从而带来一把天火焚烧干净世间一切。

    卫寄欢就算知道他不会放过孙皇后,也没料到此人如此决绝,她道:“你真是个疯子。”

100、景略攻入

    孙皇后汲汲营营一生只为了争权夺利,如今却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陪她上路的竟然是与她夫妻情分淡薄的皇帝,还有她此生最重要的儿子。

    景含光问道:“我与卫家仇怨,清了大半了。”

    吹来的风带着热浪,卫寄欢道:“可惜了关雎宫。”

    关雎宫为四宫之一,当初被皇帝拿来安置万仙仪就能看出此宫必定非凡,金木为梁玉石做阶,更别提里面各种奇珍异宝。

    景含光早就安排人准备今日的纵火,卫寄欢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阻止,九渊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在我休眠期间,做了什么事情?”

    卫寄欢挑唇一笑,心里答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员工,干得好奖金少,干不好被电击,怎么可能敢背着你们做什么事情呢?”

    她这话少不了几分冷淡意味,可是或许她素日对工作也是如此理智分明,九渊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又听卫寄欢问道:“沈嬷嬷如何了?”

    九渊道:“正在持续监测,状况好转。”

    既然安排了人纵火,景含光自然也安排了人救火,他烧了一个关雎宫在卫寄欢容忍范围内,可是若是多烧几个只怕卫寄欢不会饶了他。自有早有准备的人挑水来救火,喧闹声里根本听不见宫里情况,景含光却道:“我听见哭声了。”

    卫寄欢毫不留情戳破:“那是风声。”

    景含光摇了摇头,低低笑道:“是哭声,后宫里芳菲如许,一把大火烧来,怎么会没人在哭呢?”

    卫寄欢诧异道:“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没想到你还是个宝玉似的人物。”

    景含光自觉没问宝玉是谁,人并不需要太多好奇心,因为从卫寄欢语气看来,此人多半是个浪荡公子哥。卫寄欢见他不再说话,便主动找九渊问道:“我觉得我的任务快完成了,我记得你之前说,只要景略不当上皇帝就算完成。如果他当上皇帝,可能会引起小世界动荡甚至崩塌,我们的精神灵魂都会荡然无存,是吗?”

    九渊道:“是这样没错。”

    卫寄欢问:“其实我一直挺不解的,景略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就算他黑化、就算他做了皇帝,那为什么会让世界崩塌呢?天命所归,不就应该男主获得胜利吗?”

    九渊:“上面的命令这么安排,我们只需要执行。”

    卫寄欢不置可否:“是吗,你是机器,可是我不是。我认为景略做皇帝并不会毁坏这个书中小世界,你们到底给我编造了一个怎样的骗局呢?”

    九渊正要反驳的时候,忽然探测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其实不用九渊来探测声音,卫寄欢、景含光与娜萝都听见了这阵叫喊声,那是军队攻进京城的信号!

    现在能进京城的除了景略别无他人,卫寄欢坦然对景含光道:“等会要是我忽然晕倒,你就把我送去给景略,告诉他你没对我下毒,让他不要担心。”

    “我要是把昏了的你送去给景略,担心的不是他,是我。”景含光面色古怪,“我得担心他二话不说就要提刀砍我。”

    现在九渊要是还看不出卫寄欢与景含光达成了同盟,他就枉为高级智慧了,他问:“你让我休眠,自己去找景含光那次就跟他达成了合作计划。让我时刻检测沈嬷嬷,也只是为了牵制住我,防止我发现景略进宫,提前电晕你,以免破坏你的计划?”

    “本来想让你监测九皇子的情况,以此来转移你的注意力,可是没料到孙皇后会对沈嬷嬷出手。”

    “用沈嬷嬷,的确更加顺理成章。”九渊似乎卡顿了一下,道:“上面让你劝阻景略,不要登基。”

    卫寄欢此刻已经不再理会九渊和所谓的“上面”,她与景含光道:“九皇子中毒之后身子虚弱,而且她娘在全妃逝去后多年才入宫,跟当年的事情并无牵扯,饶了他吧,也算是我为卫家留下了一点血脉。之后我会让人将他送到江南,教书也好,做生意也罢,天下纷争与他无关。”

    景含光不语,便是默认了,而后卫寄欢又道:“至于燕王,找块地方圈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祸患,我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你要如何处置平儿。”

    皇太孙一口气吊到现在还没死,景含光自然另有安排:“我要将皇太孙带回南疆,你放心,我会给他服下南疆秘药,让他从此改头换面,不再是皇太孙。然后将他培养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南疆人,皇帝和孙皇后不是一直说我们南疆余孽吗,现在他们的孙子要一直在南疆,与南疆女子成婚生子,诞育后代,世世代代卫家江山与南疆都会血脉相融。百年后地下再见,不知道该是何等精彩。”

    卫寄欢对他这种变态想法已经习惯了,平儿能留下一条命已经算不错,她道:“一起去见见景略吧。”

    景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进来,一路是景含光早就吩咐配合的人,景略手底下的人也接到消息,两方看似争斗激烈,其实连皮都没蹭破。不用卫寄欢与景含光去找景略,景略已经循着卫寄欢踪迹匆匆赶到。

    多日未见,景略心里思念如同火焰焦灼,关雎宫这场泼天的火也不及他心口燥郁的痛楚,他见到卫寄欢,多日黯然的眼神骤然亮起来,便再也看不到旁人身影了,径直走到她身前,连拥入怀中都怕惊扰,只敢拉着卫寄欢的手握在掌中,叹息一声:“瘦了许多。”

    景含光看他二人腻歪死人的目光忍不住轻咳一声:“你身后那个鲜血淋漓的是什么东西?”

    景略道:“来的路上,从东宫闯出个人说也要清君侧,而后夺了士兵的刀就要杀,被你的人射成了窟窿,我没来得及看是谁就先带着一起来了。”

    娜萝“咦”了一声,道:“这不是那个‘爹味’的燕王吗?”

    卫寄欢这才将目光从景略身上移开,看向地上那只“刺猬”,果真是燕王,“生路不走,偏要去投阎罗,谁也救不了他。”

    景略脚程飞快,他们说话间金子明与楚才二人才赶上来,景含光见状便带着娜萝先行离开,毕竟现在景含光已经是被“清君侧”清走了的叛贼一党,不适合暴露在多人面前。

    楚才到了之后,卫寄欢与这位聪明绝世的楚先生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用意。

    “卫家江山血脉断绝,此乃先帝不勤于政、不施仁政于民的结果!如今摄政王入主京城,臣叩请摄政王登基,以安天下、定军心!”

101、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历史上是什么下场,众人都清楚。

    景略按照卫寄欢早就交代他的话,推辞道:“我为人臣,万万不可如此。”

    卫家江山自今日画上句点,景略为帝的新篇章即将开启,可卫家却也没因此消散在史书中,因为太祖景略登基后,力排众议,立前朝德音公主为后。

    太祖一生,后宫唯有一人。

    史书上对于今日的记载,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诸校露刃列于庭曰:‘诸军无主,愿策王爷为天子。’未及对,有以黄衣加太祖身,众皆罗拜呼万岁。”

    实际上并没有许多人亮出刀剑,但是景略登基的确是众望所归,他在军中威望深厚,民间也都拜服。宗亲或有反对,但是再一想想此人铁血手腕,也开始安慰自己——“好歹还立德音为后,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身死。”

    等到楚才请到第三次,景略才道:“如此我便暂理朝政。”

    也没说现在就要登基称帝。

    九渊道:“他登基的时候,就是你我魂魄消散的时候,你最后可以再劝劝他。”

    “我其实很疑惑,你一会儿说是魂魄,一会儿又说是精神灵魂,”卫寄欢笑着看向景略,内心却字字如刀,“真的会让我怀疑,你不仅仅只是一个高级智慧系统。”

    卫寄欢心中从来都有一个猜想,如果系统如此极力阻止景略登基为帝,那么肯定是因为男主气运在身会分走穿管局对小世界的控制,从而降低系统的作用。从九渊一次次的破绽里,卫寄欢更加肯定了这件事。而且男主天道是可以对系统有所束缚的,这一点体现在卫寄欢钻了系统的漏洞,系统还拿她无能为力上。

    比如现在,景略已经是实质上的皇帝,众人跪地山呼万岁,可是系统依旧不能判定卫寄欢任务失败。因为景略并非自己要当皇帝,他是被人强迫拥护为帝,黑化进度不算拉满。

    景略暂理朝政后有三件大事,第一,关雎宫被烧毁,里面还有前朝帝后和前太子的尸首。需要妥帖安置,宫殿也要重修。第二件事,城外难民要分批疏散回乡,且拨款赈灾。第三件事,便是所有的分封与奖赏,该赏赐的赏,该罚的也要处罚。

    比如前朝宗室如何处理,大臣们又怎么分派,这件事景略在朝堂上便说了法子,一切前朝之事交给自己安排,而后宫、皇亲之事,皆以德音公主旨意为准。

    下朝之时,又有人提起要尊景略为帝,仍然被拒绝了,所以现在朝野上下还是称他为摄政王。卫寄欢听景略讲述起今日朝政之事,笑道:“今日尊你为帝者只有几个圆滑的官员,那些世族老臣并不说话,想是要再抻一段时间。”

    景略道:“你近些日子劳累了,别再因为这等事劳心费力,我自有主张。”

    卫寄欢提醒道:“你性子也收敛些,还是别见血最好,否则肯定要记你个暴君的名头。虽然民心向着你,可是历朝历代,都是与士绅共治天下,世家大族是柄双刃剑,你要拿着他们去对付别人,可不能对准自己。”

    景略身着玄衣,显得比之前更为华贵,他贴近卫寄欢像一只摇尾巴求表扬的大狗:“我知道,现在是比耐力的时候。”

    卫寄欢忍俊不禁:“皇上,该称朕了。”

    她本是调笑,说了这话后却忽然脑中一阵尖锐刺痛,景略见她忽然面色发白,忙道:“怎么了?”

    卫寄欢缓了好一阵才道:“没什么,之前发作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次虽然也痛,可是却没有上次那直接痛到昏厥的体验,卫寄欢不以为然一笑,“真的无妨,我是个惜命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快呸呸呸,怎么能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景略并没有因为她的笑而宽心,严肃道,“还是要让太医令来看看,景含光不是也没出京城吗?他擅长用毒,自然也能用药,叫来一起给你诊治。”

    卫寄欢道:“我真的没事,倒是沈嬷嬷这次受苦了。”

    九渊从刚才她疼痛之时就没能再次出声,卫寄欢认为这是系统的力量逐步减弱,她继续道:“等会我去面见宗亲,明日再上朝之时,便会有另一批人支持你,你仍旧要三推四请。”

    景略道:“知道,你告诉过我,什么时候那些文官头头坐不住要来封我为帝,我再勉强答应下来。”

    卫寄欢这次明显感觉到痛楚更小了一点,她已经能做到面色如常,景略甚至都没发现。

    只是景略还是在乎她的身体,本来不愿意让她再见那些宗室之人,可是卫寄欢坚持要见,景略也只能派人将宗亲贵族带来麟趾宫见她。

    景略走后,卫寄欢头疼的事情的确不少,像是和妃等人还可以尊为前朝太妃养着,柔惠与寿安也能继续做前朝公主,可是太子与楚王留下的妻儿怎么处置?

    何侧妃与太子的女儿们是个难题,孙沉鱼身份更是尴尬,思来想去,卫寄欢第一个见了孙沉鱼。

    姑母和丈夫死在火海里,孙沉鱼想来也是掉了几滴眼泪,依稀还能看见她腮边泪痕。

    卫寄欢道:“节哀。”

    孙沉鱼道:“不必劝我,想来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他们争权夺利到最后,天下还是你们的。这样也好,摄政王做皇帝,总比太子要好上许多。”

    卫寄欢问道:“你之后有些什么打算?”

    她没有随意安排孙沉鱼的去处,反倒是询问孙沉鱼自己所想,孙沉鱼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感激,“我以为摄政王身边谋士应该想杀了我才是。”

    楚才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平儿要跟随景含光去南疆,谁也不能保证平儿这辈子不会再想起自己的身世,如果到时候他想借机生事,孙沉鱼的存在一定会被利用起来大书特书。

    孙沉鱼起身,忽然跪拜在地上,卫寄欢赶紧去搀扶她起身:“快些起来,你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就是,不必行此大礼。”

    “但求一死!”

102、接见众人

    孙沉鱼做了这么多事,自然不是为了一死了之。

    卫寄欢将她扶起来坐到自己身侧,试探问道:“舍去孙沉鱼这个身份,你日后要如何生活呢?”

    现在这个时代对已婚女子并非不可饶恕,可是孙沉鱼并非仅仅是死了丈夫的女子,她更是前朝太子妃,这身份即使是景略和卫寄欢愿意放过孙沉鱼,一些旧朝大臣与新朝想要立功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假死的确是个主意,卫寄欢继续问她:“孙家可愿意支持你?”

    孙沉鱼道:“孙家自然不愿意扯上麻烦,好在我父母愿意帮我,上次我听你说,想要将九皇子送往江南安置?”

    卫寄欢道:“正是,九皇子虽说解了毒,可是你家那位神医说日后身子虚弱,不可久思劳神,也不可操劳,就算如此也不能享常人寿数。”

    简而言之不可能做皇帝,一辈子做个闲人也就罢了。

    孙沉鱼现在反倒没有了过去的束缚,不再时时刻刻眉目沉静,有了几分活泛气息,她笑道:“那就请你顺道也将我送去江南,与九皇子比邻而居。我们书信往来,也方便许多,这个京城,我不愿意再待下去了。”

    卫寄欢道:“要带些什么走吗?”

    孙沉鱼摇了摇头:“孙家仍旧是孙家,我父母也仍旧在京城,还请你多照顾些。孙家人做惯了皇后娘家,族中许多人仍旧改不过来习气,这些人你该惩戒便惩戒,不必看顾着我的面子。”

    卫寄欢握紧孙沉鱼的手,心中泛起些许依依惜别之情:“好,你想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自然希望你能如愿,日后安康幸福。孙家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孙沉鱼十分果断:“今日我与父母拜别,收拾了东西,与九皇子一道去江南。”

    卫寄欢道:“九皇子明日就走,孙神医随行,我倒是还有个事儿要劳烦你帮忙。”

    孙沉鱼父母之前也是承恩侯,可是因为守卫京城失利,再加上新帝即将继位,侯爵位子已经没了,还有不少人要治罪与孙沉鱼父亲。孙沉鱼此番一“死”,孙家压力便少了许多,可是孙沉鱼父母仍旧其他儿女在京城,不能随着孙沉鱼一道走。

    而孙沉鱼这一走,多半也是不会回京,此后无法尽孝膝下,才有了对卫寄欢这番托付的话,而为了孙家日后,孙沉鱼甚至没提出要如何处置何侧妃。

    卫寄欢主动道:“何氏也算害你不孕,你想如何处置她?”

    “她倒是好处置,可是膝下几个女儿……”孙沉鱼道,“既然你提起此事,临行前,我想再见何侧妃一面。”

    卫寄欢道:“自然可以,我要还接见西南王妃,与几位宗室公主。”

    景略就算为帝,信武侯府也没办法跟着沾光,毕竟一是与景略关系不好,第二则是出了个叛贼景含光。这样一来,宗人令还是让永宁郡王担任,永宁郡王算是十分擅长明哲保身的人,作为当初太子同门师兄弟,还能在新朝即将到来之际毫发无伤,甚至继续担任从前的职位,足以看出此人安分有眼色。

    孙沉鱼从容去面见何侧妃,现在的形势下,她或许才算赢家。

    而外面的西南王妃和兴宁大长公主早已经焦急无比——尤其是兴宁大长公主,她心道,早知道德音这小蹄子能阴差阳错坐上皇后位子,她断然不会轻易将人得罪死。

    西南王妃心思更为复杂些,她知道卫寄欢素来帮扶卫承允,但是她心中却是希望小儿子卫承昇做西南王的,只要她活着一日就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谋划。

    所以见到卫寄欢的时候,纵然景略尚且没有称帝,卫寄欢也没成为皇后,这两人都一改之前的态度,十分热情。

    西南王妃先开口夸道:“早就说德音公主是有大福气的人,原以为有摄政王一心爱护便是福气,想不到还有更大的造化。”

    卫寄欢含笑不语,兴宁大长公主紧接着便笑道:“是啊,她小时候性格便率真可爱。”

    权利就是这种东西,拥有足够的时候,所见所闻无一不是奉承好话。

    这二人左一句有一句,她说卫寄欢近些日子气色更好,另一个就夸她跟景略真是男才女貌般配无比。

    卫寄欢笑道:“这次请二位前来,实在是有桩事情,让我有些为难。”

    西南王妃心中一紧,以为她要重新提起让卫媛媛去道观清修的事情,谁料卫寄欢道:“现在朝中大势已定,可是总有些人说着,就算皇子们都没了,江山最好还是姓卫。古往今来兄死弟及的前例也不是无迹可寻,兄自然是父皇,弟则是西南王了,此事王妃是否也有耳闻?”

    西南王妃冷汗顿时布满后背,她的确也听到了这些传闻,可是西南王拿什么跟景略大军铁骑抗衡,现在的西南王妃还不知晓景含光身旁娜萝与西南王的仇怨,只是讪讪道:“王爷不堪大位,更是忠心耿耿,断不敢有二心!”

    “不堪大位我信,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我不信。”卫寄欢问身旁女官,“西南王府世子与侧妃今日递了折子想要进宫,现在到哪里了?”

    女官道:“正在偏殿等候。”

    “请进来一起说吧。”卫寄欢看向兴宁大长公主,“昨日霍侧妃说西南王妃自从进京就在宫中,未能跟世子一起尽孝,今日特意来拜见我,想要将王妃接回府里。姑母不会介意,先处理西南王妃家事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也不必避嫌了。”

    兴宁大长公主心下稍安,忙顺着话头道:“是,是,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开呢。”

    卫寄欢笑道:“我也这么想着,要按照我的意思,西南王叔也日渐老去,对西南掌控难免没有年轻时候那么信手拈来,否则南疆逆臣这么些年在中原犯下大错,西南王竟没丝毫察觉。”

    正当此时卫承允与霍嫦携手而入,卫寄欢顿了顿道:“立世子许多年了,西南王是否也要退位享乐,多让年轻人历练一二呢?”

103、波诡云谲

    就算是以西南王妃多年心机筹谋,也觉得卫寄欢最多旧事重提,将卫媛媛拿出来说事,谁料想她竟然直接要西南王传位给世子卫承允。

    卫承允进来后携着霍嫦恭敬行礼,在大儿子面前,西南王妃总要最后一丝脸面,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让大儿子把世子位送给小儿子。卫承允多年质子生涯受的苦她也知晓,何况此刻卫承允在西南兵营已经颇有建树,绝不是卫承昇几声贤名才名可以相抵抗的。

    拱手相让?

    西南王妃咽不下这口气!

    “此事也非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做主的,”西南王妃斟酌半晌,“不如这次将昇儿的婚事办了,我再回府与王爷详谈。”

    卫寄欢怎么能不知道西南王妃这是在拖延,霍嫦心里一口郁气憋着,不肯说话。

    就连一向敬重母亲的卫承允脸色也忍不住阴沉几分。

    卫寄欢笑道:“说起来我这昇弟的婚事,之前听闻西南王妃看中几家京中贵女?”

    西南王妃刚想点头把晋文国公家嫡女旧事重提,卫寄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盘算:“王妃若是看上了,只管自己前去提亲,不知道晋文国公是会顾着西南王的脸面应下,还是直接将您撵出去。总之这事我是不会张嘴的,世人皆知晋文国公只此一女,爱若掌珠。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儿,您今天要是说为世子娶正妻,还有法可想。为小儿子娶妻,只怕晋文国公不会应允。”

    只能说西南王妃想法没错,时机却大错特错。

    若是早个一年,没有卫寄欢搅局,按照皇帝对万贵妃宽纵的态度,有万贵妃吹耳边风,晋文国公一家就算不愿意也要多想些主意出来推拒。可是现在万贵妃倒了,皇帝都死了,能在京城盘踞多年的晋文国公莫非惧她千里西南而来的王妃?

    西南王妃无言以对,卫寄欢便接着道:“相似的贵女也多,王妃只管慢慢挑选,毕竟婚姻大事不能看走了眼。若是有两厢情愿的,大可讨个赐婚的旨意,日后昇弟就在京城,我思念婶婶与承允的时候,也能让他进宫回个话。”

    霍嫦笑道:“家事总要劳烦公主,这才叫我们西南王府不好意思呢。”

    二人说话间,此事基本落定。西南王妃眼见占不到什么便宜,接下来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就在旁边冷眼看着卫承允霍嫦和卫寄欢谈笑风生,兴宁大长公主自然也是不是捧场凑趣。

    等到卫寄欢让西南王妃随着卫承允与霍嫦回去,刚出了麟趾宫大门,西南王妃脸就撂了下来,冷冷道:“霍氏,你刚才倒还真有几分西南王府女主人的架势。”

    霍嫦连声道不敢,西南王妃想到刚才情景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道我不过想给昇儿找一门好亲事,却非要横加阻拦,莫非那不是允儿的嫡亲弟弟?便豁去我这张老脸,求着她等景略登基后赐婚又有何不可?”

    霍嫦不说话,自有卫承允来从中调节,他轻声道:“宫中耳目众多,母亲小心说话。”

    西南王妃怒斥:“你刚才为何不帮你弟弟说话,莫非忘了你正妃还在等着你回去,被霍氏迷了心窍?”

    卫承允解释道:“母亲刚才莫非没听出德音公主言下之意,她若是赐婚昇弟,那就要永居京城,再不能回西南!”

    西南王妃如何能没听出弦外之音,她只是有气不敢往卫寄欢身上撒,只能拿霍嫦来出出气,二人一路陪着气哼哼的西南王妃回府,居然谁都没提起卫媛媛之事。

    关起门来,霍嫦与卫承允单独道:“世子,王妃什么都知晓都明白,今日德音公主已经将继位之事提了出来,为了小公子的将来,王妃是断然不会在跟德音公主求情,求她放了媛媛一马。在她心里,真到了要舍弃的时候,别说自小宠爱到大的卫媛媛,就算是你我二人,都要为小公子让路。”

    卫承允皱眉道:“你僭越了。”

    霍嫦一改往日贤淑,坐到卫承允旁边,“世子,我是武将出身的庶女,没那么多讲究,可是我也知道这世子位本该是您的,为何又要让给小公子?”

    “论嫡庶长幼、论幼年来做质子这段经历,再说军中操练、九死一生,都是您!”霍嫦说着,声音忍不住提高,“就算是在西南王府里,什么好的不是先由小公子挑拣,剩下的才轮到咱们!现在是想让您将世子位、王位也拱手让出!”

    卫承允道:“我自然不会让给他人。”

    霍嫦声音似乎带了些许抽泣哭腔:“我做世子侧妃与公子妾室都无不妥,可是我偏不想看世子受这等委屈。她们,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卫承允心头一软,将她揽在怀中,道:“哭花了脸又要重新梳洗,母亲那里我总要看顾几分面子,可是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等软弱男子,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要一昧忍让。放心吧,我那弟弟贤德名声在外,收拾起来也容易得很。”

    霍嫦见他下定决心,才擦拭掉眼泪,展颜一笑。

    景略即将登基,卫寄欢身份随之水涨船高,但是她只是暂时保留了姊妹们的封号,并没有说日后是否要废去前朝公主,所以几位公主府上也不算太平。

    寿安公主还算好的,她婆家颇有些怨言,怕她牵扯到自家,可是寿安公主有个看清形式的娘——白氏和妃,现在被尊为前朝太妃养在宫里,又恰逢孙皇后葬身火海,万贵妃被打击一病不起,这个与景略和卫寄欢结下善果的和妃现在倒成了前朝后宫最尊贵一人。

    有这么一个强势的娘亲在,寿安的日子还算好过。

    相比起来,柔惠便不是那么舒坦了,亲爹是皇帝和姐夫是皇帝完全是两个概念,柔惠好不容易被何暮云培养出来的那点子勇气随着皇帝一死,烟消云散了。

    就连那断了条腿日后跛足的卓驸马,她也不愿意与之合离,反而要去卓驸马与卓老夫人面前认错,毕竟郁氏的孩子是在公主府门口掉的,她也责无旁贷。

    甚至埋怨起了何暮云:“何小姐,你也太过强势了些,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婆母和夫君责怪我害了他们卓家骨肉?”

    何暮云心道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德音公主那么清醒的,也有柔惠这种扶不起的阿斗。

104、柔惠决断

    好在何暮云此刻捏着卫寄欢赐给她的密信,不动声色道:“公主,你是尊贵之身,就算前朝变幻您如今仍旧是安居公主府,还可随时递牌子入宫求见德音公主。”

    柔惠下意识道:“是啊,以往只需要去摄政王府见她,同为姐妹,如今倒要我进宫去参拜她了。”

    何暮云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能从旧朝到新朝还安享尊位,公主已经该知足了。”

    何暮云往日说话并非这般直接,柔惠听了心里不大舒坦,她素来性子懦弱,可是如今面对卫寄欢派来的何暮云却颇多埋怨:“莫非他夺了我卫家江山,难道还要灭了卫家族人不成?”

    “信武侯府出的逆贼,谁知道是不是跟景略蛇鼠一窝……”

    何暮云及时叫住柔惠的话头:“公主慎言,您此番话若是传到德音公主和摄政王耳中,那可不是件好事。”

    听她这话,柔惠道:“我只与你说了,你若不去告密,自然不会传到他们耳中。”

    何暮云心道柔惠哪来的自信,她一是卫寄欢派来帮忙的人,二是柔惠公主没权没势,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该投靠谁。

    柔惠公主想到以后就身有残缺的卓驸马,不由愁眉紧锁,她将卓驸马和小产的郁氏都接进府中调养,自然也将卓老夫人重新接了回来。

    眼看孙子没了,儿子又受了重伤,卓老夫人每日里哭天抹泪,言语之间更多有咒骂柔惠公主。

    柔惠左右坐立不安,道:“不行,带上些补品药材,你陪我去探望驸马。”

    何暮云若非卫寄欢指派前来,也算是未嫁之女,这么去探望驸马肯定不妥,只是何暮云并不在意,她如今手中捏着的信鉴足以让她横行天下,何况区区一个没有官职的驸马爷。

    柔惠从自己库中精挑细选了几样药材,想了想,又让人带上今年刚做的几件时兴首饰,其中一套东珠头面尤其尊贵。

    何暮云道:“公主是想将首饰赐给卓老夫人和郁氏?”

    柔惠点了点头,吩咐人收拾好东西便往卓驸马如今修养暂住院子去。

    卓老夫人寸步不离守在儿子病床旁边,手中帕子已然哭湿了,至于郁氏死活她倒是不在乎,孙子都没了,还在乎一个妾室如何?何况郁家如今都成了乱臣贼子,卓老夫人生怕她牵连了自己儿子。

    柔惠公主到了近前,轻声唤道:“婆母,我来看看驸马。”

    卓老夫人横眉冷对:“你这害了我儿的毒妇,还有脸前来!你既然忍心看着他被人活活打断了腿,如此遂了你的愿,我这就让他写下休书,皇家公主我们高攀不起!”

    柔惠公主被她蛮不讲理的一番话直说的眼眶泛红,解释道:“实在是府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来,只是为了保护府中众人安全。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如此,驸马是我的夫君,此时病痛在身,我也心焦不已。”

    卓老夫人别过脸去,实在不想搭理柔惠。

    柔惠只得让身后婢女奉上托盘:“这里是我为驸马备下的一些药材和补品,都是之前宫中所赐,另外有些首饰,赐给婆母还有郁氏。”

    就算是西南王妃等人在此也要赞叹一声这东珠头面的难得,颗颗珠圆玉润,大小几乎相同,配以各类淡色翡翠玛瑙点缀,华贵非常。

    可是何暮云知道卓老夫人不会喜欢,这东西对卓老夫人而言太过素净,不如黄金扎眼。

    果然卓老夫人仅仅看了一眼,便不屑道:“赏赐?我儿子一条腿,莫非这些东西可以弥补?如今江山都不知道谁做主,你这个公主也算是当到头了,若是被我儿子休了,还不知有谁敢娶你!”

    她说的正是柔惠公主心中担忧的事情,何暮云却道:“有德音公主在,就算被休,想娶公主的人也会踏破门槛。何况你儿子并非是什么官员,休书?只怕你们卓家没那命数写出来,至多也是公主休了你们,合离罢了!”

    柔惠心里一惊,斥责道:“何小姐,此乃我家事,你怎么能如此口出狂言。”而后对着卓老夫人道,“婆母,是我说错了,这些首饰你拿着赏玩。”

    她要何暮云帮忙的时候不觉得何暮云口出狂言,如今心里没了底气,就怪何暮云多事。

    何暮云道:“那还请公主恕罪,我话不止于此。”

    “我替德音公主有此一问,公主是愿意跟卓驸马继续白头偕老,还是就此与他合离,将卓家这一脉赶出京城?”何暮云不卑不亢。

    卓老夫人看向柔惠,柔惠犹豫道:“自然,自然是……”

    何暮云这时候才从袖中掏出那张纸,在众人面前展开,除了卫寄欢的印鉴之外另有一句话——“何暮云代我行权,柔惠公主府事宜听她吩咐。——卫寄欢”。

    在很多时候,其实卫寄欢三字比德音公主更要让人心生畏惧。

    柔惠对于卫寄欢除了这份天生的畏惧,更有几分嫉妒,从小卫寄欢就肆意妄为,这在规矩森严的皇室里是个例外,满宫灰暗,好似只有她一人是鲜活的。她敢顶撞皇帝,敢跟得宠妃嫔皇室宗亲一较锋芒,嬉笑怒骂随心所欲,她敢以女子身上战场,她敢插手朝政。

    每件事情对于柔惠来说都是想也不敢想的存在,而且之前她们同为公主,景略命好做了摄政王,卫寄欢做王妃之时,柔惠也只觉得卫寄欢幸运,找了个好夫婿。可是此刻要眼睁睁看着卫寄欢做皇后,那就不是柔惠能接受的了,她想到日后要如何跪拜卫寄欢,心中就说不出的难受。

    甚至她在想,若是自己当年遇上了景略,今时今日做皇后的,是否就是自己。

    那一直高高在上的卫寄欢是不是,也要对自己行跪拜大礼?

    所以她才会看卫寄欢指派来的何暮云多有怨言,如今被何暮云这么一说,她反倒赌气一般,“我既然嫁给了驸马,自然要跟他相守相伴,不会因为他身有残缺便合离。”

    卓驸马并非是身有残缺,而是他们一家都只想从柔惠身上榨取利益。

    何暮云道:“公主若是考虑好了,自然随公主心意,可是如此一来,日后还希望公主别因为家事总是烦扰德音公主。”

    “这是皇姐的意思?”

    何暮云站在那,沉稳自若道:“是与不是,与公主再无干系了。”

105、诸位另请高明

    何暮云一纸书信将柔惠公主决定继续与卓家牵扯不清的决定送到宫中,卫寄欢正在与沈嬷嬷说话。

    虽然沈嬷嬷并无大碍,但是到底年纪大了,气血损伤之下精神不济,每日里要比往日多睡几个时辰才能缓过来。

    卫寄欢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沈嬷嬷,沈嬷嬷经历宫中倾轧多年,幼年流离失所,如今她看来改朝换代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毕竟是景略做皇帝。

    沈嬷嬷唯一担心便是:“皇帝与王爷终究不一样,王府尚且有齐宁二位侧妃,日后一年小选三年大选,若是没有新人入宫,朝臣们肯定是不依的。”

    一年小选三年大选是前朝沿用下来的规矩,就算是最不济的时候也要三年一选妃,以保王朝后继有人,血脉传承有续。

    卫寄欢道:“嬷嬷担心景略有二心?”

    沈嬷嬷叹了口气:“老奴多嘴,可是历来夫妻年轻相伴容易,一心一意相守却难。他往日待你极好,如今看来也可信,谁能知晓日后如何呢?”

    “我信他,一如他信我。”卫寄欢不愿意多跟沈嬷嬷谈论这些不确定的话题,正巧何暮云书信送到,她便展开与沈嬷嬷一道讨论此事。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每每提到景略和皇位相关的话题,她仍旧会感到一阵尖锐刺痛。可是与第一次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这一切都证实了卫寄欢的猜想,所谓“系统”与“穿管局”对她的掌控在进一步减弱。

    沈嬷嬷道:“柔惠公主素来没个主心骨儿,当初身为公主却被卓家一家子拿捏在手心。都不用跟您相比,只说泰安公主,她那婆家可比卓家好不到哪里去。什么婆媳和睦,夫妻同心,那也是泰安公主暗自咬牙谋划来的。”

    “卓家人口简单,有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多年家族底蕴支撑,但凡柔惠公主能强硬几分摆出皇室贵女的规矩与威严来,何必过这种日子。”沈嬷嬷也算是看着这几个公主长大的,对柔惠的遭遇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算是当年静和郡主也没有她这般委屈。”

    对于柔惠公主那点小心思,何暮云或许还有几分不敢揣测,沈嬷嬷与卫寄欢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沈嬷嬷道:“你不动她们的位置已经算是宽容,可是也要有手段来对付,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总要有个人拿来立威。”

    卫寄欢道:“随她去吧,这件事情倒是让我觉得何暮云是个可造之材。”

    从处理柔惠的事情开始,何暮云便展现出了自己身份所能谋划的手段,说话做事得体,虽然为何家争取利益,但是并不会被何家绊住手脚。

    尤其是当赋予她更多权利的时候,她做事更加决断有魄力,女子中她算是极其有主意的人。与孙沉鱼的沉静雍容不同,何暮云如同一柄利剑,这样的人无疑很适合卫寄欢掌权之初来用。

    “杀鸡儆猴的人选,我本是想选兴宁大长公主。”卫寄欢也不遮掩自己心中所想,“她是宗室长者,平时又不大安分,可是此人转向极快,景略如今尚且没有登基,她对我已经是再无从前一分一毫的怨言,反而句句吹捧好话。要拿她出气,非要找个由头不成。”

    沈嬷嬷道:“柔惠公主与你乃是同胞姐妹,她若是受到整治,威慑力比一个区区兴宁大长公主更大。”

    卫寄欢道:“我再想想。”

    如今朝堂上拉锯已经到了第三轮,景略三次推让之后反而更多人拥戴,而且九皇子和平儿已经准备送走,现在外人看来皇室能够继嗣的男丁死绝了,要么找远在西南的西南王前来做皇帝,要不然尊景略为帝。

    朝臣是不愿意让西南王为帝的,别说什么卫家血脉,他们拼搏到今日好不容易在朝上站稳脚跟,从千万读书人里厮杀而出,才能得到官位。

    西南王在西南有一套朝政班子,他若是来做皇帝,正好大儿子做太子小儿子继承王位,除了留给西南一部分人,肯定也要带一部分人过来。

    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臣子若是想做皇帝,就要把现在朝中大臣的职位让出来。景略则不同了,他虽然也有一批忠实簇拥者,可是大多是军中武将。

    军中早已是景略的天下了,文臣们也不愿意做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危险事情,所以三次推拒之后,就连朝中部分老臣也开口,让景略早日继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否则外有强敌横剑,内部还没安定下来,肯定是大祸临头。

    本来老臣已经开口,景略应该答应下来,可是却有不长眼的站出来道:“摄政王为帝乃是大势所趋,可是如今摄政王妃乃是卫家女,皇后人选是否另议?”

    这话一出,朝中竟然有不少人同意,若是德音公主摄政王妃不做皇后,再挑选一个世家女为后,那么对世家无疑也是有利的。

    可是世家也并非都是蠢材,他们本就享有富贵,傻子都知道摄政王对摄政王妃如何一往情深,守个牌位都能守许多年,何况是真人在这,他们这些人家的女儿哪里争得过摄政王妃。

    别再因此被未来帝后记恨上,晋文国公首先站出来道:“我等乃是卫家旧臣,如今虽然尊摄政王为帝,可是也没忘记是曾是卫家臣子,何况德音公主既是前朝皇女,未来江山继任者还有卫家血脉,也算我等老臣对得起卫家江山!”

    景略面色稍有缓和,他也知道为何晋文国公会站出来说话,宫里发生的事情卫寄欢并没刻意隐瞒,晋文国公不想让西南王妃得逞,自然会帮着卫寄欢说话。还有一点,若是再选皇后,晋文国公家的嫡女乃是最有力的人选之一,到时候别有用心的人肯定要推他家当靶子。

    晋文国公自认为自己不是做国丈的材料,而且他就这一个闺女,舍不得嫁去西南,莫非就舍得送进宫?

    所以晋文国公先站出来反对,另有几个会看眼色的,也赶紧站出来说话。

    景略一抬手,制止众人讨论,他视线扫视一众大臣:“诸位尊我为帝,我感激不尽。可是今日我景略在此也有一言,望各位谨记在心。无论我是皇帝还是王爷,此生只会有发妻一人,若是你们觉得卫家女卫寄欢不配皇后之位,那这帝位也请诸位,另择贤人来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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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介绍:
白月光是什么?
是可望而不可即,是无法圆满的遗憾,是心中圣洁不可侵犯的领土。
那作为白月光需要做什么?
卫寄欢答曰:最好是个死人。
穿书拯救男主就死、死了无数个世界的卫寄欢万万没想到,当年她一手培养的善良男主没在沉默中爆发,而在沉默中变……
迫于无奈,她再次穿书回去,发现已死的自己成为了男主心中不可玷污的白月光,现在的她被迫成为了自己的替身。
还要斗各色女主女配,老天啊,你也没说过白月光这么难做啊!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摊牌了,我是男主白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